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还不跟上来?这里是崇吾之山,峰头景致难得,再晚点雾遮起来,就看不到好风景了!”
赤鸿冥先跟上去,走到少年近旁,才徐徐问他:“还请问,现今阁下与我所在的这崇吾之山,究竟在地上的什么方位?”
少年听罢一笑,脚步不停继续往山上走,口中告诉赤鸿冥:“崇吾之山,在西荒以西五百三十里,再走西一点,就可以出荒入海。”
赤鸿冥一听,原来他已离家乡南荒万里之遥!赤鸿冥又不会御风,看来数月之内,是归不得家。
他心头生忧,一路思忖,不知不觉随少年走上峰顶。
山路上不再有丛草遮住视线,天地陡然开阔,气蒸云浮,将远近墨色山峦尽数眼底。
令赤鸿冥阴霾全扫,豁然开朗。
“你看,这里可以北望遂冢……”少年也很开心,手搭上赤鸿冥肩头,让他随着自己绕一圈,将四方都看清:“……西望捕兽之丘,南望遥泽,东望虫焉渊。”
赤鸿冥绽开笑意,刚要开头,肚子抢先叫了一声:“咕——”
他一路逃命,数天未曾饮食,早已饥肠辘辘。
这一声“咕”声极响,少年也听到了,他拿眼观察赤鸿冥,发现这个人就算饿得肚子叫了,仍始终保持身板直挺,不佝不驼。
很有趣!
少年就善意地弯下腰,在矮草中扒得一株带花带果的植物,摘下来递给赤鸿冥:“这个茎叶花果全都能吃,可以充饥。”
赤鸿冥将植物接在手上,见其红茎圆叶,黄花桔果。他也不疑少年的话,将植物整株吞下,果然食之甘甜美味。
“好吃吧?”少年笑问他。
赤鸿冥点头。
少年就将再次弯腰,将地上所有的这种植物全部摘了,递给赤鸿冥吃。
“多谢。”赤鸿冥双手接了,一株接一株的吃。口齿皆香,腹内渐饱,赤鸿冥不由问少年:“这种植物所唤何名?”
“叫做丹木,你吃的只是幼苗,它若再长五年,果实中会生出美玉。”
“什么!”赤鸿冥霎时口僵手僵,顿感作孽,自责道:“我竟做了这等暴殄天物的事……”
“玉又不能充饥,一块块就是堆破石头。让它们长成玉,那才真是暴殄天物!”少年不以为然,想到什么说什么,顷刻转移话题:“你多大呀?”
赤鸿冥如实作答:“在下十七。”
“我们同岁啊!”少年十分激动,手又揽上赤鸿冥肩头,却又忽然冷冷一笑:“你们还追啊!”
赤鸿冥疑惑,一头雾水。
少年却慢悠悠弯了臂膀,朝身后一指:“现形!”
赤鸿冥回头,见追捕他的恶人现身在二人身后。
少年忽拿开搭在赤鸿冥肩头的手,转身往前一挥,碧袖扬起一阵厉风:“撞在本君手上,叫你们完玩!”
赤鸿冥眼前绿光闪闪,再看时数名恶人已经全躺在了地上。赤鸿冥以为少年是将这些恶人击晕,但过了会见恶人们脸色开始发白,赤鸿冥便觉蹊跷,上前蹲下一探鼻息:死了。
他再探另外一名恶人,也死了。再探,亦死了……少年眼都不眨,将诸位恶人杀尽。
赤鸿冥觉得少年做得不对,当即质问他:“他们虽是恶人,但终是鲜活的性命,我们当将他们擒制,再徐徐劝其向善。怎可随意滥杀?”
谁料少年哈哈大笑。
“我从来不劝人向善。”少年嗤之以鼻:“因为我是比他们还恶的恶人。”
“阁下是谁?”赤鸿冥旋即问。
少年已自称恶人,他却依旧脱口而出称其“阁下”——赤鸿冥恭谦知礼已成习惯,待友如此,待敌也改不过来。
少年勾一勾嘴角,双手重新背到身后:“我就是曲云关。”
赤鸿冥呆立原地,曲云关的名字他是听过的,那是……
那是父亲叔伯口中邪yin不堪的云关君。
曲云关年纪轻轻,却大胆自封为云关君,荒yin无道,采尽天下娇花。传闻中曲云关还有个姐姐,真名不详,只知自封媚君,广蓄面首,yin欲与其弟相比,有过之而不及。
更有传闻,说这对姐弟不仅血血相融,私底下也肉肉相贴,做着败坏乱}伦之事。
赤鸿冥想到这,脚下迈步往后退离曲云关数步,起了告辞之意。
“曲云关——曲云关——”山间有数人大叫。
赤鸿冥低头一望,见那些人皆手持利器,他本能地就挡在曲云关身前:“小心!”
