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并没有给予李侍郎答复,说李炜即使罪不当诛,也是事应当诛,免不得。李侍郎共有四子,正妻所生嫡子也有三个,皇帝答应李侍郎杀了李炜,就给其嫡长子官升一级,李侍郎只好点头应是,之后面无血色地告退离开。
皇帝让快马送出了圣旨,李炜处以斩首之刑。
圣旨还没发出一个时辰,就有李修容到御书房来求见面圣,皇帝本不理她,只是她哭哭啼啼地在外面一直守着,即使是在御书房里也能听到他的哭声,楚岫在御书房后殿,都觉得那魔音穿耳,听着心烦意乱,皇帝让人将她劝走或是拖走都行,只是,没想到她意志之坚,劝当然不走,她是后妃,还是一位皇子之母,没有人敢去将她强行拖走,于是到晚饭时间,她还在外面抽泣着等待面圣,虽已是春季,又有暖阳,但外面风大,还是很冷的。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又是自己孩子的母亲,皇帝最后还是召见了李修容,李修容没有化妆,面色苍白惨淡,神色憔悴,哭得眼眶通红,由于五官细致,长相美丽,加上身材娉婷,即使哭了半天,也没有失了风情,站在皇帝面前礼仪妥当,略带哽咽沙哑的柔美女声,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我见犹怜的美人。
她请求皇帝免了幺弟的死罪,虽然言辞恳切,最后还是没有改掉皇帝的决定。
楚岫坐在后殿里,并没有听清楚两人的对话,只是从后来李修容又发出了那穿透力强的哭声来判断,皇帝拒绝了李修容。
这是前天的事,圣旨快马送出,到达西部军驻地用二十二三天时间,想追回,只能在三天之内派出更快的马去追回。昨日,皇帝又被骚扰了一天,李侍郎在朝中很有些人脉,有好几位重臣都前去向皇帝求了情,李修容也跪在外面希望皇帝免了弟弟死罪,不过,皇帝一直不为所动,最后气得摔了砚台,一位大人的官袍都被砚台里溅出来的朱红的朱砂液染红了一半,大家最后只好回去。
皇帝心情极为不好,楚岫晚间陪在皇帝身边,都没见皇帝脸色展开过,睡觉时也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楚岫睡着时皇帝还没睡,楚岫醒时皇帝已经在外面练剑好一阵了。
之后上朝的时候,楚岫站在下面,仰望着端坐于上的皇帝,从他的姿态,虽然看不出他的疲惫,但是也知道他很烦累,早朝很快就散了,李修容在御书房门口跪着求皇帝,已经跪了好几个时辰了,她不听劝不愿意放弃,最后皇帝无法,只能让她所生的三皇子来将她拉回去,不过,一个女人认定了事,她们的毅力男人根本无法理解,也无法比得上。即使三皇子前来劝说母亲,李修容也誓死不走,死拉着三皇子一起跪着,一定要见皇帝向皇帝求情,一个后妃跪在御书房门口,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后宫形象,出入的官员太监都从她面前过,她坚毅的表情即使感动不了皇帝,官员多数也被感动了,大家都唏嘘不已,虽不敢去向皇帝进言此事,却也都脸露怜悯,皇帝无法,午饭时候,还是召了李修容、三皇子一起用膳,楚岫自己用了午膳,皇帝要和李修容说话,就早放了楚岫回府,这也是楚岫这么早回来的原因。
楚岫想起那个跪在御书房门口的后妃,心里不可能没有一点感觉,一个娇气的大家闺秀,没吃过苦的后宫妃子,却能做到对皇帝三天跪求,即使没有一点希望也不放弃,那样的意志力,楚岫觉得自己没有,若是皇帝拒绝自己,他觉得自己坚持不到被拒绝三次便不会再向皇帝请求了,是皇帝宠坏了他,说实话,这些时间,他已经顺利惯了,根本不知道不断失败没有希望的滋味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觉得和这些囿于方寸之地的女子相比,他都比不上。若不是皇帝喜欢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剩下什么。
