梓旻逞强地一抹眼角。“我不会放弃的,我知道自己是只随便踩踩就扁掉的蚂蚁,可是能多一个人也好,只要有人注意到这件事,我便会不停地不停地说下去。”
不想再与哥哥姐姐争论这一点,她转身往楼梯跑去,把自己关进房间。
顿时,梓国承受着妹妹与母亲的双重责难眼神,嗫嚅地问:“是我弄哭了小旻的吗”
“不然咧还有谁啊”梓家双手插腰。“你就不能体贴一下小旻吗她的书被查禁已经够难过的了,连亲人都捅她一刀的话,谁受得了啊”
“我没有要捅她一刀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她,要面对现实。”梓国辩解。
“但你弄哭了她是事实。”梓家唉地大叹口气。“看小旻那么难过,我觉得自己好没用,不能帮上她什么忙。”
“我建议你现在马上去考高普考,马上去拍总统的马屁,当上新闻局长,接着废除分级办法。”
“这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梓家真觉得“男人”──纵然此人是她的哥哥──有时候真是不懂体贴不会看情况,只会让人气死的动物。
梓国见状,翻翻白眼。“不然你希望我说什么我认识的人里头,全是些商业界的人士,没有文化界法界或是政治人物。想帮小旻一把,也不知从何帮起”
“先从闭上你那张嘴开始。”梓家卷起衣袖说:“我来打篇文章做成传单,小旻要到街头静坐的时候,我们就帮她在路边发传单吧希望这样能让小旻的故事广为流传,让更多人注意到这件事。”
“我们”梓国嚷道。
梓家笑着说:“你想做个光说不练的男人吗大哥。你自己说要帮助小旻的,既然你想不出更好的法子,那就按照我的法子去做,有异议吗”
“我做我做就是了”举高双手,在妹妹的“亲情压力”下,李梓国高喊投降。
历史有教训,千万不要与女人为敌,除非你想一辈子活在婆婆妈妈的唠叨下。
哭累而不知何时睡着的梓旻,再次被叫醒时,已经日上三竿了。母亲拿着无线电话子机,递给还在半梦半醒间的她,并说:“喏。早餐也已经快变成午餐了,要是你讲完电话,就快点洗把脸,下来吃饭吧。还有,梓国上班前,要我把这个拿给你。”
梓旻傻傻地接过话机,夹在耳朵边。“喂,我是梓旻。”另一手则打开了哥哥留下的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大大的“对不起”,她笑了笑。
梓旻
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传来,把梓旻脑子里剩下的最后一只瞌睡虫给杀光光了。“你干么一大早就谋杀我的神经啦阿芷”
在电话彼端的王芷秋不管她的抱怨,连珠炮地开始嚷着: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为什么你会变成赵佳筑身边的神秘女子a你说,你背着我偷偷和他做了什么好事在我离开那边之后,你是怎么和那男人勾搭上的
“嗳嗳,王芷秋大小姐,什么勾搭什么背着我是淫妻还是奸妇,让你用这种话来形容我”
梓旻一肚子不知该笑还是该哭的火已经无处可发,结果芷秋还自动送上门来。“我告诉你喔,这次的事,我是无辜的彻底清白的你若是我朋友的话,就不许相信那些什么八卦新闻报纸的鬼扯”
那你自己说嘛究竟是怎么回事报纸上可是刊得清清楚楚的,你的大脸就在赵佳筑的帅脸旁边,难不成世界上有第二个赵佳筑吗
“哪有怎样我看你只要把那些形容词从报导当中删光光,还有记者加上的可能啦有可能是啦,这类的话也全都去掉,差不多就是发生的事了。”梓旻不想多提赵佳筑的事,因为每讲一次,那男人的脸就像是要烙在自己脑子里似的。挥之不去,忘也忘不掉。
“你没别的事,我就挂电话了。”
等等那你们上旅馆开房间也是──
梓旻嘟起嘴地按掉通话键,把子机往床上一丢,下床刷牙去了。
当她窝在套房专用的小洗手间的镜子前,满口塞满牙膏泡沫时,电话第二度响起。
她默默地走向床边,拿起话筒,一听见梓旻你怎么可以这样挂我──
嘟──干脆地再次挂上电话。
走回浴室,吐干净口中的泡沫,接着洗了把脸,换上另一套干净的家居服。梓旻要下楼吃早餐前,电话第三度响起。她无奈地一叹,对王芷秋的锲而不舍,只能用“佩服”来形容了。
