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答应吗?”李牧小声的问道。
“一定会,想好了要说什么吗?”黎诡问。
“想好了。”说辞他斟酌了许久,也给自己一个合适的身份。
“不用紧张,可以慢慢说。”
许久没见的父母,重生后的第一次见面,而他要传达的却是自己已经死亡的消息,希望父母能给一个被他们驱赶出去的儿子,一个容身之所。他能想象的出父母该有怎样的反应,他甚至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
安阳在他们后面跟着,听着前面两个少年的对话。黎诡他是见过的,那次在希希的墓地那里,他是陪着李牧过来的。现在他又陪着李牧来这里,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为什么自己心里会有很异样的感觉?明明是普通的对话,可是他还是能听得出李牧对这个人的依赖,他们明明都是孩子。
“小牧,为什么你会知道希希那么多的事?”安阳问道。
李牧差点停下了脚步,幸好黎诡在他身后轻轻推了他一把。“他自己告诉我的。”
安阳思索着,曾希并不是一个容易打开心扉的人,难道就是因为李牧跟自己相像所以才会在他面前轻松的说出自己的事情吗?在安阳还没有想清楚之前,李牧就找到了那个门牌,做好心理准备之后就按下了门铃。
哒哒哒,有些不规律的脚步声从门内传来。
门开了,李牧没看到人,然后大腿那边似乎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才看到一个非常可爱的男娃娃。
“乃们,找谁――”带着口水音,门牙掉了两颗,说话露着风。
李牧,往后看了看黎诡,像是在说,为什么有个小娃娃?他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准备都给这个小娃娃戳破了。“我找曾国茂。”
“哦。”小娃娃揪住自己的小背心,转身,还能看到白白的一小半屁股露在开裆裤外头。
以为这孩子进屋叫大人去了,没想到他一转身喊了声,“巴巴,我想要要(尿尿)――”
安阳先噗笑了一声。黎诡背过身,嘴角抖动着,这孩子太活宝了。把本来紧张的情绪弄得轻松了不少。
李牧站在门缝外头,没得到允许,只能在外头站着。看着那小娃娃似乎拐到了客厅那里。
之后,李牧见到了那个斑驳白发的曾希的老父亲。眼圈一下子红了,跟只兔子似的,他竭尽全力憋着。
“小兄弟,你找谁?”老人半搂着刚才那个娃娃,而娃娃则揪住他的裤脚晃着。
“我――”李牧刚一开口,老人的脸色骤变,几乎青筋立刻就爬上了额头,他把小娃娃推进房间里。把门合上,怒吼道,“你还来做什么!”
李牧以为他的老父亲认出了他,身子一抖,差点就脱口而出喊了“爸”。
“伯父,好久不见了。”安阳走到曾国茂面前,满是愧色的说道。
“滚,别糟蹋我们家地儿,还有那个混蛋东西,别再跟我们扯上什么关系!”曾国茂挥动着手臂驱赶着他们。
“伯父,您听我说。”
“没什么好说的!幸好老婆子不在家,不然肯定又给你们气病了!”曾国茂没什么耐心跟他们耗。
“伯父!希希不在了!”安阳大吼一声,似乎想用自己的嗓门压过曾国茂的声音。
曾国茂的身形晃了一下,“你,说啥?!”
李牧推开安阳,扶住曾国茂的胳膊,“您别急,别急。”准备好的说辞全被安阳的这句话给弄砸了。曾国茂夫妇的年岁已经不小了,这样的事儿让他们毫无心理准备的接受,无疑是个重大的打击。
曾国茂捏住李牧的胳膊,支撑着自己,再一次问安阳,“你个畜生再说一遍!”
安阳顶着畜生的头衔,沉声道,“希希不在了,出了车祸,没救回来。”他掩盖了肮脏的一面,他没有脸面告诉他,曾希是因为他而死的。
曾国茂感觉脑袋给一记重锤砸了一下,让他眼冒金星,晕的不行,头疼的厉害,心也疼的厉害。
“安阳,闭嘴!”李牧骂道。
黎诡把门推开,李牧把人扶了进去,小家伙不知道外头的人怎么一下子都进来了,可是看到曾国茂的发黑的脸,他吓坏了,一屁股堆坐在那里,开始嚎啕大哭。
李牧没空理会那孩子,他双手放在曾国茂的胸口,一下一下从脖子顺到肚子,让他顺气,“您吸气啊,对,换气,呼出来,慢慢来。”
李牧给曾国茂顺着气。黎诡扫视了一下周围,拎着花哨的玩具到那个小娃娃面前,铃铃的晃出响声来。
果然那孩子看到玩具哭声渐渐停了。把自己的玩具从黎诡手里夺了过来,回头看着曾国茂一动不动的躺在沙发上,四肢并用的爬到他身边,边喊着“巴巴”边拿小手拍着曾国茂的脸。
曾国茂在小手的拍打中清醒了,他紧紧握住帮他顺气的手,大力到让李牧感觉都有些疼,“希希,真的没了?”
