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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闭着眼，感受着一股气流以极缓极缓的速度慢慢在他身周蔓延开来，他静静吸纳着灵气，一方面又认真运转着心法。

一圈，两圈，三圈……那心法不知运转了多少回，待伊宁再次睁眼时，他已经成功由后天转为先天，步入了炼气期一层的境界。

步入炼气期，好处也是非常明显的。待伊宁洗干净一身脏污，才发现自己皮肤闪着莹润的光泽，脸颊微红，发丝亦是一根一根乌黑润泽，便是体魄也强健了不少。此刻的伊宁乍看模样没有任何变化，可看起来却健康了不少，再不复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因白日里还需打扫万象塔，伊宁也没有立刻突破炼气二层的打算，又打坐了一会儿巩固了修为，他方才睁开眼睛，取出灵牌，往万象塔一层走去。

这次并没有空行带路，伊宁是一个人去的。

天色还早，可天水阁也不乏刻苦勤奋的弟子，见伊宁神色平静地前往万象塔，众人便都或怜悯或讥讽地看着他。总而言之，等伊宁从万象塔回来，便发现自己真正在外门出了名。

外门都在传，临霜院有个弟子被罚去扫万象塔了。一时之间，伊宁得罪执事长老的传闻甚嚣尘上，那些往日里和伊宁还有些交往的弟子便开始避着他，便是在路上与伊宁相遇，他们都高昂着头，故意做出一副不相识的模样。

伊宁冷笑一声。

这就是修真界的残酷，朋友背叛，兄弟阋墙，师徒决裂……更不用说仅是不靠谱的感情，怎么前世的他就傻到了那个地步？

对于所有的传闻，伊宁都表现得相当平静。他一门心思离开天水阁，又怎么会和天水阁的修士有什么牵扯？

倒是熊霸对此很是忿忿不平，暗地里和那些弟子打了几回架。伊宁确认熊霸没怎么吃亏后，便任由他去了。而他自己，仍如平常一般在万象塔和外门之间往返，那些落在他身上的刺耳目光他也恍若未觉，依旧我行我素。

黄脸老者见他进来，轻轻点了点头。

不待他开口吩咐，伊宁便取出灵牌，破开禁制，洒扫起丹室来。一面擦拭着丹炉，伊宁也在静静观察着黄脸老者的动向。确认他此时并未监视自己之后，伊宁目光微闪，倏然之间，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丹室之中，让人惊奇的是，伊宁的身形如同游鱼般穿过了禁制，而禁制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并未有任何变化，一直守在一层的黄脸老者也没有察觉分毫。

若是无涯在此，恐怕能够猜出伊宁所使的手段。

伊宁不过炼气期一层的修为，又怎么有本事突破那等高深的禁制，以及金丹期修士的查探？

只因为他服食了一枚破障丹。破障丹顾名思义，乃是专门破除障碍与禁制的丹药。然而在整个天水阁，亦或是丹界，能够真正炼制出破障丹的也仅有伊宁一人，这也是他愿意来到万象塔的缘故。前世伊宁被拘禁时，在地牢中发现了一卷丹书与一卷火属性功法，但不知为何，天水阁上下居然无人知晓。伊宁趁人不注意翻开看时，才发现丹书所着俱是失传多年的上古丹方，那卷功法亦是与丹师极为契合，只是那时伊宁已然濒死，自然没有办法修炼，只能胡乱记了两个丹方，便将两卷书又藏了起来。

破障丹便是其中之一。

伊宁自被罚去打扫万象塔后，便开始想法子炼制破障丹，幸亏破障丹并不难炼，所需药草也不难寻，尝试了半个月，伊宁侥幸炼成。

而今日，正是伊宁选择取出丹书与功法的时机。

他的身形急速下坠，只是片刻便到了前世他被拘禁的地牢。万象塔乃是专供入了魔障的修士炼丹的所在，因而无论外门还是内门弟子，一个个均是避之唯恐不及。前世无涯选择了万象塔地牢拘禁伊宁，也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毕竟太上长老无缘无故便拘禁了内门弟子，将来又有谁敢加入天水阁？

而此时，因为无人被关，整个地牢显得空荡荡的，连守门的人都没有。

伊宁平复着呼吸，放缓脚步，尽力隐藏着自己的身形。他深知，尽管无人看守，但是天水阁必定会在地牢附近做出一番布置，若是他不加倍小心，恐怕就要被察觉。

地牢里空荡荡的，也无人清扫，上面甚至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然而此刻伊宁脑中浮现的全是前世的场景，他默默闭上眼睛，掩去了其中的凌厉之色。这座地牢真的和前世一模一样，因为无涯需要他的血，所以他连浪费自己血液的机会都没有，除了那唯一一次偶然……可以说，他被关进来的时候地牢是什么样子，他死时也还是什么样子。