“芷秋,你别闹了。你明知道我不可能会──”对着话筒,这次采取先发制人的梓旻却听到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想找李梓旻小姐。我是庆石出版社的。
“啊咦张姐”她赶紧说:“我是梓旻啦不好意思,我误以为这是我朋友打来的电话。”
没关系。那个阿旻,老板问你要不要今天抽空到出版社来一趟他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和我是什么事啊”梓旻一颗心直往下坠。莫非,老板终于要宣告与她的合作关系永久停止
老板也没跟我讲什么,我只是来问问你方不方便而已。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晚死都是死,何不早死早投胎呢“好,那我大概中午以前会到出版社一趟。”
结束电话后,梓旻走到自己的书柜前,看着那还不到“一排”,挂着庆石字号的奇情幻武小说。等自己从出版社回来后,她又将恢复成原本的“流浪作家”喽再也没有出版社可依靠,得一间间地去投稿,看看有没有人赏识,一切从头开始。
看着自己所使用的笔名,梓旻叹息着:“居然中途夭折,我看布爱边这名字可能笔画不太对,下次换笔名的时候,先去算算命吧”
嘟噜噜噜电话又响了。
“喂”有气无力的,梓旻回道。
梓旻,你不可以捷足先登喔应该也要把赵佳筑介绍给我,这样才公平──
梓旻沉默地把电话放下,先去填饱肚子再说。
到了出版社,亲切的主编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那么沮丧,我们都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谁的错,只是我们倒霉了点而已。”
就不知道是倒霉遇到了疯狗,或该说倒霉生在这个时代成为作家。梓旻把这些想法放在心中,强颜欢笑地说:“张姐,谢谢你。老板在办公室吗那我自己过去找他就好了。”
跟几位熟识的编辑挥挥手,梓旻朝着位于楼中楼上层最内侧,挂着“社长”头衔的门扉走过去。“老板,我是梓旻,可以进去吗”
“爱边,你进来吧”
不知跟老板拜托过几次了,千万别用笔名叫她,偏偏老板就喜欢这么做。他老是说:“笔名要多叫几次才会红,所以你要多多使用你的笔名,知道吗”
她一开始还乖乖照做,可是后来发现老板只是喜欢戏弄她,因为他每次叫她“布爱边”时,听起来都像是“不爱鞭”。
进门,关门。梓旻看见一向风趣幽默的老板的胖胖脸庞,居然瘦了一大圈,而且顶上的稀疏毛发更稀疏了,她不由得低下头。
“坐吧。你想喝什么可乐茶还是咖啡”总喜欢亲自招待旗下作者们饮料的老板,走向放在办公室角落的小冰箱。
“那,乌龙茶就好。”
取出两罐一样的冰乌龙茶,庆石出版社的老板与梓旻面对面地坐着,空气显得有些凝重。他们大概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要说什么,只是在等待着一个开口的时机罢了。
老板在梓旻喝了第一口乌龙茶后,启齿道:“爱边,你很气愤很想为出版社讨个公道,这我都懂。不过你的静坐能不能不要去了我不想再被新闻局给盯上,一次十万也就算了,要是他们真要找碴,硬是要我歇业一年,那整间出版社的人都得去街头喝西北风了。”
“老板”梓旻还以为这么做是在替他们宣扬正义。
“你的心意我真的很感谢,我不是说我不生气,相反地,我也非常的不服气,问题是形势比人强,今天我若是让你继续去冲撞,他们是对付不了一名自由自在的作者,可是却对付得了一间跑也跑不掉的出版社。假设我可以马上不开这间出版社的话,我一定和你一起去街头抗议可是编辑们呢编辑们的家庭呢还有印刷厂呢那些放在仓库里被退回来的成堆小说呢其余上百位在庆石出书的作者们呢”
老板忽然将双手放在桌子两边,深深地向梓旻一低头说:“我请你不要再生气了,这件事就忘记吧”
梓旻哑口无言,她真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第七章
