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寸金。
这会儿商品房的热风还在南方大城市里刮着,短时间内是刮不到清水县这么小的地方,但是也正是因为眼下房价便宜,沈云晋才一直催着爸妈早早地把住处买下。
这会儿人都还没有买房的意识,尤其像沈宏博这种正做生意做到兴头上的,手里多点儿余钱恨不得都砸到厂子里头生钱去,哪里顾得上在城里安家落户。
不过,在沈云晋孜孜不倦的努力之下,他终于还是动了这个念头。
可惜,沈云晋还没来及高兴,就感觉顾东源握着自己的力道倏地加大了许多,脸上扬着的笑也瞬间僵了起来。
这么几年,沈云晋当然明白顾东源喜欢黏着自己,再加上他又不好跟他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催着家里买房,怕他误会自己是想跟他分开,所以每回催爸妈的时候也都下意识地避着顾东源。
可是没想到这房子还没买呢,自己那点儿小心思就被亲爹在他面前揭开了。
得,这下顾大少爷就算不想多想肯定也得多想了!
沈云晋嘴角抽了抽,悄悄抽了下手,可是顾东源却还是握得紧紧的。
沈云晋无奈,只能任他握着,然后对着沈宏博开口:“梧桐路离大市场那么近,距离县中心也不远,以后升值空间肯定很大,要我说,现在手里如果有余钱,能多划拉两套就多划拉两套,空着不租都赚钱。”
现在沈云晋怎么说也上了初三,站起来个子也有个一米七,比苏春华还高了两公分,看上去就是个小大人。
所以现在的他也不会再时时避讳着自己的年龄,有些话能直说就直说。
反正顶多也就被当成早熟而已。
不过沈宏博显然也早就习惯了他的语出惊人,并没有露出什么吃惊的神色,只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个指标还是送礼才拿到的,还多划拉两套,你当是咸菜呢,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沈云晋当然也明白这个理儿。
这单位里的楼房不比房地产公司的商品房,你只要有钱想买几套就给你几套。
他刚刚那么说也只不过想在潜移默化之中加强爸爸对买房的包容度而已。
所以听见沈宏博这么说,他也没有再争辩下去,只是偷偷地捏了捏顾东源的指头,清了清嗓子道:“那个,等房子盖好了,你跟妈搬过去就好,我还是留在这儿跟我哥住,反正你们天天来厂子里也能见面,我睡这儿离学校进。”
这些话他当然是特意说给顾东源听的。
不过他心里一直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让爸妈买房子的目的本来也不是因为自己想住新房,只是上辈子吃够了没房子的苦头,这一回就下意识地想学着蚂蚁囤粮似的早早准备着。
顾家的这张床又软又大,还有一个免费暖床的,傻子才会嫌弃。
可是,虽然他这么说了,顾东源握着他的力道却一点儿都没有缩小,嘴唇都抿得紧紧的。
可惜沈家人都够粗心,除了沈云晋自己,根本没人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什么留在这儿跟你哥住,到时候老太太也跟着我们过去,你们俩在这儿有什么好住的?还两人世界啊?”苏春华说话向来不讲究,想到哪儿说到哪儿,这不,连“两人世界”这么天马行空的词都说了出来。
听见她的话,就连一直都沉默着的顾东源都忍不住露出了满脸诧异,看向一旁的顾老太太:“奶奶,婶婶说的是真的?”
