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母后这是要杀鸡儆猴了。
夏知源身穿素色宫服,不卑不亢的跪在大殿之上,他的面前摆放着一排巫蛊娃娃。我上一次见夏知源还是在夏锦的事情上,一年多来,他深居简出,连给母后请安时都称病不去,母后也体谅他的心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本想着他就此孤独终老,却不知被牵扯进巫蛊的事情中来。
母后也还算了解夏知源,知道他不干这么没脑子的事情,所以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解释:“源容华,这些巫蛊娃娃是从你的宫殿里寻出的,你有什么话要说?”
夏知源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娃娃,又看了一眼坐在母后身边的我,似笑非笑道:“没什么好解释的,既然是从微臣宫里搜出来的,那就是微臣做的了。”
我以为夏知源会为他自己辩解呢,他那么聪明,有的是办法脱身。昨晚阮涛来找过我后,我便知道幕后主使是谁,还想着利用夏知源把那幕后主使给揪出来,却没想到他大大方方的认了罪,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源容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夏知源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我,沼泽般的黑眸中透露出一丝鄙夷,他点头似笑非笑冷漠道:“微臣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微臣承认,是微臣记恨皇上杖毙了锦才人及其肚中孩儿,所以微臣也想让皇上尝尝失去骨肉的滋味。”
夏知源的这番说辞倒是合情合理,他与夏锦在后宫姐弟情深,夏锦被我杖毙,打击最大的就是夏知源,他想为夏锦报仇也是无可厚非的。
我挑了挑眉,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害得朕的孩子们得病的?”
夏知源低下头,不咸不淡道:“很简单,江湖术士说六皇子是凶子,那微臣就做了几个巫蛊娃娃来诅咒除了六皇子意外的其他皇子,没想到还真灵验,所有皇子们都得病了,健康的六皇子也就真的成为凶子了,微臣还计划着皇上背上个杀子的罪名,看来是被识破了,本来是个一箭三雕的好办法呢。”
我见过无数次陷害一个人去陷害另一个人,却是第一次见一个人这么陷害自己的,而且陷害得这么有理有据的,这夏知源明见火坑还专门往里跳啊。
母后却相信了夏知源所言,冷声道:“就为了夏锦那个贱人做那么多事?哀家的孙子是无辜的,源容华你不要命了吗?”
夏知源不再说话,他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母后见夏知源已经认罪,于是让人拉下去赐毒酒。
我不懂夏知源为何要认罪,一夜未睡,清早在上早朝前我去见夏知源最后一面。
从认识夏知源的第一刻起,我就把他摆在了敌对的位置,原因他姓夏,姓夏的都不是好人。我记得第一次看见夏知源时,我以为他跟何文柳是同一类型的人,但后来见他左右逢源,混得风生水起,才发现他不是个省油的灯。当年丹儿的死,虽然没有直接证据,可我几乎可以直接确定夏知源才是真正的出主意的人。见识到夏知源的手段后,我开始故意冷落他,没有帝宠怎么算计都是白搭,任由心高气傲的夏知源自生自灭。直到夏锦的事夏知源再度出现在我的视野范围,这让我再次见识到他的手腕有多厉害,为了给夏锦报仇,夏知源扳倒了贾婉茹,还让贾亮死无全尸。
这样一个精于算计,不容别人践踏分毫的夏知源,却任由别人陷害了去,我有些弄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夏知源被关在慈宁宫一个简陋的小房间内,当我过去时,恰巧看见小太监举着一杯毒酒递到夏知源面前。
小太监们见我进来后都纷纷请安,我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朕有些话要单独跟源容华谈谈。”
小太监们离开后,房内就剩下我与夏知源了,夏知源知道自己是将死之人,说话也就没那么多顾虑,开口问道:“找我做什么?皇上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
“嗄?”我没搞懂夏知源话中的意思。
夏知源冷哼一声道:“六皇子才华出众,却不懂得藏拙,被别人陷害了去,难道不是皇上您救子心切,把巫蛊娃娃放入我的寝宫,让我背上一切罪名?”
“你怀疑这是朕做的?”我反问道,难怪夏知源不为自己辩解。
“难道不是吗?”夏知源那双漆黑的双眸看着我,理所当然道:“您想救六皇子,却又找不出真正害他的人,不得找个人顶罪?既然您想让我死,我干嘛还得费口舌开脱?”
