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楚太傅布置的功课。
待到窦淳退下后,吕福这才上前轻声禀报着早前后宫中发生的一切。
“这次皇后倒是变聪明了。”圣人听罢挑了挑眉,皇后竟还知道走一趟宛枫阁装装样子,且和德妃之间的口角,确实让他捉不到错处,反而得赞一句皇后宽和仁慈。
“圣人容禀,在皇后娘娘前去宛枫阁之前,太子妃曾经到立政殿向皇后娘娘问安。”吕福并没有添加自己的猜测,只是客观的将事实陈述出来,至于皇后会前往宛枫阁是否因着是太子妃的劝说,那就得看圣人听了这话是如何想的。只吕福虽没有明说,但是他接在圣人的话茬后立时提起太子妃,已经算是非常隐晦的暗示了。
“喔?怪道皇后这次竟是如此的识大体,原来是背后有人出主意来着。”圣人闻言轻笑一声,心里对于卓惊凡这个太子妃,更加满意了。只圣人沉吟了一会,又开口说道:“既然皇后如此替叶昭媛着想,朕也不好拂了皇后的好意,你现在去传朕的口谕,就让德妃每日用完早膳之后,就到宛枫阁开解叶昭媛罢。”
吕福领旨而去,德妃听了圣人的口谕之后,险些没晕了过去,很快的,德妃生了一张巧嘴,所以被圣人派去开解叶昭媛的消息,在后宫中不胫而走。消息传入立政殿之后,皇后因着被诬蔑对叶昭媛下毒,心里憋着的一团气,总算是消了一些。
不多时,就听说圣人前往宛枫阁看望叶昭媛。
宛枫阁里,叶昭媛可怜兮兮地躺在床榻上,见着了圣人之后,更是眼眶含泪,如泣如诉的将中毒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完后虚弱的喘着气,脸色越发的苍白了。
“你好好养着,缺什么就使人去和皇后说,别怕,朕会替你做主的。”圣人话说的好听,可面上却是淡漠一片,叶昭媛此刻眼花头晕的,自是没看出圣人的敷衍,只满心的以为圣人还是愿意宠着自己的。
其实叶昭媛心里也害怕,怕圣人觉着自己在陷害皇后,她先前受宠时,也曾在圣人面前上皇后的眼药,可随后就是圣人足足半月不曾踏入宛枫阁,而德妃也是那半月中崛起的,此后便是她二人分了圣人的宠。那一次之后,叶昭媛就隐约知道,纵使圣人不宠爱皇后,却也由不得旁人中伤皇后。
她这一次中毒倒下,不是没想过趁机扳倒皇后,可她派去两仪殿的内监被扣下后,她就清醒了,不管她如何受宠,也只是个宠妃罢了,圣人是不会为了一个宠妃,就将皇后给拉下台的。她知道,圣人并不是昏聩的君王,绝对不会动摇到太子的地位,只要有太子在的一日,皇后的地位便稳如盘石。
也是因着看穿了这一点,所以叶昭媛的心有些凉,她入宫的时间也有五六年了,却是从不曾有孕,若是她也能替圣人诞下一位小郎君,是否就能像皇后一般,在后宫中稳稳的扎了根,旁人怎么打都打不倒。……
圣人自是不知叶昭媛的心思,他看望过叶昭媛之后,便又前往立政殿,叶昭媛中毒一事,不管是否是皇后所为,皇后的立政殿都得给出个交代来才是,毕竟补药是从立政殿出去的,皇后有治下不严的疏失,这是圣人无法包庇,也无法抹掉的事实。
圣人到了立政殿之后没多久,立即发落了好几个宫人,其中小厨房的掌事姑姑更是直接被杖毙,其余许多宫婢则被打了三十大板,撵到永巷去。
这一连串的处置,让皇后的面色铁青,圣人如此的大动作,显然一点儿也不给她留颜面,她的立政殿一下子少了这样多的宫人,岂不是代表着她的无能?身边侍候的人是钉子也就罢了,还连累得自己的人都护不住,日后谁还敢来立政殿当差?谁还会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皇后这些年来为朕掌着后宫,多有辛劳,往后便由淑妃和贤妃帮着皇后罢。”圣人坐在主位上,转着手上的玉扳指,淡淡地说道。
皇后闻言心下一凛,圣人这是要分她的权?
“多谢圣人的体恤,只淑妃和贤妃未掌过宫务,如此贸然地提她二人上来,怕是有些不妥罢……”皇后斟酌着开口,想要说服圣人收回成命,只要圣人还没有下旨,就有挽回的机会。
“皇后,朕不是在和你商量。”圣人的语气微沉,顿了顿,干脆说明白一点,“叶昭媛中毒一事,纵使皇后你是清白的,可也代表你连自己的立政殿都掌不好,朕往后如何还能放心的将这偌大的后宫交在你手上?”