虽然这几年沈家三口跟顾家两口人整天都吃在一起,甚至沈云晋也都一直住在顾家,但是最大的原因也只是住的近而已。
家离的近,就在前后院,再加上苏春华跟顾老太太脾气相投,又一心想着接济他们这老弱妇孺,才会让他们两家的关系越走越近。
那既然沈家要搬走,就算因为厂子的关系吃饭还在一起吃,那他们也没道理直接跟着沈家住过去。
说直白点,沈家接济他们是好心,总不能因为这好心就主动地成了人家的累赘。
顾老太太显然也是刚刚被沈家夫妇说通,一听见孙子这么问,顿时又动摇起来,那张长满皱纹的脸上也能看出一些红晕:“我就说不过去,哪有邻居搬家跟着一起走的道理。要我说,我还是继续在家住着,东源跟云晋也都睡这儿,上学也方便不是。”
“大娘,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您跟东源跟我们一起搬过去,平时我跟宏博这么忙,肯定没办法顾上云晋,什么事儿不得靠您!厂子这边做饭的事儿您就别管了,二婶跟素莲他们轮着来!等到下半年这俩小崽子考上一高,还不是离梧桐路那边近一些,您啊,就安安心心照顾这俩准大学生,厂子里的事可就不用再操心了!”苏春华说起来就是一大串,听上去却是句句在理。
但是沈云晋却多少听出来些门道。
现在厂子里的工人越来越多,中午留下吃饭的人也不少,现在顾老太太的身体虽然依旧硬朗,但是毕竟年纪还摆在那儿,让她整天伺候那么一群劳力吃饭,她怎么说也有些吃不消。
但是顾老太太人又要强,有那份工资领着,咬着牙也得硬撑。
沈宏博跟苏春华既不能直截了当地撸了她这份儿工作,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这么累下去,现在有了房子这回事,他们也就顺势想出了这么个办法。
而且苏春华说的情况也属实,他们搬过去之后,肯定是没什么空闲收拾家里,更没时间照顾沈云晋。所以让顾老太太住过去对沈家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可是就这么个一举两得的事情却不知道是拧到了顾东源的哪根筋,在听见苏春华的话之后,他的脸上就更加阴沉,难看得连沈宏博都看出了不对劲。
相识这么多年,沈宏博早已把顾东源当成自家孩子,看见他闹别扭,只是忍不住笑骂了一句:“你这臭小子,摆脸色给谁看呢?怎么?云晋住在你家这么多年都能住,让你去我们家住着就不行?”
顾老太太看见孙子这副模样,心又忍不住软了软,继续动摇地道:“要是东源不愿意,那就……”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顾东源摇头打断了:“奶奶,我没不愿意……只要跟你们在一起,住哪儿我都无所谓。我就是……就是不太舍得那个小木屋。”
他的话让几个大人都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出来,苏春华更是伸过手来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傻孩子,又不是走了就不能回来,反正厂子在这儿,你们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呗。”
顾东源那句话把所有的人都糊弄了过去,可是却没糊弄住沈云晋。
既然众人的意见达成一致,这次的家庭小会议也就很快划下了句号。
沈云晋看着顾东源垂头丧气地又出门去了小木屋,也忍不住轻叹一声,在他身后悄悄跟了过去。
顾东源这回进了木屋直接就躺下了,两只长腿翘在木墙上,愣愣地抬头看着屋顶。
那上面有他某次心血来潮在沙子里淘出来的贝壳,零零散散地粘在上面,天色暗一些的时候看起来还真的有几分星空的味道。
不过现在他肯定是没心情欣赏星空,双眼空洞洞的连个焦点都没有。
沈云晋也爬进去,学他躺下把腿立到墙上,伸过脚去踢了踢顾东源的脚踝,小声问:“哥,你到底怎么了?”
顾东源这才斜过头来看他一眼,声音闷闷的:“你什么时候催着叔叔婶婶买房子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不想跟我一起住了?”
沈云晋立刻坚定地摇摇头,脑袋在靠枕上蹭了好几下:“不是,绝对不是!我就是不想我爸妈把钱全投到生意上,一点儿后手都不留……再说了,搬过去不还是咱们俩一起住吗?睡你家睡我家还不是都一样!”
