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东源跟冰块脸之间划上等号,根本不明白这代表了顾大少爷什么情绪。
不知道顾东源了解了沈青帅这种实在,会不会内伤到吐血。
沈云晋跟沈青帅之间虽然不长见面,已经没有太多共同的话题,可是童年的回忆就已经足够他们在见面的时候聊个痛快。
什么田里捉蚂蚱,闷红薯,摘苹果,吃西瓜,什么下河捉虾米,挖莲藕,钓鲤鱼……
总之所有久远的小事,在他们看来也仿佛都历历在目。
而另一个人就一直沉着脸旁听。
当听到木屋这个环节的时候,顾东源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揽住沈云晋的肩膀,示威似的看着坐在他们对面的沈青帅:“木屋我们也有一个。”
沈青帅呆呆地看着他,有些不明白他强调这个是为了什么,沈云晋却已经不忍直视地暗暗捂住了眼。
可是顾东源脸皮却已经厚到了一定的程度,完全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是一件十分及其幼稚的事情,接下来的时间里,平时在别人面前都少言寡语的他难得地健谈起来,把话题硬生生地扭转到了他跟沈云晋两个人之间。
不过很可惜,沈青帅实在是太实诚了,就算只在一旁听着,也是听得兴高采烈,完全没有觉察到自己受到了某人的刻意冷落。
沈云晋顿时觉得,跟沈青帅比起来,自己身边这个人简直就是个小肚鸡肠的神经病。
可惜这个神经病跟他之间的关系,早已经是别的正常人所不能比。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客人吃过饭回来又热闹了一阵,也各自离开,沈青帅也不得不跟着家里人一起回去。
热闹了一整天的沈家重新又恢复宁静,只剩下两个小娃娃偶尔会冒出的一两声底气还不充足的哭声。
但已经给这个家里平添了无限的温馨。
夜幕降下来,看孩子的任务也就只交到了沈家两夫妇身上。
沈云晋和顾东源两个人也洗洗回了房间。
这回不用顾东源开口,沈云晋就已经明白他脸色一直深沉到现在的理由。
只不过这一回他倒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相反,看见顾东源这几年都不变一变的幼稚表现,他还禁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就连躺到床上的时候,嘴角都还忍不住一直弯着。
顾东源看见他这幅模样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倾身压上来,气闷地看着他的眼。
沈云晋的长相虽然算不上多漂亮,可是睫毛却出奇地长,尤其是眨眼的时候,顾东源常常就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两只扑棱翅膀的墨色蝴蝶。
虽然这个比喻似乎有些太过文艺,却也是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他一扑上来,沈云晋眼睛上的两只蝴蝶又扑棱了几下翅膀,顾东源的心底正带着气,张口就朝着蝴蝶咬了过去,把他的眼皮覆在自己温热的唇下。
两人之间的亲密动作早已经数不胜数,可是现在两个人已经到了年轻气盛的年纪,沈云晋心底多少有些隐隐的害怕,怕顾东源哪天真的兴致上来,擦枪走火。所以面对他的刻意亲近,总是下意识地想要躲一躲。
以往躲一下也就罢了,今天刚刚被沈青帅刺激,顾东源更是不忿,掰着他的脸正儿八经地厮磨了一阵。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顾大少爷在这个已经渐渐步入深冬的夜晚,又跑去冲了个正儿八经的冷水澡。
自作孽不可活。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平淡如水,又让人觉得温暖。
顾东源已经离开学校很久,网吧的生意蒸蒸日上,可是他依旧每晚都会去学校门口等着沈云晋放学,脚下还是踩着那辆已经破旧的自行车,两个人之间的生活好像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又好像……还是跟从前一样。
在这样的平淡里,沈云晋依旧不知道顾东源离开学校,到底是好还是坏。
但起码现在也没有什么坏的征兆。
冬去春过,夏季也悄然而至,不知不觉,这样的日子就过去了大半年。
不知道哪一天开始,晋源网吧对面的那家火锅店突然关张拆了牌子,紧接着开始敲敲打打的装修了起来。
等到快放暑假的时候,路人终于看到那家店面的门口竖起了一块比晋源网吧看上去还要大上一圈的牌子。
“情缘网吧”。
这名字在当时看起来,并不会让人觉得多俗气。
情缘网吧大大方方地开在他们对门,很明显就是来抢生意的。不过这清水的网吧早已经大大小小地开了好几个,也不是晋源独一份,别人只要不开到他们店里来,他们也就管不着。
何况这里处于全县的中心,客流量本来就大,就算被分过去一些,也不至于有太大的影响。
顾东源和李谦合计了合计,最后还是决定,等对门开张之后看看情况再说下一步。
可没想到,过了没两天,杜翰就气哼哼地带回来一个消息:“对门那网吧是他妈的郑军开的!我看他这就是诚心给老子找不自在。”
自从杜翰那个假弟弟消失,郑军那一伙也就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对杜翰怎么样,反倒被杜翰明着暗着地整治了两回。
郑家同样跟普城大院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虽然这关系没有杜家正经,可郑军从小却也养了一副正儿八经的少爷脾气。
被杜翰整了,他怎么可能咽得下那口气。
就算忌惮着杜家的势力,不敢明目张胆地报复,可这梁子却也真的是结下了许久。
所以,他会特意开个网吧过来抢生意,还真是算不上意外。
86你们怎么来了?
