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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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保安稍微仰视,盯着江水明,“外来人员不能看本校人员名单,我们要为学校的安全负责。”

平时遇到这种情况,都是伶牙俐齿的谭晶晶出面的,可这次她摆明了要袖手旁观,蹲在旁边乐,还起哄似的给江水明加油,“坚持就是胜利,付出才懂得珍惜。”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套装的女孩子从门内走出来,小保安给她敬了个礼。

女孩子习惯性地皱着眉头,语调里满是傲慢,“怎么这么多人在门口,干什么的呀”她尤其白了性感地蹲在一边的谭晶晶一眼。

葛萧从车里出来,叼着烟慢慢走过来。

女孩子皱着眉看了看葛萧,眉就皱不住了,葛萧离她越近她就越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最后她仰视着葛萧结结巴巴地问:“有有事吗”

江水明说:“我们找个老师,叫杜宇,是教语文的。”

女孩子皱眉,“我们学校没有叫杜宇的语文老师。”

果然,消息太陈年了。

葛萧说:“不知道这位老师怎么称呼,能不能帮我们查一查杜老师是什么时候离校的,或者有没有人知道她去哪里了”我抿着嘴笑,这种说话方式是葛萧的独创,他把一个对方肯定想回答的问题和其他问题放在一起,对方一般都会很具体很完整地回答他的一串问题。

当然,“对方”必须是异性。

当然,问的人必须是葛萧。

三分钟后,叫何晓诗的女孩神情明媚地放下手机,“杜老师五年前就辞职了,不过她老公开了一家餐馆,很有名,我可以带你们去。”她又补充一句:“我还不知道那个餐馆的老板娘曾经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呢。”

谭晶晶好心好意地说:“远不远车里坐不下。”

何晓诗又对着她翻了个白眼,“我自己有车。”扭头走向了校门外树荫下的一辆甲壳虫。

谭晶晶站起来踢了葛萧一脚,“妈的,从小到大,看上你的女娃从来都对老子使脸色,给我道歉。”

葛萧弹弹烟灰,极其淡然,“谁让你长得祸国殃民”

上了车,江水明突然说:“葛萧,我让你陪我来找杜宇,不会是个错误吧”

葛萧漫不经心地看后视镜,言简意赅,“你别以为杜宇和你似的,动不动就对人芳心大乱。”

站在“竹玲珑”的门口,我神情恍惚,仿佛看见了很多年前那个温柔美丽的女孩正微笑着站在那里疏密相间的各种竹子高低错落地遮蔽着通体透明的玻璃房子,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层叠的纯白纱幔大红桌布亮紫色的餐具和淡粉金边的瓶子杯子,含蓄与高调张扬与低调,辨不出界限地完美融合。

只有江南小城的绝代佳人杜宇,才有这样的才情和手笔。

何晓诗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就是这里了,”她大方地看着葛萧,“葛萧,能给我你的电话吗”

葛萧利索地搂过毫无防备的江水明,说:“不能。”

何晓诗脸色变了变,却还是狠狠地瞪了旁边笑嘻嘻的谭晶晶一眼,然后飞车而走。

谭晶晶冲着尾灯大喊:“喂,我纯粹是无辜的哈”

江水明反应过来,一把推开葛萧,“装gay也不能拿兄弟当垫背啊”

葛萧挺认真地开玩笑说:“我没装啊。”江水明就一脸满身是鸡皮疙瘩的表情,火速消失在餐厅门口。

谭晶晶笑嘻嘻地拉着小柳跟着江水明进去了,我正要跟进去,葛萧拉住我的胳膊,“别去,肯定是一个惨不忍睹。那场合不适合心灵特纯真特敏感的我俩。”

好像说得很有道理。

我俩都很惧怕那种场景:熟人之间的生离死别或是朋友之间的分手。往往事情发生时,我俩比当事人还要痛不欲生。资深评论员谭晶晶的评价是“倾注感情的功夫堪称挥霍”,没那么刻薄的资深评论员小柳的评价是“分不清感情的边界”。

