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场过山车运动,先是升到了最高处,然后“唰”的落下来,简直心率一百五,分分钟心脏病生成兼发病然后进棺材的节奏。
谢明安俯身挠了挠那小傀儡的下巴,小傀儡还咯咯咯的笑了,两只玉白莲藕一般的手臂捞住谢明安的手臂,像是荡秋千一样,自顾自玩耍的不亦乐乎。
“……”
众人都掉了下巴,这种养儿子的即视感不要太强烈。
“小安,去抓出来它。”谢明安轻声嘱咐那金属傀儡小人。
谢明安做出这个傀儡用了自己近乎三年的时间,所以自然是当儿子一般疼爱,那小安早已有了神智,甚至聪慧异常,可以说继承了谢明安九成九的能力。
这一会儿听到谢明安的吩咐,它乖乖的从谢明安的手臂上跳下来,跑向了那男子。
男子看到这样一个袖珍小傀儡,简直打也不是,阻挡也不是,他好像有些明白谢明安究竟在找什么,却又担心谢明安找到。
但谢明安的这个小傀儡若是找不到,倒也是让他会存着看不起的心思。
那袖珍傀儡倒是激灵的很,也不知道是不是鼻子灵敏,还是眼睛可以透视,它竟然闻到了一个近乎同类的味道,小安闻到味道之后十分的兴奋,它绕着那男子打了好几个转,然后一跃四尺高,抓住了那男子的腰带,然后又往他怀里钻!
那男子即便是大胆如斯,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傀儡小人竟然没有丝毫的道德观,说往别人怀里钻就往别人怀里钻,连声招呼都不打!
偏偏没人会跟这样的袖珍傀儡计较,毕竟它也并不属于人这个范畴,自然也不能以人类的想法来计较。
那男子玉白色的脸上泛着一点潮红,那潮红慢慢扩散,竟然有了一丝艳色,让人情不自禁的想知道对方在那衣衫之下究竟是如何的风景。
受到了太多目光的注视,那男子有些赧然,这时候谢明安也觉得小安做的有些太过分了,他轻声唤小安回来,那小子却不听他的话,而是两只手抱住那男子的胸膛,从他衣衫里咬出一卷绸缎之类的东西。
那男子脸色见自己的压箱之宝也被翻出来了,脸白了白。
小安太机灵了,它咬出来绸缎之后立刻跳离开那男子,然后小手将绸缎卷轴上面的封印给破坏掉,展开那卷轴,竟然发现上面画着一少年,模样艳极了,眼睛仿佛深潭,让人一眼见了,便沉溺进去,再也不能出来。
谢明安看到那画上的男子,条件反射般看向了这刚才折本戏的主人,他模样看起来毫无特点,若是闭上眼睛,普通到了放到人群中,便认不出来了。
但若是他睁开眼睛,人就会注视他的眼睛。
那卷轴只有一尺余长,所以这画上之人,也是袖珍版的。
小安摸了摸那画中人的脸,画外站着的男子脸上一白,想要开口斥责,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傀儡才懂得。
谢明安叹了一口气,抬步准备过去把小安给提回来,谁知道就在这时候,画中的那少年竟然站了起来,由一个纸片一样的东西,展开,像是花朵绽放那瞬间,变得丰满起来。
小安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瞬间亮了。
那画中的少年方才出现在这厅中,懵懵懂懂,像是混沌初生时候的灵物一般,带着一股天然的纯洁之气,小安拉住那袖珍少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那袖珍少年的额头亲了一下。
这下那男子脸色终于白了,上前一步将小安和少年分开,然后把自己的小人拖回来,对谢明安厉声道,“看好你的傀儡,怎地,怎地做这种事情!”
谢明安眼神十分无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上前把小安拉到手上,戳了戳它的肚皮,小安看样子十分的想在地上打滚,不过也没有打成,而是气球漏气一样开始变小,又变作了种子大小。
谢明安将它收到衣袖中,转身看向那男子,“今日之事是我对不住兄台,为了弥补小安的过失之举,在下在府中设宴,为兄台接风洗尘,如何?”
接风洗尘就意味着,对方其实刚来皇城西京不久,那男子眯起眼睛,“自当奉陪。”
谢明安又是春风一笑,“我已经将小安示与阁下,阁下这下子,可以告知姓名了吧。”
那男子达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自然不再遮遮掩掩,“傅余亭。”
谢明安听到他的名字,微微失神一下,但很快掩盖了自己的情绪,“如此便请傅兄移步寒舍,如何?”
