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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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魏厉声宣称:“你太粗鲁,我不跟你这种人解释”挣扎着晃开于队揪住他衣领的手,转过头来,疑惑地盯了我一眼。

我冲他点了一下头:“魏哥,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老魏反手戴着捧子,弯着腰扭了扭身子,似乎有点儿不知所措,含含糊糊地回答:“谁知道怎么回事儿,谁知道呢这就要砸我严管呢我干什么了我这种做法很法西斯哦。”

我走过去,给他整理了整理被拉扯得有些变形了的衣服,轻声说:“稳住架儿,没什么大不了的,严管才到哪儿反正都是打劳改,在哪儿都是一样的打哎,是不是因为刚才你要打宫小雷的事儿”

“我没打他呀,”老魏硬着脖子大声嚷嚷,“老子是个出名的好脾气,哪能干那样的事情我就是打了他,还至于这样嘛”

“魏哥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话,”我瞥了于队一眼,故意提高了嗓门,“不管怎么说,打人也不对嘛,你还吆喝着打什么打难道政府还支持你们打架吗”

看来老魏还就是有点儿缺脑子,支棱着脖颈,瞪着我说不上话来了。

于队上前推开我,揪着老魏的衣服往前拖去。

看着老魏的背影,我嘿嘿笑了:活该,昨天晚上你差点儿把你大爷我吓死呢。

我迈着惬意的步子溜达进了车间。车间里隆隆的机器声震得我的耳朵阵阵发痒。

第二十六章 曙光 1

转到老辛床子的时候,老辛正站在床子后面发呆。我吆喝了一声:“嗨,辛哥在想什么”

老辛打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咧着干燥的嘴唇冲我笑了笑:“你没回去”

我也跟着笑了笑:“好长时间没来看看伙计们了,我胡乱转转,不急着回去。”

老辛走出来拉着我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心不在焉地说:“这一阵子,杨队又开始整顿狱内秩序了,刚才我看见于队把老魏提走了,好像是要送严管队呢。唉,打什么架呢肯定是刚才魏三儿要帮我打宫小雷,这才出的事儿。”说完偷偷扫了我一眼。

我的好哥哥啊,你还是别跟我玩儿这一套了,兄弟我的脑子还没让你那一脚踹糊涂了呢。

我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唉,整天整顿,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老辛拧一把嘴唇,大口地呼吸了两下,仿佛一下子年轻许多,一把扳过我的肩膀,两只眼睛里面像是点上了一千瓦的灯泡:“兄弟,要大胆,要谨慎,要坚强咱们总归会有出头之日的。他日他个奶奶的,我就不信我还出不去这个大院了。老四,你听好了,哥哥这次肯定能减他个三年两年的,只要这次把刑给我减了,我再好好活动活动,没准儿再呆上两年就出去了。到时候,咱哥儿俩在社会上好好交往着,大干他一场,像林武说的那样,咱们把失去的青春给它找回来”

这话要是搁在几天前,我肯定会被他讲得热血沸腾,可现在我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一抖搂身子像要掉下来的样子我摸棱两可地笑了笑,自顾自地点上一根烟,眯着眼睛抽了一气,方才打个哈哈说:“辛哥说得太有道理了,将来我要跟着辛哥在社会上闯荡一番,说不定咱也能混成个大款呢,到时候想什么来什么,那叫一个痛快。”

“就是就是,在这里咱是混不出个人样儿来啦,”老辛的眼圈忽然有些湿润了,嗓音也变得颤颤的,“凭我堂堂的大春,横行江湖多年,没想到今天竟然掉这么个底子,让一个不够碟子不够碗的小混子给砸了。”

我安慰他说:“那叫什么砸呀不就是一勺子的事儿嘛,你不是还跺了他的脚面子一脚的嘛。真造起来的话,他那么十个也不是你的个儿呀刚才,我在队部看见杨队给他上捧子了,估计要砸严管呢。”

“砸个破严管算什么买卖老子这口气没出”老辛突然打住不说了,冲我挥挥手,脸上闪出一丝无奈,“你别笑话我犯小人,哥哥我劳改劳得都快要成了膘子了算了算了,提起这个来我就难受。老四,你能不能跟我说个实在话,魏三儿到底是因为什么被他们押走的”

