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窗口窜了出去,几个起落,便即失了 踪影,房中只有蓝灵玉一人悄然独立。
十景缎(七十七)
蓝灵玉望着慕容修身影远去,心中如同一团乱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一瞥眼,见到桌上断指,对慕容修的厌恶之情不觉稍减,心道:“ 他倒不是穷凶极恶之辈。”再想起他先前对自己的暴行,心里登时一片迷惘,叹了口气,在房中找了个小盒,将断指放在其中,拭去桌面血迹 ,以免他人见到。
整理妥当,蓝灵玉拿起小盒,不知如何处理,眼前忽然浮起慕容修欺侮自己时的得意神情,不禁怒从心起,叫道:“这等恶徒,何必理他 ?”将小盒往墙角用力一掷,“啪啦”一声,盒盖撞开,断指跳出,角落地上又洒上了不少残血。
蓝灵玉怔怔地看着,又是一声叹气,走了过去,蹲下身子,重新将断指收在盒中,慢慢清理着血污,心道:“他以为断了一根手指,我就 会原谅他么?”又想:“这人品行如此可恶,又何必会要他人原谅?可是他却弄断了自己的手指。”
她经此一番变故,只觉疲累不堪,对于慕容修之事避而不思,趴在床上,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之中,却仿佛见到慕容修 身影轮廓在眼前飘动。
半睡半醒之间,忽听几下叩门声传来,蓝灵玉慌忙起身,应道:“是谁?”
外头那人道:“三姐,是我啦!”蓝灵玉听是杨小鹃,微感尴尬,低声道:“进来吧。”
杨小鹃开门进房,脸上神色有些不好意思,关上了门,道:“三姐,刚才……刚才……你,你跟那个大慕
容……“蓝灵玉心中大为紧张,连忙道:”四妹,你可别跟别人说起。“杨小鹃道:”我不会乱说的啦。只是……三姐,你……你什么时 候开始跟他……我……我都不知道呢……“
蓝灵玉一顿足,叹道:“唉,四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杨小鹃睁大眼睛,奇道:“那是怎么样?”蓝灵玉羞于启齿,只得道:“别 问啦。四妹,让我静一下罢。你可千万不能跟其他人说起,大姐跟二姐更加不行,不然我……我……我真没脸见人了。”
杨小鹃见她神情异于平时,也不好多加追问,当下道:“我知道,三姐,你放心吧。”顿了一顿,又低声道:“既然三姐你这样说,那… …三姐,我走啦。”
蓝灵玉无力地点点头。杨小鹃也不多说,快步出了房去,蓝灵玉一人独坐床沿,又不自觉地叹了一声。
当天傍晚,众人便发现慕容修失了踪影。蓝灵玉知道其中隐情,却如何能说?
杨小鹃不明究里,又答应了蓝灵玉,自也不说。小慕容却甚感奇怪,暗道:“旁人看大哥神出鬼没,也就算了,大哥要走,总该跟我说一 声,怎地一声不响就走了?”
她心中疑惑,却也想不到是跟蓝灵玉有关。既然兄长不在,长夜无事,小慕容自是往文渊厢房去。一进房,便见文渊、紫缘、华瑄都在房 中,文渊正将文武七弦琴放入琴囊之中。华瑄见小慕容来到,甚是欢喜,叫道:“慕容姐姐,你来得正好!来,我们一起去。”小慕容眨眨眼 ,道:“去?去那儿?”华瑄道:“文师兄正要出去练功呢,紫缘姐姐也要一起去,我当然也去,慕容姐姐,你也会去吧?”
文渊微笑道:“师妹,你又不听我弹琴,来了岂不无聊?”华瑄微微噘嘴,道:“谁说我不听啦?我只是听不大懂嘛。”小慕容笑道:“ 我可也听不大懂。
你又要用这张琴练功么?那也不必刻意跑到外头,在房里不也能弹琴吗?“
文渊道:“房里不够宽敞,我要练练外门功夫,还是在外面比较施展得开。”
小慕容见紫缘抱着一张琵琶,笑道:“紫缘姐,这琵琶里面也有玄机么?”
紫缘微笑道:“就只是琵琶罢啦。”
文渊系上长剑,看着三个姑娘,不禁微微苦笑,道:“不过是去练练武功,你们不必通通跟来罢?”小慕容笑道:“有什么不好?又不会 碍着你。”文渊笑了笑,道:“走罢!”
