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欣忽然惊叫出声。
“怎么了?”
佳欣咬住嘴唇,“我有很不好的感觉……”她猛地回头。
胤禩随着她回头——
天。
陈火方追来了,竟然,追来了!
毫无声息,如同鬼魅!
他放下了葛茹,却一手提着一颗人头。一边是王大年,一边是那位火枪队首领。
好了,没有谁断后的问题了。
好男儿战死杀场,同赴黄泉。
胤禩骇然狂催战马。
前方开阔,可以看见有口古井模样的门户,却宽大无比,胤禛已经下马,扶着胤祥正沿着井口下斜的坡道入去。
掌风袭来。
幸好佳欣早一步发现陈火方追来的身影,胤禩抱住佳欣主动跳下马去,就地翻滚,直到古井入口。
身后战马吃正一掌,发出惊天狂嘶,被掌力击出了半天多高,如一匹马形的破布,零零散散地落下来。
前面众人亦听闻到了身后异动。佳欣只听福全大喝,“快关桥门——”
胤禛站在入口,焦急地回望。
古井井口八卦图案的盖板徐徐合上。
“快……”胤禩拉起佳欣向着盖板连滚带爬地冲去。
却眼看要功亏一篑,盖板在两人眼前合起,只余一条细缝!
身后陈火方怪笑声到。
佳欣几乎绝望之时,却见到那块盖板竟然又被撑开尺许。
胤禛因用力而变形的声音,只说了一个字:“快!”
胤禩当先挤了下去,同胤禛一起竭力撑住盖板。佳欣咬牙,将自己往下塞。
盖板一点点在合拢,巨大的力量让佳欣有点恨自己的丰||乳|肥臀起来——然而更为可怖的事情发生了!佳欣只觉头皮一阵剧痛,原来一缕向上飞扬的秀发,已然被陈火方巨大的爪子抓住!
他果然变大了……现在的陈火方就像一头巨猩,泰山?还是什么怪物?总之他发出的声音亦似兽多过似人,浑身发散出腥臭的味道。
佳欣咬牙,用力向下一跳。
前额蹭在盖板上,擦破一大片额头,却一点也觉不到痛。胤禛胤禩双双放手,盖板砰然合起!
佳欣摸摸头皮,一大丛头发已然留在盖板之外,陈火方指掌之中。连带头皮,也是一片血肉模糊。
求生的本能令她完全顾不上自己的伤势,被胤禛胤禩胁着,跌跌撞撞向里面跑去。
身后一下又一下震耳欲聋的敲击声,是陈火方在用巨大的拳头砸盖板的声音。
坚如钢板,亦总有一刻会被他凿穿。
穿地桥。
萨满天攻大阵,真能拯救众人岌岌可危的生命么?
天下何罪,出了如此妖孽!
(3)
下行坡道之后渐渐转为上行,竟然陡峭。
佳欣手足并用,膝盖不知磨破几许,才爬了上去。地底阴暗,只觉得前后援手颇多,不知不觉间竟激发出来前所未有的潜力,赶上了前面的福全等人。
又是一段下行之后,竟然渐渐明亮起来。
“难道近了出口?”佳欣问。
“不是。”身边答她的是胤禛,今次再不会听错。“穿地桥到了。”
终于到了——佳欣擦擦疲倦的眼眸。原来所谓的亮光是水光,映着岩壁间一颗颗昏暗的夜明珠子而来。
“‘他’不会追来吧?”佳欣忍不住回头望向那恐惧的方向。
“要弄开盖板也要费上一阵功夫,且里面通道狭窄,他身体巨大,又兼有岔路,一时半会追不过来。”
佳欣稍觉心安,借着昏暗灯光找到靠坐在岩壁间的胤祥,蹲下身子握住他的手。
忽然觉得被反握住。
胤祥缓缓睁开眼睛。
佳欣惊呼出声。“你醒了?!”——不管四周众目睽睽,带着各种复杂情绪观看,佳欣便忘情地拥住了胤祥。
胤祥咳嗽两声,回手按住自己伤口。“这是……什么地方?”
“说来话长。”佳欣方才发现自己压到他的伤口,急忙放开。“这里是穿地桥。……我们都活下来了,真好。”
胤祥轻轻抚着佳欣脸庞,虚弱无神的眼睛,似离巢的鸟儿一般无辜地望着她。“你的头发……”
佳欣感觉到头皮传来的隐隐作痛,笑着摇头道,“我没事,真的没事。你看,大家都在这里,都活着。”
在那巨兽一般的陈火方面前,活着,似乎成为了唯一的主题。也许,戏码早已经无声无息地转为了灾难片,逃生才是主角的命运?