离开出版社的大门,梓旻踏着空虚的脚步,走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看着擦身而过的人们,有的行色匆匆地低头猛往前走;有的与身边的朋友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身穿制服的学生们看来也依然活力十足
可是,她刚刚却看到了社会中最黑暗的一面。她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身处在一个极度荒谬却又极度真实的世界里,她挣也挣不开逃也逃不掉,只觉得好累好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争取什么了,不是因为它不值得争取,而是因为它已经在这场谬剧里被扯得破破烂烂无一完整,就算能救得回来,它也注定是不完全的了
“梓昊,你听我说,只要你不吵闹,有人说他可以帮助我们脱困的。”
“脱困”
“嗯。你知道分级办法中有说,如果我们业者自己的分级与公家机关的认定有所不同而起争议时,也可以委请专家学者审核,让公正客观的第三者来判断这本书是限制级或是普通级。”
“老板,你难道”
“和我接触的人,告诉我不必担心要缴五十万的罚锾,也不必担忧被勒令歇业一个月或是一年。这是个万无一失,一定可以让我们出版社和书店老板都从中脱身,绝不会出纰漏的好办法。”
“你不是要”
“唉,和动辄五十万的罚锾相较,区区十万元也不算什么啦”
“你想收买那些那些”
“那个人说,我只要捐笔钱给上述这些单位,一切就会打点妥当了,我们什么都不必操心。”
“不可以老板,你怎么可以这么做这样做,不就像是罪犯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为了脱罪而私下贿赂法官一样吗难道你也对我们出版社编辑们的分级没有信心难道你愿意接受人家掐住我们的脖子,指责我们是戕害青少年身心元凶的罪名绝对不可以的不论能不能脱身,这么做就是──”
“不然你要我为了一个虚无的名声,而让更多人走上失业失去栖身立命之所失去一块创作园地的道路吗”
“”
“你说的是理想,但我们却必须面对现实就像被绑架的孩子,父母无法不去付赎款是一样的道理。今天不付钱,万一明天害孩子被杀了,做父母的岂是一句我很后悔便能挽回我难道就愿意看那些绑匪们气焰嚣张我难道就想看他们坐在高高在上假慈善真抢劫的道德家大办公室里,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而我们却必须向他们摇尾乞怜向他们屈服任他们践踏我也是恨不能揭穿他们的真面目啊”
“把这件事告诉新闻局嘛让那些胆敢向你索讨金钱的机构的龌龊真面目公诸于世,这样刚好也可以让新闻局警惕到有人在利用公众机器中饱私囊啊”
“没用的。社会的舆论不站在我们这边。我们是为了赚钱而没有道德的黑心出版商,专门出版对儿童青少年有害的书籍。倘若我们现在真的跳出来,那些单位一定会指称是我们恶意造谣,故意想逃避自己应负的刑责,想移转焦点,想要破坏这条我们此类出版社眼中钉的福利好法案,只为了能继续吸取青少年的蜜汁,壮大自己的营收。”
“可是可是我们还有书做证据啊只要把天才小娇妻拿出来翻阅,自然能知道它被检举为限制级,是件多么无聊的事端了。大众不是瞎子,不会轻易被骗的”
“自从你的书被检举之后,出版社已经先全面回收了,外头根本看不到这本书。至于你的卖量你也很清楚,那一两千本在外头流通的,搞不好还有半数以上都被租书店藏到天花板里,不知何年何月能再见天日呢会买你的书的,会有大学教授吗我是希望有,可是也不见得能在大海中捞针,找到一个说话有分量的读者出面替你作证吧”
“我不相信社会的公义会这么容易就消失,只要我们引起这话题,大家一定会注意到这件事,说不定那时候我的书就可以重见天日了。况且,事情闹大,他们的一切都会被放在显微镜下检视,他们也不至于明目张胆地向你索取回馈,会规规矩矩地按照程序去审议这本书啊”