过会赤鸿冥才反应过来,邪君曲云关法术远在自己之上。
曲云关笑一声,挥手招来一片云:“走!”
赤鸿冥心想莫论曲云关人品如何,终是救命恩人,于是便任由曲云关携着,跃上云端。
白云飞在空中,两侧啸啸生风,赤鸿冥就问曲云关:“追你的那些人是谁?”
曲云关满不在意:“白招拒的一群侄子。”
白招拒也是五善之一,年纪比赤鸿冥的赤熛弩还要长,赤鸿冥素来以伯称之。这会听曲云关毫无尊重的直呼,赤鸿冥就对曲云关道:“白前辈素善,对谁都包容款待。你究竟是做了何等的恶事,竟惹恼他一路追杀?”
“根本就是小事一桩!”曲云关忿忿不平:“是他幺侄女自己要同我欢}好,你情我愿的事,却说我强上了她!最烦天下五善,莫名定下一条又一条规矩,凭什么他们说是善就是善,是恶就是恶!”
赤鸿冥脸色沉了一下,终是忍住。
曲云关却继续数落:“想跟一个女人做欢乐事,于是就做了,有哪里不妥?有什么恶!哼,若我能打得过他们,定立马将这群甩不掉的尾巴统统杀光!”
“曲兄,无论原因如何,你已同白姑娘行了男女之事,就理当娶她。”赤鸿冥好脾气,亦是一片好心,他关切曲云关道:“你若是心中有疚,惭愧难以开口。我出去替你向白前辈说一说,你再诚心赔罪,白前辈定会答应将白姑娘许配与你。”
“哈哈哈哈哈!”曲云关在云上俯仰笑倒,仿佛听到了平生最忍俊不止的笑话。
风声便响,赤鸿冥和曲云关所乘白云后头又飘来数朵白云。
曲云关皱眉:“糟糕,笑得太大声,又把他们引来了。”
赤鸿冥回望身后追兵,却并为皱眉:“曲兄,男儿行正言直,敢作敢当,你这么逃命下去,并非解决的办法,还是……”
“不要紧。”曲云关打断他:“这里离小华之山不远了,我们很快就不用逃了。
赤鸿冥和曲云关眼前忽现一道青光,比曲云关所发青光更绿,身法亦比他更迅速。这道青光越过二人头顶,向后去疾风般绕了一圈,身后追赶的层云全部定住。这青光再绕回来,化为一冥女子,落在赤鸿冥和曲云关所乘的同一片云头。
她立在二人面前,赤鸿冥近距离将她看清。
女子比赤鸿冥高,年岁应该也比他长一两岁。她穿了一条水绿色的裙子,整齐干净,头发也干净的梳在脑后,肌}肤比周遭的云更柔更白,两眉浅而长,目不斜眸不歪,眸光清澈,毫无浑浊之气。
女子稍稍低头,打量赤鸿冥。她虽是俯瞰,但神色中并无傲慢,赤鸿冥不禁恍然,觉着他和她仿若平视。
赤鸿冥“平视”女子,只觉她修长玉立,衬一身绿裙,犹如不偏不倚一棵青竹,出类拔萃。
她真的很出类拔萃,比他见过的女子都要清雅。赤鸿冥有不少姊妹,也都遵家教呈清雅态,但她们的清雅都或多或少有几分刻意为之,不如这女子,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发散。
女子转过身去,降云欲落地。
“你们随我来。”女子的声音平缓清柔,毫无娇媚之音,反倒带了隐隐的英气。赤鸿冥听在耳中,气爽神怡,觉得比刚才在崇吾山峰顶看得的景致还要开阔。
赤鸿冥不由自主就跟着女子走,瞧她背影,又觉女子傲而不慢,贵而不庸,总之,和他见过的女子都不同。
女子和赤鸿冥,曲云关一同落地,
“终于到小华之山了哇!”曲云关拍掌展颜:“姐姐,你刚才杀得好啊!”
姐姐?
赤鸿冥心一紧:曲云关的姐姐,莫非她便是那媚君?