李牧点了点头。如果可以,他想告诉面前的老人,他还在,还活着,但是谁又能接受他现在这样的身份“活着”。
曾国茂把头靠在沙发上,双手捂住眼睛,嘶哑的吼着,“那个混蛋小子,混蛋儿子!那个傻孩子!”他无疑已经接受了曾希离世的消息,当年这个孩子喊着他爱希希,然后就把人给带走了,曾国茂想,不会有人拿自己爱人的生死来开玩笑。
多年没有联系,但是第一次听到他的消息,竟然是已经离世的消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最让人心酸的。
李牧跪在曾国茂脚边,低着头,心内不住的道着歉。
“别让老婆子知道,别让她知道,她知道了,肯定受不住。”曾国茂夫妇,相较来说还是妻子刘桂兰的气性比较大一些,当年也是刘桂兰一把把曾希赶出了家门,让彼此都没个回头路的。
看曾国茂恢复了不少,安阳刚想开口就给曾国茂堵了一句。“谁让你进我家门的,给我滚,滚出去。”
看到曾国茂的情绪又要上来,安阳只好先出去,躲到老爷子看不到的地方。
“你们也是跟他一块的?”曾国茂用凌厉的眼神看着李牧跟黎诡。
“不,不是。”这时候如果被认定是安阳一伙的,没准也会被赶出去。“我们是曾哥的朋友。”
听到李牧提曾希的名字,正常来说都会怀疑,一个三十岁的人怎么会跟十几岁的人做朋友,可是沉浸在悲伤里的曾国茂现在什么心思都没有,眼睛里又开始冒泪花,口里也一直喃喃道,“没了,没了……”
“曾希还念着你们。”出乎意料的,是黎诡开口说的劝解的话。安阳没资格说,李牧也正内疚的不行,现在能说话的,也就他了。
“念个屁,人都没了,我宁愿他好好活着。”
“从工作第一天开始,他就给自己开了三个账户,一个工作卡,一个生活卡,一个是给你们的养老钱。这些年下来,已经有了不小的一笔,本想把这笔钱交给你们,可是车祸的赔偿金却先一步到了。”黎诡把话说的漂亮,也停在了一个合适的地方。
“钱,钱有什么用,有钱能买命吗?!”曾国茂教训着,忽然想到什么,双手狠狠锤着沙发,“原来我们俩还想着,谁会寄钱过来,原来,竟然是我儿子的命钱!”
李牧听着,他吃惊于黎诡竟然知道曾希给父母存了钱,而且还知道曾希车祸的赔偿金已经入了曾国茂的账户,那些他都不知道的事情,黎诡竟然也一清二楚。
作者有话要说:哒哒哒,更文~今日有二更~
☆、43 迁墓
刚安静的说两句,门外头就一阵鸡飞狗跳。中间夹杂着一个女人的怒骂声。
“坏了。”曾国茂一拍大腿,赶紧撇下怀里的小娃娃,跑出了门外,果然见刘桂兰拿着扫把头子,狠抽在安阳身上。
安阳这次没说什么,只一味挨着。
“桂兰,别打了,这么个人,不值得。”曾国茂抓住刘桂兰的手,把她拉进了屋里。安阳还是被关在外头。
“这俩人谁啊?”刘桂兰把扫把头子扔到一边。
曾国茂不敢说实话,怕真问起来,不小心把事儿说秃噜了。“就来问卷调查的,这不是暑假实习么,他们高中有个社会实践的作业,要做个问卷调查,我刚请进来。”
“哦。”刘桂兰把一兜子菜在厨房放下,围了围裙,凑到曾国茂身边,“赶紧问完,这马上就中午了,我可不想留外人在家吃饭,还有门外头那个,你赶紧给我把人给赶走了。”
“桂兰,这么多年,你还没原谅咱儿子么?”曾国茂试探着问道。
“什么儿子,我就宝宝一个儿子。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刘桂兰没说多转身去了厨房做饭。
“你们先走吧。”曾国茂摆摆手,把他们请了出去。关门的时候,他还是说了句,“你们给我留个联系方式。”
留了黎诡的电话。
三人灰溜溜的下了楼,一路无语,这次来本来是想提帮曾希迁墓的事儿,可是正事没提一句,他们又给赶了出来。
那边屋里,到底还是相伴了大半辈子,曾国茂的异样还是给刘桂兰察觉到了,问了三遍,曾国茂在犹犹豫豫的说了。
“桂兰,你先做个准备,我怕你受不住。”
“我知道你说什么,连咱们搬家他都能找来,肯定又是求我们原谅的,这次倒不亲自过来了,还找了人代言。”刘桂兰没有忙下手里的活。早在前几年,没了儿子她伤心了很久,可是,这事没法办,没法原谅,她看到儿子死不悔改的样子就已经决定了,就当她肚子里,没掉那块肉。
“桂兰,别说了,儿子,没了。”
“你,再说一遍。”刘桂兰抓住丈夫的胳膊。“什么叫没了,杂没了?你赶紧给我说啊,说实话啊!”