众人又是无语,谢大人的家叫寒舍,他们的屋子就可以叫猪圈了,或者养猪场。
这并不是说谢明安的家是如何的富丽堂皇,而是说他那个全方位多功能的家太神奇了,他一人独居在西京,府邸也不大,但全部都是傀儡机关,家中只有一个佣人,也是个傀儡。
听说平日里,谢明安什么都不用做,这个管家傀儡,会洗衣,会做饭,会应酬,简直是什么都会。
府邸虽然看起来简陋,但其中的花花草草都有攻击力,若是有人估计攻讦那些墙壁,还可能被墙壁给吞噬,不知去向。
那些窗户是可以移动的,那些门是自动开合的,那些兽也是机关兽,连谢府养的鸟儿,也是可以勘测地形,千里之外,也可以传到主人手中……
这些都是来自于谢明安,所以他被称为傀儡师之王,不是没有原因。
就连他手下那些专门用来作战的士兵,也是个个以一敌十,以一敌百都不为过。
机械军团,名副其实。
而谢明安,即便是再温和,也可以有戮神的称呼,他不用亲自动手,便可以血流成河,浮尸千里。
大家都同情的看着傅余亭,觉得他简直是在和老虎为邻。
况且永治帝闻人恒是个多疑的,对于谢明安,他是采用,却不会放任其自由做任何事情,所以这人进了谢府,再想出来自由,估计不太可能了。
这也是为了谢明安的安全。
但傅余亭并不觉得,因为他本来就是要来送死的。
只不过要死的值得,不像那戏中的女子,她死了,却什么都没有做成功。
若是用一句话来形容傅余亭,那便是复仇者归来。
傅余亭的第一步计划已经完成,自然是心满意足的,但多余的心思,也暂时生不出来。
因为今天那金属小傀儡的缘故,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好。
只因为今天被小安扯出来的那个绸缎卷轴中的少年,是他的一个替身。
所谓替身,并不是新找什么身体,然后炼制成自己的另一条命,因为他学的东西的缘故,那少年是他在一段奇遇得来的五彩绸缎,在上面将自己描摹出来,最后做成一个布偶,但也是因为原料奇特的缘故,这个做成的布偶,是可以变作一副画的。
他在来到西凉之前,曾经试着将自己的神识和魂魄分出一缕,然后装在这布偶小人中,这在术法中,称作宿魂。
也就是让自己的魂魄住在其中的意思。
宿魂之术成功的话,可以让原主人多出一条命来,但相应的,如果布偶被攻击,原主也会承受一部分痛苦,有利有弊。
傅余亭不仅在其中添了这些东西,还添了一些自己的愁绪,一些愤恨,这么些年成长以来,他所有的孤独,都添加在了其中。
那些自己说不得,旁人看不得,又不得表现的情和仇,都在长期的磨合中给了这布偶,所以这布偶可以说是另一个他。
今天这小人却被那傀儡亲了一口,那傀儡和谢明安又那么像,让他浑身上下也不舒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忍不住自恋起来了。
真的特别喜欢写出来的人……
☆、往事
他回去自己住的地方收拾东西,那是一个破庙,蜘蛛结网,地上也到处是灰尘,连供养的塑像也落满了灰尘,可见若是无人信仰,即便是塑了金装的神像,也只是被人扒了皮的下场。
谢明安站在破庙外,驻足等他。
傅余亭其实并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家破人亡后,他只有孑身一人,所余信念只剩复仇,又有什么身外物可以收拾呢。
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而已。
“师尊,为什么要跟着这两人?”清凰问。
慕凛指着谢明安,“跟着他。”
“跟我有关?”清凰又问。
慕凛:“……你说呢?”
清凰想着梦中那个扑蝶诱惑的方向,正是……观星台的方向。
伏泽国谁主宰观星台呢?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寇泽,这根本不是秘密,而是公开的事情。
寇泽做事,向来不担心别人知道。
清凰一阵恍惚,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却想要去想的时候,发现自己什么都抓不住。
对于抓不住的东西,清凰一向不去细究,现在,听慕凛师尊的话,比较好。
他如果擅自行动,通常会出现小说中那种歪打正着,被捉住――然后当人质――被用来威胁师尊……
这简直太一定了。
慕凛道,“每三日谢明安都会进宫一趟,那日他会去找寇泽,我们要去找的,正是此人。”
自己的魂魄碎片在这人手上?清凰觉得脖颈一冷,好像有一把剑放在了自己脖子之上,随时随地,都可以降落下来,斩杀自己。
寇泽在玩手中的一个光团。
那光团明亮极了,像是世界最纯洁的初始之光,只要照亮的地方,就有了生命。
孕育万物,光明神祗,混沌火之轴,古神清凰。
“你既已叛出了这里,便是弃徒,我不欲赶尽杀绝,只想知道,为何?”那人目光中带着不解,带着痛苦,看着他。
为何?捡自己回去当徒弟,教自己如何成长,如何变强,最后自己却一把叛出师门,为何?
是因为他只是一只蛟,而不是真正的龙吗?
是因为他不仅是一只妖,还有魔气吗?
他们本就不是一处的道,何必救了自己?
又何必……把自己当做另一个人?
他寇泽,即便只是一只蛟而非龙,也有自己的骨。
寇泽狠狠的握住手上的那团圣光,那光仿佛有实体,甚至碎成了更细的粉末状,飞散在空气中,像是萤火虫,光泽却越来越弱。
在黑的让人无法呼吸的正殿,紧闭着的门外有最后一抹红色的光泽,残阳似血。
而里面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什么也看不见。
伸手不见五指。
寇泽坐在最上面,金色的王座,飞扬的龙纹,桀骜不驯的昂起头颅,向着天空,嘴巴张开,呐喊着什么。
寇泽的手指沾着那龙的纹路,一寸一寸的把它们夷平。
“我为什么不是龙呢?”