“穿地桥怎么回事?”先到的胤褆和胤祉正查看架在流水上的一座小桥。桥身破旧古朴,其貌不扬,似乎对不太起这个被频繁提到的神秘名字。
“怎么了?”胤禛走过去问。
“天攻地守,日移月破,布阵所用的关键,不是应该在穿地桥上的八卦图眼么?”众皇子从小受过民防教育,知道和龙脉有关的各种秘密,但是,原本早都以为这些知识终生都不可能用到,更无人有过实际经验。
“是啊。八卦图眼……”胤禛望向桥头地面上一个小小的,闪闪发亮的记号。“应该就是这个了。哎,怎么回事?”
第三个人的惊呼惊动了正照顾着足不能行的康熙,和重伤昏迷的金风竹二人的福全。
裕王爷亲自走过去查看。“小孩子们还是让开吧。老子十几年前来过这里一次,滴血启阵比你们精通些……什么,有人入了阵眼?!”福全亦惊呼了一声。
这下众人全部围拢了过去。
佳欣惊讶地看见,那个小小圆形当中,竟然有人,还不止一个!
“那两个,不是小楼和小筑吗?”她首先指出了外围的两名男装少女的身份。她们是对双生姐妹,就算在图眼当中身形渺小,也不难辨认。
“里面那两只在和人打的,莫非是守护龙脉的神兽?”
图眼中两只兽类腾空飞起,口中吐出焰火。
“穷奇,鬼车?”佳欣喃喃地脱口而出。
“你倒是什么都认得。”胤禛看了她一眼,“那个和两神兽打的人,别说你又认识?”
佳欣苦笑。
两兽腾空之后,地面上的小小人影已经可以看得很清楚。“不巧,我的确认得。那是猿啸月。”——他明明是追着胤祥他们而去,怎么会来了这里,还变小缩入这阵眼之中呢?
阵眼中的这些人,他们能否出得来,又能否看得见外面?
原本该把鲜血滴入阵眼发动大阵的,现在又该怎么办?
“女神玩够了么?”独坐一边的康熙突然望着桥顶某处,悠悠一叹。“下来吧。”
众人一悚。
随着格格娇笑,萨满女神肤光塞雪的胴体从桥顶的黑色天穹中缓缓浮现出来,飘然落地——她赤着一双玉足,足尖踩在肮脏的土桥上,却纤尘不染。“还是皇上厉害,一眼便看穿了,是我在捣鬼。”她微微笑着,不介意地撩撩发丝,露出胸前诱人春色。
一众宗室皇族已然全部跪拜下去,参见本族的守护女神。唯有佳欣呆呆站在那里,心中惊疑不定,有些不知所措。
“看,我的子侄还在拜你。”康熙坐在那里,冷冷看着萨满女神。
“是呀,我玩尽手段,将他们迫得丑态百出,他们却仍然拜服在我的脚下。很讽刺么,玄烨?”
康熙冷哼一声。
众皇子惊讶地抬起头来。
萨满女神此时哪里还像一位女神,俨然带着怨气的柳巷神女模样。“三十年前我传你双修之道,你许我年年木兰相会。结果只来了十四次便再也不来。我苦苦空等了一年又一年,实在等不到你,只好出此下策。”
“陈火方能炼就半仙之体,想是你已经许身于他?”康熙悠悠问。
“他非我女真族类,虽得了我的身子,却终难消受。体内神元会令他不断长大变异,最终爆体而亡——你倒好,不来寻我,却自风流快活。龙泉内那四名女子,竟然全部都是你的女人,你却偏偏就是吝啬来木兰见我一面!”女神越说越是激动,长发飘飞,连腿间玉地也露了出来。
“我谨守你传授的双修之道,葆养寿元,强身健体。”康熙不顾四周惊讶的眼神,只是与萨满女神闲闲对答。“每当运功行遍体内大小周天,我便想起你三十年前的传授。感激之情,从未稍减。”
“我要感激作什么?”女神激动地喊起来。“我要你年年来看我望我,这是你所应承过的!”
“我还应承过,习了你的双修之法,断不可对女子动用真心——然而,十六年前,我却破了这个誓言,再无颜来木兰见你了。”康熙慈爱地转头,看了一眼胤祥。
萨满女神浑身一震,双峰微颤。“你……爱了?”