我握了握老辛的手,一脸真诚的说:“要是知道他为什么被押走的,我能不告诉你我这儿也纳着闷儿呢。”

老辛斜眼看了看我,低声说:“也许是他干了别的事情,但愿别牵扯上我。”

我无聊地笑了笑:“怎么会呢老魏又不是膘子。”

老辛挺了挺胸:“算了你不知道,那才是一个大膘子呢。”

我刺激他道:“辛哥真能闹,人家魏哥昨天还帮你说话呢。”

老辛突然火了:“他帮个屁我不当这个破官儿,他点着我是谁势利眼。”

呵,这还算是个人吗我讪笑着拍了拍老辛的手背,转身走出门去。

外面的阳光还是那么刺眼,耀得我差点儿张倒。

回监舍的路上碰到一个原先在入监队时认识的伙计,还没等我跟他打个招呼,那伙计就跑了过来:“嘿四爷们儿,老没看见你了哎,你知道打地磙子的事儿了吗”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想起来谁叫“打地磙子”,那不是整天跟在董启祥后面耷拉着眼皮,伺机给董启祥拿腰的那个“木逼”嘛,他有什么事情关我屁事。我随口问道:“他怎么了”

那伙计一拍大腿,尖声嚷道:“你的消息可真是太不灵通啦,打地磙子人家回家啦你猜怎么了三年改成了一年。就这,他还多打了将近半年呢。好家伙,走的时候那叫一个气势,什么都不要了,把手就这么一挥,哥们儿,社会上见,拜拜穿着一身春秋衣像飞一样地滚蛋了。你瞧瞧,我这身衣服还是他留给我的呢。”

这话听得我心里痒痒的。我把饭车支下,急匆匆地问:“哪个法院给改的”

“南市的,南市法院可真办事儿哎。我们车间都改好几个了,你听我给你数数来,有好好,你不听算了。哎,你不也是南市判的吗你没申诉啥的”

“我申了,没人管。”我说。

“不到时候,人家法院也忙呢,判的时候忙,改的时候更忙。前几天我听人说,法院里专门成立了一个改判小组,就是要给咱们这些冤死鬼伸冤呢。”

管你成立什么呢,别忘了我就成。我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慢慢等着吧。”

路上,不断的听到喜鹊叫,随着叫声,我仿佛在黑夜里看到了一丝淡淡的曙光。

走到监舍门口,我放慢了脚步,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除了林武扯着狼一样的嗓子在唱歌外,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声音。

我大声咳嗽了一声,大虎颠颠的跑过来给我开门:“四哥回来了刚才我和姚哥还念叨你呢,姚哥说要给你做龙肉吃。”

得,你们还是别跟我玩这套二八毛了,爷们儿明白着呢,肯定是看见老魏的狼狈相,老鹞子又要玩怀柔术了。

我把车把往大虎的手里一杵:“亲兄弟,推厕所里给我刷刷,刷干净了我赏你。”

“好嘞,俺四哥真疼我。”大虎倒退着拉车去了厕所。

林武见我回来了,哈哈大笑:“咬人的狗不露齿啊,干得漂亮。”

他是怎么知道的我一愣:“别胡说八道,咬什么人”

林武拉着我进了我们屋,一把将我推到床上:“你是真信不过我林武啊,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你想玩独的啊你,管怎么也让我临走找点儿乐趣啊。”我笑得很轻松:“看这样子你知道的不少啊呵呵,说说看,你都知道什么了”

“别跟我打马虎眼,”林武扳过我的脑袋,仔细地看我的鼻子,“我还以为你的鼻子粉碎性骨折了呢那多好让老辛跟我一样也加上个一年半载的哦,还不知道是谁打的呢嘿嘿,谁打的也应该记在老辛的头上,咱不是膘子。”

“无所谓,”我过去把门关上,把手指放在嘴巴上比划了一下,“嘘,别让老鹞子听见,听见的话,我的鼻子又好遭殃了。”

“看来你还是有点儿怕他,”林武捣了床帮一下,大声说,“老鹞子也快要完蛋了,刚才让杨队好一顿训斥,刚帮着老魏搬着铺盖去了严管队了,这会儿不在家。来,跟我说说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儿这帮膘子想造反吗我帮你出气”