他的师尊,一直在怀念一条龙。
天地初生时候,万事万物都是相对初生的,龙与凤是天生的共生体,一则属水,一则属火,并且归属在混沌中,这是最初的形态。
然而天地法则有,却没有想到,一次天地灾难后,天与地分开,虚空降霹雳,凤凰迎雷劫而上,涅重生,君临九天,其羽毛散在九天之上,成羽族一脉,龙却消失了。
龙战于野,销声匿迹。
海中再无龙的身影,新生了一个种族,曰鲛人。
鲛人一族形似鱼,以美著称,性格并不好战。
清凰寻找了很久,那个和他出生相伴的龙,却终究是寻不得了。
其实这并不是第一个消失在天地间的神祗,甚至于在清凰之前,就有神明通透宇宙法则,身形化在天地之间,与宇宙有同一呼吸,同一频率。
清凰觉醒以来,可以感知,却不可以与这些前辈交流,他一直交流的伙伴,就是那条龙。
但他战胜雷劫霹雳,真正可以化形的时候,相生的伙伴,却消失了。
那是一种,极其的寂寞。
后来世界慢慢出现了秩序,六界出现了,他这一辈,和他这一辈之前的人,被称作神,脱离六界而存在;这一辈之后证得大道的,历经种种磨难飞升的,与天地同在的,被称为仙;有魂魄而无肉/身的,称作鬼;以灵气化形的,本身非“人”状的,称作灵;有肉/身而有灵气的,非“人”状的,称作妖;而以吞噬血、肉、魂魄得来“力量”的,称作魔;最后这一族,有着最复杂感情,却有着最脆弱生命的,便是人族。
六族,六界,并存。
寇泽本来是一条小蛟,出生之日母体遭受了雷劫,死了。
他刚出生的时候,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眼睛也睁不开,像是一条毛毛虫,不过是比较巨型的毛毛虫,在地上伏着,可以说是在等死。
如果不是那天清凰正好下界,又走到了这处,他一定会死的,被那些鸷鸟或者雉鸡给吃了。
脆皮虫小蛟,谁叫他的母亲在生他那天被雷劈了呢?
所以他没有什么力量,处在了食物链的最低端。
清凰也是那天恰好看到他,他身上的气息是所有生灵都喜欢的,天生的混沌体使得所有属性的生物都喜欢依靠。
连寇泽这只刚出生的虫子一样的小蛟都本能的喜欢,往他那处爬去。
清凰其实当时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脚下,还不小心踩了寇泽一脚。
寇泽当时也不会发出声音,清凰心情在寻自己的同伴近万年都没有找到,心情有些失落,感觉到自己狡黠软绵绵的,触感很不同,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踩了只毛毛虫。
很……很对不起啊。
清凰往后退了一步,俯身,看着那只毛毛虫。
毛毛虫很有趣,软萌好戳,在地上拱来拱去。
他伸手让这只虫子一样的东西爬到手心,超级大近视一样,发现原来这不是一只毛毛虫,而是一条刚孵化的小蛟。
这真是……误会很大啊。
清凰不小心踩了小蛟一脚,很是觉得对不起,就把这条小蛟带回了九天,将他养大,以示自己的歉意。
然而这举动,却给他带来了之后无尽的灾难。
清凰没有想到,自己捡到的,竟然是难得一见的孽蛟。
所谓孽蛟,是可以化形为龙的,但是每一条孽蛟化形,都会掀起一阵灾难。
如果寇泽从头到尾都没有起其他心思,其实不会有后来。
但清凰对他很好,那些羽族没有将他当做异类,而是待他很好――寇泽在化形前,都觉得自己会这样过一辈子的。
他的一辈子很长,很多万年,以至于自己根本不去想到底有多少时光。
他贪恋上了自己的师尊,也就是古神清凰。
他想要彻底的和清凰在一起。
清凰待寇泽十分温柔,虽然他属性为火,但又带着混沌之意,混沌兼有一切属性,所以并不像是后代的火属性那样,是个暴脾气。
更何况他天生的伴侣,是水属性,他们相生相伴从宇宙的开始,时光早已沉淀出默契,拥有彼此的气息。
清凰想着,寇泽以后化形一定要经历雷劫,到时候自己设下阵法,助其化龙,便可以了。
但寇泽却觉得,清凰这是将自己看做另一个人――自从他知道,清凰一直在寻找另一条龙。
这时候他就在想,是不是在最初捡到自己的时候,就想着从自己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这让寇泽觉得心中起了火。
清凰并不是他轻易能动的。
寇泽又觉得,自己的一生再长,和清凰比,也短的像是蜉蝣。
蜉蝣者,朝生暮死。
所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寇泽在长期的沉默中观察,越来越变态,像是气球,越吹越大,濒临爆发的界点。
寇泽有一天,得到了自己的记忆传承,知道了该如何强大。
吞噬,不停的吞噬,才能获得力量。
力量的极限是什么呢?
甚至可以将神明的力量,占为己有。
一旦邪恶的苗头出现,就很难压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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