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连师父大仇都不去顾。”
心中好生不服,但是知他厉害,反脸无情,尤其精於道家采补之术。恐话不投机,将他惹恼,万一不敌,被他擒住,盗了真阴,那时欲死不得,更大不值,哪敢现於词色。装作诚敬,略敷衍了几句,便即退出。後来无心中遇到司空湛一个心爱的女徒弟赛阿环方玉柔谈起,才知他见峨眉门下有好些资禀深厚的少女,并非无动於中,只为怯惧於苦行头陀,诚恐求荣反辱,却又不肯对人说出真相,以示胆怯。飞娘既知底细,越发恨他自私自利。
自私自利是伪君子的最佳的攻击武器。伪君子以大是大非为标榜,迫人抛弃生命一切,操向死亡之道。他自己则昂首前向,但阔步倒行,隐入大後方,沿途搜集牺牲者的鲜血铺设他的青云路。把不肯奉送鲜血的谗为自私自利,画入不善的群类,比凶残的鬼魔更可恶。因残魔嗜杀,杀得越多,给与他更多的鲜血,铺得青云之路更高崇。
飞娘若在别地相值,早已闻声避去。这时一则正和敌人对垒,必被发现。人又不好惹,不便失礼怠慢了他,以留异日之患。同时司空湛也已飞到,指着她道:“你用五遁桩困住的这个敌人,上有迦叶金光镜,下有法华金刚轮护身,分明是神尼芬陀的嫡传弟子无疑。这老尼比优昙还厉害得多,你目前又不肯遽然与敌党各派破脸,上回慈云寺已觉冒失之至,怎这次又轻易树敌?”
阴魔才知揩摩着的绝色佳人就是凌雪鸿转世,圣陵二宝的未来得主。凌雪鸿在开元寺兵解坐化,因是功候未成,便遭兵解,不比寻常元婴,神游失体,只要一具好躯壳,便可入窍。要重转一生,不蔽真灵,以返驳归纯,重新修为,建立道基,就要避过轮回,免昧夙因,必须在游行之际,遇到那刚刚断气夭亡女婴,附体重生。
神尼优昙护持她的真灵,仗着玄机妙算,才在姑苏阎门外七里山塘,为她找到躯壳。那家姓杨,虽然夫妻二人年甫四十,妻子潘氏却自十七岁出嫁以来,已生了二十多个子女,中间有几回还是双胎。这年又赶上了两场冰雹,生活愈难自给,便把初生女婴杨瑾,放在房後老远的大井旁边,想盼过路人来拾去喂养。走没片刻,婴儿便已冻死过去。恰好神尼优昙带了凌雪鸿的灵光,不先不後赶到。
把雪鸿的灵光合了上去,暂将她的道力用法禁闭,以免惊世骇俗。再将婴儿抱藏怀内,径往杨家叩门,以三百两银子,作为此女养育之资。
常言道:“一子得道,九祖升天。'自此,无论是什麽买卖,只要有杨家股本在内,竟是无往不利,渐渐富甲一乡。光阴易过,一晃七岁。杨瑾已出落的丰神挺秀,美丽若仙,芬陀大师前来接引,传授禅功道法,十年期满,再回转仙山,勤苦修炼三十三年,除每年一次归省外,从不轻与外事。直至父母年近期颐,无疾而终,杨瑾才下山积修外功。
芬陀大师除前授飞剑等防身御魔之宝外,又将她前生所用迦叶金光镜、般若刀、法华金刚轮、如意剪等本门炼魔四宝,一齐发还。杨瑾两世修为,炼成诸般妙用,又学会了金刚、天龙等坐禅之法,比前生更法力精进。因前生仇敌众多,於道法未及大成前,隐名行道。
飞娘知司空湛到处寻求真女,欲借此给他树敌,好永为用,便说:“起初不知她的来历,如今势成骑虎,放了她也是一样树敌。弟子见此女根基极厚,师伯道妙通玄,尚乞相助一臂之力,将贱婢擒往仙山除去,日後纵然老尼为仇,也不致无法应付。”
阴魔神光扫描,已能窥人心意,知司空湛遥见迦叶金光镜及法华金刚轮,犹故意现身,实是觊觎杨瑾贞体。皆因五遁神桩是他与混元祖师合叁之宝,点火的扩火燎原珠由他祭炼,已为他做了手脚。只须把燎原珠交回许飞娘,与五遁神桩合运,即可珠敌俱化,由他从中劫走少女,贾祸许飞娘。司空湛正要交出燎原珠,突然神色一变,冷笑道:“我虽不惧老尼,但是我和她从无嫌怨,不便多此一举。