事情到了这般时候,我再藏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我半躺在床上,把昨天晚上的事情简单跟他说了一番。

林武发怒了:“老逼辛也忒黑点儿吧这不是私设公堂是什么他敢跟咱哥们儿玩这个不行,他回来我得去砸他”

“砸什么砸再砸连你也走不了啦,”我忽地坐了起来,“你想想,老辛就那么轻易的让你砸吗不说你还打不过他,就是他不还手,光用脑子玩你,你就别想痛快着出去了。”

林武陡然光火:“我怕他个鸟毛想当年我在看守所的时候,连蝴蝶那样的”

“好好好,咱先不说这个,”我讪笑着摇了摇手,“你跟我说说,刚才监舍里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于队和张队在老魏床底下搜出了一把刀子,立马押去了严管队。”

“哦,可怜的孩子。”我笑了,痛快。

“你打谱怎么处理老辛”林武豪情满怀地瞪着我,“不行我先砸他一家伙”

“没意思,光出事儿,”我靠近林武,轻声说,“我是这么想的,你不是快要走了吗这个时候,你在杨队面前说什么都不为过。这么办,你这几天找机会去跟杨队说说老辛的为人,最好再给他编点儿他还说过一些反改造的话什么的,让杨队开始讨厌他,只要这一步达到了,那我就有时间跟他靠了,早晚我会让他叫我爷爷的。”

“好小子,你这招也够黑的啊,”林武推了我的脑袋一把,“你这不是让我去干迷汉们干的那一套嘛,我林武打从来了劳改队就没干过这样的事儿,我就跟他玩明的。”

我瞥了他一眼:“怎么个明法”

“砸货”这声“砸货”喊得声若驴鸣,震得窗玻璃“哗啦哗啦”一阵乱响。

“砸货哈哈哈哈”我起身关上了窗户,别把玻璃吓破了。

“砸货。”林武又重复嚷了一声,这声比刚才那声降了一个八度。

又吹牛,你怎么以前不跟他玩儿明的合着要走了,你就扎煞起来了我撇了撇嘴,回来坐下没有说话。

林武见我的表情不大对头,扑拉两把头皮,冲我笑了笑:“嘿嘿,老四又笑话我充大头了啊说说罢了,谁砸谁呀,现在的劳改队跟以前不一样了,全凭脑子。唉,这是个什么世道你有能耐也得干憋着,像圈在笼子里的狼。我也明白这不是个打架的地方,真正打架不是两个人拼技巧和力气的,拼的应该是钱是义气是魄力好了,等机会吧,我会给你出气的,相信我。”

“你的话真是前言不搭后语,”我笑一声,问,“那你同意我刚才说的了”

“这个嘛呵,行啊,我就当一回小人吧,这可是你教我的啊。”

“什么意思你是在骂我是个小人吧”

“不是骂,是表扬我来告诉你,”林武忽地站了起来,“小人也不是不可以当的。听着,人,应该有一百个心眼儿,九十九个是坏心眼儿,就一个是好的,当别人对你好的时候,你只用这一个好心眼儿来对待他,当别人对你下死把的时候,你不用这九十九个坏心眼儿来待他,你就是一个彻底的膘子。说实话吧,我砸老辛并不全是为了你,我是看不惯他的伪君子做派。”

别的我没往心里记,我只记住了他关于“心眼儿”的分析,太有道理了,敢情林将军是个天才呢。

林武看我的表情忽然变得暧昧起来:“哥们儿,你希不希望我走的风光一点儿我很在意这个的。”

我有些纳闷:“什么意思我能不希望你风风光光的走吗”

林武嘿嘿地笑:“这你就不懂了,在这里也讲究排场,体面的人在走的时候都要喝个庆功酒呢。”

“还喝呀”一听这个我的头皮就有些发麻,“你就是拿来茅台,再把刘晓庆和陈冲请来陪我,我也不喝啦再出事儿,我就彻底完蛋了哎,我怎么觉得你这话里有话呢”

