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千寂的喉咙:
“何人?!”
清凰风中凌乱了,叫你醒不是叫你凶残啊,僵尸万一咬你一口,我们难道去拍末世片吗?
他慌忙把团子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偶遇的路人,不要一副见鬼的样子!”
他一边说一边对柳千寂致歉,“小孩子不懂事,柳兄见谅。”
这么一低头,又近了一些,发现原来这柳兄,还是有呼吸的。
只不过微弱的,似有似无罢了。
慕凛第一次被说小孩子不懂事,郁气积于胸,无处泄愤。
对方明显非人非妖非鬼非仙非魔,死气弥漫全身,魂魄之力十分虚弱,分明是寿数将近,却不能投入轮回,才会有这副模样。
清凰这厮什么都不懂,竟然如此大胆,毫无防备便与人乱说话!
慕凛简直不想理他了。
毕竟他再如何说,清凰都不会当眼前这人是恶人,更不懂得规避危险。
他饶是一本百科全书,清凰也只当他是少儿十万个为什么,做不得标准。
“这是何地?”慕凛决定自己主动说话。
“迦南森林。此处为迦南地领域,我方才听这位兄弟说,你们是从小重天一处误打误撞进入此地的。”
柳千寂虽然一副死人样,说话却十分温柔,“我观你们举止,并无法修剑修之气,此处并不适合你们久留,还是尽快设法离开此处才是。”
“方才你说这处森林如果没有主人的允许,是离不开的。”清凰彬彬有礼的开口,“既然如此,便请问柳兄,应该如何寻得此处森林的主人?”
柳千寂又陷入了一阵回忆。
清凰已经熟练了对方时不时就陷入回忆这种模式,和常人寻不到东西就乱翻一般,他想必在努力回忆。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对团子说几句话,威胁对方:
“你再不听话我就把你扔下来。”
慕凛:“……”
他身上的寒意又多了几分,清凰打了个冷颤。
慕凛心道这真是莫大的讽刺,若你知道本尊真是面目,还不乖乖喊本尊师尊,抱大腿拜师,哪里容得在这里这般放肆!
奈何现在只有五岁身躯,无论说什么话,说服力显然都不会太高。慕凛心想以后一定要想方设法收你为徒,再行教导不迟。
到那时候,无论做什么,都方便些。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花花~
☆、新小伙伴
慕凛这些想法在心中也是一晃而逝,他没察觉出,自己身体变小了,智力也退化了些。
放到平时,他决然不会和一个连练气期都不到的人计较。
清凰显然没想到自己几句话就奠定了以后悲催人生,还在这边做大人模样教育团子:“我们如今虎落平阳,这处人生地不熟,能问的当然要问,不吝啬那几句话,总比跌跌撞撞自行去闯,最后却发现一无所获来的快,不是么?力气要节省点用,我背着你一路过来,累死了。”
柳千寂这时候已经从回忆中醒来,看到这两人相处模式,觉得十分有趣,也不说话,只看着,倒是让反应过来的清凰有些略尴尬,摸摸自己的鼻子,不吱声了。
“我走不了了,”柳千寂说话声音很好听,清冷中还夹杂着感情,这种带着矛盾却又和谐统一的感觉很奇妙,却让人无由来的觉得舒服,“我腿断了。”
他说着掀开了自己的下袍,黑色袍子底下的景象让清凰看着觉得刚才好不容易拉直的汗毛又战栗,并且迎风摆动。
就连一直都面无表情的团子,眼中都闪过一丝异色。
只因为,那黑色袍子下,是一节雪白的骨头,上面没有一点肉,连皮都无,就是一节雪白的骨头。
骨头上还有一朵小花,开的端的是纯洁无暇。
那花色如玉,白中透着一丝红,仿佛是谁的血,滴在了其中,若是长在了人的脸上,怕是一颗朱砂痣了。
只不过这血滴如今长在一朵白莲上,这白莲又长在了人的骨头上,也就让人觉得一股森森的寒意。
哪怕这周围根本无风,也觉得冷。
白莲花再怎么微型,再怎么精致,长在了腿骨上,也不会好受。
而柳千寂的另一条腿,就是方才绊倒清凰的那条,还是一条正常人的腿,有血有肉,只是冰冷了些,僵硬了些罢了。
清凰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疼,像是得了风湿病。
他看着柳千寂平静的脸,终于可以相信他是个死人了。
不是死人,怎么能忍受这种痛苦?