空气里酝酿着初夏的微辣和暮春的甘甜,葛萧坦然坐在花坛边注视着街道上的人熙攘往来,我则隔着隔音极好的玻璃门,看着江水明他们像演哑剧似的先后和迎宾小姐餐厅领班貌似经理者交谈,最后,一个穿着白色休闲衫的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忍不住捅了捅葛萧,“糟了,比被杜宇直接拒绝还惨不忍睹,她老公好像出现了。”

葛萧掐灭烟丢进垃圾筒,转身拉着我奔着餐厅门就过去了。

我们一推门正好赶上那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很礼貌但很客套地说:“小宇她两个月前回南京老家了。”

江水明窝在宾馆的沙发里,落寞得像个两天没吃饭的诗人。虽然他的手里捏着写有杜宇老家电话和手机号码的卡片,但他拒绝用电话对杜宇表白,他说:“我虽然冲动,但绝不轻佻。”

他果然有点冲动。他定了当天晚上从沈阳桃仙机场到南京的机票,等葛萧喝完手里的可乐,就要送他到沈阳去。

我和谭晶晶打算在大连玩几天后再坐火车回南京,反正这里宾馆也定好了,索性在抚顺过一夜明天再回大连。小柳老公在海南出差,家里有保姆照应着,所以也没急着回大连。

谭晶晶看着神情萎靡的江水明,语重心长地说:“接下来你要靠自己千里走单骑了,不管成不成,是死是活来个信”

葛萧把可乐空罐丢进废纸篓,迈开两条长腿往外走,“走了。”

就这样,寻找杜宇未果的江水明,心急火燎地开始了他在另一个城市的寻找。

第二章如影随形

没有女主角出现的爱情故事多少有点惨淡,哪怕男主角再才华横溢,帅得离谱。而暗恋的刻骨铭心或是海枯石烂,更不足以与相爱中的一个眼神或是微笑相抗衡。再美的暗恋也透着大雨天没带伞的落魄和凄凉。

谭晶晶裹着被子嗑西瓜子,大而圆的杏核眼在电视机的光芒下反射着西瓜子一样黑亮的光泽,她对我说:“我不想和你挤一张床,你去和葛狗睡一房间,反正江水明坐都没坐那床一下就闪人了,不妨碍你的洁癖。”

我一边拆宾馆的一次性牙刷一边抗议:“为什么是我而不是你或者小柳”

小柳举起双手表示退出,“我是拖家带口有主儿的,要和一切非血缘关系的异性划清界限,没我什么事儿,别让我掺和进来。”

我就把矛头调向谭晶晶,“为什么不是你”

谭晶晶坏笑说:“因为我从来不相信男女之间有纯洁的友谊,如果我和他睡一个房间难保不会干柴烈火,只有定力堪比唐僧坐禅的你才能坐怀不乱,视葛大帅哥如粪土。为了保证我们几个的友情如磐石般坚固,如地球般天天绕着太阳转,你去吧。”

我斜着眼睛瞪了她一眼,侧身坐在小柳床上,无声地宣布今晚我将与小柳这个安分些的小狐狸精共眠。

临睡前谭晶晶打了葛萧的手机,葛萧说江水明顺利登机闪人,而他已经回抚顺了,但开了一天车太累,所以找地方按摩去了。谭晶晶就啧啧地说:“别一不小心被人给诱奸了。”葛萧就挂了电话。小柳把枕头丢到谭晶晶脸上,笑骂着说:“怪不得你嫁不出去,看你这张嘴,什么都说。”

谭晶晶眼神无辜笑容邪恶地指着我说:“乔北那张嘴什么都不说,可是她也没嫁出去”

