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上,在他的脸上看不到时间的流逝,承j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自己还是一个孩童,当自己已成为一国太子,长成挺拔少年之后,他依然还是第一次见到时的那副样子,有清澈明亮的眼睛,有淡淡的浅笑,有明净的脸庞,悠悠然,清丽绝俗。
承j在很多地方敬仰且敬佩他的父皇,却在这一点上最甚。
能将一个所爱的人保护如此,能将这份爱一直保持着,这么多年依然没有变化,并不是一种执着和一种简单的爱能够支撑起来的。
承j和荣恩侯在一起很开心也很安心,心中时常念着下次去看他的时间,想到见他时,他会说的话,和在做的事,脸上会有什么样的神情,用那样含着浅笑的温润眼眸看向他。
在他懂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句话的时候,他有些辗转反侧,可是,他永远不可能做到父皇的那种对他爱逾生命,那种独占,那种宠溺与呵护于心。
后来,当他成为帝王之后,帝王的大爱是一种责任,但他认为帝王的小爱是一种更加深沉且深刻的堪透世事的学问。
无爱是一种幸福: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虽然如此,但是,离开了爱,生活剩下的又有多少趣味呢。那时,他也愿意付出所有去拥有一位全身心都是自己,且自己都是他的爱人。
荣恩侯能和父皇排除其他一切影响在一起,如同一对最普通的夫妻。没有利益的争执和算计,没有权势的依附和打击,这些也许是两人能够一直如此之美好的原因,因为心对对方的澄净,所以,才一直保持美好的爱情和关系。
承j知道,这些不仅是他父皇的维护,还有那个有一双清透眼睛的荣恩侯付出了所有的代价。
有一次,承j和荣恩侯一起赏花,听荣恩侯说道,“也许,我除了爱和他便一无所有了,以后死也只能死在这里。”
承j觉得很不吉利,想说两句劝解的话,但终是没有说出来的。那时,他已经娶了太子妃,太子妃已有三个月身孕。
承j曾经得了一套白玉和黑玉为棋子的围棋,棋子晶莹剔透,温润细腻,最重要的是几乎颗颗如是没有区别,他拿了送给荣恩侯,荣恩侯却从没有用过,因为父皇说费尽心思在棋盘上算计谋略太伤脑筋,而且没有多少好处。
比起下棋,父皇更喜欢他弹琴和画画。
到荣恩侯死后,整理他的所有画稿,不算送出去的,裱好挂起来的,还有两箱几千张之多,各种各样的,除了有些大家都看不懂的,其他全是荣恩园里的景致,春夏秋冬,里面的花草树木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还有里面的人和动物,各种情态,各种风致,虽然都很美好,承j看着,总能感觉到一种孤寂。
这些画稿最后都成为他父皇最珍贵的东西,然后成为他最珍贵的东西。
这些都是好些年之后的事情,现在的承j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虽然多少有些深沉的思绪,但是,现在的他仍然是较为单纯的少年。
上巳节,暮春时候,风和日丽,春水悠悠,青草茂密,花开鸟鸣,踏春游水。
玉溪上苑,热闹非凡,人人衣着艳丽,春服美丽优雅,男男女女,往来如织,车如流水马如龙,春风正好。
香草沐浴之后,穿上一身清逸的文士褒衣,乐辰带着承姝公主,还有承j一起去城外踏春。
没有张扬,大家都做平常富贵人家打扮,但是一行人中,乐辰清俊儒雅,承j俊美高贵,承姝美丽娇俏,加上跟着随行的仆人护卫不少,即使是在这王公贵戚如云大家都锦衣华服的地方也颇显眼。
几人一路行来,踏青草,看野花,春水清澈,有飘落入水的桃花瓣随水流沉浮前进,鸟语花香,笑语娇声,让人心醉,十分满足。
乐辰手中还握了一把玉骨折扇,动作潇洒,颇有几分风骨雅致。
一路上过来找承j和承姝搭讪的青年男女不少,特别是承姝,好些不错的俊雅公子都前来邀约,只是佳人心有所属,浅笑婉言谢绝好意。
承姝在乐辰承j面前,是个俏皮的姑娘,在外人面前却颇有公主的高贵优雅风范,那些被拒绝的公子哥无不垂头丧气,看佳人都已走远了,仍然驻足凝望。
看年轻人们被追求谈恋爱也是一种享受,乐辰非常满意带着的两个孩子这么受欢迎,就像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女儿一样,又骄傲又满足。
乐辰的建议是出来野餐,所以,走到河岸高地一处桃花树下,阳光透过高大树枝稀疏花瓣照到青翠草地上,地方很好,大家便停了下来。
仆人们开始铺席整理,侍卫们按照方位防卫起来。
乐辰和承姝说话,不知承姝说了什么,承姝浅笑盈盈,乐辰拿扇子作势要敲[她的头。
“看吧!一定是的!”承姝没大没小,继续打趣乐辰。
“哪里来得这种事,找承j的吧!”乐辰看向走过来的人,判断道。
“找你的![她看了很久了,一直是在注意你!辰叔比哥哥迷人多了,有眼光的就不会选我哥。看来这是个非常有眼光和内涵的女子!”承姝很认真地分析。
承j正在和一位侍卫说话,一位丫鬟打扮的年轻姑娘过来。
确认[她无害之后,承j才阻止了要去阻退[她的侍卫。
这位绿衫姑娘走到承j面前,行了个礼,又向乐辰和承姝所坐的地方看了两眼,道,“公子万安!家中小姐有意于那位公子,不知可否相邀赏花。”
“姑娘客气!叔父已婚多年,怕是不能接受你家小姐的好意,抱歉了。”承j转头看了看乐辰,回过头来客气地拒绝了这丫鬟的小姐。
绿衫丫鬟流露出失望,往回走去,走到自家小姐处说明情况,那位一身粉红打扮颇为高雅的女子只能叹息两声,带着丫鬟离开了。
承j笑着向乐辰和承姝走来,坐到锦垫上,说道,“那位小姐想邀辰叔您赏花,被我给拒退了。”
承姝笑说道,“刚才我就说是的嘛,辰叔还不相信。”
乐辰说道,“坐在桃花树下,当然有桃花了。看来,我也不是没有人看上啊!”