不是死人,怎么可以淡定自若的,任由这花开在腿骨上?以血肉为食,生生滋养。
“你,”清凰觉得自己的声音涩的像是吃了青柿子,“怎么会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在这里呆了三个月了。”柳千寂声音依旧平淡,好像他在这里只待了一盏茶的时间,端的是好风度,靠着树根,虬根盘卧,窝在其中,风淡云轻,“我走不了。”
想想在这里,无尽的黑暗中待三个月……
清凰觉得,要么自己变成一只蝙蝠了,要么自己疯了。
柳千寂还能如此淡定,真是……可敬可佩。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清凰觉得自己隐隐约约的圣母病又发作了。
可是在这里真的人生地不熟的,能有一个呆了三个月的人询问一下,还是好的。
说不定他知道点什么呢?
柳千寂大约是看出了他们内心的焦灼,毕竟少年再怎么掩饰,眼神都是容易显示出情绪的,他微微一笑,“如果想要离开,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须得稍带上我。”
这么说,是要做交易了。
团子小手一挥,袖子一甩,“你想做什么?”
清凰觉得这地方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
柳千寂看到嫩团子这么一副当家做主的样子又笑了,他看了团子两眼,眼中有深意,有试探,这让清凰生出警惕。
团子虽然全身正气,但和死人交流还是他来吧,他心领了团子想要保护他的好意了。
“你这人倒是有意思。”柳千寂抬手,袖子中掉出了一块黑色石头模样的东西。
清凰警惕心还在,并没有贸然伸手去拿石头,只是例行询问了一遍,“这是何物?”
柳千寂果真不愧是在一处孤独的呆了三个月的人,他没有因为这警惕便对清凰两人轻视,而是温言解释:
“既然这森林有意识,又要得到主人的同意才能出去,这主人总不能时时刻刻看着这森林,所以才有这意蕴石,将主人的意识注入其中,若是有什么主人的客人要从这里通过,用这石头示意,这森林便会退开诸多树枝触手,让客人安然通过。”
清凰听了他的解释,仍然没有伸手,“那你为何不离开?你虽然腿……”他本来想说虽然残了,但觉得这词可能让对方心抽搐,便微微含蓄了一下,“腿受伤了,却不是出不去的,何以困在这里这么久?”
没有食物,没有水,还能坚持这么久,真的不是人了啊。
“若只是受伤,自然不会在这里如此之久。我还长着一双手,爬也是爬的出去的。”柳千寂敛眉,睫毛垂在眼前,将前尘娓娓道来。
“我之前因缘巧合,不小心吞食了一颗种子,那种子极其恶毒,以人的血肉为食,我运功将种子逼近腿部,丹田已经近乎干涸,不得已便靠着一棵树休息了一会儿,却发现我已经和树长在了一起。”
清凰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表示一下自己的同情了。对于柳千寂话中的隐瞒,也没有去问因由,人都有不可说,也不欲说的秘密。
“不小心”吞食了种子,和树长到了一起,明明有意蕴石,却根本不会和主人联系……这一切参合起来,大致也能推断出一些东西。
譬如这人应该是在躲避什么人,或者是在逃离什么,吞食的种子或许是一种禁锢。
再者,他在这里静坐着不动,背部挺直,和树融合在了一起,也让清凰相信他话中的几分真实。
毕竟这种事情都说谎的话,很容易被戳穿,他只要划破对方的黑袍,便能知道对方是不是说的实话。
一旦被发现是假话,对方就可能少了他这么一个可以合作的小伙伴。
清凰如此想了一番,也就把其中能信的挑出来,不信的放在了一边,反正他肯定是要和对方一起合作才能出去的,之后有的是机会找出事实。
“那我怎么样才能帮你?”清凰开口。
“我告诉你这地方如何出去,将意蕴石借给你,你背着我一起离开,到了林子外,找一处把我留下,我们便可以分道扬镳。”柳千寂看着他的眼睛,“我想这点忙,小兄弟还是愿意来帮我的吧,毕竟这林子有些大,你们在里面乱绕,也是不容易找到出口的。”
清凰还是踟蹰了一下,还是直言问了:“这林子外,是不是有你的仇家?”