“爱了。”
“谁?”
“一个在你把握之外的女子。”
“她已经死了?……死了也不怕,我去地府寻她的神魂,必叫她魂飞魄散,再不能蒙蔽你的心智。”
“对,她死了。然她就算未死,你也不能够将她如何——就如你亦不能够将她如何一样。”康熙虚虚一指佳欣。“女神神力通天,却终归有力所不及之处。女神管辖凡人,却终归有难以管束之人。她神魂在世,不受你的约束;她死了,亦回归母国,自在遨游星河之中。”
女神陡然飞起半尺来高,长发如熔岩喷卷。“是,我是看不透,亦害不死这丫头——”她凶狠地看着佳欣。“但我可以令你失去皇位,令你的儿子们自相残杀,令你的天下战乱不平!”
“阿布凯恩都里那里,你如何交待?女神,趁现在住手吧——我应承过你之事未能做到,是我的错。从今日起,我常驻此地,伴你左右,可好?天下柔弱,还承受不起你创造出来的巨魔。”
萨满女神美目晶莹。“你的心已经丢了,我要你常伴左右有什么用?——我走了。至于巨魔,我亦无能为力。我只能给,却不会收。我只知道三五年内他定然爆体而亡,其他的,我不晓得,亦不关心。”她低头看了看八卦图眼。“我原本叫穷奇与鬼车将所有闲杂人等吸入阵眼的,没料到,有个奇怪的小子似能压制穷奇他们——若是他打败了穷奇鬼车,或许还能破眼而出,你们还有机会发动天攻地守,保住性命。若是他打不赢,那便不好意思了。我得不到的东西,我一向不愿意它留存在世间,就算是人中之龙,天神之子,也是一样!”
女神说走就走,雪白胴体陡然一闪,发出艳冶光芒,众人眼目齐齐一慑之后,便发现女神已经消失不见。
“又是你母妃扯出来的乱子。”众人如死般沉默。好半日,佳欣才对着胤祥轻声地说。
胤祥苦笑。“皇阿玛实非常人……连女神也不禁仰慕。”
康熙闭上了眼睛,微叹口气,再不说什么。
(4)
众人这才知晓,一系列诡异之至的情事,原来竟是由于康熙三十年前与萨满女神的一段恩怨情仇而来。
而女神的怨气,则由来自十六年,或者十七年前,康熙与章幻生,亦即是胤祥的母亲敏妃的一场相遇。
“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悠悠的清冷女声缓缓从角落里响起。
佳欣一惊,却见福全一激灵,转身冲过去。“阿竹,你没事?”
金风竹连遭创伤,更正面接了陈火方变态后的一击,竟然如此之快地苏醒过来。她的实力,也算是深不见底,十分难测了。
金风竹缓缓摇头。她头发散乱,披覆住半张脸庞,暂时遮住被血污笼着的一目——佳欣此刻方才可以确定,她并未曾剃度。青丝如云似恨,另半边面孔的精致线条,竟然更为动人。
康熙转向她,眼睛里有很深刻难言的东西。好像是……看一个朋友。真正的那种,朋友。“阿竹,支持住,我们尚有胜算。”
“紫宫玉堂,日月期门。”金风竹缓缓报出四个||穴道名称。
众人一怔。胤祥最先反应过来。“二伯,这是替皇阿玛解||穴之法。”
福全在众人之中内功最为深厚,当先跪在康熙面前,循着顺序替他解开了腿上禁制。
康熙缓缓站了起来,走了几步。
“气行至于下腹仍觉阻碍。”他看向金风竹。
“多找chu女滋补便好。”金风竹倦然道。“松林槐居有女名婉儿,是至阴之体,可纳。”
康熙点头。“朕记下了。”
——这两个人的关系实在是……诡异。佳欣相信周遭众人定和自己有相同想法。
今日之事,可以说除去他们二人之外,所有人看见的,都只是一个侧面,而非全貌。直到萨满女神现身之后,事态才略微明朗一些,但仍有不少谜团,悬而未决。
胤祥忽然拉拉佳欣衣裳。“扶我去看阵眼。”
佳欣扶他过去——只见阵眼之中,小楼小筑身影渐趋透明,而猿啸月与双兽斗得难分难解,似已占据了上风。
“金姨,可否以化血入阵之法助阵中人收服魔兽,脱困而出?”他跟着佳欣称呼,语句十分恭敬。
金风竹点头。“但稍后的天攻大阵亦要化血,无人可以承受两次放血,你受伤之身,更不可能。”
“我来。”福全抢先一步,颇有深意地看了看金风竹。“放血两次亦未必会死,就算死,死得其所,总也好过被人倾巢而灭!”他追逐伊人数十年,一直以为芳心虽未许他,却也仍冻结胸中,谁料先前金风竹与康熙对答寥寥数语,一生知己之感,令他心中翻江倒海,不是滋味。
“陈火方绝不可怕。”金风竹与康熙同一时间说出这句话来,又同时错愕失笑。
康熙摆手示意金风竹休息。“黄河改道,蝗旱雹涝,若不能彻底解决萨满女神之事,天下不平,我一家一族,就算倾灭,又有什么干系?她挟怒而来,不闹个天翻地覆,绝不会善罢甘休。今次我们故意入她的局,被引至龙脉,就是为了一了百了,彻底解决此事!”