“什么没有人看上?”
乐辰正笑着说得起劲,头顶就传来一个略带好奇的声音。
虞嘉翔处理完事情跟了上来,从另一边近路过来,方才大家调笑说得起劲,都没有发现他已经到了。
乐辰被抓了个现行,刚才还颇为得意,此时看到虞嘉翔,依然是带着满面笑容,说出的话却是,“你来得好快,过来坐!”不敢再提刚才的话题了。
虞嘉翔和他们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就拉着乐辰要走。
承j和承姝识趣地说要自己往另一边游玩,之后自己会回宫去。
虞嘉翔交代了几句,和乐辰沿着玉溪往下走去。
虞嘉翔牵着乐辰的手,询问他方才的见闻,乐辰说着说着还是将方才有女子来邀他赏花的事情说了。
虞嘉翔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特别的表示。
乐辰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了,知道他其实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乐辰发现,对于雄性生物接近他,虞嘉翔总是带着警惕的,但是,对于雌性生物,虞嘉翔却又足够的宽容。
乐辰最开始认为虞嘉翔是将自己当成女子对待,所以这般做想。
后来他发现不是这样,他觉得虞嘉翔具有这个时代最重的男权主义,因为有这种思想,所以,便自动认为雌性没有雄性那么强的攻击性和掠夺性,所以,对于乐辰身边出现女子这种事情也并不太介意。
乐辰发现虞嘉翔的这种想法和思维定式的时候,觉得非常好笑,但又不好揭他的伤疤,对他说女人一点没有比男人差和攻击性弱这一点。
为了避免在踏春人流中遇到熟识知道身份而且会打扰两人的人,虞嘉翔和乐辰走到玉溪和陌水交汇处,便决定回城里去了。
坐上马车,乐辰从车窗看外面风景,虞嘉翔轻搂上他的腰身,“你还想到哪里去看看?”
“想吃上次吃的那种煎饼,在席子巷那一家的!”乐辰望着车外面头也没有回地答道。
“好,我们到城南去好好逛逛再回宫吧!”虞嘉翔答应着,强硬将车窗帘放下来,把乐辰拉进来,说道,“车走着,风大,别吹得头痛病犯了。”
虞嘉翔知道乐辰的心并不能被囿在荣恩园里,为了让他更开心一些,所以,他愿意带他出来到处走走看看,帝王是了解民生民情加体验生活,乐辰是体验生活加放飞心情。
两人时常出来,京城里大小街道巷子几乎是逛得差不多了。
乐辰有一个嗜好,喜欢和人压价,口齿伶俐,辩论出彩,即使是再老道的掌柜,都能被他说得无言。这种时候,他好像是要将在宫里不会说的话全都在外面对别人好好说完一般,经常让所有卖他东西的人之后哭都哭不出,而虞嘉翔则总在一边宠溺地看着他笑,对他的这种行为又爱又觉得可爱,当然,也很无语,不过,有的时候,他也会想到乐辰要是不在他的怀抱里,而是放在别处做事,应当会有一番作为的吧!不过,看到乐辰发懒的样子,他又将这种想法压下去了。
席子巷里的煎饼非常新奇,很像乐辰以前吃过的批萨,面韧肉多,味道非常好。
外面的调料要比宫里面更讲求营养和健康的调味要来得味美,乐辰喜欢不时尝些外面的东西,连带着京城大街小巷的东西几乎都被他尝过。
番外――静寂里的幸福
席子巷里的煎饼铺子在巷子深处,巷子转角处,几颗高大的榕树掩映着一个小铺子,从里面传来浓郁的香味,还没有走近,乐辰就觉得口水分泌过多,巴望着过会儿虞嘉翔能让他多吃一点。
因为这煎饼的美味,在这一带非常出名,今天上巳节,铺子没有关门,而来吃东西的人也少,乐辰和虞嘉翔坐到榕树下一张小木桌边上。
上巳节,京城里几乎全城出动踏春,以往来这里的时候,还会有不少人,有不少贩卖的吆喝声,而今天这里却很安静,人也很少。
老板很快就端了几个煎饼过来,还有两碗特制的粥。