“这些都是如果。可是我们在媒体关系上是弱势的一方,像我们这种小出版社的声音,怎么敌得过他们那些与政商媒体都关系良好的街道团体呢或许有些人会站在我们这边吧,但会是多少一百两百一千两千那么他们可能会发动上万十万二十万人的声音来压倒我们。”
“”
“不好意思,梓旻。我们就挑明讲了,那些都是柿子挑软的吃,专往软泥踩下去的人。他们清楚那些成名出名的作家是不可以碰的,那些长年被媒体捧为当代艺术大师的画作是不可以乱贴标签的,所以他们挑的都是像我这种小出版社,既没有背景,跟媒体之类的也没有什么好关系假使今天你是台湾的j。k。罗琳,那么就算你要在书里写杀人放火写肉蒲团,那些人都会大声称赞你的书是青少年必看的优良读物。”
“不要这样,老板。我真的求求你,不要放弃,这至少有一半的机会,他们不可能掌握全部的席次,出席的学者里面,总有人会说良心话的。”
“或许有吧但我不能把攸关许多人命运的赌注,全下在一个未知的俄罗斯轮盘上。我终究不是我所想的,一个那么有至高勇气的出版商。在以上百人的家庭生计重担为前提下,我必须也无奈地是懦弱的。我也要求你,梓旻,原谅我不能站在你身旁,陪你一起战斗;原谅我必须牺牲你作品的尊严,以这种方式取得保证书。你若希望明天过后,我们还能在市面上看到庆石出版的书,请你让我这么做吧”
走着走着,梓旻回过神时,已经站在一处捷运站旁的小公园里,她坐在那架破旧的秋千上,晃啊晃的,蓦地想到自己不知在何处曾看过这样一句话──“我们都觉得为了公众,而限制一部分的自由是必须的。可是我们都不曾想过,如果被取走的只有自己的部分自由,而另一部分的人却因此活得更自由,是件多么痛苦的事。”
她已经不想去苛责谁了。
假使每个人都没有错,那么错的大概是她吧
梓旻闭上双眼。是的,是自己太贪心了。
她该反省自己的一时“失误”,写出了一本会让人惹出麻烦的书。她该醒悟过来,自己是活在一个以自由为号召,却又不是那么自由的国度里。她该检讨的是写书不可以是为了娱乐这个目的,因为它只会使青少年学习堕落,它不能带给他们幻想的羽翼与接近成人的世界,那太过危险了。
紧紧地咬着下唇,揪着胸口,梓旻感到呼吸困难而且很想吐怎么会这样呢明明不是已经净化出版品六个月了,她怎会觉得这世界的空气越来越污秽呢
“妈妈那个姐姐怎么啦”
“嘘,不要去吵人家,快过来。”
啪哒啪哒,一双小胖腿出现在梓旻的视线中,她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有张红苹果脸的胖嘟嘟小男孩,他朝梓旻天真无邪地一笑,然后伸出一手摸摸梓旻的头说:“姐姐不痛不痛。”
她哽咽了。
孩子是无辜的,青少年也不是罪犯,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手段口口声声地说是保护,但那到底与一座“成人自私设想式”的监牢有什么两样
那些人企图为这些书套上枷锁的时候,总是说青少年没有足够的判断力,可是否认青少年的判断力,难道代表只要他们一成年,便都会“自动”具有“足够判断力”吗
至少,就眼前看来,这位会关心他人痛苦的小男孩,便拥有一颗善良的心与清晰的判断力了。
而那些听不到出版品正嘤嘤哭泣的大人们啊,你们的判断力又何在
“姐姐姐姐别哭”
胖胖的小手努力地帮她擦拭着泪水,梓旻破涕为笑地说:“谢谢你,姐姐没事了,你回妈妈身边去吧”
盯着小男孩蹦蹦跳跳地回到母亲身边,梓旻向那名妇女点头致意后,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感觉有点遗憾。
她不敢掏出口袋里的糖果送给小男孩,即使她知道小男孩会很高兴,但他的母亲不见得会高兴。这个时代的父母,并不会感谢一个陌生人的好意,只会担心这颗来路不明的糖果是否有问题──这不是家长的错,因为这社会充斥了太多的负面消息,所以“敌意”早已经把人与人之间的“互信”给取代掉了。
而这就是未来这些孩子们必须要继承的“社会”。
时间很快地过了一个礼拜。
梓旻一个字也没有写,她那本被耽搁下来的稿子,就这样停在“无人闻问”的阶段。她不是没有尝试着将它写完,可是当她坐在计算机前,一思及自己的书是否又会变成另一本“祸害”,是否又会成为别人藉以勒索出版社的工具,或是整肃敌人陷害敌人减少敌人的一种有效手段时她真的无法轻易地书写。
