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山是荒山还是被人类开发过并不是很难看出来。人类生产生活的种种活动会留下痕迹会对地层产生扰动,地表的植被水纹山石等等受人类活动影响也会发生变化。”
付东楼被令狐纯探究的目光一盯心下一阵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忙换了一种比较直白的说法:“简单来说,原始森林和有人开发过的森林是有些区别的,你们就没发现这地方的树木植被和别处都不一样吗?”
令狐纯又仔细看了看周围的树木,摇摇头道:“都是一样的品种,未见有什么不同。”
“真笨,还是柱国上将军呢,观察力这么差。”天天被令狐纯嘲笑体力不好,付东楼早就憋了一肚子闷气了,这下总算找到机会以己之长比人之短了。
“你看咱们里侧的树木的枝干是不是比外侧树木的看上去细一些,长势也不如外面的好?”
这几日付东楼为了记路,对周围的环境植被很是上心,发现其间的差别并非难事,而令狐纯等人大概是一门心思找建筑物,哪里注意花花草草了。哪怕现在付东楼指了出来,令狐纯也很是费了番功夫才发现差异。
“这些树应当是被人移动过的。比如说我要在这个山头上盖一间屋子,肯定要先砍树腾出盖屋子的地方不是。这个古迹的建造者想是为了让建造的东西能隐蔽起来,这才没有砍树,而是先把树移走等完工再原样移回来。如此大费周章,也不知是藏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付东楼说着睨了令狐纯一眼,一声轻笑。
“可这些大树根系太深太大,移动的时候定然不能取出全部的根系,如此一来就伤了根。树伤了根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调养回来,因而这里侧的树木就要比外面的显得纤弱。”
“再者这些树下面有建筑遗迹,土壤结构肯定不像没有人工开发的地方。比如在下面建一座宫殿,树根延伸到同样的深度,位于宫殿上的树的根系就会碰到青石板之类的建筑材料,而位于其他地方的树,其根系则是继续在自然土层中生长。这么一来年月一久,树木之间长势的差异就显现出来了。”
付东楼一边说着一边指点着两侧的树木,“我原也只是猜测这下面有东西,并不十分肯定,可一看你的态度,我就知道我猜的没错。”
令狐纯笑着鼓起掌来,“看来抓你一起来还真是个明智的决定,没想到国公之子、未来的瑞王卿竟然对偷坟掘墓这类事儿在行。”
偷坟掘墓?付东楼完全不信令狐纯的话,却没立刻表现出来,而是试探着问道:“你们来这到底是要找什么?你们要找的东西究竟和我有什么关系?”事到如今付东楼才不会相信令狐纯是抓了自己之后顺道来这里的,定是早就谋划好的。
令狐纯盯着付东楼的眼睛凝视良久,锐利的目光看得付东楼浑身不自在。
“我奉旨来此处寻找古蜀国留下的宝藏,传说望帝杜宇丛帝开明之墓就在这里,他们墓中有许多稀世珍宝。如今大燕南对楚北对回纥连年征战府库吃紧,所以才我才要跑这一趟……”
令狐纯起初说得轻松,可付东楼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越往后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到最后甚至带上了鄙夷的味道。令狐纯被他看得说不下去了。
“令狐纯,楚人都说你是柏钧和唯一的对手北燕的军神,可在我看来,你比之柏钧和犹如燕雀比鸿鹄,你根本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从未见识过有如此威势的付东楼,更从未被人如此贬低过,令狐纯上前两步朝付东楼逼近,沉着嗓子声音低沉地好似闷雷:“为何如此说。”
轻蔑一笑,付东楼竟没被令狐纯吓到,反而是抱着双臂冷冷盯着令狐纯:“北燕的柱国上将军也不过如此。”
“行军打仗你或许可以和柏钧和一比,这个我不懂。可论见识心胸,你不及他分毫。只会排兵布阵至多算个将才,唯有见识卓绝胸怀宽广者方能称为帅。”付东楼哂笑,“你令狐纯没有为帅的气象!”
绕开令狐纯,付东楼踱了两步环视四周道:“古蜀国宝藏?金银财宝?你是不是还想说史朝义派你来找长生不老药啊?这种拙劣的借口茶楼里的说书人都不稀罕说,你竟然好意思拿来糊弄我?你当我是白痴吗?”
