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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 尤里安承认，“我不知道我的决定是不是对。” 亚麻色头发的少年微微抬起眼瞄了一眼他的前辈和下属。

菲列特利加这时踩着灯光进来，亚典波罗便把刚才的消息又重复了一遍，同样神色疲惫的中校捡了个最近的座位坐下，略略想了想。“我们收到过关于皇帝病危的通讯，只是没有当回事，皇帝前往伯伦希尔这件事完全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

“我原本以为这两条通讯彼此矛盾，只可能有一条为真。”

“我们都曾这样认定，现在看来也许情况并非如此。”

“那么帝国军实施通讯干扰这件事，跟皇帝的病情有关吗？” 尤里安抬起头问道，亚典波罗和菲列特利加也察觉到了，帝国军内部似乎有些异样。

“所以我们还继续走吗？” 菲列特利加又提出了刚才的问题，“按照原本的计划，尤利西斯这就应该脱离舰队准备出发。缪拉提督刚刚就来问我时间安排。但是，如果前方的情况……又没有舰队护航……”

见尤里安半天没回答，菲列特利加缓缓撑着桌沿站起来，柔声道，“尤里安，我不想干扰你做决定，只是有一句话想说……前方局势我们无法看得真切，也没有时间去安排得尽善尽美，但我想，我们最清楚的，是自己的心。此次出航，我们的目的，是把杨安安全全带回伊谢尔伦，这是我们唯一清楚的事，对不对？” 尤里安欲言又止，但中校轻微摇头，“无论遇到什么状况，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要把杨安安全全带回去。就是这样。” 中校低头抚了下手中的记事本，步履轻快地离开了舰桥。

年轻的司令官疲乏地坐下来，摘下头上的软帽在手上捏来捏去。

“那我也再去巴格达胥那里看看。” 亚典波罗站起来，“尤里安，你是我们的司令官，我会支持……”

“我不愿意付出代价！一点也不！一个人都不行！” 尤里安突然抬起头，眼眶微红地看向亚典波罗，“不然我没有办法面对提督。先寇布中将，波布兰中校，还有整个蔷薇骑士连队下落不明，还有你，还有格林希尔中校，你们都在这里，还有留在伊谢尔伦的所有人……我不可能以任何人为代价，你明白吗，亚典波罗少将？”

亚典波罗有些疑惑地走近他，手撑在他肩膀上。“听我说，尤里安，你究竟在想什么？没有任何情况表明现在需要付出代价——”

“真的吗？” 尤里安昂头，然后狠狠摇动亚麻色的头发，“如果杨提督知道为了他自己而付出很多人的生命……又一次的……” 两个人都明显的往后一缩，尤里安的目光缓缓扫过舰桥，“亚典波罗少将，你看这里，这些座位上，原本满满坐着都是人。”

“尤里安？看着我。” 亚典波罗这时候心里有些发毛。

少年又一次摇头，像在甩开什么思绪。“少将，我刚刚站在这里，忽然想起以前的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那里去了……您还记得吗，曾经有一次，我们出去野餐，那时候提督还是少校，我在准备食物的时候听到您与提督聊天，你们说起拉普提督的新任命，还说到了杰西卡女士……我忽然想起来，拉普提督没有从那次任务中回来，后来杰西卡女士也离开了，后来……现在我跟您谈到这桩小事，亚典波罗提督，您或许还有些微的印象，您或许会想起当日的阳光，草坪的气息，食物的味道，您会知道我在说什么。但若以后……” 他伸出手，轻飘飘地从空气中划过，划过空荡荡的座位，“我所有的回忆，该与谁分享？再没有什么青草和阳光，回忆会腐烂变质。我很害怕，真的，我需要大家都在这里，我害怕不能挽回的损失。” 他又垂下头，“做决定真难。提督以前……难道都是这样吗……”

年长的军官也像是被他的思绪牵引着，回到了过去某一处的时空中。

但他只迟疑了片刻，便把尤里安从椅子上拉起来。“这样的自伤自怜不适合你，尤里安。现在尤利西斯已经在减速，如果你还是想前去与皇帝商谈，那么我们该准备出发，该开始尝试与帝国军联络了。”

尤里安额角有些汗珠，过了许久，他才很缓慢地抬起手擦了擦，然后侧过身开启了一点遮光板，挡住阴沉沉的红色。“帝国军正在进行通讯干扰，能联系上伯伦希尔吗？” 他忽然想道。

“可以让巴格达胥试一试。但也许不会很快收到回复。”

“不能等了。” 尤里安双手撑在指挥台上，半抬起头看着外面，“我受够了无能为力的感觉。也许是离塞壬越来越近，我越来越厌恶自己的这种感觉，我一想起……不能等，亚典波罗提督，我知道，正确的方式是根据对方的行动作出判断，但现在我倾向于认为，对方的行动已无法按照正常逻辑预测。也许格伦希尔少校说得对，我们应该记得自己该做什么，现在唯一清楚的是我们自己的心。”

“我同意。” 亚典波罗立刻回答，有些如释重负地笑着，“那我这就去下令，伊谢尔伦舰队全速突进至塞壬星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