皇后闻言惨白了一张脸,没想到真被王姑姑说中了,这一次圣人不会再轻轻放下,就算不是为了叶昭媛,圣人也得做出一副公平的模样来,因此她被分权一事,王姑姑早就料到了。只皇后不愿意相信,毕竟这十多年来她都撑过来了,往日里的陷害也是层出不穷,圣人都是不曾过问,也不曾拿她开刀,这一次如何就会这样严重?难道圣人当真对叶昭媛如此上心?
圣人若是知晓皇后此刻所想,肯定会万分无言。他之所以让淑妃和贤妃分权,只不过想竖立两个挡箭牌,一来可替皇后分走一些注意力,让其他妃嫔不会再想着针对皇后;二来就是变相的慢慢架空皇后,让皇后空有一个光鲜的空壳,却不会再扯太子的后腿。
他不能废后,否则太子的嫡子身份便会受影响,他也不能让皇后暴毙,毕竟十多年的结发夫妻,皇后再不好,他也不能真忘了傅家的恩。且没了傅燕菁,他势必得再立一个继后,日后继后再诞下皇子,元后嫡子和继后嫡子又是一笔算不清的帐,他如何会留下这样的麻烦给太子。
因此圣人其实从来没想过,要真的将皇后拉下来。……
圣人让淑妃和贤妃协理宫务一事的消息,很快就传开来了,对于叶昭媛中毒一事,圣人给出了凶手和理由,也发落了参与的宫人,至于皇后自然是担了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只皇后被这些刁奴气得狠了,竟是直接给气病了,圣人为了让皇后好好养病,特意免了妃嫔们的晨昏定省,还命妃嫔们无事不许打扰皇后。
皇后气得卧病在床的消息传到东宫后,卓惊凡只是轻笑了一声,“总算是将皇后给关起来了。”立在身后的茯苓和琥珀沉默不语,像是没听见太子妃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似的。
对于圣人对皇后的处置,卓惊凡先前也猜到了,不管下毒的人是谁,这一次皇后肯定是要栽了,只圣人为了窦淳,就算是罚也不会罚得太重,因此这变相的禁足,其实是最适合的一种方式了。
且圣人并没有真的将皇后的凤印给夺了,只是让淑妃和贤妃协理宫务,若是下毒之人不是淑妃或贤妃,这个结果对下毒的人来说,肯定是不满意的。只要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圣人推出了淑妃和贤妃,就是要替皇后分走一些仇恨,有了她二人挡在皇后前面,皇后也能少一些威胁。倘使下毒之人是淑妃或贤妃其中一人,那么她分了权,也算达到了目的,肯定会消停一段时间。
尽管皇后算是被变相的禁足,可未尝不是圣人的另一种保护方式,这样看来圣人对皇后应该还是有感情的。
卓惊凡在心里琢磨着圣人的用意,同时也在思索着,这一次下毒的主使者会是谁。
其实他有些怀疑,圣人当真不晓得这背后是谁在弄鬼么?当初的厌胜巫蛊一事,圣人都能事先防着贵妃,这一次的叶昭媛被下毒,难道背后之人真能瞒过圣人不成?卓惊凡越想越觉着这事或许是圣人的默许,毕竟就连深受宠爱的婉贵妃尚不能让圣人全心信任,后宫里还有哪一个妃嫔能越过婉贵妃去?
倘使叶昭媛中毒是圣人所允许的,那么圣人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卓惊凡手指轻点着身旁的案几,将这事儿从头理一遍,从叶昭媛的中毒,到德妃奉了口谕,需得时常去开解叶昭媛,再到淑妃和贤妃协理宫务,最后是皇后在立正殿里静养……他似乎猜到了圣人的用意了。
皇后病倒之后,后宫里沉寂了一段时间,毕竟有些反应快的妃嫔,猜到了皇后可能是被禁足了,因此宫里渐渐的开始有了传言,众人私下里怀疑,圣人会将皇后禁足,是为了叶昭媛。
有些往日里低调安份的妃嫔,自是更加谨守着本份,就怕哪一日碍了皇后的眼,也被皇后赐下一碗补药,步上叶昭媛的后尘。叶昭媛是命大,也因着受宠,太医们不敢怠慢,这才救了回来,其他不受宠的妃嫔们,可不敢真拿自己的命去赌。且圣人说了,让她们无事不用去打扰皇后,更是让妃嫔们乐得将皇后抛在了脑后,只去巴结奉承着协理宫务的淑妃和贤妃。
淑妃膝下有一个皇女,排行第四,比贤妃名下的三公主只小了一岁,可是因着淑妃和贤妃向来不对付,所以三公主和四公主之间的感情也没有多好,且四公主是淑妃所出,圣人对这个活泼聪颖的女儿也是多有喜爱,因此四公主可说是万千宠爱长大的,和养在贤妃名下的透明三公主不同。
淑妃和贤妃协理宫务之后,两人之间的摩擦越来越多,毕竟谁也不服谁,闹到最后往往都会闹到立政殿让皇后裁断,这一次两次的,就惹恼了圣人,圣人派了吕福到淑妃和贤妃的宫殿传话,将二人狠狠地斥责了一番,还表示她二人若是管不好宫务,圣人不介意换个有能耐的人,淑妃和贤妃这才消停了。……
东宫承恩殿
如今天越来越冷,暖阁早就烧了地龙,卓惊凡一天里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暖阁里,他本不是这样怕冷的人,只他这辈子的身子骨有些弱,入了冬之后竟是手脚发凉。此时的他坐在暖阁里的软榻上,正在看账册,手边还堆着几本账册和名册,面前的案几上摆着一盘糕点,旁边还有一壶热茶。
茯苓和琥珀候在软榻旁,琥珀帮着整理卓惊凡阅过的账册,茯苓则是轻声禀报着掌事姑姑或掌事内监要回禀的事务。
这时,长林前来禀报,李承徽求见。
对于李承徽如此锲而不舍的要见他,卓惊凡的心里着实觉得好笑,李承徽和花容之间互不信任,又互相牵制。不过花容只是个宫婢,要在外面走动自然比李承徽方便许多,且又不会引起注意,所以当李承徽发现自己无法掌控花容的行踪之后,自然而然便想到要将事情捅到太子妃面前,让太子妃替她出手收拾了花容。
按说以李承徽的身份,要处置一个小宫婢也不是不行,可坏就坏在,花容背后的贤妃。花容的阿姐在三公主身边当差,若是花容出事了,三公主向贤妃哭诉一番,到时倒霉的还不是李承徽自个儿?
