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您还很年轻,看起来一点也不老。”
唐显说着奉承的话,就这么陪着老太太耗着。他年轻有体力,就不信熬不过这个老人家。黄医生还没有出来,证明白旭的病不轻。他眼睛看着白老夫人,看着她强打起来的精神一丝一丝地退去,好像连弯起嘴角都变得费力了。
再多一点时间,她就该撑不下去了吧。唐显喝一了口下人送上来的热茶,看到老夫人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回过头,黄医生慢慢地从楼梯上下来,后面还跟着白旭的妈妈。
“阿姨!”唐显站起来,恭敬地叫了一声。
“唐显!”
两个女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不方便在唐显的面前说明情况,她们就请医生到书房里面去谈。现在客厅里面只有唐显一个人,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佣陪在一边监视。
唐显对那个女孩笑了一下,问道:“你知道白旭的情况吧,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女孩很为难,难得有机会能和唐少爷搭上话,却是这种情况。
“我真的不清楚,少爷不是我负责照顾的。”
“是么……”唐显揉着眉毛,显出很累的样子。他对女佣说:“太晚了,我就告辞了。”
“您要走了么。”
“嗯,请你对白旭说一声,我来过了。”
“好,那么唐少爷请慢走。”
唐显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他回头淡笑着说:“有点不好意思,我想借用一下洗手间……”
女佣赶快又让开路,请唐显去到走廊里面的卫生间。她刚转过身,就看到女主人走过来问道:“唐显呢?”
“唐少爷在里面。”
她们以为唐显正在方便,却不知道厕所里面已经没有人了。唐显沿着排水管爬上二楼,心想幼年时玩乐的通道现在却派上了用场。生锈的水管受拉之后发出吱吱地响声,他担心自己会掉下去,还好并没有出事。
二楼的露台旁边就是白旭的房间,唐显站在栏杆上向里面眺望,昏暗的灯光中,没有别人在陪护。是不是有些太顺利了?唐显咧了下嘴角,跨过栏杆踩着墙体突出的部分,像个贼一样潜入白旭的房间。
还不及为自己的小冒险成功而高兴,唐显立刻就被房间内的情景惊呆了。床上旁着的骨瘦嶙峋的男人,就是白旭么?
听到窗口发出的声音,白旭也睁开眼睛,随着人影的走近,认出来人是唐显。
“你来了……”
“嗯。”唐显觉得自己的心又被掐住了一样。
他是在自残吗?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白旭发出微弱的声音,但眼睛却是明亮的,“瑞茜,你有没有见到她?”
“见到了。”
“她怎么样?”
“至少比你强……”唐显想对自己的朋友笑一下的,可是嘴巴僵得很,肌肉根本不受控制,“你,到底出了什么?”
“我被老太婆关起来了,想跳窗逃出去,却摔断了肋骨……咳……没有比我再倒霉的人了吧?”
白旭自嘲地想笑,可是牵动了胸口的伤处,就连咳嗽都没有力气。唐显默默地看着他,直到等白旭把那阵咳喘熬过去了,才又问道:“你为什么要逃跑,把自己摔成这样?”
“还不是那个老太婆吗?她不想我和瑞茜在一起……她居然说……哪怕我死了也要,也不叫我和瑞茜在一起,真狠心啊!”
“是很狠心……”唐显坐到床边的椅子上面,看着自己的朋友的惨状,百感交集。“奶奶她,为什么要这么狠心,你知道吗?”
白旭说:“她不喜欢瑞茜,所以……”
“白旭,你在我面前还要撒谎吗?”
唐显的话刚一说完,白旭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红着眼睛看着唐显,嘴巴一抖一抖地,半天才能说出话来。
“你知道了……你是怎么知道的,瑞茜知道了吗?”
你还想要瞒住谁呢?瑞茜知道或是不知道,有区别吗,你依然不能和她在一起。唐显酸涩地想着,对白旭说道:“她知道了,事实上我是通过瑞茜才知道真相的。”
白旭不说话,眼中开始闪出水花,唐显这辈子没有见过他露出这般脆弱的表情。
“你知道你把她害得有多惨吗?如果不是因为你现在这样,我真想揍你一顿。”
“她怎么样,有没有哭?”