进止由你自作主张吧。“
说罢,双足一顿,依旧化成一道三色彩虹,破空而去。阴魔神光扫描他的眼神,也窥到极乐真人从极远处御光飞来,此妖邪是知难而退。飞娘见他这等情同陌路,痛痒无干之状,益发痛恨入骨。司空湛去後,飞娘愤怒了一阵,但就此罢手,又觉於心不甘,见鱼已入网,在阴魔的播弄下,但觉就只差一点点,决不轻易放却。
忽听震天动地一声霹雳,挟着万道金光,千重雷火,自天直下,精光异彩,耀眼腾辉,四外五色烟光,竟似风卷残云一般,晃眼收去。阴魔修为大进,更无惧这老侏儒的神雷。只见遥天空际,有两点青黄光华,深入云中,敌人踪迹不见。
杨瑾见面前却站定一个道装打扮,身似幼童的仙人,正是恩师好友极乐真人。
真人告知杨瑾,说圣陵二宝即将出世,如今正是时候了,速回山领命代往。
阴魔料杨瑾回山,机会可就不是一时的事。无相无我的阴魔当然不被时机未熟之欲望所羁,重新上路。
阴魔从仙霞岭飘向哀牢山,浮过峨眉後山侧面的姑婆岭,惊见两道黄光起落不定,只管围着山麓那片矮树丛中飞转,矮树侧一块大石处,时见一道八角形光华,与雷电争辉,照得满山绿光亮亮。先天真气从高空下瞄,如鹰猎兔,即知黄光是追寻宝光,大石後竟是周云从,商风子。
当日云从逃亡入峨眉,误入天蚕岭,身中文蛛奇毒,得笑和尚所救,送回贵州特区。醉道人也清除了许飞娘系统的慈云寺馀孽,由云从主揽财权。可惜此人志大才疏,点起火头处处,都是雷声大雨声小,软弱苟且致一事无成,徒增结怨。
为人更左摇右摆,一心倚重跳水皇后那妖女,企求魔宫的信任。却看不到妖女只是魔宫的一只招摇幌子。这些幌子从来未有不是秋後见弃,沦丧潦倒,那说得上助力。但那围堵这老yin虫的力量则如铜墙铁壁。
一般同道都知魔宫的细作第七纵队无处不在,云从身边有此妖女主持官邸,那敢轻率联络,渐渐疏离。魔教中人,崇信谬贼咚的永远争斗,内部也分崩离折,何况一个附庸。只为改置马匹,料是无私利成份,却忽略了源远流长的繁文缛节,就变成无风三尺浪。疏远了的同道,未敢出力护持,只能置身事外,徒呼奈何,老yin虫才真正知道自己多麽居,不是初时拿这两个字来标榜简单。
眼看宦海波涛汹涌,罗织为罪,筹兴大狱,云从只能挂冠求去,由商风子护持,再度逃亡往峨眉走去。逃到川滇黔三省交界的野茅岭,遭逢银河倒泻一般的暴雨,山洪竟似决口的狂潮,成围成抱的山石林木,俱随急流卷走,互相撞击排荡。断木折林,坠石淤沙,将去路壅塞,加上空中电闪霹雳,一阵紧似一阵,一片轰轰隆隆之声,震得人耳鸣目眩,再衬着天上黑云,疾如奔马,山岳都被风雨夹以飞去,越觉声势骇人。
一阵大雷雨,将那危峰震塌了一角,倒将下来,恰巧将去路堵塞。峰下一片盆地也被山洪淹没,成了一个大湖荡,岸边到处都是密莽荒榛,刺荆匝地,高可及人,遥望有二百里长短。二人分荆披棘走上十几里地,忽见一处地势较高,左侧荆棘甚稀,隐见一座低岩洞|丨穴。从洞中穿行出去,正是去路危峰塌倒的後面,数百里荆榛丛莽中的鸦林砦。
砦里这些东西自屏於自由之外,又贪又诈,一点信义都没有。蠃了就一窝蜂的你抢我夺,个个争先,号称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败了便你不顾我,我不顾你,各跑各的,缩入龟壳内,嚣叫平反。一经被擒,就只识跪地求饶,写悔过书,那种乞怜哀告的脓包神气,真比临死的猪狗还要不如。
祖宗留下财藏无数,却被目为不希罕的东西。那些红顶商人,除了多带那些不值钱的日用东西外,一身并无长物,到了那里,由他们尽情索要个光,再尽情拣那值钱而他们不识珍惜的宝器带走。这些蠢东西还以为把人家什麽都留下了,心满意足,却不知他们自己的珍宝俱已被人骗去。恶人自有恶人磨,一个小妖道用飞剑威吓,就能专一勒索金银珠宝,更要拿这里作根基,去输出革命。