果然,柳千寂的瞳孔缩了一下,不再开口。似乎是在想如何才能不露出更多的破绽。
看来是不擅长撒谎了,清凰心中微微叹息,手心渗出的汗也凉了,比起初见之时,安心了许多。
要说鬼可怕,人心比鬼神更恐怖,这自称柳千寂的人虽然比较诡异,却看得出是性子单纯的。
他和自己开口说的话,不知道酝酿了多久,又反复推演了多久,才让自己一时间生出对方很聪慧占据主场这样的错觉,此刻被忽然反转,竟然一时间找不出话来。
“你若是少讲一句,我们的危险便多了一分。”清凰浅笑,“柳兄不必担忧,我手无缚鸡之力,况且有小朋友在旁边,也跑不远。这想必你也看的出来,你我如今算是在一处拴着的蚂蚱,没有你的帮助,我离不开这里,没有我的帮助,你想必全身也就和这树融合在一起,成为木头人。”
他一边思忖,一边缓缓开口,想着如何才能和对方合作愉快――这并不是什么难题,谈判是他的专长,他一向喜欢和人聊天,主动些,会让自己带起话题。
“柳兄如今的身体,想必和这树分开,也保持不了什么清醒。我初来此地,也少不得要柳兄相助,柳兄不欺我,我才能以诚相待。柳兄不知意下如何?”清凰眼神和柳千寂相对,努力散发自己的全部真诚。
柳千寂还在犹豫,果真是单纯的人,害怕自己被骗。
看来他被骗了不止一次,清凰心中推测了一下,果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抛出了自己最后一个条件,也说出了自己的弱点,“柳兄,想必一起出去,我也是要背着你的,你的腿虽然无甚大用,双臂还是好的,到那时候我脖颈必然要受制于你的手,我也轻易逃不掉,像我这样容易控制的,短时间,怕是再寻不到第二个了吧。”
慕凛看自己如今像是拖油瓶一般被当成弱处处理,心中百般的不是滋味。
这种被轻视的感觉……他觉得自己这未来的徒儿很可能是个眼神不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不要吐槽柳千寂的名字啦~
他是我我一个基友,问我什么时候能再写个同人给他,就塞进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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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之前扔了一个地雷
谢谢~
☆、人为刀俎
又被强加“眼神不好”这种人物设定的清凰显然是没有听到团子对他的评判。
在他的眼中,团子知道的再多,也是个五岁的小孩,他两辈子加起来都四十岁了,要说他还活着,若他不是个基,儿子想必都这么大了,所以对团子也就多照顾了些。
“好。”柳千寂显然是被他说得心动了,这句话刚出口,似乎也破釜沉舟了,“那便请小兄弟助我。”
“叫我……顾凰就好。”清凰想到团子说他叫顾淮,自己顺势就用了对方的姓,顺便腆着脸把团子介绍了一下,“这是舍弟,顾淮。”
“顾兄,”柳千寂默默的拿出了一把细而长的刀,看起来有些像是雕刻用的手工刀,交给了清凰,“待会,便请顾兄将我和这树分离,之后朝着东北方向走,每行百步,向右走一步,再前行,如此走上十里,遇见这森林的边界,拿出意蕴石,便能离开此地。路上我再与顾兄说这一方小世界的规矩。”
这么简单?清凰有些不敢置信,“那你的仇家呢?”
