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鸦雀无声,只有“噼剥”的捏花生的皮声音夹杂在吱呀压抑的哭泣里,回响在沉闷的监舍。
外面响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这个时候听来格外令人不知所措。
老辛站在床下怔了一会儿,用被子裹住瑟瑟发抖的吱呀,招呼林武一起把他搬上了床。
老辛拍拍还在低声啜泣的吱呀,轻声说:“兄弟,对不起啊。”
我分明看见老辛的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与愧疚。
磨床组那边还是很热闹,瘦猴子在尖着嗓子模仿邓丽君,不男不女,跟被谁掐着脖子似的:“我没忘记你,你忘记我,连名字你都说错,证明你一切都是在骗我,把我的爱情还给我”“你说过两天来看我,一等就是一年多,”狗绳索性起身去了磨床组,“三百六十五个日子不好过,你心里根本没有我,把我的爱情还给我”“你唱错了,应该这样,我老婆根本不来看我”老范将一把花生扬到天上,大吼一声,“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外面,漆黑的空中忽然炸开了一个绚丽的礼花,照得众人脸上仿佛涂了一层漆。
我躺到床上,耳边的喧闹已经渐渐远去,我在一片静谧里沉睡下去。
第二十二章 新中队的灶王爷 1
五六天的年假很快就过去了,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无精打采。
这个冬天最寒冷的日子是在春节前后,严冬犹如破阵的将军,用尽最后的一把力气,把人们折腾得像一根根射过精的,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朝气。我经常蜷缩在林武狭窄的工具箱里写申诉,搅尽脑汁。往往吊死鬼一样地从工具箱里爬出来的时候,感觉灵魂仿佛离开了躯体,空荡荡的没有质感。回到床子,说尽了好话逃避劳动。好在李勇对我的技术也不放心,一般不会让我插手,我就蹲在墙角想自己的心事。我怀念在外面时的自由,怀念我的亲人,怀念那些无忧无虑的岁月,怀念我曾经有过的纯真与热情,怀念到最后,我就怀疑起现在的自己来,现在的我到底是个什么状态懒惰,奸猾,虚伪,无情,茫然我很怀疑自己是我裤裆里的那条物什。
当我快要对自己的申诉感到绝望了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个令我振奋的消息:大规模的改判开始了,有不少严打的时候错判或者重判了的案件开始重新审理。就在我们中队的隔壁二中队,已经改判了好几个人,有一个朋友直接就回家了。我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不停地写信暗示家人:抓紧,抓紧,再抓紧队长检查我的信件的时候,也没有以前那么严格了,我估计他们也知道我的案子属于错判重判的范畴。
透过严寒,我隐约看到了树梢上那些嫩绿的枝桠。
这天,我正跟林武蹲在车间门口抽烟,老林急匆匆地过来招呼我:“快,杨队找你。”
杨队找我莫非是有我的好消息我疾步往队部跑去。
杨队正在队部烤火炉,客气地让我坐在门口的一个马扎上,笑眯眯地说:“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
我怎么知道但我敢肯定是件好事儿。
我抬起头来,作懵懂状笑道:“我知道,你是想告诉我,让我到新中队里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减刑释放。”
杨队说:“这个你不用担心,一旦新中队成立,你第一个跟我走。我想告诉你的是,现在你可以放下包袱,轻装上阵了。”
难道真的是要给我改判了不会这么快吧要改判也得法院来人嘛。我紧着胸口,急促地问:“杨队,到底是什么事情”
