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人奔得甚快,转眼就从他们身边略过。短短一刻钟时间,竟有四批这般装束的大汉经过。雨师妾恍然大悟,原来这些人都是从各地赶来的大荒游侠,去蜃楼城助阵的。
雨师妾右手一弹,将路边一株梧桐树打得反弹回来,左手轻轻抓住树枝,右手五指曲张弹跳,瞬息间便从树叶中抽出一大团绿丝。王亦君见她手指穿梭不停,抽出一捆又一捆的绿丝,甚为不解,问她她只是笑着不答。
过不多时,“够啦。”
纤纤素手从绿丝间穿过,也不知使了什么法术,手臂一振,便抖出了一卷青色布匹。
雨师妾歪着头抿嘴笑道:“我给你做的这件衣服,你可不许丢掉。要是下回我瞧见你穿了其他衣服,我可不睬你啦。”
王亦君方知她是给自己做衣服,笑道:“要是这衣服洗了呢?我岂不是要光屁股?”
雨师妾不理他,三下五除竟真的作出一件衣衫,将王亦君从怀中拖出,套入那衣衫之中,大小肥瘦竟恰恰合适。王亦君啧啧称奇,雨师妾白了他一眼道:“抱了你几天,连你的尺寸都不知道么?”
两人相对大笑。王亦君从她温软香腻的怀中出来,不知怎地,竟隐隐怅然若失。
两人整顿衣冠,骑在龙兽上继续前行。日落时,两人来到驿站。那驿站颇大,有两层楼,俱是用金刚木建成,倒象是一个城堡。门外栓了百余匹龙马,里面人声鼎沸,甚是热闹。
雨师妾嫋嫋娜娜地走了进去,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牵着王亦君的手,径直到角落里的空位坐下。男孩已经数日未曾好好吃过东西,酒菜一上来,便风卷残云,狼吞虎咽。雨师妾瞧得吃吃而笑。王亦君被十五道真气冲透经脉,又扩张肌肉骨骼,虽然眼下肌肉恢复原状,但所需能量却大大激增,是以胃口更增。雨师妾心想,“倘若能永远这么待在他身边,瞧他这么吃我烧的饭,什么雨师国主、水族亚圣,我全不做啦。”
想得不由痴了。
那些汉子说话间谈到蜃楼城的形势,王亦君听了一阵,大约知晓了全局。蜃楼城是东海湾的一个岛城,海上已被水妖包围,切断海路,陆上又尽是水妖的阻兵,木族城境连日封闭,禁止交通。蜃楼城已经是重兵围困下的孤岛。但这些人明知前途凶险,仍是义无返顾的前去增援,这份侠义委实难得。王亦君不由对他们增加了许多好感。
接着又有人讲到与朝阳谷水妖激斗,危急之际被一个白发男子所救,那白发男子带着一个小女孩,腰间插了一支珊瑚笛子,竟有六成|人都受了白发男子的援助。王亦君心想:“这人腰间插了一支笛子,倒和我是同好。”
忽见雨师妾满脸奇怪的神色,眼波流转,似笑非笑的想着什么,颇为好奇,问道:“雨师妹子,你在想什么?”