“呵,你小子真精神啊,连话里有话你都能听得出来”林武搓着刮得铁青的下巴,眯眼看着我嘿嘿笑了,“钱好钱好,有钱能使鬼吹箫我对不起你,我做了小人了我是个小偷。”

不好,我的钱我连忙翻身下床,钻进床底摸我那只藏了一百块钱的棉鞋。

第二十六章 曙光 2

完了,除了摸出一只臭烘烘的袜子来,里面什么也没有。

我拍打着手苦笑了一声:“我在你眼里是一点儿隐私都没有了。算了,这不算偷。”

林武说声“脸皮厚吃块肉”,死皮赖脸地把脚搬到床上,从袜子里掏出了年前接见时我姐姐给我的那卷钱,瞄了门口一眼,轻声说:“小子,就你那点儿小脑子还想吃独食咱是干什么的咱是专门吃大户的啊。实话告诉你吧,林大将军我早就惦记着你这一百块钱呢。本来呢,我想自己密了,到出监队办酒喝,谁知道这阵子出去的人多,走之前也没有什么出监队了我是这么寻思的,就用这一百块给我办桌子滚蛋酒。这次咱们不用求着老鹞子了,咱自己有房间。我想把本田大叔和老范他们叫来,哥儿几个痛快痛快,这次保准没事儿,我跟老哥儿几个不是呆了一年两年了,心里有数。”

“钱在你的手里,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我还是那句话,我什么都不知道。”

“谁说你知道了钱又不是你的,是我大姐上次接见给我的。”

“你大姐漂亮吗”我瞪着他的烧饼脸笑道。

“废话,你没看见我长什么样儿吗咱大姐美女一个。”

“哦,小舅子。”

我们正这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大虎在外面敲门:“四哥,我可以进来吗”

这小子也学谨慎了,进门先请示。我示意林武把钱藏起来,大声说:“亲兄弟,请进”

大虎一步跨了进来:“四哥,咱把饭车擦得铮亮,都能当镜子使呢。那什么,没事儿我回去”

我冲他勾了勾手:“回去干什么我还没奖励你呢,过来。”

大虎笑嘻嘻地凑了过来。我站起来,瞄准他的裤裆,一脚踹了过去:“哥哥我奖励你”

大虎“哎哟”一声蹲在地下,抬起头放声大哭:“你怎么了我我冤啊我。”

我转身从林武的枕头底下摸出老辛留下的半袋子旱烟,“啪”地摔在他的头上:“四哥守信用,奖励你。”

大虎擦一把眼泪,双手收着洒在地下的旱烟,连哭带喊:“四哥,你还是我的亲哥哥。”

等大虎收拾完了,林武照准屁股踢了他一脚:“滚吧,以后长点儿眼生。”

大虎头也不抬地闪了出去。

忽然我就觉得很难受,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原因。

我端起林武放在桌子上的一大茶缸子水,“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直到有了想吐的感觉才罢手。

林武不解地看着我,一脸茫然:“喝那么多水干什么当心肿脸。”

我没有说话,一下子把头拱到铁窗上,“哇哇”地吐了起来。

林武有点儿吃惊,不住地拍打我的后背:“你看看你看看,这不就来了神经病啊你,你以为这是喝啤酒啊水在肚子里是存不住的,再喝连肠子都吐出来了。”

我转身打开他的手,蹲到墙角用手胡乱地抠嗓子眼,我要把心里所有的委屈全都吐出来

林武搬了一个凳子,坐在我的身后一下一下地捶我的背:“真神经病啊你吐吧吐吧,到最后把肠子和一遭儿顺嘴巴吐出来得了,那你就省事多了,等出去办事儿的时候方便,直接趴人家姑娘的裤裆里点头算了,说不定人家姑娘还喜欢你这样的呢,大头小头一起上”

林武叨叨着,我吐着,直到把清水变成了黄水,我才仰面躺在了地下,任眼泪和鼻涕满脸流淌,瞪大眼睛大口地喘气,两只耳朵里有知了的声音在吱吱地叫。

林武从凳子上下来,一屁股坐在我的脑袋旁边,安慰我说:“别难受,我知道你的心里委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咱犯了法呢,犯了法就得挺着脑袋挨。比你难受的多了,就说我吧,我打从进来就没过一天舒服日子”