“寒露被枪毙了”杨队把身子往后一仰,大声说。
尽管对寒露的结局我早已心中有数,但是猛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是有点儿激动,心跳得厉害,说话都不连贯了:“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杨队点上一根烟,慢慢抽了几口,吹着面前的烟雾说:“今天上午。本来应该是在支队礼堂公判的,但是他在枣庄做了孽,被枣庄法院处决了这个事情支队很快就会公布的,之所以提前告诉你,就是想让你尽快放下心来,安心改造。”
这个王八蛋终于走到尽头了我长吁了一口粗气,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就这么简单本来我还准备在劳改队里跟他好好的“飚”起来干呢,他说死也就死了。跟杨队又表了一番忠心,我低下头来等候杨队训话。
杨队站起来饶着我转了几圈,忽然站住,沉声说:“改造是严峻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改造途径。告诉我,你喜欢以什么样的方式加强自己的改造”
这句话终于让我盼来了我装成很不解的样子说:“杨队,你怎么这么问我呢只要是有利于我的改造,早一天回到人民的怀抱,什么样的方式都可以,我听您的,您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干,只要对我的改造有利,我干什么都无所谓。”
杨队重新坐下,双眼盯着我,目不转睛:“我就纳了闷了,你说你小小的年纪,学点儿什么不好偏学劳改油子这一套。你以为你想的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干的是什么你必须彻底改掉以前的那些坏习气。实话告诉你,我不喜欢跟我玩脑子的人”
“杨队别说了,”我连忙拦住他的话头,“我错了我错了,我全听你的。”
杨队把手里的烟蒂扔给我,我慌忙接住,猛吸两口,抬起头来听他吩咐。
杨队沉默了一会儿,斩钉截铁地说:“去新中队打饭”
痛快实惠我顿时有点儿晕了的感觉,像个太监那样,紧着嗓子,用细细的声音说:“行。”
我眯着眼睛装做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有一辆泛着金光的饭车在吱吱嘎嘎地唱歌。
走在回车间的路上,我的两条腿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了高高的云端之上。我仰望着无边的天空,目光敬畏又虔诚。我相信一定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主宰着我的命运。我的脑海深处蓦然划过一道闪电,这一刹那我猛然清醒了许多,如果我所遭遇的这一切早已在冥冥之中注定,那么我还有什么可以顾虑的呢我将迈开大步,奋力向前,无论前方还将遇到什么。
车间门口,架在墙上的那辆黑乎乎的饭车,此刻在我的眼里犹如一辆高级轿车,熠熠地闪着金光。
员,时刻听从党召唤专拣重担挑在间我高声唱了一句戏词。
一股冷风当口灌入我的喉咙,让我的胸膛一下子膨胀起来,感觉自己无比高大。
春暖花开的时候,我终于来到了新的中队。
新中队就在原来中队的楼下,靠近出入监舍与车间的大门,前面就是那个宽敞的操场,亮亮堂堂的。杨队把我们领到操场上,简单说了一些关于新队有个新起色之类的话以后,就照着名单给大家分了组。大家兴高采烈地各自回屋收拾起了床铺。杨队站在走廊上踌躇满志地来回晃悠身子,直到中午开饭的时候,杨队才把帽子夹在腋下,哼着小曲走了,经过大门口时,不住地跟熟悉的干部打着哈哈啊,啊,今天天气真不错