刘桂兰没把这信息彻底接收,她有些不敢相信,她儿子怎么就没了?前几年还给他关在门外,他还说着他会再过来的。她瞧着他健健康康的样子,怎么就没了?
纵使再怨恨儿子舍弃他们跟一个男人走了,可是他们还希望他们能活得好好的,健健康康没灾没痛的。
“那畜生过来说,咱儿子没了!”
刘桂兰听到,拎着厨房里的菜刀抹了两把泪。“好,好!”
“桂兰,你干嘛去?”
“他把我儿子弄没了,我让他偿命去!”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最后小娃娃在外头哭着嚷嚷,刘桂兰才把刀放下,去哄孩子。
哄一阵却跟着一块哭了。
“就说他们得不成好,可是老天爷啊,我以前说的那些全都是气话,你把我儿子还回来,给还回来吧……”曾希跟安阳离开的时候,刘桂兰骂过,说他们肯定会不好,这么违背伦常的事儿指不定老天爷哪天看见了,非把他们收了不可。到底还是气话的成分多点。当不得真。可是,真到了这天,刘桂兰突然后悔了,后悔说的那些埋怨,那些憎恨,那些诅咒。
老两口面对着面,不吃不喝,就这么一会儿流泪一会儿说两句话,多是在揣测曾希这些年肯定过的不好,不然也不会突然就这么没了。
“我这心,怎么会这么疼呢……”
刘桂兰想硬下心肠,没了就没了,就像当初决定的,当作没这个人,他都跟别人走了,不要他爸妈了,还想着干啥。可是看着一边小娃娃的样子,想着曾希小的时候,也是那么乖巧,那么听话,给他一块糖,他能跟着走好几条大街不喊累。多好骗的孩子。对,他家的希希就是个安阳那个畜生给骗了!她怎么能饶得了他!
安阳他们并未走远,在小区里供人乘凉的树下坐着,安阳抽着烟。
黎诡跟李牧也坐着。李牧现在就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红着眼睛,嘴巴闭得紧紧的。
“接下来,你们回去吧,希希的墓我会帮他迁的,也不是你们两个孩子就能办到的事儿。”安阳终于开口了。
李牧摇了摇头,表示不行,这件事由别人来办不行,非得他自己来。当年虽然是安阳带着他离家,也是他自愿跟随的,现在他要回家,自然不会让背叛曾希的安阳来办这件事。
“不着急,他们会主动联系。”黎诡安慰着说。
一开始的打击过去了,他们会沉淀下思绪,他会想知道曾希是怎么出车祸的,现在在哪儿。
他们找到了附近的一个宿处,第二天,曾国茂果然联系了他们。
老两口跟黎诡李牧他们坐在小饭馆的包厢里。家里的小娃娃交托给了邻居。
“你们跟希希是什么关系?!”刘桂兰一坐下就问道,这面前的两个看着年轻,不像是能跟曾希有联系的人。
“前几年,家里出了事儿,是曾大哥救了我。”李牧说着黎诡教给他的说辞。
“他大小就性子懦弱,怎么会救人?!”刘桂兰声音冷着说道。
李牧看着母亲是这样的反应,心一下子就凉了,嘴唇抖着,“我那时候还小,家里不顺心的事儿多,爸妈一不高兴,就喜欢动手,那个时候没法反抗,是曾大哥看见了,把我给救了。”
到底还是不习惯欺压晚辈,曾国茂攥住了刘桂兰的手,接着问道,“那你们说,这人是怎么没的?”
“是意外,过马路的时候车辆多,一个没注意,就这么被撞了。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曾国茂刘桂兰心里头冒出一团火,他们想把那肇事的人揪出来,恨不得一刀刀活剐了才够泄恨的。
“他活该,如果他没跟那个人走,如果他还在家,没准现在已经结婚,有孩子了,也不会在外头说没了,就没了,他就是傻,就是笨,他就是活该。”刘桂兰喊着。
“桂兰,别说了。”曾国茂搂住刘桂兰的肩膀,安抚性的拍了拍。刘桂兰把头撇在一边,用手背擦着眼睛。
“曾希现在在邻市的一个墓园里,他想回来,所以我们来这里想让你们答应让他回家。”黎诡顿了顿给他们消化的时间,“这么多年了,他想回家。”
黎诡的最后一句话,无疑用最后一击攻破了曾国茂夫妇的心理防线。人死,落叶归根一直是他们老一辈的思想。孩子在外漂泊不定,肯定会受那些孤魂野鬼的欺负。
曾国茂夫妇最后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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