我刷牙,不理谭晶晶,谭晶晶就没心没肺地笑着搂我,“来,姑娘,笑一个。”她姣好的面容上浮出一个极其恶俗丑陋的鬼脸,我忍不住笑了。

我和谭晶晶在南京都在一个圈里玩,一周要见个两三回,没什么是对方不知道的,而小柳又是个生活规律到沾了枕头就着的人,所以这个聚会的第二个晚上还是安静地度过了。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到底是做情感的稿子做多了,无意中就又想到了谭晶晶刚才说的纯洁友谊和同床共枕的话题。

其实,就像谭晶晶说的,我是坚信男女间是有着真正单纯的情感的,比如我们和葛萧,我们和江水明,但如果我不是单身状态,是决不会和任何一个异性死党单独玩在一起睡在一起,哪怕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心无芥蒂。

很久以前我看过香港一个什么频道的婚恋节目,当期的被采访者是一个穿着入时艳丽可爱的女孩,她以嘲笑的口吻说着好朋友的女友是在如何“无中生有”地嫉妒着她排斥着她,她可爱地歪着头说:“怎么会发生什么呢我们就是喜欢躺在一起盖着棉被聊天而已”

这是很难让人辩驳的话我是单纯的,你为什么要想那么复杂呢

女主持人似笑非笑地说:“也就是说,你的男友或者老公也可以纯纯地和其他女生盖着棉被聊天咯”棉被女孩顿时阵脚大乱,支吾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我拍案叫绝。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每个人都能领悟到这八个字的真谛,这个社会才叫真正和谐。感情上尤其如此。

在谭晶晶和小柳轻微的呼吸声中,我想了很久。直到似乎听到隔壁的门锁响了一声,大约是葛萧回来了,我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一夜无话。

柳树枝条那摇摇摆摆的影子映在空旷的操场边缘,翠绿鹅黄的嫩芽招摇在初春的阳光里。桃花樱花在课上的安静中悄悄开了个姹紫嫣红。

谭晶晶睡得很香,外语课本和课堂笔记东倒西歪地被拉在她的手上。

坐在教室最后面的江水明忽然做作地大声咳嗽了一下,正埋头看漫画的小柳马上麻利地把书塞进抽屉,顺便给了同桌的谭晶晶一巴掌,然后又掰了块橡皮击中写日记的我,忙里偷闲还瞄了瞄坐我后面的葛萧在干什么。

葛萧好像在做一道物理习题,看着动作娴熟的小柳在瞄他,就笑笑低下头去。

基本上中学六年的每个自习课我们都是这么度过的。负责纪律的校务处老师和班主任都没抓住过我们。

我记得是高一有一次快下晚自习时,葛萧突然踢了我凳子一下,瞪着眼睛说:“你哪有那么多日记好写”又瞪小柳,“你哪有那么多漫画好看”又瞪被他说话声惊醒的谭晶晶,“你哪有那么多觉好睡”他话音还没落,前门就开了,班主任高深莫测地看着葛萧:“你哪有那么多话好说”

于是学习成绩最好的葛萧到走廊罚站。临出去时他在我桌上丢了本数理化综合辅导题。

其实这是葛萧第一次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对学习成绩太好的同学印象一直不是太好。可能是因为我在初一就知道自己将来可能去干些写写画画的不着调的工作,所以我经常看着班上前三名的同学的名字怜悯地想:“你们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学习么”当然,他们应该是知道得很清楚的,只是当时的我不知道他们知道而已。

当时我并不知道葛萧为什么要丢那本辅导题给我,我们又不熟,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根本对那些东西缺乏起码的兴趣与热情。不过很多年后看越狱,看到迈克斯库菲尔德自觉不自觉地将周遭人的生老病死都担负在肩上时,我若有所悟中国帅哥葛萧是美国帅哥迈克的同类人,他觉得他对身边的人有责任和义务,哪怕是非常不靠谱的普通同学。

从初一到高一,葛萧一直是无聊地存在于我的学校生活里的后桌某同学而已。而那个晚自习,当他从我的旁边过道走向教室门口时,我盯着他的两条长腿突然想到一个我迫切想知道答案的问题。等到晚自习一结束,我就什么都不顾地冲出去,站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很有点生气,“你为什么长那么高了还赖在第四排”