“别说了,”我打断他,忽地坐了起来,“没事儿,咱接着挨就是了。”

“这就对了嘛,”林武搂着我的腰把我按在床上,笑着说:“来,我跟你说说我出去以后的打算”

“打住打住,你还是别说那些馋人的事儿啦,我听了更难受。”

“那你让我说什么你说就我这样儿的出去还能干点儿什么劳改都把我劳愚了,出去跟个膘子没什么两样,什么也不会干啦好,既然你这么难受,干脆我给你作首诗听吧,抒发抒发感情。”

他还会作诗我打扑着落在脖颈里的烟灰,无声地笑了:“小子,你要是会作诗我喊你爷爷。来,作首我听听。”

“听着啊,”林武沉着嗓子朗诵上了,“鹅鹅鹅,曲什么向天歌,白毛浮绿水青山再什么来着你还别笑话我,当年我作这首诗的时候才八岁呢。对了,红掌拨青波”

林武见我干瞪着眼睛不说话,以为我很欣赏他的杰作,清清嗓子接着说:“下一首开始那什么啊,人生”

我还在等着下文,他突然打住了:“这首怎么样”

我茫然:“哪首”

林武瞪大了眼睛:“就是刚才这首啊。”

刚才他又作诗了我更加不解:“什么”

林武一挺脖子:“啊,人生”

哈这的确是一首好诗歌,人生就应该没有下文了,你自己去想吧对,好诗。

我扔了烟,哈哈大笑:“啊,人生真他娘的好人生好好,好。”

正笑着,老鹞子推门进来了:“俩膘子挺快活啊。”

我坐起来,冲他笑了笑:“龙肉做好了吗”

老鹞子过来掀我的枕头:“先给哥哥拿包烟,我断顿儿啦,”揣兜里一包烟以后,拍了我的肩膀一下,“急什么好饭急不得啊哎,你听谁说的我要做龙肉”

林武腆着脸插话说:“大虎早就告诉老四了。呵,光明会吃着呢,我看见他把老鼠不,把龙肉搁饭盒里腌上了,那颜色真馋人,光明在吃上有一套。”

老鹞子摆了一下手:“咳,说这个干什么也就是在这里,在外面谁吃这玩意儿哎,老魏是怎么了怎么二话没说就给砸严管了呢”

我敷衍道:“他在车间里要打宫小雷,可能是为这事儿吧。”

“哦”老鹞子乜了我一眼,“活该,这个没长脑子的。不是看在老辛的面子上我早干残废他了跟谁沾光他不觉。好了,不说这些糟烂事儿了。刚才我去送魏三儿,顺便去了趟伙房,我事务队的牢友给了我几个鸡蛋,中午老四再多留点儿菜,哥儿几个到我屋里会餐去。我露一手绝活儿,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咱们哥儿仨以茶代酒喝它个痛快。”

“行啊,姚哥仗义。”我说,心里竟然浮上一丝伤感。

“仗义个屁,就这样你们还想砸我呢,”老鹞子瞥了林武一眼,“是不是林子”

“什么话,”林武挥了挥手,“我那不是跟你闹着玩儿嘛。”

“老四,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着点儿,有些事情别往心里去,”老鹞子按了按我的肩膀,起身往外走,“以后哥儿几个好好交往着比什么都强,别听那些兔子乱叫唤。小广不是说过嘛,这里面圈着的全是狼。”

我听出来了,老鹞子跟老辛这是又“里鼓”内讧了。

我坏笑一声,在他的背后大声嚷道:“姚哥,把龙肉多放点儿辣椒,那玩意儿清脑子”

第二十六章 曙光 3

林武走了夏天来了,队上发了夏天的衣服,很漂亮,浅灰色的坎肩肩膀上扛了几条白色的杠子,不仔细看还以为这是一件潇洒的海军军装呢。大家穿了这样的衣服走起路来显得格外精神,跟一根根翩然飘过的“驴绳”似的。林武故意把自己的坎肩缝小了一码,这样,他的肌肉就更加明显了,胸脯那块儿凸得气死马屁股。有一天他又在炫耀自己的肌肉,我刺激他说,前几天董启祥来信了,说蝴蝶有可能分到咱们大队来,你以前在看守所的时候打过他,再在这儿整天这么亮块儿,没准儿把他惹嫉妒了,跟你拼命呢。林武“哼”地哧了一下鼻子:“我又不是没见识过他的能耐。我就不相信他有传说中的那么神。有什么呀,来了这里大家都一样,就是一条驴也修理成鼻涕了。”