强者为尊,小妖道的飞剑只能依样画葫芦,被风子挥舞着醉道人赐与云从的霜镡宝当头劈为两半。砦寨那些东西被迫派出两名向导,带二人走向往峨眉的捷径,至多七八日便可到达。也不知经了多少艰险的路径,才到野骡岭山巅。才要再往下走,忽听下面云中似有万千的咯咯之声,在那里骚动,时发时止。两个山人猛地狂叫一声,回转身便往山项上跑去。二人见下面一片灰黑,黑压压望不见边,乃是一种怪兽,头似骡马,顶生三角,身躯没马长,却比马还粗大,成千成万的聚集,将山下盆地遮没了一大片。
二人也往山上面走,巧见一个巨石缝,高可过人,宽有数尺,外有丛莽遮蔽,里面甚是坎坷幽暗。曲折绕行了有三丈多远,忽见天光。出去一看,两面俱是悬崖,相隔约有四五丈。两崖高下相差也有数丈,下临绝壑,除此无路可通。仗着壁上生长的多年蔓,及轻身功夫,才荡了过去,进入崖那边半里多地一片枣林里面。前行约有二里多路,突现出一大片石坪,石坪上面摆定一座石香炉,里面冒起二三寸宽一条条的黑烟,直升高空,聚而不散,一会又落将下来,还入炉内。
炉後面坐定一个兔头兔脑的小道士。
那小妖人奉命炼法入定,只以为有他师父妖法护庇,一切付之不闻不见。不
闻不见就是把性命一切托付他人,一旦所托非人,就像这小妖道遇上一口不畏邪侵的霜镡剑,被风子刺了个透明窟窿,毫无抵抗馀地,半点力量也从未发挥出来,非是势弱难敌,死得冤枉。炉中炼黑煞丝的黑烟仍是烟筒一般,蓬蓬勃勃。
那黑煞丝炼法,虽与妖尸谷辰同一家数,一则妖道功候比妖尸谷辰相差悬远,二则又非地窍穷阴凝闭毒雾之气炼成,哪里经得起仙家炼魔之宝,所以霜镡剑一挥,黑烟便成断烟寸缕,随风飞散。
风子见那石丹炉尚还完好,恐日後又借它来害人,便一路乱斫,顷刻之间把丹炉斫成了碎石。忽见碎石堆侧有一物闪闪放光,乃是一面三寸大小的八角铜镜,形式甚是古雅,阴面密层层刻着许多龙蛇鬼魅乌兽虫鱼之类,当中心还有一个钮。
镜光所照之处,不论山石沙土,一样毫无阻隔。看得见那深藏土中的虫豸,一层层的,好似清水里的游鱼一般,在地底往来穿行。再往有树之处一照,树根竟和悬空一般,千须万缕,一一分明。
风子因那面宝镜可以照透重泉,下烛地底,走一会便取出来照照,希冀能发现地底蕴藏的宝物奇景,却把妖道引了过来。走到黄昏将近,不觉行抵姑婆岭,风势竟越来越大,云从忽又腹痛起来,见树丛深草里横卧着一块五六尺高、三丈多宽的大石,一面紧靠山岩,石後空隙处仅有尺许,岩脚是个小洞|丨穴。解完了手,弹丸大的雨点已是满空飞下。云从匆匆拉了风子,往大石後面跑去。风子正用镜往上照,果然岩壁间有一个三四尺大小的洞。那盘古恰好将它封蔽严密,里面竟有一两丈宽广,最低处也有丈许高下,足可容人。
风雨已逐渐停歇,黄光处,现出两老一少三个道士,那是压榨鸦林砦的妖道尤太真,少的是其徒弟甄庆。另一个是其师兄越城岭黄石洞飞叉真人黎半风。
黎半风受了万妙仙姑许飞娘的蛊惑,来到姑婆岭後山行法,借了鸠盘婆的摄心铃和一道魔符,炼那因意入窍小乘魔法。
雨停,黎半风回洞祭铃,化道青黄光华破空飞去。阴魔气化法身,於上空认定妖道去向。洞内的风子竟然从洞内走出,说宝光在石头底下一晃不见。呆愕愕的外表最不受人留意,妖道竟相信了,移走大石,却不见宝物痕迹。阴魔潜身地下,闪动绿茫,又不到妖道不信。妖道以为宝物深藏地底,便背向山岩,盘膝坐定,二次闭目合睛,口中念念有词,一手指定地面,不一会,便有数十道手指粗细的黑烟直往地下钻去。