“她现在的情况,不用你来操心。如果你没有做好当她哥哥的心理准备,最好不要再问她的情况了。这样下去,你只会害死她。”
唐显冷下心来,讲出残酷的话。白旭根本就没有死心,他和瑞茜不一样,他还在想办法回到瑞茜身边去。而唐显绝对不能容忍这种情况的发生。
“以后由我来照顾瑞茜,我会让她过得比现在快乐得多!”
对白旭说出来,也表明自己下定了决心。从此之后,他会把瑞茜揽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谁也不能伤害她,谁也不能夺走她。
“原来是这样,原来你过来,就是为了对我说这些……”白旭睁着红眼,说话的同时,两行热泪也顺着面颊流下。在他看到一丝希望的时候,最好的朋友却给他最重的打击。
“瑞茜是我的,无论如何,她都是我的,你抢不走的!”白旭愤恨地说着,可是那种话连自己都骗不了。
就在他以为幸福触手可得的时候,上天跟他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看着眼前俊美的唐显,他这辈子都没有嫉妒过唐显什么,但从今天开始,唐显就有了一样他怎么做都达不到的利器。
真想把这一身血都换掉!
44
本来应该是在洗手间里的人,却从二楼的楼梯上下来。白家上下都瞪大了眼睛,唐显是怎么上去的。似乎是看出了这些人的疑问,唐显含笑说道:“我刚刚想,还是应该去看阿旭一眼的,所以就上去了。”
“可是……”女佣都要吓死了,没有看好唐少爷是她的责任,太太已经在瞪她了。
“阿姨,是我的错,有些话我要对阿旭说,所以就动了一点歪脑筋。”他很诚心地道歉,走到两个女主人的面前。
白老夫人已经没有力气再责怪唐显,刚才医生说的话已经足够叫她心惊肉跳的了。
“阿显,你今天让我很失望……”她冷淡地说了一句,摆了个手势,意思就是送客。
然而唐显不想就这样走掉,他扯着嘴角笑笑,坐到白老夫人的对面。双手握合放在腿上,他觉得需要对这一家人做个声名。
“奶奶,您很担心阿旭,可是有没有想过那个女孩的安危呢?”
老夫人睁开半合的眼睛,吃惊地看着唐显,“你是来,为了那个姑娘在我面前说好话吗?”
“怎么会呢……明明是不可能的事嘛。”唐显咧开嘴,见到白家的两个女人惊恐的表现,心中竟隐隐有些痛快的感觉,“他们绝对不能结合,不是么?”
“你是怎么知道的?”白旭的母亲失声问道。
“没有不透风的墙,您可以查得出来,我也可以啊。”
“那你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是想要通知奶奶和白旭一声,瑞茜现在是由我来照顾了。以后您不用替她担心了。”唐显不清楚白老夫人是否会在乎瑞茜的死活,不过她毕竟是瑞茜血缘的长辈,他总要说一声。从今以后,瑞茜都不会再和姓白的人有任何瓜葛。
“她!你和她……”白夫人连说出瑞茜的名字都不情愿。那对母女接连害了白家的两代人,如今却又轻易地攀上了唐显,心中对瑞茜的厌恶又加深了一层。
“你是在开玩笑吗?那蓝家的婚事怎么办?”