巾帼庄位在半山腰,四人出了巾帼庄,往山下缓缓走去。夕阳西斜,晚霞渲染得长空一片红艳,四人沿路观赏山中景色,甚是惬意。山路 上有几处巾帼庄设置的守栏,留守的女子见到四人,自也一一开栏让行。
来到山下郊野,文渊取琴端坐,将习过琴曲开始一一弹奏起来,心道:“要胜过黄仲鬼,内功一时是敌不过的,但要在武功招数上求胜, 却是可行。想要另辟蹊径,得先参透文武七弦琴跟武功上的关系。”十指抚琴之余,更凝神思索琴音和武学的种种融会变化之道。
紫缘则弹起琵琶,音色轻柔,与文渊的琴曲互相呼应。文渊潜心领悟武学,于乐律变化不免稍有分神,紫缘之所以跟来,主要便是助他在 音律上多有领会,进展更速。但听草原上乐声盘旋,直教人分不出何者为琴,何者为琵琶。华瑄和小慕容虽然不晓音韵,也听得心旷神怡。
奏完了一曲“文王操”,文渊又奏“醉翁吟”,一曲曲弹奏下去,紫缘的琵琶也配合得丝丝入扣。弹着弹着,弹完了一曲“八极游”,文 渊登时想到了任剑清,心道:“当日得遇任兄,他便是送我这一曲”八极游“,却不知他现在何处?”
心思一转,琴弦“铮”地一响,文渊陡然起身,衣袖一摆,将先前所奏琴曲演练于武功之中,似有招、似无招,连绵不绝,行云流水般练了起来。
待再巾帼庄的一段时日中,文渊对琴曲转化为武艺的诀窍时常加以推演,已经能有所掌握,现下尝试施展“八极游”功法于掌法之中,真 气运转流顺自如,掌路纵横来去,毫无羁绊,招招俐落,掌风卷袭平野长草,气势开阔,将“八极游”曲意表现得淋漓尽致。
正在全心投入之际,小慕容陡然拔剑在手,身影一飘,短剑霍地刺向文渊。
华瑄吓了一跳,不禁失声惊叫:“慕容姐姐,你干什么?”
文渊反应快捷,小慕容这一剑虽是突如其来,但他步法一变,向左微转,依然轻易避开。小慕容“霓裳羽衣剑”后着立至,接连三剑,如 同风中飘雪,以极为奇幻之方位攻至。文渊使开“御风行”秘诀,身形飞展,尽数闪过。
小慕容微微一笑,朝华瑄叫道:“妹子,还不来帮忙?”华瑄这才意会过来,小慕容只是跟文渊对拆几招,助他练武,当下抖出长鞭,叫 道:“文师兄,你小心啰!”文渊笑道:“先请师妹手下留情。”
紫缘放下琵琶,在一旁看着。华瑄和小慕容皆负上乘武功,文渊身当“八方风索”和“霓裳羽衣剑”的夹击,本该难以应付,但他此时武 学造诣已大为精进,华瑄跟小慕容也不能当真跟他死斗,十数招过去,华瑄首先被文渊夺下长鞭。
小慕容笑道:“华家妹子,你也让得太明白了罢?”华瑄脸上一红,道:“我本来就打不过文师兄嘛。”说话之间,小慕容心神微分,文 渊右掌已按在小慕容背心,笑道:“还打吗?”小慕容伸伸舌头,道:“不打啦!打也打不过你。”
紫缘道:“向公子的武功不是十分高强吗?若是他与文公子交手切磋,当会有益得多。”华瑄道:“是啊,我看向师兄这几天在庄里无所 事事,闲着也是闲着嘛。”文渊面露微笑,道:“我可还打不过师兄,倒真可练一练。”
其时山头只余残阳,将要入夜,郊野远方三五骑者纵马奔驰。小慕容收剑回鞘,忽然说道:“大哥这会儿不知上那儿去了?要是他在,也 可以跟你练练剑法。”
文渊道:“巾帼庄危机已除,慕容兄想来也无意久留,是以自行离去。”小慕容俏眉一扬,笑道:“你可不了解我大哥了,巾帼庄里这么 多好姑娘,我大哥才舍不得走呢。”
华瑄一听,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睛直往文渊看。文渊一怔,道:“师妹,怎么啦?”华瑄嗯了一声,并不说话。紫缘似乎猜到了华瑄 心思,抿嘴一笑,道:“文公子,瑄妹在担心你呢。”文渊奇道:“我不是好端端的么?”紫缘微笑道:“她怕你看上了巾帼庄的姑娘呢。”
小慕容双掌一拍,叫道:“对对对,你啊,伤该好得差不多了吧?怎么还赖在巾帼庄不走?到底有何目的,还不快快说来?”文渊哭笑不 得,道:“没来由的,怎么又怀疑起我来了?”小慕容笑嘻嘻地道:“还不是因为你素行不良?”
在一旁的华瑄倒颇感不好意思,说道:“我想文师兄不会的啦。”
四人正自说笑,远方数名乘马者已驰近过来。当先一名仆役模样的男子勒缰停马,翻身下鞍,向文渊一拱手,道:“这位可是文公子?”