若是要和后宫的女人比爱皇帝的程度,他甚至都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赢的可能。
蔚蓝的天空,广阔的宇宙,楚岫觉得自己的心很宽广,可也已经宽泛地失去了一份细腻的心情。
楚岫进了花厅,李侍郎拉着他就跪,楚岫惊了一下,马上将他扶起来,“李大人,我是晚辈,可受不起你的大礼!我知道你为何事而来,只是,这事我是真的无能为力,你还是回去吧。”
“我李持一生没求过什么人,这次求易大人,也知道有些强人所难,只是,老夫不能眼看着儿子就这样被斩首,我这个为父的什么也没有做,请易大人帮帮忙,在皇上面前说说好话,即使只是将我儿的斩首日期推迟一些也好呀!”李侍郎说着,一个过了不惑之年的老人眼眶都红了。
“您求我也没有用,这事并不是皇上说了算,是形势说了算,形势让李兄必须斩首。李大人,您现在来后悔,当初何不好好教导他,你想你儿子的时候,何不想想那被他玷污的女子的下半生,想想那无辜惨死的老人。即使我去求皇上,也不会有任何作用的,你老还是回去吧,这事我无能为力。”楚岫说得有些义愤填膺,以为这样的话能让这个倨傲的老臣回去,没想到他也低估了这个老人作为父亲爱子的心情。
李侍郎听了楚岫的话,很是羞愧,不过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易大人说得是,犬子犯了大错,理应该斩。只是,子不教父之过,他还年轻,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不如就让我去抵罪。他就要被处斩首,我这个为父的一番护犊心情,易大人怎能明白。再说,此事也有隐情,犬子长相肖似其母,有几分俊朗,平时虽风流,并不见他骚扰良家女子,他去军中,这三年了,还没犯过错误,我收到其好友送来的信函,里面说是那女子勾引我儿,我儿也是顺水推舟,并没有强迫之意,再说,那女子也不是良家少女,她已经和许多男人苟且过,她那公公只是第一次撞到的就是我儿,要拿刀杀我儿,我儿属下也是出于护卫才失手杀了他,这些过错居然现在全都算到我儿头上,我儿实在是冤屈呀!”
“易大人,你就去和皇上说说好话,只要不是杀头,即使是流放千里,老夫也认了。”
“李大人,你有这些理由,和皇上直接说不是更好。”楚岫对这件事其实也一直有些疑问,比如李炜当时怎么就只杀了那文士老人,他家里的其他人就没有事;李炜楚岫见过,并不是愚笨之人,除了爱玩,算是极聪明,他当时强暴了那女子,又杀了那老人,为了不泄露此事,至少要做些掩盖的事情吧,比如杀了那女子,将此事嫁祸给别人。
“这个内情,老夫也是今晨才收到,我儿好不容易托其好友送来的信件里如是说出来的,老夫去找皇上,皇上对我避而不见,小女去向皇上说此事,不过,皇上却避而不答。看来,皇上是想要我儿的命的。那秦岚风不是好人,就是他想要我儿的命,他作为西部军将军,皇上不能驳了他,所以才根本不愿意手下留情,甚至连好好审理都不答应。”
李侍郎说到这时,眼里已经有了泪花,他上前拉着楚岫的袖子,脸上出现一种诡异的神色,“易大人,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其实,你这次帮我儿,也便是帮你了。”
楚岫觉得好奇,看向李侍郎。
“那秦岚风一个毛头小子,草莽出生,攻打原锦国的时候才开始出头,没想到后来就一步步升上来做了将军,说到他做将军,也是在见了皇上之后,皇上那段时间和他形影不离,对他百般关爱,之后升任他为左军将军,攻下锦国后,甚至将整个西部军交由他手下,原来的一些老将都在他之下。他虽立了不少战功,但你不觉得他升地太快了么。当时,就有人传他是勾引了皇上才当上了将军,若皇上真的看上他,易大人,他对你应该也是威胁吧!”