这么说是因为我心里一个蛮自私的想法。我始终觉得江水明是个有趣的家伙,我很希望他坐在我的后面,这样我就有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从身高的角度考虑,发育过早后就停止生长的江水明的确比高高的葛萧更有资格坐第四排。

葛萧就那么看着我,一点都不像个好学生的样子,痞痞地笑着,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我近视。”

我开始冒火了:“为什么不戴眼镜”

葛萧耸了耸肩往教室里走,一副“干吗要和你解释”的表情。

就是那种痞痞的笑和那副表情,让我觉得,哦,原来葛萧不光是个好学生,他还和我谭晶晶小柳江水明有一样的特质。

早晨,葛萧很快就吃完了茶叶蛋和奶黄包,他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燃着了一根烟。

我想:“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呢”我的记忆中没有任何线索,我只记得每次江水明打篮球或是踢足球高兴了,会拎两瓶啤酒到教学楼后面的建筑空地。

谭晶晶扫了葛萧一眼说:“再帅的帅哥口气浑浊也不讨人喜欢,悠着点。”

葛萧回看谭晶晶一眼说:“再美的美女嘴巴锋利也不讨人喜欢,悠着点。”

小柳边喝豆浆边笑,“再死的死党要把脸翻了也得老死不往来,悠着点。”

我不说话,看着都笑了的他们,也笑了。

返回大连的路上,葛萧看了看时间说:“江水明应该已经到杜宇她家在的那个镇子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孽缘啊”

谭晶晶把下巴靠在葛萧的座位靠背的侧面,目光炯炯,“葛萧,为什么从早上开始,我就觉着你很高兴看见江水明扑了个空该不会是你也喜欢杜宇,生怕被江水明抢了个先吧”她对事情的想法与看法永远另辟蹊径,但这次没有,我和小柳也有同样的疑问。

葛萧笑笑,“我只是不喜欢他试图改变已经不能改变的状况而已。”

小柳问:“你怎么知道不能改变呢”

葛萧淡淡地说:“江水明的情感还纠结在高中时代的杜宇身上,而那个杜宇已经不存在了。不管他怎么努力,那个杜宇都不可能时光倒流再喜欢他一次了。”

谭晶晶说:“但是也许现在的杜宇比那时候的杜宇更让江水明着迷呢”

葛萧说:“那就是江水明自欺欺人后背叛了自己的初衷。”正说着,葛萧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接了电话,按了免提,“江水明,成功还是未遂”

江水明焦急的声音冲出了手机蜂窝,“她不在老家,她根本没回过老家”

葛萧敛了笑容,把声音换回手机通话,把车停在路边:“什么意思”

杜宇没有回过老家。

读大学高中时她的父母已经先后去世,江水明在那栋临水的两层小楼里只见到了她的哥嫂。杜宇的嫂子冷冷地说:“她哪有什么老家她没回来。”杜家兄嫂对江水明的冷淡与戒备,足以说明,杜宇与家乡的联系是怎样的稀少与勉强,杜宇的哥哥把两串号码写在纸上交给江水明,一串是江水明已经知道了的杜宇的手机号码,一串是杜宇在抚顺的家的号码。

出了院子的江水明顾不得轻佻不轻佻,颤抖着拨了杜宇的手机已在意料之中的没通,而且是冰冷冷的“您拨的电话已停机”。

到底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江水明的焦虑和担心排山倒海,他在问询了很多邻居,确定杜宇的确没有回老家之后,打了葛萧的电话,让他返回抚顺寻找杜宇的消息。江水明明天一早会飞回沈阳。

葛萧挂了电话,我们迅速得出结论返回抚顺。

我坐在车内,满脑子都是谭晶晶在葛萧家里说的那句玩笑话“爱的表白什么时候都不晚哈,不说出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憋在肚子里的话了,就算你有骨气活得劲劲儿的,对方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永垂不朽了呢。”