又想:杀得好?
她刚才施法,原来不是定住白前辈的那些子侄,而是将他们都杀了么?
赤鸿冥莫名觉得胸闷。
又听歌声曲乐响起,声声撩}人,尽是靡靡之音。赤鸿冥抬头再望,见整座山头都红纱招摇,飘散着浓烈的熏香,三人周围忽然间出现了数百名俊朗的青年男子,皆赤膊只在腰下围了半截白袍,露出他们或古铜或白}皙的精壮上身。
中央有十六名男子,合抬一顶敞篷大床,只在四周半遮半掩挂一层红纱,将床上的白玉水蛇靠壁隐约展露。
媚君一跃而起,身子一旋,已半倚半靠在大床}上。她面朝着曲云关和赤鸿冥,一手撑着头,令一只手的食指勾勾,轻松就隔空挑起床外跪着的男侍手捧的衣裳。媚君再手一挥,转瞬之间就换了衣服,绿裙褪去换红裙。
媚君手法极快,换时赤鸿冥只瞅见了她一双修长的腿,交叉勾缠,一如她身后靠壁的白玉水蛇,却比白玉更为凝}脂嫩}滑。
赤鸿冥纹丝不动,面无表情。
媚君已经换完衣裳,着一袭赤红锦裙,露出修长的脖颈和双肩,甚至大半丰丘若隐若现。她下半截身躯则捂得有些严实,玉}腿不现,只露出脚踝以下一双小脚,纤细雪白,堪堪不过赤鸿冥三分之二个掌心。
媚君动了动身子,大}腿}根部忽现忽遮,转瞬即逝。
赤鸿冥喉头一哽,垂眸看地。
“君家——”百余青年男子齐齐跪下,恭谨地向媚君匍匐,一时男性特有的好听的磁性嗓音起伏不断,响彻山谷:“君家——君家——”
“阿弟,你上个月给我做的这条裙子寡淡,真不爱穿!”
赤鸿冥听到媚君的声音,他抬头,刚好望见媚君将换下的那身水绿裙子往曲云关脸上掷来,轻飘飘遮上曲云关脸庞。曲云关先耸鼻吸了吸香味,这才将裙子从自己脸上拿下来,笑嘻嘻擒在手中。
赤鸿冥眼神变味,很快偏过头去。
心底莫名生出一丝惋惜。
曲云关却察觉不出异样,一手拿着裙子,一手抓着赤鸿冥的胳膊:“姐姐,这是我朋友鸿冥!”
曲云关拖着赤鸿冥靠近大床,向他介绍道:“这是我姐姐媚君,长我两岁。你跟我是兄弟,可以直接也唤她姐姐,或者叫媚姐也行!”
“鸿冥,幸会。”媚君望向赤鸿冥,盈盈含笑。
赤鸿冥听她首次开口唤他,忽然她的声音突然就变了,变得丝丝袅袅。赤鸿冥楞盯了媚君数秒,心头一动。
因为从未有过,所以赤冥鸿也说不上这一动是什么感觉。
媚君旁边的曲云关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心地告诉她:“姐姐,巧得很,鸿冥跟我可是同岁年纪!”他想到什么说什么,又往床头一坐,搂上媚君道:“姐姐若还是喜欢赤色,我就改日给你再做条赤色纱裙,显腰身的……”
赤鸿冥听着曲云关的话,目光不自觉向媚君腰肢移去,见曲云关的手刚好绕在她腰间,五指掐在肉里。
赤鸿冥稍稍颔首,随众人称呼,疏远而礼貌地地唤了媚君一声:“君家。”
媚君轻轻笑了一声,吐气如兰:“好。那鸿冥你便同云关先歇息吧,他们暂时不敢再追来。”
媚君藕臂抬起,十六名男子起轿。她吩咐还在跪着的诸侍,声色稍厉:“鸿冥是贵客,你们要好生款待,严禁怠慢。”
“是。”赤鸿冥身边又响起此起彼伏的男声。
媚君说完便起轿走远,赤鸿冥注视着背影,望不见媚君,只瞧见挡住她的水蛇白壁越来越远。赤鸿冥感觉到身侧的曲云关在看他,赤鸿冥就侧过头,与曲云关目光相对。
曲云关眸中一片清明:“我跟你也走了一路了,知道你是个耿直的人。你若信我,就莫要信外头的传言,我虽私情不断,但对姐姐却无半点私情,姐姐对我亦只是疼爱。”曲云关转过头去,望向媚君方才离去的地方:“你若是我的朋友,就须同我一般敬重我姐姐。若敢看低看轻她,朋友不再做,你也会跟刚才追你的那些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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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爱恨情仇命里去(三)