新中队分了十几个组,跟老中队差不多,就是人员少了许多,也精干了许多,大部分都是原来中队的技术骨干。老辛,老范,本田大叔他们还有我师傅李勇还在一个组,老辛终于如愿以尝,担任了新中队的积委会主任,组长的位置自然就留给了李勇。侯发章还是跟着李勇干,李勇提拔他当了卫生员,这家伙高兴得像个得了奖状的小学生,咋咋呼呼地指挥别人整理卫生,他还真像个国家干部。林武由于即将刑满,直接干了拉水的活儿,轻轻松松地等待释放。宫小雷也来了,还是干他的老本行,开电瓶车。纳闷的是老林,这家伙年前还沾沾自喜地说自己将要在新中队干积委会主任呢,结果新中队没有他,我怀疑这个劳改油子在杨队那里是不受欢迎的。老妖和刘春山也没有来,估计新中队不欢迎老油条们,杨队提前就说过,新中队要年轻化技术化。老鹞子倒是美得很,直接就搬到了新的值班室,还干他的值班组长。这小子一上任就提议让他的一个跟班的去了值班室打杂。这是一个形象委琐的结巴,不知为何有一个威风凛凛的外号大虎。我除了还干我的宣传员,自然又成了新中队的灶王爷:打饭的。我跟林武两个人单独住了一间宽敞的监舍,就在值班室的旁边。
推着饭车,我心里那个高兴啊:哈哈,我终于可以相对自由一点儿啦
外面阳光明媚,操场上的几棵杨树已经发出了新芽,嫩绿的树叶在轻风的吹拂下,簌簌地晃动着,发出“沙沙”的声音。午后的阳光均匀地洒在枝桠间,泛着熠熠的光芒。我推着饭车,像马拉松运动员那样,绕着操场转了七八个圈,直到累得双条腿成了两根面条儿,这才作罢。支好了饭车,躺在操场中央,我冲着天空大声喊:“春天来了”旁边几个玩双杠的武警冲我直乐,他们以为我犯神经病了。
第二十二章 新中队的灶王爷 2
五一节的排骨今天是五一节,推着饭车刚走到事务队大院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肉香味道。
挨好了号,我问身边的伙计:今天吃什么饭那伙计笑眯眯地说:“排骨劳改犯就应该在这一天改善改善生活,国际劳动节嘛,劳改犯最能劳动,听说这个节就是专门给咱劳改犯定的呢。”
管你给谁定的呢,有好饭吃就得。我在心里琢磨上了,先找个树阴,蹲在下面猛吃一顿,再装满八大饭盒留着以后吃。然后,然后给我最要好的朋友所在的组挑好的舀,吃得他们拉肚子。再然后他们就捂着肚子骂我:俺那亲爹哟,你可真义气哎想得差不多了,我蹭到窗口那里,冲指挥舀菜的一位胖伙计打了个招呼:“孙哥,今天吃好的啊。”
孙哥乜了我一眼:“你在外面没吃过什么好饭是吧排队去。”
我很放心,这位孙哥早已经被我拉下了水,这小子抽了我不下三条烟呢。我听出来了,他那意思是说:小子,没吃过什么好饭哥哥今天管够。好,在哪里也得靠关系。果然,在孙哥的指挥下,那只挖粪舀子一样大的勺子狠劲地往大锅底下沉,不大一会儿我的饭桶里就装满了厚厚的土豆炖排骨,几乎没有什么汤,惹得旁边的朋友们直拿眼睛斜楞我。
离车间还有一段路程,我推着饭车奔了一个没有人的花坛饱了,八饭盒排骨也装好了,整齐地码放在盖馒头的被子底下。
我擦擦嘴巴,扯几下棉被,隔着棉被按一下饭盒,推起车子一溜小跑向车间奔去。
路上不断有人问我:“今天中午吃什么”
“排骨”我回答得底气十足,一肚子的油水顶着呢。
还没到车间,宫小雷就跑了过来:“快,拿块结实的我先尝尝。”
我朝他递了个眼色:“别急,我给你留着呢,”用饭勺敲打着饭桶,冲车间门口大声吆喝,“伙计们,开饭啦”
眼前,用来盛菜的水桶整齐地排在地上,有几只做好记号的是我的关系。就这样,我贫富不均地分完了饭。
有几位朋友悄声嘀咕:“咦这排骨怎么这么少每人还摊不上两块呢。”
“就是嘛,刚才我看见人家一中队和二中队每人最少有三块呢。”
“妈的,这不是明摆着玩膘子嘛”
尽管有些内疚,可是这些话我听了依然很不舒服:哦,合着以前我走后门从伙房里多打的饭都喂狗了
我转身问那几个还在嘟嘟囔囔的伙计:“朋友,你们是不是说我多吃多占了”
“没有啊。我们是在随便说说,你就是再能吃还能吃得了多少没事儿,没事儿。”
“朋友,我可告诉你,在劳改队里胡说八道可是犯法的,诽谤罪你知道吧”