小柳显然和我想的一样,她的眼神中,充满忧虑和担心。

谭晶晶紧紧地抓着葛萧的座椅靠背,大眼睛扑闪着,不知是不是在后悔自己的那句玩笑。

杜宇的丈夫叫冯雪峰,比我们略大三四岁的样子,肤色白皙,五官端正,轮廓清晰。他穿了一件和昨天款式相近的淡绿色衬衫,衬得他的眼睛很清亮。

他在值班经理室里见的我们,他手里正拿着一叠账单或是其他什么发票之类的东西在看。见我们进来,他礼貌地站起来,脸上表情淡淡的。

问题是不好问的。“杜宇到哪里去了”他说她回老家去了,也许杜宇对他就是这么说的,而他也就相信了。又或者他根本不想说杜宇去哪里了,因为杜宇的外出是他本来就想阻止的。还有一种可能是几率最小但最为可怕的,那就是他必须对人隐瞒杜宇去了哪里杜宇发生了什么。

但问题总是要问的。葛萧说:“冯先生,我们打杜宇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老家的电话和手机都打不通。我们这些同学都十几年没见了,很难聚齐,你看”

冯雪峰讶然,“打不通不会啊,昨天你们来之前不久我还和她通过话,当时她说很忙,所以你们来时我就没打电话给她。”他的眼睛与葛萧的眼睛坦然对视,没有一丝躲闪,“哦,也许是她的话费用完了。”

谭晶晶说:“还有没有其他联系她的办法”

冯雪峰歉然一笑,“你们也认识小宇这么多年了,你们觉得还会有联系小宇的其他方法吗”

的确如此。分开的十几年中,一个班四十六个同学中四十五个都没有杜宇的任何消息。冯雪峰看着我们一筹莫展的样子,笑笑说:“这样,我马上给小宇的电话充值,看看能不能充进去。”他拉开门让餐厅的一个服务员出去买几张充值卡回来。

等待是件无可奈何的事,我们的等待里还夹杂着焦虑和担心。

冯雪峰若无其事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很快就完成了。他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着我们,无声地笑了,“我真的对你们一无所知,小宇从来没和我提到过她的任何同学。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来找小宇,也不知道小宇会不会因为你们的突然出现而不快,但我还是很遗憾小宇错过了和你们见面的机会。”

这时,服务员把卡买回来了,冯雪峰用自己的手机充值完成,然后拨了一个号码。十几秒后,他放下手机,平静地说:“她的手机可以打通了,她可能在忙,没接电话。”

我们离开时,冯雪峰依然没有任何客套的热情,他说:“再见。”

杜宇,一颦一笑都让人回味悠长的杜宇一直是我内心所喜欢和羡慕的。她的心静如水,她的自尊自信,她对世事的洞若观火,都曾经让某一个时间段的我有所感悟。但就在走出“竹玲珑”的刹那,我第一次在心头为她怅然若失。

冯雪峰的平静如初,冯雪峰的有条不紊,冯雪峰的谈笑自若,那是“她不会有事”的表情。我宁愿看到一个张皇失措条理不清失言失态的男人。那种近乎丧失理智和判断力的行为,才是“在乎”这两个字的最好诠释。而杜宇这样的女人,难道不应该得到这两个字吗

淡薄的黄昏袭上灰蒙蒙的城市,我坐在车里为杜宇伤感。

葛萧给江水明打电话,江水明正在小镇赶往南京的车上,一听葛萧说完大概情况,就一迭声地大喊:“报警啊,这情况不对,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赶快去报警。我正在赶最后一班飞机,运气好就能赶上登机你们别耽误时间,去派出所还是公安局都有值班的,今天你们必须把警给报了。”

这种焦急的语气才是一个深深爱着的人应该有的。这种把对方拼命往撞车得急病被谋杀的极端不利状况设想的心态才是一个深深在乎对方的人应该有的。

杜宇并不需要我为她伤感。她让我相信,在乎她的人,不仅仅只有江水明一个。

值班的警察听我们说完,就拎了张表让我们填。葛萧拿过来就填。

谭晶晶拄着额头问:“像这种情况的多不多”