雨师妾吃吃笑道:“没什么。”
此时外面忽然卷起一阵狂风,窗户乒乓大作。窗外乌云蔽月,树影摇曳。龙马惊嘶不已。众人纷纷起身,面面相觑,难道是水妖追来了吗?过了片刻,大门吱呀一声推开,一个青衫汉子牵着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女孩的手走了进来。那男子长长的白发束于脑后,面目清俊,两条八字胡俊逸挺秀,满脸萧索寂寞,青衫鼓舞,腰间斜斜插了一支珊瑚笛子。
厅里鸦雀无声,众人目瞪口呆的瞧着那白发男子,王亦君心想:“难道这便是他们所说的白发人么?这可巧了,说到便到。”
见他虽然落寞憔悴,但眉目之间有说不出的高贵之气,令人不敢逼视。那小女孩冰雪雕琢,小仙女一般,双眼滴溜溜的四下转动,牵着白发男子男子的手,左顾右盼,对众人的表情似乎觉得颇有有趣。
那白发男子眼光一转,恰好朝王亦君这里望来。目光如电,停在雨师妾的脸上,突然显出微微惊诧的神色,稍纵即逝。王亦君心中一动,眼角余光处看见雨师妾正笑吟吟地盯着那男子。
白发男子拉着小女孩,径直走到王亦君桌前,坐了下来。雨师妾目光温柔如水,“好久不见。”
那白发男子也微笑道:“好久不见。”
他笑起来的时候胡子微微上翘,虽然脸容落寞依旧,但如阳光乍现,温暖灿烂。
王亦君心中又惊又奇,“难道他们二人早就认识么?瞧雨师妾这般欢喜的模样,难道竟是旧相好?”
心中突然感到酸溜溜的一阵疼痛。众人心中惊惧远胜王亦君,这白发男子倘若与这水族妖女是故交,那么岂不是成了他们的敌人么?此人武功法术深不可测,是友则大福,是敌则大祸。
那小女孩似乎对雨师妾颇为不喜,皱着眉头道:“你是谁?是我爹爹的老相好么?”
众人均竖长了耳朵。
雨师妾一楞,笑得花枝乱颤,朝白发男子道:“这是你女儿么?年纪小小便晓得吃醋啦。”
那小女孩哼了一声,指着王亦君道:“他才吃醋呢。他瞧着我爹爹的时候,浑身都冒酸气。”
王亦君一口酒喷了出来,洒了自己一身,忙不迭的擦拭。雨师妾格格娇笑,素手悄悄捏了一把王亦君的大腿,笑道:“是么?我可没瞧出来。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女孩翻了翻白眼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白发男子拍拍她的头,道:“管教无方,对她太过迁就,就成了这刁蛮性子。”
雨师妾笑道:“你对女孩还是这般束手无策,当年这样,现下对自己女儿还是这样。”
她凑到王亦君耳边,柔声道:“小傻蛋,他可是我青梅竹马的老相识,你别喝醋,只管喝酒。”
王亦君被那女孩当面拆穿,颇为狼狈,听得此言,脸上微红。
厅内众游侠见他们四人低声谈笑,似乎颇为亲密,尤其瞧那妖女时而与少年耳鬓厮磨,时而与那白发男子眉目传情,心中均是大大不安。虽然水族龙女的威名如雷贯耳,但未亲眼目睹,故而还不如何畏惧,但那白发男子神鬼莫测的功夫,却是历历在目,想不敬畏都难。
众人正心中揣揣,忽然又听见窗外狂风大作,树木倾倒,远远传来急促的蹄声,门外龙马惊嘶阵阵,突然一阵狂风卷了进来,驿站的烛灯全灭了。王亦君心想雨师妾与自己坐在一旁,岂不是让她为难么?转头看她,烛光下她的脸艳若桃李,水汪汪的眼睛正温柔地凝望着自己,对周遭一切充耳不闻,嘴角眉梢满是浓情蜜意。
蹄声如暴雨般卷席而来,狂风卷舞,烛火明灭不定,众游侠屏息凝神,手依旧按在刀柄上,掌心满是汗水。
门前黑影层层掠过,兽吼马嘶,半晌才停息下来。转眼间水族数百人便将这驿站团团围住。
琴声突顿,响起一个苍老而阴冷的声音,“六侄子,三叔不远千里来看你,也不出来迎接么?”
果然是科沙度的声音。“十二年前我与科家已经恩断情绝,三叔难道忘了么?”
水族游侠中有人失声叫了出来,“科汗淮!断浪刀科汗淮!”