“巫蛊娃娃不是朕找人放的。”我跟他解释道:“朕没打算让你为霁儿顶罪。”
夏知源笑了笑,抿了一下粉红的双唇,道:“就算如此,我也不想为自己开脱了,我有点累了。”
“源容华,你……”我没想到夏知源居然变得这么无欲无求了。
“以前还有锦姐姐作伴,可锦姐姐死后我真的生无可恋了,呆在后宫里等死?还不如早死早超生,早点投胎去陪锦姐姐呢。”夏知源顿了顿,似乎在想些什么:“您要是想找到幕后主使也不是很难,您还记得曾今伺候过锦姐姐的那个哑巴宫女若兰吧?她应该知道幕后主使人是谁。”
“若兰?”我脑海里闪闪呼呼的划过一个人影,好像有点印象,“你怎么怀疑到他了?”
夏知源回答道:“当初是她拿着棒子打下锦姐姐的孩子,将锦姐姐杖毙的,他一直在泰华苑做事,若兰知道我与锦姐姐关系好,后来我搬进泰华苑后,若兰很怕我,大概是怕我报复吧,给她个陷害我的机会她能不抓紧吗?八成就是她受人指使将巫蛊娃娃藏入我的房内。皇上要是想抓住主使人的话,还是快点找到若兰,免得她被人灭口。”
听完夏知源的叙述,我不免感慨,果然,夏知源要是想洗脱罪名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三两下就能抓住问题的所在点了。
我笑了笑道:“朕早就知道是谁想陷害你,本想利用你去扳倒那幕后主使人,却没想到你居然认罪了。”
“利用我?”夏知源笑道:“那能告诉我,是谁想这么毒的法子来害我?”
“是皇后。”我毫不隐瞒的告知。
没错,是周陵,这个我几乎不可能怀疑的人。
当年我立周陵为后,一是因为他出身低微,好掌控,二是因为他漂亮,能让外人以为我贪图美色才这么做,说白了他就是我一挡箭牌,我每次见他只需要装作深情饱满的样子就行了。
记得以前周陵跟我说想要个孩子,然后向找个御医调养身子,我当时没多想让他随手去做,后来周陵在那群御医里挑来挑去就挑到了阮涛,据说是因为阮涛跟周陵是同乡,这让周陵倍感亲切。周陵以为阮涛是新御医无帮无派有意拉拢,阮涛在我的授意下,就投靠了周陵。
凶子一事发生之后,宫外找不到半日仙的身影,宫内也找不出任何可疑之处,就连我想利用李霁来引出主使人的计划被何文柳扰乱,正当我一筹莫展时,阮涛带给我一个惊天的消息。
在昨日阮涛为周陵请平安脉后,周陵遣走了所有内监,偷偷示意阮涛,让他故意在母后面前说皇子们得病的症状与当年小八的类似。阮涛表面答应后,晚上立刻来见我将此事告知,这才让我抓住了主使人的小尾巴。
“皇后?”夏知源愣了愣,才道:“我与皇后没多大交集,他为什么那么恨我?还那么恨我们夏家?”
“这个朕就不得而知了。”
我让阮涛听从周陵的安排,就是想看看周陵能扯出什么人来,最后周陵居然栽赃嫁祸给夏知源。夏知源本就是无辜的,就算赐死他,皇子皇女们也不可能痊愈,这样一来,外人会说是夏知源的咒下得太狠,就算死了也无法解开,这么残害皇室成员可是要诛九族了,这一牵扯就把夏氏一族完全定了罪。
夏知源沉默了半晌后,道:“如果我是您的话,就不会那么早碰皇后。”
“为何?”我疑问道。
其实当我知道这件事跟周陵有关后,立刻起了杀心,因为我不需要不听话的皇后。本来想着利用夏知源名正言顺的除掉周陵,可夏知源自己认了罪,那我就随便找个理由杀了周陵就好,最多也就是大臣们唠叨几句罢了。
夏知源看了我一眼,回答:“皇后是什么出身,您以为以皇后的家族敢做这些事吗?要不是有人授意,谁敢这么做?你的皇后可不简单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很混乱,要是看不懂的亲们请留言提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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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被套
夏知源说的没错,是我太小看周陵了,本来我只是想找个出身低微听话的皇后来堵住众大臣的悠悠之口,可现在看来我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现在杀了周陵不仅找不到他背后的支持者,还会打草惊蛇。
夏知源真的很聪明,我搞不懂为何夏家要把他送进宫,要是他为夏家出谋划策的话,夏家要比现在棘手得多啊。
“你不让朕杀皇后,那你怎么得到清白?”
“这无所谓,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夏知源看着桌子上的那杯毒酒,纤细的手指沿着杯口一圈一圈的划着,半晌之后道:“我刚才说过,就算我死了,您孩子们的病也好不了,巫蛊之术实属滑稽之谈。”
听夏知源这胸有成竹的口吻,我问道:“你有什么头绪?”