第三步第六格，没有丝毫犹豫，伊宁划破手指，任血液缓缓渗透进地面。逐渐地，死板僵硬的地板塌陷了些许，一团温暖的白光慢慢上升，最终纳入伊宁手心。他伸出手指，揭开乳白色的光圈，泛黄的书页就这样掉了出来。伊宁取出一个小小的储物袋把东西放了出去，抹除地牢里的痕迹，便飞快地消失在原地。

就在他身形消失的刹那，地牢四周忽然绽放出了无比绚烂的光芒，淡金色的光晕伴着尖锐的鸣叫响彻整个地牢。下一刻，黄脸老者的身影出现在地牢之中。他敏锐地巡视着四周，又将地牢附近的镜像仔细查看了一遍，却仍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可若是无人侵入，又怎么会有警示？

黄脸老者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暗忖着，或许是老鼠之类的小动物？总之他看守万象塔这么多年，若是有修士潜入，大多也是盯上了一层的丹药，地牢只是个空壳子，有谁会过来？

黄脸老者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地牢之中。地牢仍然静而空，唯有几粒灰尘轻轻扬起，随风飘走。

回到丹室，伊宁面色平静地擦拭着丹炉里的灰尘，一点收获重宝的喜悦都没有。但若是有人靠近，定会发觉此刻他的手是微微颤抖的。从丹室到地牢，他不过花费了半刻时间，没有谁察觉到他的离开，也没人知晓，他的储物袋中正藏着谁都要垂涎的至宝。相反地，他打扫起来更加认真了，此次进入万象塔的目的已然完成，接下来的时间，他不介意多锻炼锻炼自己。

一转眼，便是两个月过去。执事长老并未说清楚伊宁要打扫到什么时候，倒是某一日的上午，黄脸老者拦住了正欲离去的伊宁，他一时没注意，一块灵石便落入了他怀中。

“期限已到，明日你就不必过来了。你这几个月的勤恳，我是看在眼中的，那几位长老也极是满意，这是赏你的报酬。”

伊宁一看，发现怀中居然是一块中品灵石，当下便对黄脸老者道了一声谢。

在外门，按照规矩，每个弟子每月共有三块下品灵石，一块足够普通资质的弟子修炼十天，若是天赋较高的，为门派立下功劳亦可以另外兑换灵石，这正是外门弟子的常态。而一块中品灵石足可以抵一百块下品灵石，也就是说，足够现在的伊宁修炼数百天，这当真是相当好的报酬。伊宁这几个月修炼时只花了三块灵石，然而兑换药材就花了四块，再加给空行的那一块，如今所余不过一两块而已。

黄脸老者微微一笑，将灵牌收回，目送着伊宁离开了万象塔。

他守护万象塔至今，却从未见过如伊宁这般乐观勤恳的弟子。旁人若是听说要来打扫万象塔，无一不是如丧考妣大祸临头的模样，因而在打扫时也是错误百出，反倒惹得长老们生气给自己招祸。没有谁像伊宁这般用功，就好像把惩罚也当成了修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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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灵石

手中既有数量充足的灵石，丹书与功法也已入手，伊宁便静下心来一门心思准备修炼。天水阁对外门弟子极为漠然，只每一年办一场外门弟子大会择出优异者予以培养，旁的时间多是不管不顾居多。因此，对于天水阁弟子而言，升入内门是唯一的出路。

伊宁取出灵石，拢在手心，双眼默闭，吐纳出口中浊气，静静打坐起来。

十天之后，伊宁破关而出，一身修为俨然已从炼气一层升至炼气三层。他这修为看似低微，但对于一个入门不满一年的弟子而言，已是极为难得。

“严御师兄？内门第一人的严御师兄？”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伊宁步子微微一顿，他干脆停在一块大石后面，听着那两个弟子的密语。

片刻之后，他双眼微微眯了起来，严御居然来外门了？

那个眼界高到天上的人，居然也会到外门这种地方来？旁人不了解严御，但伊宁好歹是上辈子真正与他相处过的人，或许浓情蜜意时他察觉不出严御的性格，但只需细细回想一遍，那些被他疏漏的场景也逐渐清晰起来，再抽丝剥茧，捉到严御的特点也并不太难。

严御这人心眼极小，又能隐忍，看似温和无害，但只要谁得罪了他，便是等待数十年，他也会动手报复。这样的人往往容不下比他更有天赋的弟子，他一人霸占内门第一人数年，也是因为他总会将那些有天赋的弟子扼杀于摇篮之中。整个天水阁，能被严御看在眼里的只有太上长老无涯，旁人，便是其他内门弟子，也从不曾被他看在眼中。

在伊宁看来，外门从来不是严御该来的地方。

那两个弟子走后，伊宁便动身前去多宝楼一楼领取本月的灵石。多宝楼乃是天水阁中专用于发布任务、领取灵石以及兑换奖励的场所，一楼乃是专为外门弟子服务，二楼三楼以上只有内门弟子以及金丹长老才可进入，不仅灵气比一楼充足了数倍，其中的奖励更是丰富。

