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戚垠已经放开他,往巷子口走了。
乐辰看着戚垠的坚定,但是却那般孤单的背影,心里全是震撼。
战场上战机千变万化,生死都在一线之间,每一次出战都是一次生死别离,但是,对于战场,戚垠一向是那样的自信,以前从没有在战前来看他,更遑论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什么叫做‘以后找个更好的人’,是叫他以后找个更好的靠山吗,他不能依靠了吗,为什么要这么说?
闷热的夏日雨前黄昏,乐辰身体冰凉如入了三九,看着戚垠头也不回地就要出了巷子,乐辰突然反应过来,朝他跑过去。
“小垠!”乐辰在身后喊,戚垠却不停步。
“戚垠!你站住!”乐辰喊着,跑得快了,等他追上戚垠,戚垠已经到了巷子口,那里有他那匹红棕色的汗血马在踢着蹄子。
乐辰一下子撞到戚垠的背上,戚垠马上稳住了身体,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
乐辰跑到戚垠身前,望着他问道,“你什么意思,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回去吧!”戚垠此时眼神居然异样温柔,说出的话也像是清水流过细沙的河床,平静的,细腻的,柔软的。
“你这是诀……诀……”乐辰想说‘诀别’,但是,这样不吉利的话他怎么能在戚垠面前说。
“我要走了,快回去!”戚垠的声音高了一度,带着坚决。
乐辰的泪腺就如女人般脆弱,看戚垠这样,不自觉就红了眼睛,定定地将戚垠望着,戚垠甚至在那双眼里找到了哀怨,还有深深的不舍和受伤的悲哀。
“我……,”戚垠不忍不回答,只好说道,“今晚我有重要军令,可能凶险,前来向你辞别。”
乐辰眼角那滴泪滑了下来,一把抱住戚垠,哽咽道,“你是不放心我吗?你是傻子吗?我自己知道保护自己,你也要好好的,我等你回来。”
在戚垠的僵硬愣然和不可置信中,乐辰攀着他的肩,惦着脚在他唇上轻印上自己的唇。
那轮欲坠的红色斜阳在水汽的氤氲里变得大了不只一分,暗黄的光线让这个巷子加深了离别的凄楚。
那颗高大的槐树静静的立着,影子拉得老长。
“你要好好的回来。我,我等你!”乐辰轻轻的声音在巷子里渐渐低下去,化为虚无。
戚垠却没有给出回答,只听到他那战靴的声音踏在石板上的铿锵坚定的声音,然后,那声音也消失了。
乐辰看着戚垠骑着马走远,渐渐的,走地老远了,看不到了。
乐辰用手抚上自己的唇,脑子里有些糊涂。
他坐在地上,太阳下到山那边去了,天色渐晚,却没有晚风。
明明是闷热的天气,乐辰身体却发冷,不过,心却是从未有过的暖。
戚垠搂在他腰上,让他感受到的坚定的感觉,这就够了。
第一卷 孟陬 第十四章 被审
第十四章被审第十四章被审
乐辰回到药局也没有多少精神,脑子里全都被戚垠给占据了。
想到他方才告别时的沉重,想到他紧皱的眉头。
乐辰并不明白戚垠在他心中是什么地位,也不明白今天怎么就突然和他有了超出界限的行为。
仅仅是一个短暂的唇碰唇的动作,但是,却足以说明太多,改变太多。
也许是那时候的氛围太煽情了,也许是那时候戚垠那般诀别的话让人心里太过不安,也许,是他当时太过恐慌和激动。
乐辰抚着自己的唇,好像那时候的感觉还留在上面似的。
戚垠的脸是刚毅的,但唇却是柔软的,温暖的。
担心戚垠的安危,乐辰吃不下晚饭。
天色渐晚,能听到隐隐的雷声,像从天边传来,气势宏大,崔天裂地,虽没有在眼前,却愈发让人心内不安,隐隐不详之感。
天上的雨还没有下下来,但是,风已经来了,吹得庭中的槐树摇晃着枝桠,那样大的摆动,真担心树干会承受不住而折断。
窗户都被关了起来,风依然从缝隙里吹进来,乐辰站在窗口,透过窗纸望着灰黑的天空,心跳回复不到平常,是那样的不安。
和戚垠的相见相识关系渐渐变得不可分,乐辰每一点细小的事情都记得,甚至记得戚垠每次来见他脸上的细小的表情变化。
乐辰不明白这种担心和牵挂是否就是爱情,但是,无疑,他放不下戚垠这个人了。
雨始终没有下,虽然有风,但所有人还是觉得很闷。
天已经全黑下来了,乐辰坐立不安。
城中有大的军事行动,即使是这偏僻的军医馆里也能听到集结的响动,但是,今天却没有,一切都太平静了,乐辰觉得不安。
难道戚垠所说的重要军令其实是小股偷袭,那样,就不会有多大动静。
乐辰猜想着,开始走来走去,皱着眉头望着窗外无法平静。
乐辰正准备出门去找别人说话,就听到整齐的靴子踏地的步伐声音,他的门瞬间被踢开了,突然的大风灌进来让他睁不开眼,等适应后再来看时,昏黑的房间里已经列队站了两排六个士兵,这药房本就小,一下子就拥挤地没了地方。
“有什么事?”乐辰看这阵仗,当然只会想到是出大事了,第一是想那个被他刺伤的流氓大将军查出是他了,第二想到的是戚垠出事了。
在乐辰来不及细想的时候,一个人高马大身体精壮的黑黝领兵从门口大步嚣张走进来,他身后跟着药局的主管事,主管事看到戚垠便向领兵点头哈腰,语焉不详带着暧昧说道,“这就是乐辰,戚将军的那个……”
乐辰听他说这一句,直觉是戚垠出事了,连管事向他递眼色也没注意,脱口问道,“是戚垠出事了吗?”
