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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五十八

在三姑六婆的闲言碎语里,他们成了为情历经千辛万苦的可怜人,版本各有千秋,但又大致相同。

不管这些人怎么讲,真正的关系就只有这两个人知道。村子地处偏远,虽然不在乎户籍之类的东西,也不乏好心肠,可也没那个精力去白养两个闲人。

这两公子哥模样好,通身透着一股子贵气,是他们这留不起的大佛。就算是村里头有巧手的模样又清秀的姑娘愿意带着整副身家去倒贴,也得人家看得上眼才行。

总之一句话,村子只是暂时的住所,一间不甚舒服的客栈。只能停留几日,不能久住。

因为身上没什么银子,贵重的东西留下来也只会造成祸害,慕白这个前安王现北国皇帝给这李姓猎户家劈了不少柴,慕言也凭着那半吊子医术,在整个村子给十几号人看了些小病,又备了些干粮,就此别过。

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还塞给了慕白不少的吃的东西,那个很是喜欢慕白的巧绣还在针脚细密的荷包里头塞了十来文铜钱。

苏嬷嬷不是多么会教孩子的人,但以前在慕白生母面前待过许久,也没让这孩子太早接触宫里头那些龌龊事,加上慕白天生性子纯良。十岁左右的慕白已经有了相当的防范之心,却也不会谁也不信任。

尽管只有十岁的记忆,可身体上没表现出来,慕白也不常开口,在外人眼里,这充其量只是个被保护得太好的公子哥,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记忆残缺的这般厉害。

慕言好看归好看,可浑身总有一股子阴森感,又是高高在上的读书人,按照老村长的话,那就是攀不上的贵人。虽然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可还有句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他看这两兄弟啊,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在这种山沟沟里待不住。

老村长抽的旱烟袋在石桌上敲了敲,口里长长吐出一口烟来:“我说丫头啊,你要知道人家就算是逃难逃出来的,将来也照样能辉煌腾达,要是这两兄弟是什么麻烦人物,到时候带给村子的就是灭顶之灾。”

所以无论是从谁的角度,这两个外来客都不会在村子待多久。巧绣是个乡下丫头,可也明事理,知道一自家爷爷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不认为这两人是三姑六婆口中的契兄弟。

富贵人家的龌\'龊事多了,要是愿意结成契兄弟,看着对方的眼神就算比不得村头阿哥瞧心上人的热烈,也绝不会是那种样子,只是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面皮子又薄的很,既不好意思也不适合参与到这种话题中去。

她足够有自知之明,所以每次去李家婶子送东西的时候只刚远远的望着,村里追求她的人不少啊少女春\'心从未萌动,等的就是这一刻。她喜欢的不是那个皮相更出色的,而是气息温和相对好接近多的慕白。

心上人走的时候,她特意把情思缝在了荷包内侧,又从小匣子里取了一部分积蓄搁在里头,心怀忐忑地把东西连着众人的心意一同塞给了慕白。

直觉告诉慕白不该接那个荷包,可对方一直态度和善又帮了不少忙,

他还是把东西接了过来。

慕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若是真想赢,本该把人丢在村子里偷偷离开,却还是把人连着财物一同带了出来,身上的银钱不多,他们便租了辆很是颠簸的牛车,啃着不大美味的干粮上了路。

“之前她给你的荷包装了什么,给我看看。”坐在前头坐了半晌,慕言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他虽然有武器在手,可慕白身上的武艺也不是花架子,只能用软的不能硬来。

“……”慕白转了转身子,把头背对着慕言,他脑袋上的血块开始消散了,虽然很慢,但记忆还是在一点点的恢复。醒过来这么长的时间,他直觉自己和眼前人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何况记忆里的慕言虽然和眼前人有些相像,也如同记忆里一样冷淡,十有八九就是慕言长大后的样子,但不代表他一切都要听对方的。

他是有个兄长,也确实很喜欢对方,可后者从来是冷脸相对,无论他如何讨好,也换不到一个好看的笑容。苏嬷嬷也说了,不必去放下身段难为那些不喜欢你的人改变他们自己的观点。