“既然知道下手人是皇后,那我倒是能猜透七八分,”夏知源抬起头,跟我讲起条件道:“如果我能帮您搞定此事,您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让我换个死法,”夏知源的嘴角微翘,那笑容带着一丝暖意:“我不想喝毒酒,我想在太液庭被杖毙。”
“好,朕答应你。”
夏知源得到我的答复后,让我派人去悄悄将得病皇子们的贴身衣物,还有床上的被子,枕头什么的全部拿来。
为了不引人注意,我让人去丽妃的宫殿将已殇的李并所用之物取来,那些小孩子的衣物,枕头,小锦被统统摆在眼前,夏知源随后摆弄了几下,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然后让人拿把剪刀来,当下就将那锦被剪开。
夏知源将锦被的被套反过来,却见那草绿色的丝滑面料的另一侧,居然缝着几块半旧的布匹,那布一看也不是什么好料子,像是从什么衣服上裁剪下来的。
一切都显而易见了,那几块破布上大概被病患用过,然后被人缝在被褥的内侧,而这些被褥都是给皇子皇女们用的,他们年纪小,自然就被传染上了,无论喝多少药,在养病的时候盖这样的锦被,他们的病能好吗?
看着眼前被夏知源剪得破碎的锦被,我诧异的问道:“你是怎么想到的?”这几日我派人在宫里里里外外查了个遍,什么都没查出来,怎么夏知源只是知道是周陵做的,立刻就能反映出周陵的手法?
夏知源放下手中的剪刀,答非所问道:“在权贵的家宅之中,都说是嫡子明面上打压庶子,让其碌碌无为平庸一生,熟知庶子为了上位,暗地里也没少下过黑手害嫡子的。”说着夏知源意味深长的笑道:“如果我记得没错,皇后娘娘族谱上记载是嫡出,但实际上只是区区低贱的庶子而已吧?”
当日早上,我在早朝的同时,夏知源被杖毙于太液庭。
后来我暗里下令让驱邪的萨满法师说皇子皇女们的屋子不干净,所用之物都已经被沾染上脏物,必须全部清烧掉,就这样,所有的病皇子全部搬出寝室,另外找寝宫住下养病,所有用物全部去内务府领新的,再将其已用的东西全部烧毁。
事实证明真的是那些被褥出了问题,在清理了皇子们所有之物以后,他们的病都渐渐好转起来。
在外人看来,果然是夏知源下的巫蛊之术,这不,夏知源一死,所有的皇子皇女们都无碍了。
周陵对我做的事没起什么疑心,他只觉得是凑巧而已,凑巧我听信了萨满大师的话,这才让我的孩子们躲过这一劫。
我之前查过御药房,御膳房,内务府,内侍局,还有四房等地,没有一点可疑之处,当我知道问题出在夜晚所盖的锦被上之后,又顺着周陵这条线再查一遍,终于查出了些源头,问题出在了辛者库,辛者库里的宫女太监都是有罪之人,一般就算得病了也不能请御医,任其自生自灭。据打探周陵作为后宫之主,看着辛者库有几个久病未愈的宫女们可怜,就私下放他们出宫找人医治去了。
皇子们得病时所用的锦被都不是新的,那些被褥在入秋之前全都送去辛者库洗过,怕是周陵那时就收买了几个辛者库得病的宫女做事,然后答应他们事成之后让她们离宫,所以得病的宫女们将自己的衣物裁剪后缝制在皇子们锦被的内侧,然后再送回去,到了入秋时节,天气转寒,皇子们就会用这些做了手脚的被褥而得病。这时我再查,那些宫女早就离宫,我根本查不到什么。
如果不是夏知源,我怕是要永远被蒙在鼓里了。
夏知源死后,我的孩子们也不再发病,每日按时喝药,很快的就都康复了,而康复的人中,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韵儿。
韵儿本来也渐渐退烧,不再昏迷,可却像变了个人一样,躺在床上不说话,无论何文柳或者其他人怎么逗她,她都是呆呆的,不理不睬。哪怕是痊愈了,也是谁都不理,说话结结巴巴,又哭又闹的鼻涕直流,谁都不认识了。
后来御医给韵儿从里到外又检查了一番,最后摇头跟何文柳说道,“怕是韵儿公主之前高烧不退,烧坏了脑子,不认人了,以后都会痴痴傻傻的。”
何文柳与我本在冷战期,可韵儿出事我不能不管,韵儿是何文柳的心头宝,之前那么多事压在何文柳身上,我怕他会像丹儿死时那样一病不起。
李霁被囚,韵儿痴傻,何文柳又惹怒了我,所以青鸾殿内一片愁云惨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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