那领兵居高临下,睨着眼打量了乐辰一番,看这人身形俊秀,骨骼纤巧,但是脸上又黄又黑的,哪里算个出色的,没想到一向不爱言语但眼光颇高的戚将军居然看上了他,于是,语带讥嘲,“是出事了!”再不看他,喝道,“带走!”
乐辰反应不及,就被两个士兵架着往外带了。
外面的风吹得人衣服翩飞头发乱晃,直迷了眼睛。
被扔上马背,一阵晃荡中,乐辰被带到了一个有血腥味的小房间,里面黑漆漆,阴森森,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冷意,乐辰被推进去后,好半天才感觉到里面是点了灯的,眼睛才适应里面的亮度。
墙上挂着皮鞭还有铁链烙铁等东西,地上也放着一些乐辰不认识的物件,但是,即使不认识,根据上面的血污,乐辰也知道那些是什么,无外乎是刑具,而且还是军营里的刑具。
乐辰头皮发麻,心里打颤,刚才在马上一路颠簸,现在又闻到血腥味,看到这些东西,胃里一阵翻腾在房间里就吐起来。
一个身穿黑衣的审讯官坐在椅子上,他看到乐辰吐,原来就黑的脸就更黑了,一个士兵走过来推攘着乐辰将他拷在墙上的铁链子上。
“说吧,戚垠放过什么东西在你那里,和你说过些什么话,好好想起来交代。看你也是无辜,便先不对你用刑,这是大爷怜惜你细皮嫩肉。”那审讯官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乐辰身边,用皮鞭划过乐辰的脸,但看乐辰脸上那黄黄黑黑的颜色就皱了眉,继而将乐辰的短衣拨开,看到乐辰身上皮肉细腻莹白如玉,这才笑了,那笑直让乐辰更犯恶心。
但是此时又不能惹掌握自己性命的人生气,乐辰只好把那恶心强压下去,脸上带上可怜的讨好样子,强撑精神回答,“不知道戚垠出什么事了,他和我说的话多,给我的东西也多,不知道我要交代哪些才是正确的。您给个指示,我好细说啊!您说是不是?”