我说:“这个有可能,不过驴来了总比羊要难修理一些吧”

林武很赞同我的观点:“对,蝴蝶应该算是一根驴,老鹞子老辛小广这样的,顶多算是羊。”

我被他逗笑了:“那么你和我呢”

林武眯着眼睛看了我一阵,坏笑道:“我是猪,你是鸡。”

我仔细想了想,感觉他说得也差不多,我的级别跟他们这些江湖牛人相比差得简直太远了,不过以现在的处境来看,我不一定还是鸡了,我正在朝着驴那个方向阔步前进。胡乱聊了一阵,我说:“听董启祥的意思,他在入监队的时候跟蝴蝶成了铁哥们儿,不过铁哥们儿归铁哥们儿,感情上还差了一道劲。你说,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也跟我也成为真正的哥们儿呢我比较喜欢跟这样的人接触。”

林武说:“简单,要想事成,先有造型。第一次见面儿很重要,你必须在见他第一面的时候让他感觉你是个跟他差不多一样的猛人。”

“我不太会装啊。”装猛人我还真的没有试验过,对自己的形象很是没有信心。

“啊哈,这就开始装上了,”林武推了我一把,“拿派头不是你的强项嘛。”

“跟这样的人拿派头”我有些畏缩,“不好吧人家不会揍我”

“掌握火候啊,这还需要我教你”

“明白了,”我点了点头,“哈,等他来了我非拿出大哥造型来不可。”

“对,这样他才能重视你,将来才有可能成为你自己的兄弟。”

林武明天就要走了,晚上在厕所里把身子擦洗得如同一只脱了毛的鸡。

大虎站在旁边时不时地摸一把他结实的胸脯,表情迷惘,像个yin贼。

在屋里换衣服的时候,林武笑嘻嘻地对我说:“老四,喊了睡觉以后咱们就开席”

我说:“你招呼伙计们喝吧,我出去给你们照望着点儿。”

我跟大虎坐在走廊头上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看见本田大叔和老范还有铣床组的两个朋友,前前后后进了我们房间,样子都很兴奋,嫖客进窑子似的。

大虎不解地问:“他们要干什么呀四哥”

我敷衍道:“不干什么,林武要走了,大伙儿这是过去跟他叙叙旧呢。”

老鹞子慢悠悠地溜达过来,经过我们房间的时候吸了两下鼻子。

我的心里一懔:乖乖,可千万别让他闻出酒味儿来。

老鹞子冲我勾了勾手,然后指了指厕所,我慌忙跟了进去。

老鹞子眯着眼睛看着我说:“林武又在屋里喝酒了。”

我装做无所谓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胳膊:“随你怎么说,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呵,谁还能老呆在这里不走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鹞子笑了:“我说什么了吗姚哥我的心也是肉长的呢。别想多了,早点儿睡。”

回去跟大虎胡乱聊了一气,估计得有半夜两点多了。本田大叔他们陆陆续续地出来了,一个个鼓着嘴巴,就像忙活了一天红白喜事的吹鼓手。

我装做没有看见他们,继续跟大虎闲聊。

大虎直勾勾地看着本田大叔他们,突然问我:“这些家伙怎么都笑眯眯的,高兴什么呐,我怎么觉得他们好像是喝酒了”

“别胡说,”我把他的脑袋按在桌子上,低声说,“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在这里胡说八道是要吃亏的,你不知道林武的脾气让他知道你乱说话,不砸死你才怪。”

大虎就势趴在桌子上,轻声嘟囔:“我不愿意人家打我,我也有自尊心。”

回到屋里,林武正在忙活着收拾桌子,见我进来了,瞪着醉眼瞅着我傻笑:“嘿嘿,我得谢谢。。你,我林武临走也算是排场了一把。伙计们都很高兴,直夸你呢。”

夸我干什么我的心里一紧:“你是不是跟他们说钱是我给你的”</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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