穿着黑色制服显得特精神的小警察笑笑,“要是丈夫来报案,我马上就可以开始调查了。”

我是个推理爱好者,我明白小警察说的是什么,案发现场的第一发现者人口失踪未满报案时限主动提出报警者,大多都是做贼心虚的施害者,哪怕这个施害者明知道警方会怀疑第一个提供信息者,他还是控制不了必须马上让别人知道这件事的心理特征。

小警察明显看出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挺友好地对我笑笑,然后看了看葛萧写的表格,“可以了,明天我们会按程序处理这件事的。有处理结果我们会及时通知你们的。”

刚参加工作的人是工作热情最高最不会隐匿脸上表情的,肩上没扛什么花的小警察见多不怪的表情很给我们吃了一颗定心丸,这世界上有两种人神情紧张特别让人害怕,一个是报案时警察的高度重视,一个是看病时医生的反复检查。

我们谢过了他转身要往外走时,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对小警察说:“她丈夫说昨天下午大概三四点左右给她打过电话,是接通了的。你们在调看杜宇的手机通话记录时千万要看看他说谎没有”我还没说完,葛萧一拉我的胳膊就往外走,还漫不经心地甩下一句:“别忘了你看的推理小说都是我借给你的。”

自从高一那次葛萧被罚站以后,慢慢地,相关的几个人开始经常下了早自习一起去吃包子,中午一起去吃盖浇盒饭,晚上放学一起站在街边吃烧烤。江水明因为那次丧失报警功能而成为我们谴责了n年的对象,长期负责买单工作。

江水明就装委屈,“你们看葛萧是个帅哥,就欺负我。”

谭晶晶起哄:“这和是不是帅哥有什么关系呀完全是经济说话,你爸的画是一平方尺好几千块钱,你好意思不请客我们还不好意思不让你请客呢。”

这倒是实话,江水明是我们几个当中唯一永远没有零用钱的那个,他爸发给他一张活期存折,想起来就打个两三百进去,这在五分钱还能买点什么的十几年前绝对是很大一笔数字。大概是因为搞艺术的关系,江水明的爸特开明特可爱特浪漫,他打钱的目的是一厢情愿地希望江水明能利用这笔钱,打扮成个靓仔,找个小美女开始富庶的早恋。

老辈人都是这样,自己没经历过的总希望儿女能把这个遗憾补上。

但江爸绝对没料到,他发放的“儿媳妇费”都被我们变成汽水鸡翅膀和红烧茄子给米西了。而他的儿子江水明,居然在29岁高龄才情窦初开想起十几年前就应该享受那笔费用支出的杜宇同学。

我们又回到了上午才退房的宾馆,正在交接班的几个前台小姑娘就嘻嘻哈哈地互相推搡起来,曾经给我们做过登记的那个小姑娘说:“你看你看,我没说谎吧”

谭晶晶就笑容可掬地搂上葛萧的腰,把头靠在葛萧的肩膀上,可爱地说:“老公,今天我要和你睡一张大床。”对面的几个小姑娘瞬间就变成了晚娘脸,好像把谭晶晶当棵野菜一样拿眼神一眼一眼地剜,丢房卡时动作非常不五讲四美声音非常不和谐社会。

在电梯里,葛萧说:“谭晶晶,你要把我害惨了,今天你必须和我一起睡。”

谭晶晶暴跳,“妈的,想逼良为娼骗我上床啊我怎么就把你害惨了”

葛萧瞪她,“你知不知道每天晚上会有人娇滴滴地给宾馆的单身男客打电话问他要不要按摩你知不知道是否是单身男客的信息是想赚外快的前台小姐提供的”

谭晶晶说:“莫非你想喊人家到房间来按摩不对啊,要想喊的话你应该求之不得,干吗还扯上我”

葛萧说:“我单身入住</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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