厌恶一个人多数时候是没理由的,要让喜爱你的人厌恶你很容易的,要让厌恶你的人喜欢你却很难。慕白可不觉得长兄的命令一定要听从,既然不是亲近的人,不听话也没什么关系。

“你真打算不给?”慕言的声音降了降,坐到他这种位置的人,从来不需要太大的情绪波动来展示自己喜怒,这种样子已是十分不悦的表现。若是他手底下的人在这里,怕是该两股战战,想着法子来平息君怒了。

很少有人值得慕言动怒,因为做到这一点的人基本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也只有慕白总是都轻而易举地牵动他的情绪,偏偏每回都能全身而退,尽管日子过得不那么爽快,但至少性命无碍。

“那是人家给的东西,我凭什么要给你。”只有幼年记忆的慕白性子比不得清醒时候的沉稳,喜欢任着自己性子来,心里头想的也容易表露出来。一边说着,手里头还一边攥紧了那个荷包。

慕言怒急反笑,语气也转了过来,一副柔和温雅做派:“不给就不给,我还不至于抢你的东西,何必这么担心。”说这话的时候他还伸出手来试图揉一揉慕白的头发,只是后者偏了偏头他的手指只碰到了发鬓。

这样突如其来的好意没让慕白受宠若惊,反而教他起了警惕心。当天晚上的时候硬是撑着没睡,手里头捏着那荷包紧紧的,生怕慕言趁他睡了把东西拿走。

不过人不睡觉哪能抗的住,趁着慕言合眼休息的时候,慕白也闭了眼想要休息那么一会。

他醒来的时候,荷包还好好的,里头的十几个铜钱也还在,看了眼坐在牛车前头的慕言,这才有一丁点儿相信对方是真对这荷包没兴趣。

只有那赶车的老汉才知道,这钱是还在,荷包却是被动过了,那缝在荷包里扎了红丝线显然是女人的一缕青丝在慕白睡着的时候被丢在了路上。

看慕白对那荷包的宝贝样,老汉显然也很是好奇,忍不住就和那手脚利落的贵公子搭上了腔:“这伢子的情缘就这么被掐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呐。”

“只是只想飞上枝头的麻雀,不碍事。为人兄长应该替做弟弟把好门,你说是吧。”

豪门是非多,既然人家做哥哥非要棒打鸳鸯,他一驾车老汉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颇为惋惜的瞅了瞅那睡得正熟的傻小子,然后扬起了手里头的鞭子。

“出了那个村子以后怎么了,我好像是有点印象了,那个村子只有收留我们的那户姓李对吧,我记得,他好像还是个猎户。那李家婶子的嗓门还很大。”

慕白总算是在脑海里拼凑出朦朦胧胧的轮廓来,之前他想的脑袋疼,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清醒不起来,这会儿听对方慢慢地讲,倒是渐渐把一个个小记忆碎片拼凑起来,直觉告诉他慕言说的都是真话,也能知道对方略过了许多细节没讲。有时候,真话只说一半也就成了假话,慕白也知道这个道理,但现在他只想让对方把重要的事情都讲出来。

有一个疑惑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里,这样的事情,慕言记得这样仔细,他重生之后的记忆并不比对方差,又怎么会把这一大段的事情都给忘了。要说磕到了脑子,多少会有点后遗症,可在未见到慕言之前,他却真真把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段毁了慕白情缘的事情自是被慕言省去不讲了,结果就是老长一段时间的停顿。慕白等到都要犯困了,对方的嘴还是像珠蚌一样,老半天都不蹦出一个字来,也难怪慕白要开口催。

慕言却不打算接着说下去了,而是看了看窗外:“已经入夜了,孤想休息了,你还是明日再来的好。或者你可以选择找床褥子,在这毛毯上挤一挤。”

“锦绣,去取床被子上来。”女子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慕白转过脸来对着那张俊秀面庞:“地上寒凉,这床大得很,就劳烦皇兄挤一挤。”