文渊见来人识得自己,不禁颇为意外,当即拱手还礼,道:“在下文渊,不知有何贵干?”那人尚未回答,后头一名青年已下马行来,道 :“是华师叔门下的文师弟么?这几位想必是华师妹、紫缘姑娘、慕容姑娘了,幸会幸会。”
这青年约莫二三十岁,眉目俊朗,眉宇间流露一股英挺秀拔之气,背负一口长剑,大有侠客风范。文渊听他说出“华师叔”三字,心中一 惊:“这人称师父作师叔,又知道我们几人,莫非是龙驭清的弟子?”当下道:“阁下是皇陵派龙掌门的高徒么?”
那青年道:“龙师伯反叛师门,与本门已无瓜葛,文师弟不必疑虑,在下韩熙,家父于师门排行第二,名讳上”虚“下”清“便是。”
十景缎(七十八)
华瑄一听,不禁惊呼起来,叫道:“你是韩师伯的儿子?”韩熙道:“不错,家父身有要事,命我来此报讯。向师弟应当也在此地罢?咱 们先进庄里再说。”
小慕容忽然叫道:“且慢!你来历不明,口说无凭,谁知道你是不是韩家子弟?”韩熙点头道:“此言不错。”当下缓缓抽出背上长剑, 朗声道:“文师弟,请拔剑接我一招。”文渊也有几分怀疑,依言拔剑,道:“请赐教。”
韩熙手中长剑霍地一立,直指文渊,三尺剑锋灌注内力,笔直一线,摆的正是“指南剑”起手势。文渊见他架势稳重,心道:“此人指南 剑造诣甚高。”猛见青光一闪,韩熙长剑突刺,“铿”一声响,文渊随手架开,两人旋即分开,各自收剑。文渊微笑道:“当真是指南剑,货 真价实。”任剑清曾言,指南剑仅有韩虚清、华玄清二人得传,此人身分自然属实。
韩熙道:“家父交代之事,急迫异常,需得立即同巾帼庄四位庄主以及诸位商讨。”华瑄甚是好奇,问道:“是什么事啊?”韩熙向她微 微一笑,道:“先到了庄上再说吧。”
说话之间,韩熙所带四名随从皆已下马。韩熙道:“文师弟,你们都上马罢。”
文渊一怔,道:“那么这四位呢?”先前那仆役说道:“不劳文公子挂心,我们跟在后头,不久便赶上来,先处理此事,才是要紧。”
小慕容微笑道:“巾帼庄已离此不远,韩公子好意,我等就心领了,还是请四位自乘坐骑。要赶路,也不急这些许山路罢?”说着一拍文 渊肩后,道:“走吧,回巾帼庄去!”说着脚下一腾,施展轻功,先行往山上奔去。
文渊见小慕容奔出,当下轻轻搂住紫缘纤腰,道:“韩师兄,师妹,走罢!”
带着紫缘,不急不徐地跟了上去,华瑄又跟在后头。韩熙回身一挥手,众随从各自上马,一齐行去。
不多时,众人已到了巾帼庄前,阿缨、阿穗两个丫环正在门外嬉戏。阿缨见文渊等人回来,身后却多了一群陌生人,不禁甚感奇怪,问道 :“文公子,这几位是?”韩熙勒定缰绳,道:“烦请两位姑娘通报,云南苍山韩熙求见四位庄主。”
阿缨、阿穗一听,登时脸现讶色,互望一眼。阿穗道:“韩公子跟韩虚清师傅如何称呼?”韩熙道:“便是家父。”阿穗更是吃惊,躬身 行礼,道:“请韩公子在此稍待。”两女便即入内。
不一会儿,庄门又开,石娘子带着缨穗二婢出迎,道:“韩公子光临敝庄,未能远迎,实是不恭。”韩熙下马作揖,道:“事出紧急,在下不曾先行来讯,惊动石庄主出庄,何以克当?”石娘子淡然一笑,道:“韩公子多礼了,先请入庄,有何要事,再行切磋相商。”
众人进到巾帼庄大厅,向扬和其他三名庄主也已来到。众人一一见过,各自就座,一旁丫环奉上茶水。
韩熙首先道:“家父听闻皇陵派勾结了龙宫派、神驼帮前来侵扰贵庄,本来月余之前,便该到来相助,不料龙驭清极是狡猾,得知讯息, 便派人阻截,耗费不少时日,没能及时赶到,在下代家父在此陪罪。”石娘子道:“苍山到此,路途甚遥,韩先生特意远来相助,巾帼庄上下 已是同感盛情,皇陵派从中作梗,韩先生得保无恙最是要紧,”陪罪“二字,如何敢受?”