——难怪英明神武的康熙,竟会被葛茹陈火方等人生擒活捉,闹得天下大乱,群龙无首。原来一切竟然是计?不是请君入瓮,而是明知故犯,偏闯虎山!
“那皇阿玛,我们究竟要如何做?”胤禛抢着问出众人心中疑惑。
“任陈火方成妖成魔,妖气冲天之时,自然引动天劫,萨满女神心中亦有魔影,会一并为天所收。”康熙缓缓道。“为了逼他成魔,才兜了一个大圈子,用许佩葛茹的连环计逼得他心中情劫崩溃,陷于魔道。”
“那也是为了逼他成魔,就差点要了我们,尤其是十三弟的性命么?”胤褆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康熙却未怒。“莫说是你们,便是朕,亦做好了牺牲一体的准备。”他温柔地看向金风竹。“阿竹则是此局中必死之人。你们,还不明白么?”
胤禛忽然退了半步,一副醍醐灌顶的模样。“难道……难道永定河那场水灾……方德明先生的牺牲……全都是为了,为了保全……二哥?”
“不错。”康熙冷冷回答。“国不可无君。胤礽不是最好的皇帝人选,却是唯一可以稳住天下的身份。若是朕在此局中陨身,必要他来做这个乱世之君,继这个烫手之位!”
“那我们……”胤褆瘫坐在地。
“你们的心思,朕都明白。”康熙轻叹一声。“若是此局可破,朕便许你们一个逐鹿的将来。此话只在此时此地说此一遍,从今往后,朕绝不再提起,亦不会承认!”
——何等霸气。
——何等冷酷。
儿子太多,儿子们太好,必要牺牲一样的血脉。
而康熙却又不是李渊,可以沉浸在美人堆里,醉忘世事。
“要我说起来,既然皇阿玛不惜牺牲一切,那当年又何必……”胤祉幽幽看了胤祥一眼,“何必忤逆女神,触怒天意?”
“忤逆的确是女神,触怒的绝非天意。”康熙今日难得的温柔包容,不厌其烦。“朕对她说是因为敏妃才背弃誓约,其实不然。她是神女,朕是凡人。神人相交,必成魔道——你们应该也有所察觉,敏妃亦非凡人女子,两相中和,以毒攻毒,朕才能保得住灵台一点清明。否则,失德败伦之事不用萨满女神冥冥安排,亦早干天和。则我大清天下,支离破碎久矣!”
佳欣真正地一惊。
康熙什么都知道。
什么……都知道。
忽然明白过来,为何历史书上说,康熙延请西洋教士,研究天文地理,星空轨迹。
他根本,什么,都知道。
那么,自然,也包括了自己——自己的来龙去脉,自己的身份秘密。
所以才收了这个不属于这个时空的自己?
免得胤祥亦有干天和,神智沦陷?
好荒谬。就跟白素贞不能跟许仙在一起一样……萨满神女不能和康熙在一起。章幻生也不能和康熙在一起。自己不能和胤祥在一起。霃瑾自然也不能和胤禩在一起。
所以,继承皇位的不是胤禩,也不是胤祥。
等等……胤禛。
胤禛?
胤禛明明已经同自己交合……他亦失去了即位的资格?
佳欣强迫自己停止推论。一切都无定说,万一是她听错了,理解错了呢?
历史……未来……时间……空间。
法界三千,海灯何处?
陡然一声嘶吼隔着土壁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心中一寒。
陈火方……陈火方已经突破了盖板,追了入来,不过岔了道而已。
很快……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很快。
“不……不能死在这里!”胤祉狂叫一声。“我来行化血入阵,我要活……活下去!”