听得此语,众人无不耸然动容,先前的诸多困惑也一扫而空。
断浪刀科汗淮十年前是大荒无人不知的名字,水族青年一辈中超一流高手。年仅二十时,便以一记“断浪狂刀”击败当时风头极健的火族第二高手刑天;并曾在三天内孤身连败火族四大世家十六位高手、三位法术师,被誉为“大荒五十年后第一人”是水族年青一辈中偶像。科汗淮身为水族七大世家科家的年轻一代翘楚,被水族寄以厚望。黑帝破例出关,亲自召见他,御封为龙牙侯,并要将次女下嫁,风头之盛,一时无俩,声望直追水族四大法术师。岂料他竟然辞婚不娶,挂冠而去。科家大怒,族中长老逼他为驸马,他坚决不从。虽然黑帝宽厚,不以为忤,但他却因此被科家所恶。大荒五七四年,水族羽马城反对大法术师烛龙,被定为乱党。水族围剿羽马城,科汗淮本为右军使,但他却下令三军,辟易千里,让羽马城众人从容离去。烛龙盛怒之下,夺其官爵,削为平民。科家更是借此将他逐出家门。此后科汗淮行踪不定,成为水族游侠。两年间传闻他降伏一百三十一只灵兽,四处行侠仗义,击败五族中诸多行为不端的高手。大荒五七六年,应邀参加金族圣女西王母的蟠桃会后,他在昆仑山顶消失,从此杳无音信。
大荒中关于他的传闻有很多,但大多都是说他在蟠桃会后,被水族八大高手围攻,已葬身昆仑。今日这些游侠中虽然也有见过科汗淮的,但他当年风流倜傥,喜穿乌金长衫,腰挂六尺长的断浪刀,绝不似今日模样。
是以竟没有人认出。众人均想:“不知他为何头发尽白?又为何不再用断浪刀,而改用笛子?”
科沙度心中大怒,眯起双眼,“六侄子,十年不见,你这胳膊肘外拐的毛病怎么还是没能改上一改?烛真神宽厚慈悲,特赦你返回水族,官爵复位,俸禄双倍,这等机会可是千年一遇。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你女儿着想吧?”
话中威胁之意暴露无遗,众人听了无不激愤,却听那小女孩嗤嗤的笑声,“我可不想回什么北单山,和你住一块儿,瞧着你连饭都吃不下去呢。”
科沙度冷冷一笑,“你的臭脾气当真是一点也没变。烛真神的脾气你也知道,非友即敌。既然你执意与本族相抗,帮着外人说话,那我们也没有法子。三叔仁至义尽,你自己多保重吧。两天之后,朝阳谷便要与蜃楼城开战。这条道路已经封锁,这驿站天亮以前将被夷为平地。”
转身朝雨师妾躬身,“龙姑,属下先行告退。”
雨师妾还未说话,却听见王亦君冷冷的声音,“且慢。”
众人朝王亦君身上望去,不知这少年是何方神圣,突然大喇喇的说话。科沙度心想瞧你狗嘴里吐出什么象牙来。当下回身冷冷地瞧着他。王亦君听科沙度喋喋不休说了半晌,威逼利诱,尽是要让科汗淮转投水族,不帮着蜃楼城,心中老大不耐,再听到他口吐狂言,要将这里夷为平地,更是心头火起,“他奶奶的,不出点镇得住场面的东西,还压不了他这猖狂之气。”
王亦君挑了挑眉毛,“少爷我有一件事不明白。这夷平驿站,攻打蜃楼城的命令,是你下的呢?还是水族烛真神下的?”
“老夫可没这权力,自然是烛真神。”
“不知是烛真神大呢?还是神帝大?”
科沙度微微一楞,“神帝大。”
王亦君哈哈大笑,“不知道科老爷子识不识得字,认不认得这个牌子呢?”
从怀中缓缓掏出神木令,高举过头。
厅中众人无不吃惊,“神木令!”