“咳,老四你这是说了些什么话谁敢诽谤你都挺不容易的”
“知道不容易就好,”老辛在旁边搭腔道,“你不容易胡四就容易了他平常多给咱们要了多少饭回来都给我夹闭着臭嘴,再乱叨叨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滚蛋”
看看大家都回去了,我拽拽老辛的袖口说:“辛哥,晚上到我屋里来。”
老辛眉开眼笑地说:“谁不想多吃点儿好的我跟你说啊,在这种地方你不能有一点儿怜悯之心,你一有了这种心肠就瞎了,这是个弱点了,你可怜别人,别人不一定可怜你呀。不信你试试,等到你倒霉的时候,那些被你可怜过的人都在看你的笑话。看见刚才那帮家伙了吧都他妈什么呀,农夫与蛇。迷汉翻身,亲爹不认啊,以后学着当孙子吧。”
老辛走了,宫小雷凑过来边扒拉着饭筐边问:“老辛跟你说什么呢,神秘兮兮的”
心里烦闷,我推起饭车就走:“没说什么,他说他娘来月经了。”
天忽然阴了下来,天上看不见云彩,就像一张灰蒙蒙的大网罩在那里。
车间门口,侯发章正跟几个人在说着什么,不时往我这边瞄几下。
晚上,要好的几个哥们儿不约而同地来到我的屋里。我很有成就感。哈哈,小的们,我在罩着你们呢。
啃完了排骨,大家围成一堆闲聊。林武说:“老四总算是熬出头来了,没想到我林武临走之前还能跟着老四沾上几天光。”
宫小雷用指甲抠着牙缝,美滋滋地说:“就是,打劳改要的就是这一手,没本事的混个肚儿圆也就够本儿了哎,林哥,你还差几天就走了”
林武踌躇满志地说:“快了。”
我很羡慕他,想象着他沐浴在外面温暖的阳光里的样子,不禁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
“林子,出去以后你最想干点儿什么”老辛抠着牙缝问林武。
“xx。”林武不容质疑地回答,随手“啪”地拍了一下床帮。
“操完了再干什么”宫小雷鼓着腮帮子问。
“歇会儿再操”林武摸着下巴,猛地打了一个饱嗝,铿锵有力地说。
“歇完了还干什么”老范讪笑着又问。
“还操呀,”林武冲老范翻了一个白眼,“你他妈的什么都不懂,我要追回失去的青春。”
“哈哈哈,伙计们挺热闹啊。”随着一声公鸭子似的笑声,老鹞子推门进来了。
坏了,怎么忘记叫上他了我尴尬地站起来,搓着手笑道:“姚哥来了快进来,快进来,真不凑巧啊,我们刚刚吃完呢。”
老鹞子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悻悻地坐在林武的床上:“你行啊,长大了,眼里没有我这个哥哥了。老辛,看来以后咱们都得跟着四哥混了。”
老辛起身关上房门,回头对老鹞子笑了笑:“瞧你这话说的刚才人家老四还说让林武过去叫你过来一起会餐呢,我跟他说,光明不差你这点儿东西,林武就没过去叫你。是不是这么回事儿,林子”
林武不屑地说:“谁也不欠谁的,我管那些鸟事儿干什么。”
老鹞子用力掰着指头,看样子很激动,鹰一样的眼睛盯着林武看了好一阵子,声音也变得低沉了许多:“林武,祝你一路顺风。”说完,起身走了。
我很茫然,这是怎么了转头对老辛说,辛哥,老鹞子不高兴了,你瞧瞧,我这事儿办得不大好看啊。
老辛回手拍了拍我的大腿:“别往心里去,他就是这么个人,过两天就好了。兄弟们,你们慢慢聊着,我先回去了。林子,我可告诉你,你是快要走的人了,别找事儿。”
宫小雷看着老辛的背影,摇摇头笑了:“哈,这世道什么鸟都有,脑子都装尿了。”
老辛回头看了宫小雷一眼,怏怏地说:“公鸡,话说多了可不是好事儿啊。”
几个人冷了一会儿场,怏怏散去。
我的心里有些别扭,躺在床上问林武:“老鹞子不会拿这个当回事儿吧”
林武猛地把烟头摔向了门口:“当回事儿又能怎么样惹火了我,我弄挺了他跟我玩造型”