他冲了过去。
福全却比他快一步,先切开了手腕,滴滴殷红的男儿烈血,注入了八卦图眼之中。
金风竹一声长叹。
康熙默默无语。
胤祥忽然啊了一声——
阵眼之中的小楼小筑的身影,已经淡到了消失的地步。
“被阵眼所噬了……”他低声说道,紧紧握拳。
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又是两个祭品被天神收去。
胤祥胸中起伏,片刻方定。
佳欣亦垂下眼帘,不再去看。
“也许,这是最好的死法了,干净,安详。”她轻轻安慰胤祥。
“死便是死而已。对死人来讲,有什么干不干净,安不安详?”胤祥冷哼。“天下天下,我一闭眼,何来什么天下?”
他愤怒地吼出自己想法。
康熙看他一眼。
金风竹亦抬起疲倦的眼皮,看了他一眼。
——是,人人都有过这样的想法。
天下何以馈我,何必以血荐它?
“我……入魔了吗?”胤祥平静下来,苦笑着仰天而问。
“不。”康熙静静立在那里。“你离终点,不过一步之遥。”
(1)
裕亲王的鲜血注入八卦图眼之后,阵中立时起了变化。
一蓬鲜艳血雾自阵眼之中缓缓氤氲到地室之内——阵眼缓缓,缓缓张开了!
如同女人分娩一般,图眼将其中鏖战的三人,不,一人二兽,吞吐了出来。
先出来的是穷奇,鬼车则咬在猿啸月身上,两人一起滚了出来。
穷奇嘶吼一声,率先转身扑了回去。猿啸月头晕脑胀,乍然见着环境变化有些摸不着头脑,被穷奇一口咬在了肩膀上。
三人滚作一堆。
“小月,人胜于兽类之处为何?”金风竹陡然出言提醒。
“为智为谋!”猿啸月抖手挥开二兽,从穷奇的胯间钻了过去。“谢谢师姑提点!”
他狡黠一笑,如游鱼一般的身法闪回了二兽之间。
穷奇正咆哮着挥动锐利薄翼,向着猿啸月猛扇,利爪獠牙上染着丝丝血迹。而鬼车尖喙啄啄,九只鸟首观看四面,断不漏掉猿啸月的一点动静。
猿啸月在阵中之时一直以轻巧功夫闪避,兼以紫金气遥遥攻击二兽。主动接近二兽,尚是初次。二兽发出兴奋的叫声,加快速度攻了上去!
一阵扑腾,猿啸月从二兽当中闪避出来,身上带着几道伤痕。一个转身,他再次扑了入去。
几次下来,众人都已明白,猿啸月是想要以自己为饵,引得两兽自相残杀。但他掌握不好尺度,所以频频弄到自己受伤。而两兽却懵懵懂懂,看不出他的用意。——果然,人就是比兽聪明啊!
猿啸月试到第五六次之时,终于成功,两兽狠狠地撞在了一起,穷奇的牙齿咬下来鬼车的一个脑袋,而鬼车的另外两张嘴则狠狠地在穷奇身上开了一个大洞——看到此时,佳欣才知道先前猿啸月的举动有多冒险。
“以紫金气收之——”金风竹再度出言调教。
“是!”猿啸月面露兴奋之色,口中喃喃念着不知什么咒语,只听受伤的二兽咆哮着欲要跳起来再战,却无力地仆倒,渐渐化为了佳欣见过的那两个裸体美男。
再过片刻,美男越变越小,变成两个可以抓在手中把玩的小娃娃,被猿啸月运气纳入掌心。
“先前两个姐姐,快要不行,我亦收了她们。”猿啸月笑得野性难驯,先跑来佳欣这里邀功,将手心摊给佳欣观看。——他的手心里面,隐隐有图画之色,穷奇鬼车变的小人,和缩小版的小楼小筑,竟然分别住在他的两手之中。小楼正在和穷奇说话,小筑则一脚踢开鬼车——
换了种存在方式,却终于存在了下去。
“真好——对了小月,赶紧叩见皇上和众王爷贝勒。”佳欣小声提醒。
“不用打扰他们。”金风竹冷冷截断,“佳欣,你带着小月退到我这边来——该是布天攻大阵之时了。皇上,快。”
陈火方的粗重喘息声就在左近,一直没有停歇。
时间无多。
七位爱新觉罗族人盘坐在阵眼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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