王亦君突然厉声道:“见此神令,如帝亲临!科老妖,还不跪下听旨!”
科沙度措手不及,只得通的一声跪了下来,心中惊疑之极,转过千百个念头:“这小子怎会有神木令?是了,难道在玉屏山上,藏在院中的神秘人竟是神帝么?”
脸色登时惨白,说不出的难看。
见科老妖跪立当场,形势急转而下,众人心中无不大快,但没有一人敢笑出声来,心中均是惊喜困惑不已:“这少年是谁?为何竟有神木令?”
王亦君嘴角微笑,口中却依然厉声道:“神帝有令,水族所有军队立即退回自己领地,永不进攻蜃楼城。敢违抗者,五族一同讨伐!”
科沙度大惊,又听到王亦君懒洋洋的声音:“科老妖,听明白了么?还不领旨?”
他只得伏地磕头领旨,缓缓站了起来。群雄大喜,微笑相望。
王亦君眼见自己一出手,便化解了一场浩劫,心中得意,“行啦,你退下吧,赶紧带着水妖走得越远越好。本少爷要吃饭啦,瞧见你便大大破坏胃口。”
一边朝那小女孩挤眼微笑。小女孩格格笑个不停。科沙度心中怒极,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转身走了出去。群雄轰然大笑。
窗外蹄声骤响,人影闪动,转瞬间偃旗息鼓走了个干干净净。群雄欢欣鼓舞,极为振奋。纷纷上前向王亦君行礼,王亦君一生中还从未象今日这般受众人瞩目,心中得意,偷眼望去,瞧见雨师妾掩着嘴吃吃而笑。“蜃楼城真是得道多助,想不到连神帝也出面帮忙。不知少侠怎生称呼?”
王亦君颇有些不好意思,报了姓名,于是众人纷纷以“王少侠”称呼,一时间弄得他面皮微红,连忙喝酒掩饰。突然想起雨师妾,转身四下寻找,却见她俏生生站在屋角,烛光黯淡,瞧不见她的脸容,只看见红发飘舞,赤足如雪。
王亦君心中一荡,朝她走去。雨师妾瞧他满脸通红的走来,心想:“这个小傻蛋已经亮出了神木令,那就是与水族势不两立啦。终于到了相别的时候,从今往后,我还能再见着他,和他这般亲热的说话吗?”
想起这几日肌肤相亲,朝夕相对,从今后相见渺茫,心中又如刀绞一般,泪水再也禁不住,夺眶而出。
烛光将她的俏脸映得明明灭灭,一颗泪珠晶莹剔透,悬挂在下巴上盈盈欲坠。王亦君心中疼惜,伸手去擦拭,“眼泪袋子,怎么又掉泪啦?”
雨师妾扑哧一笑,纤指将眼泪拨落,流到掌心。她将手掌张开,泪珠在掌心微微晃动,突然掌心腾起丝丝白气,那滴泪珠变成一颗珍珠也似的透明珠子。雨师妾从头上轻轻拔下一根红发,从那泪珠间穿过,串成链子,然后替王亦君挂在脖颈上。
王亦君笑道:“这是什么?”
雨师妾低声道:“小傻蛋,这是姐姐为你流的眼泪。只要今后你能日夜挂在胸前,姐姐便欢喜不尽啦。”
王亦君明白她是在与自己告别,心中大痛,酒意全消,紧紧抓住她的素手,想说话脑中却一片混乱,什么也说不出来。
雨师妾强忍心中的酸痛,微笑道:“小傻瓜,你都将神木令亮出来,从今往后,姐姐可是你的敌人啦。”
她朝科汗淮瞧了一眼,他与那小女孩正盯着他们。雨师妾脸上绯红,“我已经和科大哥说过了,他这一路上会好好保护你。到了蜃楼城,他会教你御气调息的法子,你好好练,将这体内的真气都化解了,那时就有本事啦。”
王亦君怅然道:“我还能见到你么?”