顾东源深吸了一口气,伸过手来拨出沈云晋脖子里的一截儿皮绳,那一枚早已经被沈云晋摩挲的光滑无比的银戒立刻显露了出来。
戴了这么多年,当初的那根毛线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而现在这皮绳看上去确实上档次了许多。
顾东源捏着戒指,一圈一圈地转动着,闷闷的嗓音再一次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不一样……我说过了,要买大房子让咱们一起住,可是我还没钱,叔叔就把房子买了。云晋……我是不是很没用?”
37、太久没亲我
沈云晋直到现在才知道他纠结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这会儿,顾东源的手掌末端正撑在沈云晋的锁骨上,手指撩着那根拴着戒指的皮绳,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沈云晋颈间的皮肤,引得他一阵痒。
但是沈云晋却没有伸手格开他。
有时候身体上的一点接触会比安慰的话语来得更管用。
顾东源或许也只是想在他身上的温热中找到一点安慰。
沈云晋在心底组织了下语言,看着他开口:“当然不是,你见过谁十五六岁就能自己赚到钱买房子的?我爸他都三十多了,有钱买房子多正常,等你跟我爸这么大的时候当然也就赚到钱了。”
可是听了他的话顾东源的脸色却一点都没有好转,反而把那枚戒指放下,手顺着他的锁骨慢慢滑到肩膀上,脸也埋在了他的肩窝里。
这个姿势对顾东源来说肯定不怎么舒服,但是他却固执地不肯抬头,也没有再说话。
顾东源虽然平时在沈云晋面前也很乖,可是真要拗起来沈云晋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看着他这副模样,沈云晋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又钻牛角尖了,只能继续耐心地扮演知心姐姐:“现在我们都还小嘛,主要任务当然是好好学习,等长大之后有了工作就自然能赚钱了。”
顾东源还是姿势别扭地在他肩头趴着,声音被他衣服的布料过滤了一遍,更显得有些发闷:“我现在已经不小了。”
十五六岁正是一个尴尬的年纪,不再是小孩子,可是也还没长成成年人。这个年龄的孩子总是在心底渴望着能够早点儿拥有一个被所有人承认的大人身份,最讨厌听见的论调大概就是“你现在还小”。
何况顾东源今天刚刚被沈宏博的房子给刺激了,更是不想听见这句话。
沈云晋整天跟他在一起,当然也知道自己哪句话惹到了他,不由顿了顿,转换了下语言:“好吧,虽然我们都长大了,但是不是还在上学吗,每天课程那么多当然没办法赚钱。你看我也不是跟你一样,赚钱的事儿想都没想过。”
顾东源终于抬起头来,但是眼里的认真却一点儿都没有消散。
沈云晋跟这样的他对视着,都觉得被看得一阵心慌。
“你跟我不一样,以后我会养你,你不用赚钱。”
这句原本应该豪气干云的话被顾东源说得十分轻描淡写,好像他以后养着沈云晋就是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
相同意思的话他曾经也说过,不过已经是好几年以前。
沈云晋那时候就没出息地因为他的话感动了下,这会儿再听见他以一种如此理所当然的口气说出来,心底顿时又涌上一阵暖流。
他一个大男人,还是个活了两辈子的大男人,就算他向来又懒又馋没什么人生目标,却也从来没想过一直让另一个人来养。
沈云晋对顾东源的感情大概真有点儿父亲养儿子的意味,想着法儿的管着哄着生怕他走了歪路,看见他取得一点进步就比自己得了奖还高兴,感受到一点来自对方的关心就开心得难以自已,但是若是真的要成为他的负担,自己又是第一个不愿意。
沈云晋不说话,顾东源也就慢慢转开了视线,再一次抬头看向屋顶上的贝壳:“我是说真的。”
沈云晋这才反应过来,对着他扑哧一声笑出声:“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干嘛让你养着我?再说等你以后娶媳妇儿了还整天拿钱供着我,小心你媳妇儿拿手指甲挠你。”
沈云晋说这话也就是想活跃下气氛,可是没想到顾东源还没听他说完就又突然把目光射了过来,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嘴唇也抿得紧紧的,看上去似乎有些气愤。
沈云晋对上他灼灼的视线,顿时被看得有点儿心里发毛,但是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上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怎么了?”