当然，对于初入天水阁的弟子而言，便是一楼的陈设也足以让他们啧啧称奇了。

见进来的只是个粗布衣服的年轻弟子，柜台后的执事眼皮都没抬，只懒洋洋地问了一句：“何事？”

伊宁道明来意。

那执事神色更是惫懒：“旁人的灵石都是月初来领，偏偏你就是月末来。罢了罢了，你也是侥幸碰上了我，给你两块，下次不可如此了。”

伊宁点头称是，接过那执事递过来的灵石。

一块看着晶莹剔透，个头却比普通的下品灵石小了一半，另一块却是掺插着黄黑色的杂质，看着模样就极不纯。伊宁唇角微微一勾，这也能算两块灵石么？若论功效，恐怕只抵得上一块下品灵石。许是伊宁盯着灵石看得太久了，那执事喝道：“你怎么还在这儿，该哪来的回哪儿去，别磨磨蹭蹭的，外门弟子就是如此，挑挑拣拣的……”

“什么挑挑拣拣的……”

一道清朗如山泉流淌的声音猛然响起，一楼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门口。日光灼人眼，片刻之后，那人的身影才逐渐清晰起来。月牙白色的纹绣道袍勾勒出这人的挺拔身姿，腰间白玉更添一分文雅气质，眼眸如星面如玉，虽俊逸倜傥，然而这人身上更让人难以忽视的，却是他周身强大的气势。

甫一露面，他便好似将这多宝楼所有的光华都摄了去，旁人全都成了他的陪衬，怎么看都是黯淡无光的。

伊宁身躯蓦地一振，尽管他已经学会了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在此时此地遇上自己的仇人……伊宁吸了一口气，手指陷入掌心，眼眸神色也很快恢复了常态。

严御！风度翩翩实力高强的大师兄，内里却一个虚伪的魔鬼。伊宁恨不能立刻便让他尝一尝前世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但是现在还远远未到时机。伊宁隐去眸间森冷，再抬头时，他的模样已经与那些崇拜严御的普通弟子无异，甚至在严御目光扫过来时，伊宁还露出一丝羞怯的笑意，眸中满是对严御的狂热。

先前对伊宁怠慢敷衍的执事此刻却是弯下腰来：“严师兄怎么有空来一楼，该让童子提前过来吩咐一声才是，弟子们也好提前准备准备。”

严御微微一笑：“只是过来看看而已，何必打搅了各位做事。方才我听见的挑挑拣拣的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多宝楼一层的宝贝这位师弟都瞧不上？”

伊宁手中仍执着那两块灵石，严御耳清目明，自是将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伊宁摇了摇头：“不是，弟子修为低微，多宝楼中的宝贝都让弟子看花了眼，怎么会瞧不上。只怪弟子这个月忙着修炼来晚了一些，管事能分我灵石，我已经很满足了。”

那执事先是额头冒着冷汗担忧伊宁不识趣到严御面前告状。虽然他从未将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放在眼中，但弟子毕竟是弟子，执事都是为弟子服务的，捅到上面去，没理的也只会是他。正如那凡俗之中，帝王宫妃无数，那些不受宠的下人婢女都可以踩一脚，但若真有有心人查起来，下人们根本站不住脚，这是身份注定的。然而眼见伊宁如此上道，他松了一口气之余，便也开始拿正眼瞧着伊宁。

也真是个傻子，被欺成这样了都不知道反抗。

严御将那管事所为尽收眼底，笑道：“门中弟子修炼辛苦，陈执事你可要一视同仁呐！这位师弟修炼辛苦，换一块质地高一些的灵石给他。”

陈执事讷讷应了。

“唯有如此，门中弟子才能用功修炼，我们天水阁也才能长久兴盛。”

冠冕堂皇的一席话下来，严御自觉极是满意，待瞥见那头伊宁眼中毫不遮掩的崇拜之色后，他笑容更是灿烂了一分。

严御走后，安静的一楼才逐渐嘈杂了起来。伊宁听着耳畔赞叹大师兄心系普通弟子的话语，心里泛起一阵冷笑，这便是严御惯常使用的手段，他前世不也是被他温和的话语俘虏，以为他是可信赖之人，才一步步落入绝望的深渊。

从多宝楼回来，伊宁一路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和熊霸说话时也多了一丝漫不经心。修为到炼气三层后，他的饭量也比之前大了不少，一顿能吃好几个馒头，直看得熊霸频频瞪眼。

熊霸再也不敢分东西给伊宁吃了，如果分给伊宁的话，他自己就要饿肚子了。

唰唰扫荡完一食盒的馒头，伊宁倒上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品味了起来，那闲适的模样让熊霸以为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错觉，一时没留神，被蛋黄噎住了。

“咳咳咳……”熊霸大声咳嗽着，抱起茶杯喝了一口，方才缓过气来，“噎死我了。”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熊霸低着头，翻了个白眼，他吃饭的速度根本就不快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