“蓝家那边我会说的。”唐显直起腰来,双手握得更紧,“阿姨,这不是您更希望看到的吗?当年静之和我订婚,您可是最失望的人。”
白家与唐家之间既有合作又有竞争,蓝氏的企业和女儿,两家都想得到。那时候白旭对漂亮迷人的蓝静之也很动心,只不蓝家权衡了所有的利弊之后,选择了唐显。这个消息对唐显来说,谈不上有多喜悦,只不过能够得到高贵美丽的蓝静之的青睐,确实是一件很得意的事情。
如今他不想再背负这个枷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两位白夫人想娶蓝静之,可以称得上是帮了他的大帮。虽然这种做法很卑鄙,但是他装君子太久太累,再也撑不下去了。
离开白家,唐显又回到医院。虽然住院部里面有规定,不过唐显只需要对着值班的小女生笑几下,就轻松地回到了瑞茜的身边。她还在睡,眼角依然有泪。唐显抹去那些水滴,拿钱给陪护的人。
“谢谢你。”
“不用不用,她很安静,所以我觉得拿你这么多钱都不太好意思了。”
小护士收了钱高兴地离去,现在又只剩下唐显陪在瑞茜的身边了。他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说着:“一切都会好的。”
但是瑞茜没有听到,新的泪珠从眼角溢出,沿着红肿的脸颊,落到耳边,滴到枕头上。唐显想着,叫瑞茜立刻忘掉白旭并不现实。他可以等,只要她的身边没有别人,瑞茜早晚有一天,会成为他的人。
人一旦做出决定,似乎以前那些的困难也就不成为困难了。唐显看着瑞茜,自己也感觉到疲倦,他的头枕在瑞茜的床脚,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都好像没有梦,直到阳光刺到眼睛,唐显才自然地醒来。一睁眼就先要确定瑞茜的情况,却发现床上已经没有人了。
“瑞茜!”唐显惊跳起来,在屋里四处寻找瑞茜。确定她不在病房内,他又推门跑到走廊里面。不远处有一面采光兼装饰的玻璃墙,逆光看去,唐显确定那个纤细的背影是瑞茜,一颗狂跳的心才放下来。
“瑞茜……”唐显唤着她的名字,缓缓地走近。观察她是否有自杀的念头。
瑞茜听到声音,回过头来,脸上还有些肿,但是精神状态要比昨天好了一些。她褐色的眼睛在晨光中闪着金光,他陷在那浅色的眸中无法移开视线。这个女孩这么美好,为什么要遭受如此的不幸。
“你的表情,好像是在哭一样。”瑞茜张口说道。
“什么?”唐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猜测瑞茜话中的含义。
“你在为我担心吗?”瑞茜凝视唐显的眼睛,绿色的瞳仁如果显出哀伤,是比任何一种颜色的眼睛都要叫人心痛。这个男人,是在为她而担心。
“瑞茜,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苍白的脸被阳光照得近乎透明,纤细的手抚上胸口,“这里,好难受,真恨不得把里面的心给挖出来啊。”
唐显心口一阵顿痛,他不能减轻她的痛苦。双手不受控制地伸出,将眼前的女孩揽在怀里。她好轻好瘦,没有怎么挣扎,就贴在他的胸前。
“会好的,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好的。”他安慰着,以为那样可以让她好过一点。
瑞茜的声音悠悠地传来,“我妈妈以前也是这样对我说的呢。”
唐显嗯了一声,把瑞茜搂得更紧一些。往来的病人和医护人员,都忍不住要向他这边看来,但是他什么都不在乎。最好所有的人都知道,瑞茜是他的。
“我小时候有一阵很讨厌我妈妈……我觉得她很蠢,生下我却没有能力养育我。我看着她为了生存出卖自己,那时候我看不起她的。”
瑞茜慢慢地说着,不管唐显是否愿意听,她只想找个人说出来,那些心里憋闷了很久的话。
“我现在有点明白我妈妈当年生我时的心情了……事实上,换了是我,也不可能比妈妈做得更好了……”
唐显一字一句地听着,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连生下小孩的资格都没有……”
45
拿着收集到的白旭和瑞茜的两根头发,唐显去做了dna鉴定。两天之后再回来取结果的时候,他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如果确定是兄妹,对他来等于是好事。如果不是呢,要不要告诉瑞茜……他内心中想着各种的可能,直到看到报告上面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数字,心情突然轻松了下来。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明确而简单,虽然这样做他就成了屠夫。
唐显到达皮特住的公寓,开门的是爱米。
“快进来。”爱米招待唐显到餐厅的桌子上,与他面对面地谈,“瑞茜去取她妈妈的遗物了。”
“可是她现在……”
“我叫皮特开车送她去的,他会看好瑞茜的。”
唐显沉吟一声,并不放心瑞茜出门。他本来想接瑞茜回自己的地方,可是爱米来到医院要带她走的时候,他又没办法开口了。他看到爱米一脸严肃的样子,显然是有话要对自己说的。
“你想说什么?”他轻声地问。
“你是真的喜欢瑞茜吗?”
“是。”
“就算她怀了别人的孩子,你也喜欢她?”
唐显睁大眼睛,“瑞茜对你说了?”