“庆丰粮店那次,柏钧和就告诉你,你要尊重你的对手,如今看来他那番话真是对牛弹琴。你若当我是个白痴的还费心思来哄骗我,那你也比白痴强不到哪去。也许你并不把我当做对手,你觉得我只是你的阶下囚,但就凭你这几天表现出的寻找古迹的能力,眼下你想得到你想要的东西,非要我帮忙不可。”
“试问,你若真是来找宝藏的,就凭你们几个人,即便找到了能搬走多少?统共七个人,你们能带走的财宝就算都换成金子才能有多少斤?对于一个国家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所以你们来此根本就不是找什么古蜀国宝藏。”
令狐纯哂笑:“你还真是心思细,看来以后要想骗你,假话须编造得缜密些了。”
你拿别的骗我未必不能把我蒙了,可是拿考古这些东西骗我,少爷我只能说你踢到铁板了。要是你这种外行人都能忽悠我,少爷我文史两学院男神的招牌早就给砸了。
下颌微挑,付东楼颇有些得意,继续道:“你一个北燕柱国上将军,甘冒奇险跑到大楚来又是绑架又是寻宝,你要找的东西定然不是等闲之物,也定然不会是无头苍蝇似的乱找。你之所以能找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山头,必定是有人或者文书典籍的指引吧。”
“我猜不出你要找什么,但如果你的消息来源靠谱的话,那你找错地方了。或者说你还是在骗我,你要找的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古墓,因为这地方完全不可能有古墓。”
“你之前说我不是来找金银财宝的,剖析得很有几分道理,可你为什么就敢肯定此处没有古墓?”
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忆了,莫非他一直知道我是来找传国玉玺的?令狐纯心里没底。
眼前的付东楼自信满满意气风发,面对令狐纯这样的强敌竟能侃侃而谈不见惧色,这与令狐纯印象中以及楚国传闻中的付东楼相去甚远,可以说是判若两人,令狐纯忍不住怀疑自己绑错人了。
“谁找坟地不讲究个风水啊,除了乱葬岗,一般老百姓家死了人还要找个风水先生看看再下葬呢。我虽然不是研究风水的行家,可古墓见得多了,几种大吉、大凶的简单风水还是能看出来的。”
付东楼说着一指不远处的小河道:“不要以为依山傍水就是好地方,此处正是河道转弯处,急水滩头做坟地是不吉利的。这座山荒无人烟,树茂谷深,若不是常来常往怕是都找不到路来,可谓深谷绝境,在风水上做阴宅也是大凶的。”
见令狐纯的手一指搭在腰间的弯刀上,付东楼一挑眉,“你昨天在山那一侧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拔刀略显吃力?我看你们打猎时觉得你们用这些金属器的动作不似以往顺畅,这是因为山那边那些寸草不生的黑漆漆的山石乃是磁石。一般来说多乱石顽石的地方也不适合做阴宅。”
令狐纯全然不懂风水,可见付东楼信手拈来说得有理有据不似作伪,心中便信了七八分。
“你还真是博闻强记,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竟然也能说到几分。”既然瞒不住,再继续编瞎话也没意思,何况付东楼说得对,想要找到东西还真要借助他帮忙,令狐纯索性坦白道:“不错,我们来这里找的确实不是古墓,但却也是个类似古墓的东西――地宫。”
“这地方我们来过几次了,并非是找不到地宫大概的位置,而是找不到入口在哪。这几天我们围着这里转圈,就是在找大门在哪。”
这倒奇怪了,一个将军怎么做起考古这行当了,既是要来找东西何不带上行家。付东楼正纳闷,就听令狐纯道:“至于我们找什么,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诡异地目光看得付东楼发毛,思及自己“失忆”的事儿和令狐纯言语间流露出的蛛丝马迹,付东楼愈发肯定令狐纯要找的东西是“原主付东楼”该知道的,不然令狐纯寻找这么秘密地东西怎么会带上个肉票?不仅累赘还有泄密的风险。
一个中书令的私生子,亲妈不过一个舞姬,能知道什么惊天秘密?难道这个秘密是木炎告诉“付东楼”的?可师父知道我失忆了啊,要是有什么要紧事儿该交代的早该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跟我说了啊。
现在看令狐纯的态度,这东西一定是十分紧要的国家机密,越少人知道越好的那种,否则令狐纯就该偷渡一队盗墓贼之类的挖宝行家来帮他找,哪能自己一个人在这乱转。
“你要找这处古迹的入口在哪,至少要先知道它的建筑面积吧,说白了就是这东西有多大。若是这个建筑物周长只有三十丈,你却总在周长五十丈的范围外找,你能找到才怪。”
令狐纯说他来过几次了,能找的地方八成都找遍了,若是这样还没找到入口,只能说明他们一上来对建筑物规模的估计就是错的。
“那你说这处古迹有多大?”令狐纯眉毛一挑不答反问。
“你当我神仙啊,什么都能知道,这要经过实地勘测才能弄清楚。”真是无知,付东楼突然觉得令狐纯智商有点太低了,和他说话真是费劲。你看卓成,就算不懂,也会好好听着边听边学,断然不会问出这么蠢的话来。哎,智商是硬伤啊,令狐柱国。
“我看你前面说的挺在理的,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哼,你不就是想试探我看我是不是真的对此一无所知吗?”令狐纯的态度让付东楼愈发火大,真是一点合作的诚意都没有。
“没错,我就是在试探你,你现在落在我的手里,想活命的话,我劝你还是乖乖配合的好。”令狐纯抽出弯刀在付东楼脸上轻拍两下,又凑到他耳边用毒蛇吐信一般阴冷的声音恐吓道:“你说我要是划花了你的脸,柏钧和还会要你吗?”