李承徽在宫内人微言轻,若是贤妃存了心要收拾她,肯定是有法子的,更遑论贤妃如今掌着宫务,要对付她一个小小的太子承徽,还不是几句话的事儿罢了。贤妃自是不会自降身份和她计较,可贤妃只要透几句话出去,宫里头自有那起子惯会扒高踩低的小人,争先恐后的替贤妃出气。
李承徽从来不敢小看宫婢,当初傅良娣斗不过张良媛,还不就是因着傅良娣的秋华阁出了内奸,否则傅良娣身后有皇后娘娘,怎么可能斗不过一个良媛。
李承徽对于那件导致张良媛暴毙和傅良娣被送出宫的事情不太清楚,她只隐约听旁人说起,好像是傅良娣想要陷害张良媛,却反被张良媛倒打一耙,她听进了耳里,心里开始对着宫婢有所防备,误打误撞之下,确实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躲过了几次的陷害。
花容知道李承徽已经对她起了疑心,因此想法子递了话出去,自从上回贤妃开恩,让她和阿姐能够搭上线后,她便成了贤妃的人。贤妃拉拢太子妃不成,因此想要给太子妃一个教训,就让花容想法子挑起李承徽和太子妃之间的矛盾。只李承徽心生警惕,对花容有了防备,让花容几次下手都无功而返,最后不得不向贤妃求助。
李承徽和花容之间的官司,卓惊凡并不清楚,不过他早派人盯着李承徽和花容,自是看出了她们之间的面和心不和。对此卓惊凡自是乐见其成,李承徽和花容越是不和,花容背后的人就无法将手伸入东宫,因此他特意使人暗中帮着李承徽,并且让李承徽发现花容的狼子野心。
只他没想到,李承徽竟是烂泥扶不上墙,连自己身边的宫婢都无法处置,还得求到他的面前来,因此他对李承徽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传罢。”只花容的事也不好再拖下去,花容几次三番想陷害李承徽,这样吃里扒外的宫婢,不留也罢,若是李承徽当真狠不下心来,就由他来出手罢。
长林退出暖阁,不久后领着李承徽进来,李承徽一进来便赶紧向卓惊凡行礼问安,卓惊凡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叫了起。李承徽起身后,绞着手中的帕子,嗫嚅着开口说道:“禀太子妃,妾身边的花容手脚不干净,妾已命人将花容关起来,只此事还得请太子妃定夺,妾不敢私下处置了花容。”
卓惊凡本来正端起茶盏要喝茶,听了李承徽这一番话,动作一顿,掀起眼皮子瞅了对方一眼,“喔?手脚不干净?她拿了什么?”没想到李承徽不是来求助的,竟是已将花容拿下了,只她的由头找得不够好,不能一次就将花容给打死了。不过看在对方好歹有些出息了,他也不介意帮上一把。
“回太子妃,花容偷了皇后娘娘赏赐给妾的发钗。”李承徽细细地回道,这个处置方式还是她想了许久,觉着十分妥当,这才敢来求见太子妃。
“可有证据?你如何知道是花容所偷?”卓惊凡挑了挑眉,看来李承徽这次是真的想要除掉花容,连皇后赏下的发钗都拿来做筏子,花容这次栽得不算冤枉。
“回太子妃,这些日子以来,花容的行迹有些诡异,妾使人私下里盯着花容,发现花容竟是偷窃了不少物品,然后偷运出宫去好换成现银。”李承徽心跳如雷,将先前打好的腹稿缓缓地说了出来。
卓惊凡听罢只是啜着茶水,并没有搭腔,李承徽语毕低垂着头,手上的帕子都快被她绞烂了,足以显见她的心里一点儿也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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