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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明了那日“赵同”所说的并非假话,因为往往越是真切的痛楚,人才越不愿意提及。

是以夏瑜也不再“刺激”公子服人,毕竟此次他们是来要干的正事是议和,此时也听得公子服人正式开口了,夏瑜也微微收敛了情绪,放下酒尊,道:“阿襄在你们手里?”

公子服人听夏瑜说出“阿襄”这个称呼,微愣,花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夏瑜说的是田襄,随即在心里微微有些异样之感――夏瑜和田襄这么熟吗?都到了直呼其名的地步了。

微微沉吟了下,公子服人还是决定有话直说,道:“他在我们手里。”

公子服人身侧,孤竹存阿见自己公子这么“坦诚”,微有不安,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夏瑜见公子服人很是爽快,也拐弯抹角,直接道:“你们国君在我手里,我们换俘。”

听夏瑜直言想拿国君姬范来交换田襄,知道自己公子做不出不孝之事的孤竹存阿有些急了,不顾礼仪,贸然插嘴道:“夏瑜少保好算计,因为田襄被俘,齐国国府有意降罪于你,少保此时的位子坐得不稳,眼见祸事将近,是以急着和我们换俘,将田襄救回去好减轻自己的罪责。”

夏瑜听得有人突然插嘴,微微皱眉,转头看去,只见方才开口插嘴的原来是一个四十几许的长须男子,此时正站在公子服人身侧,见夏瑜看向自己,更进一步道:“此时情形,是夏瑜少保您拖不得,而我燕军却不着急,拖下去于我燕国有利,于少保你不利,敢问少保,为何我燕国要这么急着和你议和呢?”

夏瑜一下子便明白了这中年男子话中的意涵,此时此刻,许多跟随公子服人的人只怕不见得想要燕国国君姬范归国,毕竟以燕君姬范过往的表现,许多公子服人的心腹看只怕还认为姬范还是那个偏向公子白的姬范。

夏瑜低头,手中微微转动着那满酒的酒尊,然后淡淡道:“燕国若是自恃此时可以久战拖延,只怕是大错特错了。”

公子服人从孤竹存阿插嘴时便微微皱了眉头,但眼见此时齐人还在,议和谈判之时,不便直言制止孤竹存阿,便并未出声,而等到夏瑜开口,才道:“少保此言何意?”

夏瑜抬头看着公子服人,道:“山戎快要南下绕边了。”

公子服人一愣。

☆、第98章

公子服人一愣,随即道:“你说山戎要扰边?”列国之中只有燕国与山戎毗邻,所以不需要细弱就知道山戎扰边一定是扰的燕国的边境。

夏瑜不言不语,而公子服人的神色却凌厉了起来,看着夏瑜道:“你怎么知道山戎意欲侵扰我燕国?”

夏瑜看着公子服人,笑了,然后道:“我当然知道,因为是亲自扯动山戎南下的。”

公子服人的眼中有了几丝凛然寒意,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一骑快马从燕军大营出来朝着此处飞奔来,引得田舒与随性而来的齐军护卫都十分紧张,纷纷伸手按剑,绷紧神经防备。

那骑快马在据公子服人与夏瑜落座处数十步远外停下,骑手翻身下马,孤竹存阿见似乎有异状,便快离开公子服人身侧,走至那骑手处,只见那骑手满脸大汗,靠近孤竹存阿的耳旁轻声道:“山戎犯境,国府通令公子回援。”

孤竹存阿一愣,转头看向与公子服人相对而坐的夏瑜,目中满是不可置信。

那骑手眼见孤竹存阿发愣,急了,道:“先生啊,山戎此次来势汹汹,已经连下边关数城,北地战况危机万分啊!”

孤竹存阿回神,也知事态紧急,急忙回到公子服人身侧,低声在公子服人耳边将那骑手通报的军情汇报了。

公子服人听得山戎已经连下边关数城,半响不言不语,良久,抬眼看向夏瑜,道:“山戎这么强的实力,我从北地抽调士卒时,多少都留下了些兵力防守边城,戎人不善制器,我手边时多次加固增高边境城墙,他们不可能这么快破城。”

孤竹存阿见公子服人就这么把军情泄露给夏瑜,记得急的直跺脚。

夏瑜淡淡道:“他们当然可能很快点攻占燕国边城,因为我将连发弩的图纸送给了他们。”

公子服人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盯着夏瑜的眼神中有怒气在燃烧,道:“你把连发弩的图纸给了山戎!?他们是蛮夷!”