知道对面开网吧的人是郑军,其他人最多也只是气愤,可是到了沈云晋这儿,却成了摆脱不去的恐惧。
在这个世界上,沈云晋最怕的,就是顾东源出事,而他最怕的人,就是郑军。
上一辈子,郑军比顾东源死得还早。因为顾东源那一刀就是扎在他身上。
就算这一生,他们的人生轨迹已经大不相同,沈云晋内心深处还是下意识地排斥着郑军这个人的接近。
远离他,就等于远离了最大的危险。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想再让顾东源跟郑军之间产生半点联系。
可是没想到,自己不出门,麻烦却主动找到了家门口。
依照郑军的个性,沈云晋预感,他们不会只相安无事地面对面做生意。
果然,不出意料,对面刚刚装修好,油漆味还没散,就已经大张旗鼓地开了张。
甚至比晋源当初还大方,开业大酬宾,一口气免费了三天。
三天免费过去还没算完,过了没两天,就听几个熟客传话,说对面情缘网吧现在比晋源便宜了一块钱。
在清水,网吧的会员制度是晋源开了先河,钻石会员一小时三块,黄金会员一小时四块,其他家网吧全都是有样学样,除了那些开在犄角旮旯专门赚穷学生钱的小黑网吧,基本都是这个价位。
情缘一来就声势浩大,装修高档店面又大,到最后收费却硬生生低了一个档次,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们这是卯足了劲想要跟晋源对着干。
这么明显的不公平竞争,在当时也是没有办法计较的。
情缘没开了几天,晋源的客流量明显地下降了许多。
除了一些出手大方的阔绰少爷不在乎那块儿八毛,其他好些人宁愿在情缘等上个把小时。
毕竟多上几小时,一天就能省上好几块钱。
这么下作的抢客方法说出去是很不光彩,但是光不光彩的,人家反正已经把客拉了过去。
杜翰气得就差没直接找上门去,却被其他人齐齐拉住了。
这种事情,就算找上门去,似乎也讲不出什么能服人的道理来。
但是如果就这么跟他把价降下去,也不算办法。
谁知道你随着他降到两块,他会不会又疯了似的改到一块,开网吧原本就是为了赚钱,他们总不能因为小人当道就真的低头认输。
好在情缘再打电脑也有限,总有些人等不及。
晋源虽然营业额有所下降,却也没到特别严重的地步。
顾东源和李谦还在静观其变,没想到对面倒先沉不住气。
同样的电费,同样的服务,晋源每天硬生生比情缘多收了一份钱,而且半点没有降价的意思,就郑军那小气量,能撑得住才怪。
这天天刚抹黑,晋源就突然来了一群说蛮话的外地人,一进门就挑挑索索,把带来的饮料跟烟抖得到处都是。
这会儿正是晚自习上课之前的点,杜翰跟沈云晋当然不会在,就连顾东源都在去送沈云晋上学的路上。
李谦本来就不在这边长待,整个网吧里也就只有两个当班的网管。
这俩网管一个比一个机灵,看见这群人来者不善的模样,就赶紧给李谦打了电话。
可惜还没等李谦来到,他们就借口玩游戏太卡,把这些“破电脑”乱砸了一通,扬长而去。
等网管想起来报警,人都已经没了影踪。
电脑被砸坏了十几台,虽然不影响营业,对网吧来说却也是个不小的损失。
一群人全都是外地的,想找也没地儿找去。
但他们所有人都明白,罪魁祸首肯定就是郑军。
杜翰脾气向来藏不住,到网吧的第一时间就拎了把折叠的铁椅子要去跟对面算账,可惜还没走两步就被顾东源拉了个结结实实。
“顾东源,你有没有搞错?不跟我一起去把他们网吧砸了,还拉我?”
顾东源还没解释,李谦就率先对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人家找了一群外地人过来,你倒好,亲自去砸,这样不是正好中了人家的计?”