“她没说,我也看得出来。人都瘦成那样了肚子却是鼓的。”
唐显抿直嘴角,看来一定要迅速解决了。
“她要动手术,那小孩不能留。”
爱米同意,“我也这样想的。她这个身体条件,生下来小孩也不会好。再说她还小,如果再带个小孩,什么事也做不了了。”
“不是那个原因……”唐显涩然地说道:“我不介意的。可是那个小孩不能生下来,那是白旭的小孩……”
爱米了解,弯了下嘴角,唐显和白旭的竞争意识还挺强。
“白旭是瑞茜的亲哥哥。”
弯起的嘴角僵在脸上,爱米过了好久才体味出这句话的含意来。
“你是开玩笑的吧,这怎么可能?”
唐显拿出鉴定报告放到她的面前,已经是铁证如山了。爱米立刻傻眼,想到瑞茜的种种表现,才明白她不只是失恋这么简单。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那个傻丫头,为什么不告诉我呢?”爱米的眼睛开始泛红,为自己这个命途多舛的小妹妹而哭泣,“怎么会这样呢!”
这究竟是一段什么样的孽缘。她曾经极力鼓励瑞茜去接受白旭的爱,以为那样瑞茜就可以过得更好一点,还在心底祝福他们俩个可以完美的结合。但现在看来,那样的祝福就等于是诅咒。
瑞茜捧着母亲的东西回来时,刚一进门,就被爱米给抱住了。
“茜茜,你真傻,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瑞茜抬头,看到屋里的唐显,也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爱米……”她搂紧爱米,希望能够得到更多的一点温暖。在她最困难的时候,身边总是有人在陪着她。
皮特完成任务,要回去工作,临走时问唐显要不要搭车。
“我自己开车了。”唐显笑笑,送走皮特之后,又看看瑞茜所住客房的房门,里面爱米正在安慰瑞茜。他想起自己已经在外面跑了好几天,再不回家也说不过去了。走过去轻轻地敲门,唐显柔声地说:“瑞茜,我走了,很快就会回来看你。”
他转身,爱米就从里面出来了,她说道:“我送你出去。”却把唐显拉到了公寓外面。
“小孩的事,我会劝她赶快去做,还要找医生……”
“我会找的,我知道哪里有好医生。”
爱米点头,深感唐显对瑞茜的关心。事情还没有变得太坏,至少瑞茜身边还有爱她的男人。唐见说了声再见,就走入电梯,他看着电子显示的数字不断地变幻,狠狠地吐了一口气。胸口好闷,好像自己马上就要成了一个杀人犯。但所有的这一切,都要由他来斩断。
46
半夜里听到女人的哭声,时断时续,轻而压抑,唐显睁开眼睛,立刻翻身下床。走到瑞茜的房间门口,确定她又在哭了。
唐显推门进去,坐到瑞茜的床头,轻轻地摇醒她。不能让她再沉浸在恶梦之中了。
“瑞茜……瑞茜……不要再哭了。”
床上的女孩慢慢地睁开眼睛,认出唐显之后,就拉住他手说道:“我,听到婴儿的哭声了……”
“乖,什么都没有,什么声音都没有……”
从那个手术之后,她的情况更差了。唐显好后悔,为什么要带瑞茜去做那个手术,如果叫她生下来,哪怕是一个有残缺的小孩,也比现在要强好多。
因为怀孕的时间太长,没有办法做流产,只得选择引产。瑞茜在害怕,她想留下小孩,却被他和爱米两个人给拦住。不能留下,绝对不留,那样对小孩,对她,对所有人都是折磨。
瑞茜失去了决断的能力,听了他们的话。她痛苦了几个小时之后,生下的小孩竟然是活的。不足五个月的胎儿,手脚还会动的,把医生都吓到了。
最要命的是,瑞茜也看到了。
唐显揽住瑞茜的肩,与她躺在一起。瑞茜贪恋他温暖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这才安静地睡去。
她说,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会听到小孩的哭声。唐显看着她的侧脸,心口闷得透不过气来。
那个小小的胎儿根本就没有哭过。他只是动了几下,迅速就死去了。可是就那代表生命存在过的几个动作,却被瑞茜看到了。她耳边听到的,是医院里面别的小孩的哭声,可她就觉得那是她的孩子在哭。
爱米说,瑞茜以前得过抑郁症,因为不是很严重,吃药就控制住了。可是现在,她的病情急剧恶化,已经到达幻听的程度了。好端端的一个女</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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