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夏云安和王梅时,他很害怕。
这种恐惧是因这十四年的欺辱而来,他想到夏云安踹过来的脚,王梅扇在自己脸上的巴掌,受过伤的地方好像还在痛,夏熄抬起手覆在自己的脸上。
他今天其实可以不用到场的,傅知柏也担心他的情绪是否会失控,在来时的车上对他说如果想要离开,随时可以走。
夏熄没有离开,他听完了整场审理,他听到王梅的哭声,痛哭流涕着说自己错了,又见夏云安阴沉的脸,他们四目相对,夏熄安静地与之对视。
他逼迫着自己不要害怕,他已经不是在夏家被人任意轻贱的夏熄了,他有了可以依靠的人,他的弟弟带他离开了沼泽。
庭审结束后,他们从侧门出去,夏云安和王梅被带到另外一个门,夏光耀哭着喊着爸爸妈妈。夏熄侧头看着夏光耀,不禁看呆。傅知柏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夏熄回过神来,傅知柏对他说:“那小子今天就要被送到孤儿院去了。”
夏熄一愣,没有说话。他不会去怜悯夏光耀,因为那孩子也从未可怜过他。
回去的路上,大雨已经停了,满地的落叶,道路上有几处还积着水,轮胎碾过,水花四溅。
黄杨开着车,时不时说着刚才出来时人挤人的吓人场面。
夏熄靠在车里,他有些累,眼皮倦倦耷拉下来。傅知柏一直看着他哥,见夏熄似乎是困了,便对黄杨说:“你安静些,我哥要睡觉。”
黄杨一愣,随即立刻住嘴。
傅知柏把夏熄揽到自己肩上,夏熄的脑袋磕在他硬邦邦的肩膀上睡得不舒服,蹭了几下后,把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怀里沉甸甸的,温热的气息蔓延开,傅知柏没有防备,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他的大腿逐渐发麻,手在半空犹豫,最后还是轻轻拍了一下夏熄的后背。
他低头,小声说:“哥,你往外蹭一些。”
夏熄“嗯”了一声,闭着眼换了个姿势。
浑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没了那压力,傅知柏在心里松了口气,捞着夏熄的胳膊,替他调整了个舒服些的姿势。
黄杨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俩兄弟,觉得他们关系还真好,不愧是双胞胎。
他把车停在傅知柏的家门外,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时,他呆了呆,立刻回头道:“知柏,你爸站门外。”
傅知柏正要叫醒夏熄,听到这话,便把手从夏熄肩膀上收回。他看向窗外,黄杨指了指,“就在那里。”
傅知柏从车上下来,回头对黄杨说:“你把车往外开远些。”
黄杨困惑地看着他,“为啥啊?”
傅知柏眉目里染上戾气,神色阴郁,“他们不认我哥,我不想再让我哥接触他们了。”
黄杨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事,他又看了眼等在门外的傅知柏父亲,犹豫着想要说些什么,可看着傅知柏的脸色,他还是把话都给咽了回去。
夏熄蜷在车里还睡着,傅知柏轻轻合上车门,看着黄杨把车开远,而后回头,踩过一个水洼,走到了傅连文面前。
上次不欢而散后,傅知柏就没有联系过傅连文,他慢吞吞叫了声爸,傅连文看到他连忙朝他走去。
“我刚看到你的车,你哥呢?”
傅知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有什么事吗?”
傅连文犹豫着,傅知柏心不在焉看向路口。
傅连文问他:“夏熄什么时候回来?”
“您先说您有什么事吗?”傅知柏皱起眉。他应该是察觉到自己语气不善,抿了抿嘴,缓和道:“进去说吧。”
傅知柏摆手道:“不进去了,我就是想来和你说说夏熄的事。”
傅知柏歪头看他,傅连文道:“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创办了一个专门训练低智人群的学校,我想让夏熄去那边学一段时间,里面有些课程都挺好的,学会了出来就会有福利性的岗位,他也不用一直依靠着别人。”
“训练?”傅知柏咬着后槽牙,那两个字从他嘴里被挤了出来,丢在傅连文面前。他冷着脸,克制着自己的怒气,他道:“你当他是什么,用训练这两个字?”
傅连文一愣,他没想到傅知柏会这么大的火气,他说:“我没那个意思,我是你们的父亲,我也想要夏熄好,世上做父母的哪个不会爱自己的孩子。”
若是换了别人,傅知柏早就拔腿走人了,他听着那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心里除了愤怒还有难过,为他哥哥难过。
他闭上眼,脸上是委屈,他看着眼前的父亲,摇着头低声道:“世界上每年大概就有一百二十万的孩子被拐卖,那么多家庭破碎,能重新找回来的又有几个。我哥他都离开了那么多年,原本我已经不再妄想他能回来了。可他现在就在我们身边,在我伸手就能碰到的范围里……”
傅知柏哽了一声,他指着天上,低声道:“这是多大的福分,才让他能够回来,我每天都觉得自己在做梦,而你们……你们却说不要他了。”
傅连文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对他说:“我们没有不要他的意思。
“可能给十分的爱,为什么偏偏要给两分?”傅知柏的脸上逐渐染上愠色,他握紧拳头道:“这样的爱,我先替他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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