第十四章 秦岚风
“李大人,你这般说,不是说皇上以色辩人,无识人之能,用人不智么?”楚岫脸色不怎么好,冷冷出口喝断了李侍郎想要继续的话。
“老夫绝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那秦岚风仗着有皇上支持,在军中太过嚣张霸道,你也看在眼里,老夫并不是搬弄是非之人。”李侍郎也觉得刚才太过激动了,完全失去了气度, 便马上解释道,“虽然易大人是晚辈,老夫却一直仰慕你的才学,并不认为你是那种倚靠美色迷惑皇上博得高位之人,你虽然干事低调,但老夫跟你做了这么久的事,你的才干,老夫也能说当世无人能及。”李侍郎叹息了一声,“唉……,说来你比我儿还小上两岁。……老夫活了这么久,看了这么多事,要说老夫说句实话,易大人若是没有和皇上扯上别的关系,可能不会以这么年轻的身份位于中书侍郎的高位,但以易大人的聪明才智,不贪权不谋私,加上皇上的明智爱人,易大人多花上几年时间,只会比现在这般有作为,名声好很多,也不会落下众人口舌把柄。”
就因为知道李侍郎并不是搬弄是非、逞能口舌之人,楚岫听了李侍郎那将他和秦将军说在一起以色博位的话,他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没有太过气愤。
楚岫点点头,说了一句,“承李大人看得起,楚岫做一些事情还行,做人做关系差了人何止三四分。”
“按年纪来说,老夫也算是易大人的长辈,说你一些话,你听了还不要太生气。秦岚风真是不好对付的人,若他真和皇上有私情,易大人也要谨慎才是,他并不是有容人之量之人。”
“据我儿友人密信所说,我儿的确是得罪了那秦岚风所以才要被他这般构陷,秦岚风清除异己手段毒辣厉害,被他降职调职的军官有好些,以前他也斩杀过低级将领,皇上一直没有太管此事,每次都给予批复。只是,以前被他斩杀的那几位低级将领一来有些罪状,二来也没有后台家人,所以,都没有出现过麻烦。不过,我儿虽有罪,却也轻,就要被他用来除掉,老夫怎么甘心。所以,老夫才来找易大人,希望易大人能去皇上那里说几句好话,即使是追回圣旨,缓些日子也好。”
李侍郎言辞恳切,楚岫知道即使不是全部为真,也大多数为真,皇帝这次任由李家这一家子将事情闹大,说不定其实也是想阻秦岚风一阻。
李侍郎看楚岫不说话,面色沉沉没有什么表示,有些慌了,“只劳烦易大人去向皇上求求情,无论成与不成,老夫都感激你的大恩。”
楚岫坐到一边去,花厅里没有阳光,暗沉沉的还是挺冷。
楚岫并没有见过秦岚风,不过,他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他在攻打锦国中勇猛异常,又足智多谋,真正是百战百胜,从一员小将不断爬升成了将军,之后更是所向披靡,得到皇上的重用是一定的。
不过,和他的战绩齐名的,还有他的容貌,见过他的人,都说他虽气质刚硬,但却有女子的细腻容貌,他外号叫做秦玉郎,说他是大半个承国闺中女子的梦中情人也不为过。
楚岫也听说过,他在战中和皇帝的关系的确很密切,他经常不经通报就去见皇帝,而皇帝并不会生气,皇帝也常召他一起用膳,对于别的将军,皇帝从不会这般对待。
秦岚风的心狠手辣也是出名了的,当时是他负责锦国贵族的迁居,锦国贵族当然不愿迁离故居,反抗得厉害,为此,他杀了不少反抗之人,用血腥的手段逼迫那些贵族硬是在三个月之内迁完,而那时他的手下也有人贪图锦国贵族允许带走的财务,趁火打劫的,还有贪图南方人的美色奸淫妇女的,更是被他以残忍的手段处以鞭笞致死之刑,让所有人都看着这些人被行刑,由于他的手段,最后,锦国贵族的迁移才能顺利。在楚岫认为,秦岚风做将军统领西部军当之无愧。