夏瑜看着公子服人这副怒气勃发的样子,突然有些觉得疲惫,自己不过是想把田襄换回去,何苦在与对方争论这么多呢,道:“我不想在和你废话了,换俘,你答应还是不答应?答应,咱们把人换了了事,不答应,我自然难逃齐国国府降罪,但只怕你燕国也会在山戎的劫掠之下损失惨重。或是双赢,或是两败俱伤,任君凭选。”

公子服人很是愤怒的盯着夏瑜,半响,压下怒气,重新坐了下来,道:“何时何地换俘?”

夏瑜道:“今时今日,此地。”

公子服人微怔,道:“田襄还在军营里。”

夏瑜道:“那你就派人去把他接过来,反正燕君我是已经带来了。”言罢挥了挥手,数十步远处,跟随夏瑜而来的护卫从后面拉出一个用麻袋套着的人,有一齐兵将麻袋扯下,露出里面神情恍惚的燕君。

虽然数十步远,但公子服人还是能够辨认出那人确是他的公父燕君姬范,只是不过短短时日,姬范就好像老了数十岁,本来保养得宜的皮肤干瘪了下去,本来还有不少黑发的头上此时一片雪白。

公子服人只觉心痛难耐,不管姬范如何不喜爱于他,但那终究是他的亲父,是以公子服人跽跪,向着姬范的方向禀手长拜,道:“公父,二臣无能,让你受苦了。”

夏瑜对公子服人这番举动直当做看不见,给自己倒了尊酒,道:“公子是换还是不换?”

公子服人拜完,转头看着夏瑜,良久,吩咐身侧护卫道:“你回营地一趟,把田襄压来。”

不过片刻功夫,田襄便被从燕军大营了压了出来。

关心则乱,一见田襄被压来,夏瑜也噌的一下起身,远远的望去,只见田襄似乎除了苍白销售些,并无大碍。

公子服人面色阴沉,道:“满意了吗?满意了就换人吧。”

夏瑜与田舒来时预备了马车接应,怕的是田襄身上有伤骑不得马,此时夏瑜便于田襄一起坐在马车上,嫌坐马车不自在的田舒骑马在马车侧一边警戒一边对田襄道:“你小子啊,也真是的,这段时间可担心死我们了。”

田襄神色恍惚,仿佛全然没听到田舒与他说话一般,在田襄身侧坐着的夏瑜发现自见面起,田襄就一直神色恍惚,不由得有些担心,道:“阿襄,阿襄,你没事吧?燕人没对你怎么样吧?”

田襄听得夏瑜连续的叫自己,终于回神,转头看向夏瑜,道:“没事,燕人没虐待我。”言罢,沉默下来,神色又有几分恍惚了。

夏瑜皱眉,还没等再开口问什么,马车已经行进到长狄城门口,而刚进城门,便见等候在那里的江夺正焦急的来回踱步,不停张望,一见夏瑜,大喜过望,急忙奔过来,道:“少保,国府金令特使!”

所谓金令特使是最高级别的使节,持金牌令箭,直接代表国君,当然在此时的齐国是直接代表执政田常了。

夏瑜一听是金令特使,良久不发一言,最后叹息一声,道:“该来的始终要来。”

当日里,田襄被救回长狄的同时,齐国国府金令特使宣读国府将令:着夏瑜、田舒、江夺、西郭河立即返回临淄,不得有误。

夏瑜接过国府将令,二话没说,整顿了下长狄城防,带了数百人的护卫,领命返回临淄。

而也就在几乎同一时间,公子服人率领燕国大军拔营启程,回国防御山戎去了。

数万人启程,声势自然不小,在长狄城外南郊去往临淄的路上,夏瑜稍稍勒住马头,看向燕军启程的方向,只听有人声喧哗马嘶鸣叫之声,良久,夏瑜叹了口气,道:“此一去,燕国二公子,如龙入大海了。”

☆、第99章

夏瑜一行人从长狄返回临淄,一路上很是低调,绕开比较大的城邑,避开与邑宰官属交集,星夜疾驰到了临淄城下。

而方到城下,便见田须站在临淄城门外,身侧是一个高挑俊逸、二十几许的陌生男子,被一众城防护卫簇拥着,临淄北门城门令伏低做小,弯着身子在田须身旁一副小心伺候的样子。

夏瑜一见田须,立时便勒马止步,而夏瑜这一勒马,田舒、田襄、西郭河还有跟随在侧的一众护卫也都勒马驻足。

田舒一见田须站在城门外,立马皱了眉头,靠近夏瑜耳侧,低声道:“不对劲儿啊,我提前派人回来去向我父亲和老太师打了招呼,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传回来也就罢了,怎么这田须是专门来看我们笑话还是怎样,跑到城门外来,是等我们吗?”