隐约地我觉得这个事情没完,我很了解老鹞子的为人,得罪了他很不好办。他是那种心狠手辣的小人,玩起狠的来比寒露有过之而无不及。回想起刚才老辛的表现,我突然想起了药瓶子说过的那句话:劳改队里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万一我跟老鹞子闹将起来,老辛是不会帮我的,我知道当初我们喝酒的时候没有喊上他,他的心里一直有个疙瘩。最大的可能是,他两头都不帮。我有能力跟老鹞子抗衡吗答案是否定的。论打架我不是他的个儿,论脑子论脑子我更完了。我身边的人呢林武要走了,即便是他想帮我,我也不会让他帮的,我怕连累他走不出去。宫小雷那是一个没长脑子的瞎眼狼,不等开“造”就得上严管队进修去了眼前水泡似的冒出老鹞子那双闪着凶光的鹰眼,我不寒而栗。
夜深了,我听见了别的中队早班起床的声音,赶紧睡会儿,天一亮就得抖擞精神迎接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挑战呢。
我紧闭了双眼,默念着:“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依旧不能成眠。
外面在唱歌,排山倒海一般:
入监守法第一条监规纪律要记牢服从管教听指挥散漫恶习克服掉纪律严明作风好
天色已经泛明,黎明的微光中有麻雀在叫,不由得就想起在看守所时我们养的那只麻雀来,心竟然一麻,像被人在心上扎了一针。也不知道那只会换马甲的麻雀这时候在哪里我敢肯定,它比我自由,它一定不会总是在看守所的天上飞,它一定是飞去了更遥远更辽阔的地方这时候它会在哪里飞着呢这个季节,它应该又换新马甲了吧
起床的时候我才知道,昨夜下了一宿雨,空气里到处弥漫着腥腥的泥土气息。
我呆坐在床头抽了一根烟,想要思索一下来去的路,竟然无头无绪。
等大家都出工了,我心怀忐忑地推开了值班室的大门。
老鹞子正蹲在地上刷碗,见我来了,用下巴指了指床:“坐。我还以为你翅膀硬了,把我忘了呢。”
我尴尬地笑了笑:“哪能呢,忘了谁我也不能忘了你啊,咱哥儿俩在一个号子里呆过不是”
老鹞子眨巴了两下眼睛,也笑了:“就是,义气没了感情还在嘛。烟在床上,自己拿。”
看来我多心了,人家这不是挺客气的嘛。唉,我这是吃亏吃成兔子胆了,我跟他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冲突,他不会对我怎么样。我坐在床上,从老鹞子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透过袅袅的烟雾看着老鹞子说:“我觉得咱哥儿俩好像处得不是那么融洽,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生气了”
“说什么哪,”老鹞子把刷好的碗搁到桌子上,一屁股坐到我的对面,用床单擦着手说,“你哥哥我就是这么个臭脾气,我是貌似奸诈其实忠厚啊。”
你忠厚谁不知道谁呀不是这种场合逼得我,我才不跟你这种小人交往呢。
我笑着给他点上烟,附和道:“就是就是,姚哥人很实在,以后我就跟着姚哥玩儿了。”
二个人各自心怀鬼胎地胡乱聊了一气,打饭的时间也就到了。
林武推着水车,我推着饭车一起走在去事务队的路上,林武笑话我说:“我发现你是越来越迷汉了,年前我还看着你像条汉子呢,怎么一来新中队就成了怕事儿的耗子了”
我偷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呵,还真让你说对了,我就耗子了,耗子也比蛆强,耗子还知道事情不妙就得赶紧躲呢。
推着饭车送完了早饭,我回到监舍独自躺在床上想心事儿。大门“哗啦”一声打开了,听声音好像是杨队上来了,我一骨碌爬起来走出门去。我要跟杨队聊聊,看看能不能探出点儿关于政府对我“工作成绩”的肯定来。刚走到走廊头上,杨队就领着一个干巴老头拐过来了。一见我,杨队把那个老头往我的身边一推,一脸怒气地说:“新来的,好好帮助帮助他。”
估计这又是一个“花老头”,我接过他的行李,对杨队说:“杨队放心走吧,我来帮他提高思想认识。”
杨队回头盯了我一眼:“中午打完了饭,去队部找我,我有事儿问你。”