只是,他风头太盛了,而对于军队谨慎的皇帝却放心将十几万军队交给他这个入军只七年之人,并且对他太过信任纵容,关于秦岚风的很多事情都让楚岫想不通。
楚岫看向外面,花厅外一方小池塘里的春水碧莹莹的,在阳光下泛着光,就像一块暖玉。
楚岫想起了那块秦月送给他的碧玉,碧玉上雕着凤纹。他突然觉得头脑一阵清明,他暗地里找了这么久的秦月,而皇帝一点不着急自己的妹妹,秦月那般争强好胜,完全是一个豪气冲天、霸道天成的女子,怎么可能碌碌无名的在世间隐姓埋名,过小女儿的生活。
楚岫突然觉得秦岚风很大可能就是秦月,虽然不能确信,但是却给了他一个打开思维,抓住机密的线头。
他突然从椅上站起来,对李侍郎说道,“李大人,你看,以皇上平时的脾气,对后妃到御书房哭闹总是不耐的,你还是先劝劝修容娘娘不要再去求了。我就去给皇上说说,希望能缓缓刑,我也不知道去求有没有用,还请李大人不要抱太大希望。”
李侍郎马上应是,感激不已,又解释着说道,“小女也知道到御书房去求不妥,但是,皇上并没有发太大火,甚至没有责罚小女,想来皇上也是希望这事能给李家留些情面的。”
楚岫知道大多是这个理,看了看花厅里李侍郎带来的几盒礼物,说道,“李大人,我就去宫中。你还是把这些礼物拿走吧,皇上看到我去求情,一定知道你来求过我了,我收了礼,皇上不免对我有成见。”
李侍郎面露为难,最后还是点头了。
楚岫又说道,“李大人,既然我要去给李兄求情,还请李大人不要诓我,你说的那封李兄友人写来的信,是不存在的吧?若是有那封信,你早拿去给皇上看了。”
李侍郎面露惊讶,后又有羞愧,说道,“那信的确不是我儿友人派人送来的,那是老夫无法,自己写的。但是,老夫刚刚所说绝对为真。其实前一段时间,我儿还没出事前,他才带了封信回家,里面写他和秦将军不合,里面还提到他和一位锦国贵族孤女有情,希望回京的时候,他姐能去给皇帝讨个人情将那女子带回京。老夫根据前因后果,推测了此事,所以,就……”
楚岫点点头,说道,“李大人要我帮着求情,却拿这么重要的事情诓我。”
“老夫真是别无他法,惭愧了……”李侍郎一个倔傲之人这般,要他再说出什么道歉的话,楚岫也不指望了。
“我去向皇上求了情,若是可以缓缓行刑,皇上答应将圣旨追回来。李大人这么推断,还不如就这般去将事情捅出来,看皇上的意思,说不定就对那秦岚风有了心隙,不能容他这般排除异己了,愿意重新审理一番,还李兄一个公道。”楚岫看着李侍郎浅笑,脸上神色却带着深沉,李侍郎以为楚岫看不惯秦岚风,所以要把秦岚风治一治,也不会想到楚岫利用这事打的完全是另一个算盘。
由于这样做对李侍郎有莫大的好处,看样子楚岫是会一直帮忙的,他也欣喜地点头答应了。
楚岫才刚回来,又让祁锋送他去宫里。
第十五章 求情
皇帝还待在御书房,楚岫进去的时候,就向候在门外的御前太监弥润点点头,也没有通报就进去了。
因为能听到翻纸页的簌簌声,楚岫以为皇帝在看折子或是在翻书,由于皇帝低头神情太过专注,根本没有发现有人进屋。
楚岫静静地站在门口,想行礼提醒一下皇帝,却看到皇帝在翻着一叠纸,看那纸张样式,明显就是信纸。
楚岫以为皇帝在看密信,自己虽然被允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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