说完这话,他还真脱了鞋袜,踩在毯子上头坐在了床上,等到锦绣取来了锦被,便收了房里的夜明珠,把对方的左手用国库里带来的锁给拴在了自己的右手,吹熄了屋子里的烛火。

屋子外头守着的是两方人马,锦绣下去的时候已经让这明面上的东家把整个客栈都锁了起来,现在的屋外,更多的还是慕白这一边的人。

☆、第59章 五十九

慕白拿来锁人的这把锁是用玄铁打造的,精妙无比。为了避免慕言的逃脱,他把钥匙留在了宫廷里。这几日虽然行事不大便利,尤其是沐浴和方便的时候,难免有几分尴尬。

但慕言没有抱怨,赤'身裸'体也一样坦坦荡荡,没有半分尴尬。他自己也图个心安,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至于慕言手底下的人,他倒是不担心他们有法子把人弄走。毕竟想不惊动他,就只能把两个人之一的手给剁了。外头的那些守着屋子的也不是傻子,还没废物到要牺牲自家主子一只手的地步。

再说慕言既然肯出现在他的面前,更准确的说,还是引'诱他来这里,应该是一开始就有了打算

那日慕言说是醒来之后再谈,可愣是没再提及那个话题。出了吩咐下属拿来一些东西,对慕白以前的记忆是半个字也没提。

既然人找到了,又栓在了手上,慕白就令人准备了舒适的马车,由二十余人护着,第二天雾一散去,大清早的就驶出了城。

除了明面上的那二十几人,暗地里还有人护着,加上慕言手底下的,倒不用太在意路上的安全问题。

川井城到皇宫有近十日的距离,因为多带了一个慕言,回去花的时间比来时还多了两日。马车里只有慕白和慕言两个人。

一个不说话,另一个也没拿刀逼着追问答案,只是靠在软枕上试图从模糊的记忆碎片找出些蛛丝马迹。但往往想出点就头疼得很,只能慢慢来,不可强求。

这么一来回就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慕白培养的那个影子皇帝纰漏倒是没出什么,大部分的事情也交给了能干的宰辅处置。只剩了一些重要又不太急的折子,全都被那伪皇帝压了下来,等着慕白回来批改。

尽管如此,换上了龙袍的慕白还是是瞅着那厚厚的折子抽搐了唇角,令人填了张椅子,备了两副笔墨,链子一扯,手一推一半的折子就到了慕言的跟前。

慕白的神色真诚得很,语气也丝毫不会让人有讽刺之感:“兄长还是先把这些折子给解决吧。”

两个人之间只隔了不过一张长桌,坐在他对面的慕言轻飘飘瞧了他一眼,把折子挪了大约半寸,取了挂在笔架上的狼毫笔,又蘸了些许砚台磨好的墨汁,翻开最上头的一张就开始批阅起来。

慕白这个做皇帝的倒是没动,折子也摊开了,取了笔就那么坐在那里,静静地瞧着面前俊美的男子,像是对方的脸上生出了一朵花来。

慕言的书法不及他,可写字的姿势比起大部分人更出挑,一开始批折子还有点慢,到后来显然是上了手,速度比他这个做了半年,不应该说是两年半皇帝的人还来的快些。

这样平缓的场景,他总觉得像是曾经经历过,但记忆里并没有。那些鲜活的记忆和仇恨像是隔了几世,那把金灿灿的椅子原本属于眼前人,如今那金銮殿包括这御书房都成了他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无论是在他登基前,抑或是登基后,慕言显然从未把他自己当成过臣子。

他的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是死了,化为了烟尘也不会有一丝的改变,简直是像极了那长眠皇陵的厉后。

多年来,慕白心里头一直憋着一股气,这回瞧见了慕言却猛然发觉自己心里那股气早就消散了。

一回京,被慕白安排在各处的暗卫就以书面形式把调查来的消息都交到了慕白手里,除了个别地方有出入外,其他和慕言说的都没有半分差别。

原本慕白对自己的那段记忆并不以为意,能够忘记的应该是些不重要或者是太痛苦的东西。但现在看来,当下他很有寻回这段记忆的必要。或许该抽出一个时间去国师那里一趟,毕竟根据慕言所说,这里头一直有个国师在牵线。

他低下头批了几张折子,等到自己面前的奏折十几张有了朱批,拿着钥匙的锁匠也被宫人领着到了御书房外头。

从慕白登基起就一直贴身服侍他的喜公公尖细的嗓音在外头响了起来:“陛下,徐锁匠来了。”

“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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