第二十二章 新中队的灶王爷3
老婆使了美人计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找我干什么隐约地我觉得这不会是件好事儿难道有人点我眼药了
我慌忙点头应道:“行,杨队,中午我去队部找你。”
那个老头战战兢兢地冲杨队的背影嚷道:“干部,我还要跟你沟通”
“嚷什么嚷”我一把将他推进了值班室。
老鹞子正要往外走,一下子跟老头撞了个满怀,一瞪眼,吃惊地问:“这是谁”
我拽着脸色发黄的老头进到里面,坐在桌子后面对老鹞子说:“姚队长,这位先生是刚来的,杨队让咱们审问审问他。”
老鹞子明白过来,立马端起了架子,按着老头干柴似的肩膀说:“不要紧张,我马上来审问你。”说着把我推到床边,自己坐在了桌子后面。
老头被搞懵了,蹲在地下不住地搓手,时不时用眼睛的余光偷偷瞄我和老鹞子一眼,估计他的心里是在纳闷:这是俩什么家伙便衣警察
我装模做样地清了清嗓子,厉声喝道:“名字案由籍贯统统报上来。”
“金清风,程阳人。”老头看样子对这一套很熟了,机械地回答。
“先说说你是为什么进来的。”老鹞子敲打着桌面,一脸正气。
“生活作风问题”金老头把脖子一拧,公然宣称。
生活作风问题看来是强奸罪了,有意思,这家伙把这事儿说得也太轻巧了,没听说过还有生活作风罪这个罪名。
我想笑又没笑出声来,从上往下狠劲撸了一把脸,轻声问道:“老金,你说的是强奸吧”
“我没强奸,是男女关系,男女关系”金老头怒目圆睁,挺着脖颈嚷道。
老鹞子看来实在是憋不住了,把手里的本子往空中一扔,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好好好,说说你是怎么搞的”
金老头还是不服气,“啪啪”地拍着地面,一颗泥板似的扁脑袋探戈舞一般在脖子上面甩动:“啥,啥你们说我强奸我就是强奸了政府也不能随便冤枉好人是吧我自己养的,我动动她还不行了我”
“打住”一听这话,我感觉很是蹊跷,听这意思好像他是玩了自己的亲闺女,“别的你先别说,你就跟我说说刚才这句话,什么叫自己养的”
金老头冲天翻了一串质量不错的白眼,很不情愿地拖过他的铺盖,从里面拽出一张判决书来,翻着眼皮对我说:“政府,你自己看吧,我要冤枉死了我”
老鹞子一把抢过去,大声念了起来
我估计得果然不假,此人确实是个杂碎。判决书上说,被告金清风在村里当会计,某日深夜在外面喝了酒,一时兽性大发,窜到他女儿的屋里,将他十一岁的女儿强行奸污,事后被他老婆发现,一怒之下告到了派出所,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老鹞子还没等念完,金老头就双手扶地,放声大哭起来:“政府,我冤枉啊,是俺老婆使了美人计啦,她让俺闺女靠着我睡呜呜,那种时候谁能抗得住啊,她,她,她她她,她陷害亲夫啊她呜呜”
老鹞子上去就照他的脸上踹了一脚:“你这个老畜生今天不治出你的尿来我就不叫姚光明老四,揍他”
本来我想上去扇他两巴掌,听老鹞子这么用命令的口气一说,我还真不愿意动弹了。我扭了扭屁股,用力拍着床帮,喝道:“美人计还有用自己的闺女使的你不知道那是你自己的亲闺女”说着,我作势要打他。
金老头一看势头不妙,“扑通”一声跪下了:“政府,我不敢了别动手,听我解释两句,听我解释两句”
老鹞子按着他的脑袋乜了我一眼:“你不动手是不是好吧,我来。”
架着金老头出来的时候,金老头基本成了一条断了脊梁的癞皮狗,本来的孙猴子脸,一下子富态得跟猪八戒有得一拼。他勾勾着身子,鼻涕一样躺在了走廊深处用来面壁的地方。我把他的铺盖给他盖在身上,转身走了。
林武正拉完水回来,一看那边像坟丘一样的一堆东西,好奇</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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