煎饼老板四十多岁了,是个鳏夫,有一位十五六岁的漂亮女儿,乐辰和虞嘉翔到这里来了不下四五次,看着那个小姑娘从豆蔻年华变成了及笄插簪的少女,她每次见到乐辰和虞嘉翔来,都会非常热情地来招呼,还时常多送两个饼,其实送了每次也没有吃完,但她下次依然送,乐辰看得出来,她对虞嘉翔有意思,有一次,还送出巷子口来问两位什么时候又来,或说那个时候会有新的野菜出来,会做出不同味道的煎饼来。
虞嘉翔每次都不怎么理睬,乐辰会和那小姑娘说两句。
这间铺子里还有两位小伙计,今天那姑娘和一位小伙计不在,只剩下其中一位在和面,和老板守着铺子,想想就知道,那姑娘估计是和那小伙计踏春去了。
“今天是上巳节,这饼里面加了几种野菜,味道和平日有些不同,大人可以好好尝尝。”老板躬身站在桌前恭敬地介绍。
几个侍卫里,有一人先来验了毒,呈上玉碗象牙筷,这才敢让皇帝吃,皇帝吃了才让乐辰吃。
乐辰和老板说起话来,“怎么没有见你家的翠玉姑娘,出城去了吗?”
“一大早就起来打扮,和树生出城踏青过节去了。已经将她许给了树生,过些日子就准备让两人成亲。”老板眼里露出很满意的笑容,“这个铺子还是从老汉的父亲传下来的,老汉只有她一个女儿,以后还是要传给她,不然,这手艺就要失了,许给树生最好,那孩子踏实肯干,对翠玉又好得实在没话说。”
树生是铺子里的其中一个伙计,乐辰笑着祝福道,“恭喜他们了,以后要生活美满,早生贵子。”
又有生意上门,老板躬身就告退了。
虞嘉翔尝了一些,觉得味道果真和以前有些不同,带着这天特有的味道,夹了一个让乐辰吃。
饼并不大,比巴掌还小些。一般馅饼的做法,面里面有肉和菜鸡蛋一起调的臊子,煎好了,外面还有一层另外做的臊子,一般是时鲜的野菜或是蔬菜和肉一起剁碎炒好而成。
今天外面的臊子带着嫩绿色,不是用的肉,是用的鸡蛋,看着非常漂亮,闻香更是口水泛滥。
乐辰尝了一口就赞道,“今天的味道好不错!”
虞嘉翔笑着看他吃,看他吃完了,拿出手巾来给他擦了擦嘴。
乐辰眼巴巴地看着虞嘉翔还想再吃一个,虞嘉翔不为所动,坚决拒绝了他,“一个就够了,要吃下次再吃吧!吃多了这油腻的东西,你肠胃会受不了。”
乐辰多想耍赖哀求一番,今天是上巳节,这种饼只有今天才有这种做法,要是今天不吃,只能等到明年的今天了。但看到侍卫们在,再看还有别的客人,有些还有看过来,毕竟他和虞嘉翔一看就是富贵人家慕名到这里来尝鲜的。有外人在,乐辰只好点头答应。
这里特配的粥也很特别,乐辰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母亲会做和这种粥有些类似的粥,但和这个味道仍然有一些区别。
粥是用磨的花生浆里加了一些白芝麻,还有一些别的乐辰尝不出是何物的东西熬的米粥,熬得非常粘稠,好了之后再放一些时鲜野菜切碎的碎末,翠绿的野菜在原来熬成乳白色的粥里非常漂亮,而且味道鲜美,在用碗盛好之后,会在最上面放一点用剁碎的咸菜末和鲜肉削炒的臊子。
完全是色香味俱全,乐辰先闻了香,满足地叹息了一声,眉开眼笑,拿起小勺子开始吃起来。
虞嘉翔的那一碗早吃完了,乐辰问他还要不要一碗,虞嘉翔摇头。乐辰露出失望的神色,要是虞嘉翔还再要一碗,他就可以多蹭着吃一些。
虞嘉翔用宠溺的眼光看着乐辰吃饭,乐辰将虞嘉翔的碗拿到面前,从自己碗里舀了几勺给他,再推到他面前去,说道,“你再尝尝我碗里的。”
虞嘉翔便将乐辰舀给他的吃了。
乐辰吃个米粥像品酒一般地慢,吃了好好咀嚼品尝,之后还要回味两秒,然后才吃下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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