凌云霞道:“令尊韩先生不问世事已久,韩公子远来造访,不知有何见教?”
韩熙道:“说来惭愧,此事原是本门不幸,向师弟、文师弟、华师妹应当都已知晓,便是皇陵掌门龙驭清残害同门之事。”
文渊道:“任师叔曾经提起,龙驭清投入皇陵派后,对韩师伯、先师及他都加以逼迫捉拿,夺取师门宝物。”韩熙说道:“不错,家父之 所以隐居,便是要避开龙驭清。龙驭清几次派人来到苍山为难家父,都被打发了去,只要不是他亲自前来,以家父的武功修为,尚能对付得来 ,因而未曾迁移。
华师叔已然过世,三位师弟妹也需得多加提防。任师叔四处为家,居无定所,却无时不刻在与皇陵派作对,处境最是危险。“说到此处, 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石娘子见他如此,道:“莫非任大侠出了什么事么?”韩熙默然半晌,道:“就在贵庄受袭的前后几天,皇陵派已在京城选出了新的长陵 守陵使,石庄主可曾听闻?”石娘子道:“约略知道有这回事,但是庄中情势紧迫,无暇顾及详情。”
向扬道:“先前我一直待在京城,但是在文师弟找来之前,也不知道龙驭清和本门关系,没有太在意皇陵派有何行动。”
韩熙叹道:“如此说来,各位都是不知道的了。”小慕容双眉一扬,道:“你不说,我们怎会知道?”
韩熙停了一会儿,道:“任师叔到龙驭清任命守陵使的会场上大闹了一番,将新任长陵守陵使当场击毙。”众人闻言,均是大为惊异,文 渊暗暗咋舌,心道:“任兄当真说到做到。”
蓝灵玉道:“委任守陵使,现场应是聚集了皇陵派各大高手,任大侠岂不……岂不是十分冒险?”韩熙点点头,道:“正是。任师叔独自 一人闯入,虽然大挫皇陵派威风,但是却无法脱身,被龙驭清所擒。”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震骇,文渊叫道:“任师叔被捉住了?”韩熙道:“龙驭清武功之深,更在任师叔之上。当天黄仲鬼尚已动身来攻巾 帼庄,但有龙驭清在场,任师叔依然脱逃不出。”
石娘子道:“龙驭清并未杀死任大侠,想必另有所图。如此说来,任大侠性命暂且无忧,却得想法子前去营救才是。”韩熙道:“家父得 知任师叔落入皇陵派手中,亦极力思计搭救,苦在势单力薄,无法与皇陵派相抗,是以派在下前来,联系贵庄以及三位师弟妹,合力救出任师 叔。”
小慕容笑了笑,道:“这倒有趣,本来是赶来帮巾帼庄,结果成了向巾帼庄求援。”韩熙彷若不闻,道:“石庄主,龙驭清不知何时会对 任师叔不利,曾闻任师叔和贵庄颇有交情,在下斗胆,恳请石庄主一同相救任师叔。”说毕,离座而起,竟然跪了下去。
石娘子连忙将他扶起,道:“韩公子何必如此?任大侠慷概豪爽,人所仰慕,既然落难,自当出力助其脱险。”韩熙这才回座,道:“多 谢石庄主高义。家父现下正在京城中,探察动静,到了京城,再行会合。”
众人商议一阵,决定明日前往京城,设法营救任剑清。石娘子以皇陵派势大,高手如云,要凌云霞、蓝灵玉、杨小鹃一齐前往京城。华瑄颇觉不安,道:“巾帼庄中不留高手,万一皇陵派的人攻了过来,可怎么办啊?”石娘子道:“不打紧,他们意在夺取十景缎,要对付的,只 是我们四人,不会乘虚而入。现下任大侠的安危更是要紧。”
议定妥当,当晚巾帼庄为韩熙安置客房,众人各自安歇。
文渊独自坐在房里,运功十二周天,畅通经脉,心道:“任兄竟然被皇陵派捉住了,这可棘手得很。不知那黄仲鬼伤势是否已然痊愈?光 是黄仲鬼一人,便如此不易对付,更遑论龙驭清。虽说韩师伯到了京城,却不知他的武功能否与龙驭清相抗衡?慕容兄却又不告而别,真是雪 上加霜了。”
正自想着,小慕容走进房来,轻声道:“在想什么?还不睡么?”文渊道:“不知任兄现下如何,可真令人担心。”小慕容道:“担心又 有何用?明天到了京城,探听消息之后,怕还有得担心呢。”说着坐在他身旁,道:“紫缘姐跟华家妹子都没来找你?这可难得了。”文渊微 笑道:“师妹才走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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