顾东源本来是有些生气的,但是看着他这略带着些惶恐的模样,嘴角又忍不住朝上弯了弯,重新把头扭回去,胳膊也放在了脑袋下面枕着:“放心吧,我媳妇儿不会因为这个挠我的。”
现在的顾东源确实比五年前成熟了许多,知道有些话并不一定非要现在就说出口。
沈云晋追过来是想要哄他,现在看见他的笑容顿时也就忘了刚刚那点儿小插曲,也不由得低笑起来:“好吧,如果你真能找到这么好个媳妇儿,我以后就真的什么也不干,吃你的喝你的,舒舒服服让你养着。”
顾东源眯着眼睛,畅想了一下沈云晋话里的画面,心底不禁划过一丝妥帖,伸过手来在沈云晋的脸上捏了捏,那滑腻的触感让他的指尖又一阵轻痒,惹得他嘴角的弧度也比刚刚大了一些。
于是,顾东源同学第一次成长期的烦恼似乎就在这浅浅的笑容里解决了。
可是却也只是似乎而已。
从那天开始,赚钱养家这个概念好像才真正具体地出现在了顾东源的脑海中。
新房子的装修已经开始,沈宏博每天梧桐路跟赵家村两头跑,忙得脚不沾地。
他们两个也去新房子里看过,三室一厅的大房子,到处都是宽宽敞敞亮亮堂堂的,甚至洗澡间里还装上了马桶。
这玩意儿连家里唯一见多识广的沈宏博都没怎么用过,何况顾东源。
他看着新房里雪白的天花板,花样繁复的吊灯,带着玻璃推窗的大阳台,第一回明白现在的自己跟养活沈云晋这回事之间还有多大的距离。
他甚至连已经年过六旬的奶奶都比不过,奶奶都还能每个月拿着固定工资,而他连自己的零花钱都没有挣到过。
有些想法一旦开了头,就很难再强行压制下去。
顾东源就是这样。
他现在每天想得最多的事情不再是中考,甚至也不再是沈云晋,而是怎样才能快速地走上赚钱的道路。
可惜他一个只有半大的小子,适合他赚钱的路子真是少之又少。
尽管这样,顾东源也从来没动过在沈家厂子里打零工的念头,给沈家干活本来就是应该的,这个想法在他的脑海里早已经根深蒂固。
沈云晋整天跟顾东源形影不离,按说不应该看不出他最近的不对劲儿,可是说来也巧,不知道顾东源是不是为这事儿愁的,某天早上醒来,他的嗓子突然就哑得跟鸭子似的,竟然到了变声期。
沈云晋距离上一世变声的时间太久,对此的记忆早就变得稀薄,而这辈子他也还没到变声的时候,这会儿听着顾东源沙哑的嗓音竟然难得地玩兴大起,时不时地就想逗着顾东源说上几句。
顾东源本来就心事重重,被他逗上几回,就愈发地懒得说话,一天当中大半的时间都是沉默的,实在被沈云晋斗得烦了就伸手在他脸上捏一把,再奉送两个字:“闭嘴!”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沈云晋就自动自发地把他的反常归结为“变声期少年的烦恼”,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就这么拖着,一直拖到新家的房子装修快要结束,期间他们学校初三还进行了一次月考,虽然他们俩不在一个班,但是试卷都是用的一样的,而且学校为了刺激同学们的学习热情,提高升学率,即使是一个小小的月考也都会把全校成绩的排名一起印出来各班都发一份。
沈云晋虽然上一辈子没考上什么好大学,但那也只是在高中里成绩下滑的厉害,初中的课程对他来说还是没什么难度的,稍微听听课做做习题成绩就已经在全校名列前茅。而顾东源脑子极其好使,虽然没有重生这项外挂,但是在沈云晋平时的督促下,每回跟他的成绩也都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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