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挽结,簪环点缀,华美瑰丽的衣饰裹住纤细的身体,一只手横出床沿,锦袖挽起,露出一截近乎透明的惨白手腕,一道狰狞极深的伤口醒目地横在腕间,上面的血已经凝结,床头,放着一把沾着血迹的小刀。
北堂迦安安静静地躺着,额间贴着繁复的花钿,或许是施了胭脂的缘故,即使是失血过多,她的面容也仍然看不出多少异样,依旧是温柔而美丽的,唇上点着茉莉胭脂,颜色滋润而鲜亮,就像是她随时都会轻启朱唇,从唇中吐出柔和的话语……
北堂戎渡的头脑中一片空白,本能地一步一步过去,走到床前,然后轻轻抓住了北堂迦的手,小声地唤道:“娘……吃饭了。”
他一连叫了十几遍,反复地叫,声音越来越大,直惊动了吟花阁里的其他人,那令人心惊的厉声嘶唤,使得一群侍女慌乱地匆匆急步赶来,然后,便是突如其来的大片大片凄厉尖叫,与随之而来的哭喊。
室中哭声响震,几名自幼便跟随北堂迦的侍女双腿一软,颓然摔倒于地,站也站不起来,随即便踉跄着爬过血泊,爬到床前凄厉哭叫道:“……小姐!”
北堂戎渡直挺挺地站在榻前,目光钉住也似地死死看着床上的人。没有呼吸,没有脉搏,没有心跳,身体冰冷……北堂迦,已经死去多时了。
有冷风从窗外透进。北堂戎渡只觉全身都冷浸浸地,整颗心都好象是冻住了一般,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插进心口,却并未觉得疼……北堂迦安静地躺着,如同睡着了一样,依稀还是从前某一个夏日的午后,她睡在花架下乘凉,北堂戎渡便躺在她身旁的一张凉榻上,悠闲地剥着荔枝吃,一面听树上的蝉有气无力地鸣叫,身旁的女子唇角含着一缕恬静的笑容熟睡着,有金色的阳光透过花叶,细碎地覆上她的睫毛,就如同一只金色的蝴蝶,轻轻流连在她的长睫上……
室中哭声一片,北堂戎渡一声不吭,忽然间伸手拿起了床头那把沾着血迹的小刀,收进怀里,然后淡淡道:“……都闭嘴。”
他的声音不大,几乎没有什么人听见,但北堂戎渡随即便厉喝一声:“都闭嘴!”他说完,目光猛然扫过一大群侍女,很快就停在了那个今天陪在北堂迦身边的侍女身上,几步走到她面前,声音中,是刺骨的冰冷:“……说,我娘今天,到底怎么了?”
侍女被他眼中择人欲噬的可怖神情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得断断续续地哭道:“奴婢……奴婢不知道……下午还好好的……奴婢拿着水桶过去时,就看见小姐正……正自己往回走……脸色发白……奴婢真的不知道……”
北堂戎渡面无表情,片刻之后,突然厉声道:“去!传我的意思,把今天下午在那荷花池周围方圆半里之内当值的丫头统统叫过来,一个也不准少,漏了一个,就剥了你们的皮!”
近百名年轻女子惶惶跪在大厅当中,茫然不知所措,北堂戎渡站在上首,身旁一个铜盆搁在地上,里面放着数十块烧得通红的热炭。
北堂戎渡只是冷笑,蔚蓝的眼里闪出兽一样的光,道:“告诉我,今天下午,都有谁经过沁芳亭那边的荷花池?去过的,就举手。”
大约有将近三十人犹豫地举起了手,北堂戎渡轻笑着,点头道:“很好……那么,又有谁看见我娘了?我娘她看见什么了?遇见了谁么?发生了什么事么?嗯?有谁知道,就马上告诉我,不然,看见了这盆炭罢?如果没人能够回答我,我就挨个用这炭烙你们的嘴,让你们以后,也都不用再说话了。”
众人大惊,随即立时就有几个年轻丫鬟急忙抢道:“回小公子的话,奴婢下午见过大小姐的!”北堂戎渡指了指其中一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道:“你说。”那丫鬟忙答道:“奴婢下午经过沁芳亭那边的荷花池,远远见到大小姐正和软红轩的安姑娘说话……奴婢只隐约听见一句‘红色胎记……堡主身上一模一样……也看见过……’奴婢当时只是路过,其他的,就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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