对方没想到乐辰这般好审,啐了口痰在墙上,笑骂道,“说婊子无情,这话还真他娘的对头。”
“大将军想晓得哪些,我们也不好揣测,你就将所有的都交代吧!哈哈,要说那些床上玩意儿,你细说也无妨。”对方淫笑着在乐辰胸前一把乱摸,乐辰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嘴里再也忍不住,原来没吐干净的此时一股脑往外冒,那审讯官的黑毛手臂上也沾上了污秽。
“你个娘的!”对方厌恶地痛骂。
乐辰看他要发火要甩鞭子,马上告饶,“方才在马上颠的,您别怪罪,放我下来了,我伺候您洗干净。”
“洗个娘球!……”对方还要再骂,外面却传来整齐的伐步声音,然后一个狱卒慌忙跑进来叫那审讯官出去了。
又过了一阵,乐辰心里那阵恶心终于过去,精神回过来一些的时候,进来人将里面的油灯换成了几支大蜡烛,房间里一下子明亮得晃眼。
房间里也放上了一把黄花梨木太师椅,上面还放了个锦垫。
乐辰一看,应该是大人物要进来。
第一卷 孟陬 第十五章 软弱的囚犯
第十五章软弱的囚犯第十五章软弱的囚犯
虞嘉翔进了刑房,看了眼被拷在墙上锁链上的人,此人头垂得极地,散落的头发掩盖在面上胸前,看不清相貌,不过,看此人的身形姿态,倒有个不错的身骨。
他轻撩袍裾,在太师椅上坐下,吩咐道,“把头抬起来。”
他轻描淡写一句,声音贵气华丽,就像那最好的丝绸,只是这丝绸触手寒冷得刺骨。
听到这声音乐辰已知道自己猜想没错,从头发缝里偷看坐在太师椅上的人,果真是那天潭子里遇到的人,只是此人今天穿了身白色的衣服,脚上居然是一双木屐,衣摆上绣着几支墨竹,脸部表情略显懒散,头上是银丝发冠,整个人不像军中将军,更像江南吟诗作画泡美人的无聊风流才子,乐辰在心里对此人印象本就不好,此时便多了鄙视和蔑视。只是,此时从这人紧抿的唇部,还有略微深敛的眼神显出他的坚毅、善谋和残忍来,让人不敢忤逆。
什么大男人流血不流泪,不软弱不妥协,这些在乐辰眼里什么都不是,以前为了能得到好处,扑进爸妈姐姐怀里撒娇的情景比比皆是,甚至他的那些哥们不少都受不了他的哀求攻势,屡屡败退。
乐辰就是个能求饶就求饶的人,大爷们的那套坚韧不屈的意识他根本就没有。
听虞嘉翔叫他抬起头来,乐辰却反常地抗拒了,低着头装没听到。
看乐辰没有动静,自有人上前一喝,抓着乐辰的头发就将他的头拽起来。“抬起头来!”
“嗯……”头皮被扯得生疼,一向娇生惯养的乐辰来不及咬牙闭嘴,马上闷哼出声。
乐辰被迫对上虞嘉翔的眼睛,心里的厌恶和鄙视便在眼里表现出来了,恨恨地和做得一派云淡风轻的虞嘉翔对视。
“叫什么名字?”虞嘉翔看这人脸色黄黑,倒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想来是戚垠的姘头,应该会有几分姿色。
乐辰死死闭着嘴不答,原来的那些鬼机灵一时没进脑子。
扯着乐辰头发的那位审讯官看乐辰全没有原来的软弱性子好合作姿态,他为了在将军面前表现,扯着乐辰头发的手上动作一紧,喝问道,“大将军问你名字。”
乐辰硬气地咬着牙不回答。
“不说?”那审讯官毫不留情地一巴掌甩在乐辰脸上,乐辰的半边脸马上肿起来。
乐辰痛得眼中含泪就要向敌投降,虞嘉翔这时候摆了摆手,“算了。”
他眼光在乐辰脸上身上扫过,嘴角勾起丝兴味的笑,说道,“看来戚垠没白对你好。”之后又对身后那领兵说道,“他不说你说!”
“是!”
“此人乐辰,是去年……”那领兵声音洪亮铿锵,才说了一句,就被虞嘉翔打断,“乐辰?乐辰城的乐辰?”
“记录上是此两字。便是乐辰城的乐辰。”
“哦?居然有这等巧事。”虞嘉翔眼神突然变得亮了一分,望着乐辰的脸像要在他脸上看出朵花来。
乐辰心里愤懑,又担心戚垠生命安全,还怕一说话就暴露了自己是那日潭中之人的身份,于是异常煎熬,听对方对自己的名字感兴趣,便也没有特别注意。
“他是去年八月末那一批入军军医,是栾京城郊陌水村人,曾上过学,粗懂外伤医术,能辨草药,在军医中还算守纪,没有出过事情。他是入军医馆那天便和戚将军认识,之后一直有联系。只是,据军医馆中人所讲,并没有见他和外人有特别联系。”领兵声音平直,很简洁的几句话便将事情交代清楚了。
“是这样?”虞嘉翔脚上的木屐在地上轻点,问道。
“查出结果是这样,搜查了他的柜子包裹,并没有搜到可疑物件和书信。”
虞嘉翔一直注意乐辰表情,说道,“屈柒,你来说。”
“是!”
“栾京城郊陌水村并没有姓乐之人,举国姓乐之人只有澜水乐家,他家也不可能有取名叫乐辰之人。再者,去年八月末入军医人数原来一共二十有三,在后来却变成了二十四个,这多出来的一个人是戚将军交代加进去的,便是此人。此人和戚将军关系密切,两人多次出城,传言他是戚将军的姘头,其实两人是结拜兄弟,并没有苟且之事。”屈柒一身浅蓝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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