风子招呼云从一声,便把铁朝小妖道头顶打去。妖道才知风子不怀好意,大喝一声:“好业障!”手一指,一道黄光便飞出手去。那小妖道脑後生风,刚要纵起,被妖道猛地一声喝骂,微一疏神,即被阴魔五行迷魔障弄得知觉迟钝,被打了个脑浆迸裂。对面黄光影里,云从从後洞朝妖道头上挥去。仙传宝剑何等锋利,妖道刚觉脑後风生,青光一闪,也是被阴魔五行迷魔障弄得知觉迟钝,未及回头,已经身首异处。妖道一死,飞剑失了驾驭,被云从纵身一撩,当当两声,坠落地上。
歼了尤太真师徒,阴魔发动神光扫描,寻得黎半风祭铃的洞|丨穴,潜入洞下地底,了解了摄心铃的魔法效用。那摄心铃也是魔教中一件至宝,却是越简单的魔法,越是难以从中作弊,令其倒戈。摄心铃一旦祭成,就如一个智能低劣的死脑筋,无理可喻。阴魔待黎半风离洞,先将那摄心铃破去,减去异日妖法许多阻力,破时又要保存原来形式,不使敌人看出形迹。只能化死气力,运玄功穿入铃孔,将铃中一粒晶丸磨去,使它照样发声,却走音荒板,不知所谓。算计那铃轻易不会振动,不到动手时节,不致被敌人看破,才赶出来,去救云从、风子。
云从、风子将妖道尸身藏过。收拾时都是心忙,风子竟把妖道那个兜囊掖在腰间。走了有个把时辰,算计当天日落以前,如无阻隔,便可到达仙府。经行之路是一条山梁,须要横越过去。还未走到山梁上面,行经一片森林之内,忽听头顶上隐隐有破空之声,两点淡黄星光飞过,来回往复,循环不已,就围着那山梁一带飞绕。往山坡上面一看,见一块山石上还坐着一个黄衣草履的道人,头戴九梁道冠,斜插着好几柄小叉。是黎半风师徒祭铃後,寻尤太真师徒不着,却发现风子身畔带着尤太真的法宝囊,怎不怒发如雷,口中念念有词,将手往前一指,头上便飞起九道黄光,光中裹着九根飞叉,直往云从、风子头上飞去。
忽听空中一声鸣,接着便见两道光华一齐飞来。定睛一看,来者正是神,背上坐着袁星。一到便直入黄光丛里,长臂起处,那两柄长剑的光华便如神龙离海,青虹贯日一般,上下翻飞,疾如闪电。黎半风一见这厉害的、猿,知道寻常妖法决难取胜,便从身上取出一面小幡,不料从斜刺里一道金光,比电闪还疾,直往黎半风手上那面妖幡飞去。金光过处,黑烟飞扬,黎半风手上妖幡折为两段。还算妖道见机得快,没有受伤。神也把二人抓回峨眉。
阴魔既在峨眉後山停顿下来,可不愿过门不入,无奈要是现身入府,可就诸多牵缠,易入难出了。只好飘云而过,从空中看看山上聚入偌多同门,青山可有变样。才飘过金顶,即见神飞出,背上乘着英男,带着袁星。
那英男自被英琼救回凝碧仙府,借灵泉、温玉、仙丹之力,复体还原之後,见英琼已是一步登天,其馀诸同门个个英姿仙骨,自愧弗如。虽然时常虚心请益,人总是向上的,见开山盛典在即,门下弟子只自己一人道浅力薄,便求玉清大师挑一口好的相赠。玉清大师曾代她算过,知道她应得一口好剑,虽仍非紫郢、青索之比,却也相差不甚远,便脱口说道:“你的宝剑自有,每日闲着,只不去找,却要这个则甚?”
天地茫茫,又从那里找去?真是讲就容易!英男便请玉清大师指点一条明路,玉清大师占了一卦,卦象竟是甚奇,大概一出门便可到手,剑也是在那里等着她的。那藏剑的人与她颇有渊源,只宜独行,却又要假手一个异类。神抓回周云从、商风子,英琼即命神去擒捉野味,英男问明了去处,恰好正是玉清大师所说寻剑的方向,就定要跟随,英琼便命袁星同行保护。
神飞行了一阵,倏地双翼微束,如飞星陨泻一般,直往下面山谷之中投去。
下面崖转峰回,陂陀起伏,只是一片荒寒人迹不到的绝景,积雪未消,一片皑白,日光照上去都成灰色。及至落地一看,见那山尽是冰雪布满,一片阴霾,寒风袭人,乃完全荒寒未辟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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