夏瑜看着远处的田须,道:“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难道我们还能不进城吗?”言罢,夏瑜翻身下马,朝着城门口田须处走去。

田舒见夏瑜下马,无法,也翻身下马,跟着夏瑜走了几步,忽然发觉有点不对劲儿,转头,却见一路几乎半句话都没说过的田襄还在马上,没动弹。

这让田舒皱了眉头,转回去扯了扯田襄的衣角,道:“阿襄,回神啊,眼前可是要你帮忙的时候。”

貌似又在设神游的田襄被田舒这么一叫才回过神来,翻身下马,与着田舒一起跟随在夏瑜身后,向城门处走去。

夏瑜来至田须身前,施了一礼,道:“左将军。”

田须很是和善笑眯眯的道:“少保一路辛苦了。”

夏瑜笑道:“这辛苦二字在下可担当不起”,寒暄下,夏瑜扫了眼田须身后那为数不少的士卒护卫,道,“在下何德何能得左将军亲迎于城门,受之有愧。”

田须笑道:“少保说哪里话,在下在此恭候乃是执政之命。”

夏瑜微有讶色,道:“执政之命?”

田须点头,道:“执政命我在此亲迎少保到执政府述职。”

夏瑜再次扫了眼田须和他身后的军卒,还没等开口,就听身后田须拉着田襄跑过来,道:“正好,阿襄也回来了,我想执政一定也想见见自己的儿子。”

田须皱眉,田舒话里的意思是有意让田襄陪夏瑜一起去执政府,这样一来倒是会将他的计划打乱。

就在此时,一个很是温厚的声音从田须身后传来,道:“执政确实十分想念上将军,但事有权急先后,上将军内父自从知道将军遇险后,日夜忧虑,已经病倒了,此时将军回府,只怕应当先去探望将军内父,以解他老人家的忧虑之情。”

田襄本来还沉默着不言不语,但一听自己内父病倒了,眨了眨眼,而后像是惊醒了般,道:“内父病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田须身后那方才开口说话的男子,走强前几步,在田襄身前拜施一礼,然后道:“执政内佐日夜忧心将军,以致病重在床,巫医诊断良久,食药皆无效用,巫医诊言,执政内佐乃是心病,不得见将军内佐之兵难以痊愈。”

田襄听得此言,面上显出忧色,很是为难的转头看向夏瑜与田舒。

田舒皱眉,看着这说话的男子,道:“你是谁?”

那男子向田舒禀手施礼,道:“在下申子离,一介布衣,现为左将军府上门客。”

田舒一听,冷笑一声,道:“原来是左将军府上门客啊,难怪如此一张会言辞的巧嘴。”

申子离听得田舒这略带讽刺的话,半点一没生气,道:“区区确实只剩下一张嘴会几分言辞这点可取之处,不过区区虽然不才,也知为人子者,不能置病榻之上的亲父于不顾。”

申子离这话表面看似谦虚自贬,实则暗有机锋,直把田舒气得一口气噎在喉咙,出都出不来,此时倒是夏瑜开口解围,道:“这位先生说的不错,为人子者以孝为先。”

田舒听夏瑜开口,还想再说什么,却别夏瑜抬手止住,而田襄犹豫了片刻,还是被对内父的担忧占了上风,看着夏瑜,道:“阿瑜,我看完我内父再去找你。”

夏瑜微笑点头,田襄见夏瑜答应,转身跟着申子离的引导离去。

田舒看着田襄离去的背影,面沉似水,靠近夏瑜耳侧压低声音,道:“阿瑜,你没看出来这事有鬼吗?”

夏瑜看了田舒一眼道:“看出来又如何,若是执政内佐真的病了呢?你这样拦着阿襄,若是执政内佐真有个三长两短,置阿襄于何地?”

田舒说不出反驳的话,转头满是怒气的盯着田须,好像把火气都发在了面前这个小人身上,而田须面对田舒满是怒火的眼神,倒是依然笑得很亲切,道:“这……我倚老卖来叫你一声族侄吧,你父对你很是担心啊。”

田舒淡淡的道:“舒虽无能,败仗连连,但亦怀尽忠保国之心,我父自由教导我忠义君子之道,必然理解舒于邦国危难之际当不计个人安危。”

田须听得此话,很是赞赏的笑了笑,道:“贤侄志向在下佩服,只是为国尽忠也不当忽略人子之孝,汝父亲病重,对你思念不已,贤侄报过之心已尽,此时当尽人子之责吧。”

“你!”一股火直冲胸肺,将田舒气的简直要吐血了,方才用这个理由把田襄给弄走了,这会儿连借口都不会换一个,就要把自己也弄走,这如何能让田舒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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