说到这里柳千寂略苦笑,“我那仇家……从前在我身上种了死咒,威胁我不得远离;只是如今我死气已然弥漫,泯然于众,倒是不怕他那咒语。他轻易寻不得我,倒是你二人须得小心。”
他说的云里雾里的,清凰觉得琢磨人说话真累。
“你那仇家,是鬼修?”团子忽然开口。
柳千寂看着团子的眼神倒是添了一份惊异,“你小小年纪,知道的倒是不少。不错,我那仇家,魂体分离,行夺舍之法,求长存之道。”
觉出对方有小觑之意,慕凛也没有分辨。
说出年龄吓死你。
他并没有多话,只是淡淡的提醒柳千寂,“你三魂七魄与身体契合不够,再过不了三个月便要魂体分离。”
“啊,这么快?”柳千寂似乎是对于自己的死并没有那么在意,这也让清凰多了一个猜测,他宁愿这样在森林里呆三个月,也不愿意惊动森林的主人;他宁愿出去死,也不愿意死在这里,究竟是为什么?
只是为了躲仇家?躲仇家躲的自己命都不愿意要?
团子凝重的点头,“这森林倒是可以让你活得久一点,也算你误打误撞。”
被发现有点单蠢特点之后,柳千寂似乎也放弃了掩饰自己,简而言之就是放弃治疗了,“这样啊,那也好,总之能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我也是死而无憾了。”
……原来闹半天是情伤,清凰了然,那就是逃避仇家&情人,相爱相杀,背负血海深仇还是爱上了对方,不得已离开,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上有了种子,骨上生花,与树相容,宁愿默默的死,也不愿意对方看到伤心……
说不定种子都是仇家兼前情人给种下的……
慕凛发现自己刚问了几句话,清凰已经开始神游了,他将自己身上的冰寒之气分出一点,输到了清凰身上。
关键时刻神游掉链子,清凰也是蛮拼了。
还在脑补一场狗血剧情的清凰被一阵冷意给冻醒了,团子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他毫不怀疑其中包含着无数的鄙视,内心有点小受伤。
“你怎么这么消沉?”清凰一边被冷的打哆嗦,一边拿起那把刀,将自己挪了个位置,划开柳千寂背部那块,一点都不镇定。
柳千寂被他这么粗糙的动作割肉弄的没办法了,脸色又苍白了一分,却忍着痛,一声不吭。
清凰也是第一次割人肉,手不稳,不小心割成了阶梯状。
慕凛简直受不了他这副弱鸡样,虽然手比对方小了近乎一半,夺刀子,弯手腕,刀风一动,倒是干脆利落的劈开了脊背与树干融合的部分!
柳千寂闷哼了一声,额上却是汗也全无,只是手抓着地,黑色的泥土嵌入了指缝中,白骨和黑土的对比又是一番惨烈。
然而这干脆利落的一刀,比方才清凰那拖泥带水要好上不少。
钝刀子慢割肉,最痛。
清凰看着他的背,话也说不出了。
何止没有流汗,血也没流。
他的背,可以清楚的看到骨头有多少,血与肉几乎全无,也不知道这树到底是哪里邪门,竟然会这么凶残。仿佛靠在上面,就会被吸走生机。
关键是,柳千寂身上全部都是不科学的地方。
清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把自己试图用科学的态度了解这个世界的穿越者强迫症习惯给按捺下来,开口道,“痛吗?”
问出来就后悔了,他这不是废话吗?刚才都闷哼了一声了,这时候上赶着问别人痛不痛。
柳千寂摇摇头,“不痛。”
清凰:“……”
他忽然觉得这对话真的好很废,他们两个这样真的好吗?
对两人的话唠无语的慕凛开口:“清凰,你且背着他。”
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他们这是三人行必有幼弱残,柳千寂是个残,他是个弱,团子算是个幼,清凰也就只能任劳任怨的背起来柳千寂,按照之前说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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