到时候人赃并获,才真的说都说不清。
“那你们说怎么办?”
顾东源透过玻璃门朝对面看过去。
外面阳光正好,照得中间的马路敞敞亮亮,情缘网吧的牌子却正好被路边的槐树树荫挡住,落下一片阴影。
而那片阴影,似乎也落在了顾东源的心上。
他眯了下眼,那眼神竟然让李谦都忍不住觉得有些莫测。
“怎么?你有主意了?”李谦开口问道。
顾东源摇摇头,扭头看向杜翰:“你前两天是不是说上面要规范网吧?”
杜翰点点头:“是啊,就上周末去普城听严叔跟我提了一句嘛,现在其他人还都不知道,我严叔就是管这个的。不过这一层层文件下来,真查估计也得个把月。”
顾东源抿了下唇,双眼晶亮地看着他:“能不能想想办法,让你严叔保密,第一个先查清水,越快越好!”
杜翰的双眼也顿时亮了起来。
可是李谦却在一旁皱起了眉:“这事儿也不是这么简单的,里面一层层关系护着,严叔这人贼精,难道还能为了我们得罪清水这一大帮子人。”
如果真在清水查的情况比别处都严重,拿上去的报表可是会让领dao班子脸上无光。
沈云晋虽然对guan场的事不怎么了解,却也明白李谦说的道理,何况他原本就对郑军避之唯恐不及,现在真不想看顾东源跟他对上。
“是啊,这件事也拿不到证据是他们干的,能不起冲突还是不起冲突。”
顾东源在他手心捏了一把,沉声道:“这样才是真正的不起冲突,上面来查,查到什么,跟咱们都没有半点关系。”
“可是……”话是这么说,除了杜翰,又有谁能情动普城的人呢?
“哎呀,好了,云晋,照你这么面下去,咱们岂不是要被那个杂碎骑到头上拉屎?我可咽不下这口气!”杜翰双眼骨碌碌转了几圈,不怀好意地看向李谦:“严叔不是最听咱二哥的吗?师父,咱们今晚就去普城,找二哥吧?”
李谦又皱了皱眉。
顾东源又在一旁敲边鼓:“以后的时间长着呢,如果真的就这么忍了,谁知道下次他们会干什么?”
想到这个可能,别说李谦,就连沈云晋都忍不住忧心忡忡。
李谦无奈地叹口气,终于屈服:“好吧,今晚都累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开车去普城。”
正好赶上个周末,虽然高二课程紧了许多,早已经没了以往的正常作休,但沈云晋对这件事实在上心,直接请了周末一天半的假。至于杜翰,根本连请假都不用请的。
他不去的时候,老师就很自觉地当他这个人不存在。
能混到这个份上,杜翰同学也着实不容易。
第二天,天还没亮,几个人就开车上了路。
距离上一次四个人一起去普城,也不过刚刚一年。但这次沈云晋的心情却跟上回大不相同。
他已经很久没有再为自己跟顾东源之间的关系苦恼,日子久了,原本觉得天大的问题,也慢慢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现在最让他担心的只有郑军。
距离那件事发生的时间越来越近,尽管他们的人生轨迹早已与上一世大不相同,他也没办法让自己真的做到不害怕。
这次跟他们来普城,沈云晋并不是抱着教训郑军的心态。而是期待在这一次之后,能让郑军有所忌惮,彻底放弃招惹他们的念头。
尽管他知道这种希望有些渺茫。
出门虽早,真的到普城的时候,也已经日上三竿。
几个人并没有去大院,而是直接把车开到了二哥所住的小区楼下。
二哥名叫李彦,跟李谦是正儿八经的堂兄弟。
李虽然是个大姓,但是搁在普城,一提到李家,十个里有八个也是想到他们家。
李家人口众多,从老祖爷那辈数下来,到他们这一代,兄弟足足有二十几个。
李彦排在第二,李谦排在第八。
虽然中间差了几个数,但因为是亲堂兄弟,关系还是比其他人亲近了许多。
看来杜翰跟李彦也熟悉得很,都不用李谦带路,就径自跑到门前,按着门铃不松手。
尽管这样,真的听见里面的动静也是在好几分钟之后了。
咔哒一声。
门终于在几个人的期盼中开开。
“二――”杜翰这一声都喊了一半,却在看见门口的那个男人之后硬生生把后面那个字咽了回去,“严叔?”
开门的男人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睡袍,只在中间系了一根带子,露出了一小片肌理分明的胸膛。
脸上轮廓分明,朗眉星目,唇边却又自然地带着一抹笑。
但即使这么随和的笑着,也似乎含着几分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势来。
“杜翰?李谦?你们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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