还未等付东楼答话,令狐纯倏然转身挥刀,一支羽箭被锋利的刀刃截做两段。
“堂堂瑞王竟然也会暗箭伤人,阁下此举真是让本将长见识啊。瑞王来了有一会了吧,终于肯现身了。”
☆、第六十八章
“本王的王卿不需用一副好皮囊博取本王的宠爱,可若是他伤到了,本王会心疼的。”柏钧和似是意犹未尽还想再来一箭,隔着令狐纯望了付东楼一眼,才缓缓收了弓走上前道:“能挡住本王一箭,狼王果然名不虚传。”
“虽然很不希望是你,但听到下面传来响动,我便猜到是你了,也只能是你。”令狐纯丝毫没有被发现或是被揭露身份的恐慌,反而是把弯刀收入刀鞘嘲讽了柏钧和一句;“瑞王真是沉不住气啊,我不过是在你媳妇脸上比划了一下还没下刀呢,你就迫不及待跳出来英雄救美了。”
“卓成!你怎么会在这!” 一阵暖意从心中升起,付东楼莫名的兴奋起来却也多了几分急躁。付东楼想过柏钧和会派人来救他,但他没想到柏钧和会亲自来。一国亲王、三军统帅怎能亲自犯险!
“你在这我怎能不来。”
满心的不安被柏钧和一句话驱散了,这般温柔的腔调似是从未在柏钧和身上出现过。付东楼顿时怔住了,脑中不住地回响那句“吾心悦汝”。
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羞窘到了极致,付东楼反倒淡然一笑。
“莫非瑞王觉得带了这么几个人来就能从我手中抢走付东楼?还是说你早就调了人马过来把这座山围了?”柏钧和与付东楼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眼神和恬淡委婉的情愫让横在他们之间的令狐纯十分不舒服。对着手下人比了个手势,鲜卑武士立刻将付东楼向后拽了几步。
“令狐纯,此处是我大楚国境而非你北燕。你能找到机会劫走曦瑜是本王的疏忽,你以为你还有第二次机会从本王眼皮底下逃脱吗。”狠厉的眼神或者威胁对于令狐纯都不会起作用,柏钧和也不屑于用这种装腔作势的方式与令狐纯说话,只如往常一般冷了脸掩饰了情绪。
“我来此处有非达成不可的目的,如果瑞王要与我来硬的,那我们只能鱼死网破了。”拿刀鞘敲了敲身后马匹上的一个笼子,令狐纯指着笼子里的小隼道,“只要有一天我的人没收到我的消息,成都城中就会谣言四起,瑞王可有兴趣知道谣言的内容?”
“本王猜,你所放出的谣言不外乎是本王拿了传国玉玺意图篡位,可对否?”
眉梢一挑,令狐纯笑道:“瑞王的封号当换做睿智的‘睿’更为贴切,难道你早有应对?”
“承蒙夸奖。我能否应对不劳令狐柱国操心。”
“看来你果然是知道传国玉玺的秘密的,你娶一个有胡人血统的私生子做王卿,为的也就是这个吧。”令狐纯一拍付东楼的肩膀,“你当他真喜欢你呢?你就蠢吧。”
“曦瑜,我不想瞒你,我最初接受赐婚,确实有这个目的在。”望着那双蓝色的眸子,柏钧和忽然觉得心中很平静,并未有被挑拨了的慌乱。因为他看得出,付东楼没有轻信令狐纯的话,却在他承认有所图的时候皱了下眉。
“你不用多做解释,你现在会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你喜欢我是真的,这份真心我不曾怀疑。”柏钧和只说了一句就不再解释,付东楼也不需要他解释,“不过你们说的传国玉玺……不会是秦始皇所造,李斯题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的那枚玉玺吧……”
“正是。”令狐纯目光一冷,付东楼身后的鲜卑武士立刻拔出刀来抵在付东楼腰上。
又凉又麻的感觉顺着脊柱爬到脖子上,付东楼全身一紧。
“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要找的是传国玉玺吧,柏钧和定是早跟你交底了你才会对他如此深信不疑。没想到你这么会演戏,我一直以为你真的是一无所知!”
不是没上当受骗过,可令狐纯此刻出离地愤怒,而且这种愤怒没着没落的让人心空。
“卓成说出传国玉玺之前,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找什么。”如果不是打不过令狐纯又被人拿刀抵着,付东楼现在肯定要踹他几脚,“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真诚二字岂是你这等奸险之徒可以理解的!”
一眼都不再想看令狐纯,付东楼此时对他的失望更甚于刚刚被他绑架的时候。
大概是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付东楼的心弦一直是紧绷的,现在他倒成了几人之中最先冷静下来的那个。看向柏钧和与他身后剑拔弩张的亲兵,付东楼问道:“卓成,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有人传信给我说你在这,而令狐纯来此的目的是为了传国玉玺。”瞟了令狐纯一眼,碍着有外人在,柏钧和答得比较含糊。
“你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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