雨师妾格格一笑:“要是你想姐姐了,可以偷偷到雨师国来找呀,你不是有一本《大荒经》么?”
王亦君点头,忽然望着她耳上的催|情蛇笑道:“这两条蛇可别再随便飞来飞去乱咬人啦。倘若遇到别人,可没我这般老实。”
雨师妾吃吃而笑:“小傻蛋,你吃醋么?”
她的咬了咬嘴唇,眼波一片迷蒙,竟比美酒还要醉人,柔声道:“江湖险恶,你多保重。”
红唇如花,轻轻压在王亦君的唇上。
王亦君心中一片迷茫,忽然想起仙女姐姐在与他离别之时说的也是相似的话,眼前美人如玉,吹气如兰,樱唇辗转,丁香暗渡,他突然心想:“我究竟是喜欢这个妖女多一些呢?还是喜欢仙女姐姐多些?”
脑中混乱,一时竟无法呼吸。
那香甜的唇瓣蓦然离去,纤纤玉手也从自己手中抽离。耳边听到雨师妾银铃般的笑声,只见她红发飘舞,衣袂如飞,刹那间便到了门外。龙兽嘶吼,蹄声如雨,瞬息远去。王亦君追到门边,屋内人声鼎沸,杯盏碰错,屋外风吹树浪,月隐黑云,人影全无。只有一缕幽香犹在怀中。
夜风阴冷,乌云聚散,雨师妾骑着象龙兽电也似的狂奔,面颊冰冷,珠泪纵横。直到奔离驿站数十里处,她才放任自己肆意地哭出来。心中难过悲痛,竟远盛于自己的预估。十年前那人抛离自己,绝情远去时,她也如今日这般伤心。她原以为自己的眼泪已于那时流尽,想不到十年之后,自己竟又为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如此难过。所不同之处,当日是那人悄然离去,而今日却是她自己抽身而退。
以她脾性,断断不会让自己心爱之物徒然失去。但不知为何,始终未曾想过将王亦君强留身边,带回雨师国去。自己宫中的数十男嫔,不都是这般掳去的么?与王亦君在一起时,只盼着他能快乐,他笑了,她比他还要欢喜;他难过了,她比他还要伤心。
这感情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不可思议,短短三天内便情根深种,不能自已。难道是因他身上那魔魅的气味么?还是上苍注定他是她的第二次劫难呢?在驿站中瞧着众人将他蜂拥,意气风发之时,她突然觉得自己距离他好生遥远,仿佛他注定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这种宿命的无奈竟比被抛离更令她疼不可抑。原想与他一道渡过难忘的最后一夜,但她于那刻发觉,倘若自己在他身边待到翌日黎明,她将再无法离去。她的命运会不会比这十年更为悲惨呢?咸涩的泪水流过面颊,滋润着她的嘴唇。王亦君的气息还在唇间缠绕,但是明日这味道将逐渐淡去,终将消失甚至无法记忆。想到此处她心中更为难过,猛地一拍龙兽,龙兽嘶吼,狂奔而去。
烛火摇曳,那颗泪珠在烛光下剔透欲滴,王亦君轻轻抚摩着,心中依旧是迷茫一片。忽然瞧见那小女孩手托着腮,饶有兴味的盯着他看,大眼扑闪扑闪,满脸尽是狡狯的微笑。王亦君脸上一红,“你笑什么?”
小女孩道:“我左瞧右瞧也瞧不出你好在哪里,怎地她就那么喜欢你?哎,女人心海底针。”
科汗淮叱道:“纤纤,你小女孩家知道什么。”
那女孩纤纤道:“我可不小啦。再说这家伙又有多大?那还不是和爹爹的老相好又亲又抱的么?”
科汗淮拿她没辙,只有苦笑,朝着王亦君摇头道:“小兄弟,小女素来口不择言,你只当没听见便是。</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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