只要不触碰到那些法规就好。
可是不触碰到那些法规,就好了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如今那法规看在她眼中,已经宛如随时会千变万化的猛兽,她不知自己能不能安全地躲过。
结果
今天还是连一个字也没有打进计算机。
梓旻中途就无聊地拿出过去读者写给她的信件,反复地阅读着,想要找回原先创作时的喜悦第一次收到信件时的喜悦第一次有人看她的书并获得感动时的喜悦。无奈越是阅读,她只是越怀念以前“无忧无虑”创作时的那种心境,可是此时此刻,那种心境是再也回不来了。
“吃饭了,小旻。”
“好,我马上下去。”把桌上的计算机关掉,顺手把东西收拾干净──这间书房现在变得十分整齐干净,因为她有“非常充裕”的时间可以整顿。
到了楼下的饭桌,梓旻先帮母亲摆放碗筷,接着替父亲的牌位上炷香。等哥哥姐姐陆续返家后,他们准时于六点开饭。
餐桌上,家人都很有默契,不去提及有关梓旻写作写得怎么样的话题。
一个礼拜前,当梓旻关在房间中哭得肝肠寸断,隔天一双眼肿得像核桃般地下楼宣布问题已经结束之际,家人都大吃一惊。可是梓旻死也不肯说出所谓的“结束”是怎么“结束”的,他们也拿梓旻没办法。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梓旻的难过,代表这“结束”的方法绝不是“正当”的,然而梓旻还是选择吞下了这口气心疼她的委屈,因此他们就很自动地封闭了这个话题。
“阿仁说他这个周末会回来吗妈。”
吃过饭后,移到客厅的电视机前,大家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着新闻报导。梓旻心不在焉地听母亲回答姐姐的问题,拿着遥控器在几台电视新闻间跳转着
一名外表光鲜亮丽的女主播正在播报着:“今天立法院的施政总质询中,立委赵佳筑与新闻局长左宝守杠上了。赵佳筑要新闻局长解释,为什么购买一本书需要签切结书他请局长给他一个交代。让我们来看以下的昼面。”
梓旻瞪大眼睛,紧盯屏幕上出现的身影。
“新闻局长,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一个分级办法,会变成在台湾买书籍像在美国买枪枝一样,必须留下身分证影本,还得签一张切结书”
“这是业者自行决定的,与分级办法无关。”
“无关你是说业者自己突发异想,没有理由地就决定以后买书要像买枪一样地缴交身分证明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没有要求他们做到这种程度,是业者自己太小心太紧张了。”不断擦拭着额前的汗水,有着一双狐狸眼的官员努力地微笑着。
“如果被捉到后是五十万罚锾和一年停业的代价,你紧不紧张”赵佳筑拍着桌子问。
“罚则的部分,不是我们定的,是母法上这么规定的。”
“你不要再推卸责任了再推下去,台湾的出版界就被你玩死了你是想让以后的青少年看到你时,都像是看到秦桧一样,每个人轮流吐一口口水泄愤吗我要你立刻检讨这个分级办法实施半年后的缺失马上”
画面到此结束,跳回女主播身上,她微笑地说着:“今天这场质询很出人意外,对于赵委员所说的买书必须签切结书一事,我们也实地到各家书店去进行了采访,发现确实有一些书店为了避免困扰,自上进行这些动作。让我们看看以下的专访。”
剩下的新闻报导,梓旻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她跟家人道了声晚安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计算机前,却没有打开它,反而傻愣愣地瞪着抽屉中的一张名片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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