赤鸿冥跟随曲云关一路,还是首次见曲云关露出这种严肃的表情,便知曲云关这一番话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赤鸿冥低且干脆地应了曲云关一声:“好。”
“哈——”曲云关笑起来,又恢复了轻松。他勾起赤鸿冥的肩头,同赤鸿冥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曲云关和赤鸿冥虽是天壤之别的两个人,但聊起来,除了女}色,其它不少兴趣都相似。两两投机,直聊到夕阳渐落,暮色逐起,两人才相互道别。
赤鸿冥辞别曲云关,他也不喜欢有人跟着,就好言辞退了侍男,自己一个人在小华之山走走停停。
赤鸿冥有路就拾级而上,无路就攀壁而行,忽到一处,花簇掩映,草木疏秀,露出半个洞口。他分草拨花,进入洞中,见洞内两壁均挂有数颗夜明珠,等距排成两排,将沿路照得跟洞外一样亮。
赤鸿冥走到一半,被一名手持长戟的男侍拦了下来。这名男侍高过赤鸿冥两个头颅,赤鸿冥视线正好对着他精光的上身。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君家禁地?”男侍低着下巴睥睨赤鸿冥,轻哼数声告诫他:“宫中等级森严,不是人人皆可接近君家。你们这些新来的男侍最令人生厌,天天使出这种下}作手段,妄想着擅闯禁地趴床,就能成功自荐枕席?”
赤鸿冥听楞,还没完全明白过来男侍说的是什么意思,就有另外一名男侍从洞内更深出匆匆跑过来,呵斥道:“欢喜天一,休得无礼!你眼前人不是君家的侍仆,他是云关君的朋友,君家的贵客。”
手持长戟的男侍闻言惶恐,立马向赤鸿冥单膝跪下:“贵客恕罪,一不知实情,多有冒犯。”
赤鸿冥伸出双手,扶守卫的男侍起来。赤鸿冥又望向赶过来的那第二名男侍,他有印象,这位男侍正是不久前媚君换裳,手捧红衣呈给她的那位侍从。
赤鸿冥盯他半响,问道:“这里是哪里?”
男侍便娓娓告诉赤鸿冥,这洞名唤欢喜天,是媚君的别洞之一,共有守卫男侍十二名,十二个时辰轮流换班。男侍们没有具体名字,只被呼为一至十二。方才拦住赤鸿冥的男侍,便正是“一”。
赤鸿冥听完,又是半响沉默,再问:“‘别洞’是什么意思?”
男侍神色怪异地笑笑,不再向赤鸿冥解答:“贵客莫要多问,还是赶紧离开欢喜天,回去歇息吧!”
赤鸿冥再次沉默,过会缓缓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一路身板笔直,脚步不紧不慢,也不回头。
之后数天,赤鸿冥都住在媚君的小华之山,但不曾再见得媚君的面。大多数时间,赤鸿冥都是同曲云关聊天,他同曲云关相处久了,发现除了善恶有别,其实两人意气颇为相投。
某日黄昏,赤鸿冥又一人无意识地逛到了欢喜天。
正值五,六换班,两人又双双被七叫去,赤鸿冥远远瞧见五六同七一道离洞,他就再次走进了欢喜天。
赤鸿冥知道这样不对,但他的双脚就是不快不慢往深处走。
走到最顶端无路了,只有一面石墙,瞧着似乎与另三侧石壁颜色上有些差别,似乎并非天然,而是人工所造。赤鸿冥瞥见石墙上有几个小孔,比他人高,他踮起了脚,才能透孔望里看。
里面是洞中之洞,媚君与三名男侍同躺在一张软云床榻上。她身无它物,只披了一件红纱,胸襟全敞,上下风光尽露。而三名男侍则白袍尽褪,分左、右、下的趴着,三双}唇皆吻在媚君的身子上。两名男侍分别抚}吮媚君左右丰丘,另一名男侍则趴在下面,卖力地舔}舐媚君的密处。
趴在下面的男侍伺候了会,抬起头望向媚君,半讨好半委屈地说:“君家好久不曾来我们的别洞了。”
赤鸿冥在洞外瞧见男侍的唇角尚挂着晶莹的水露,令他甚觉刺目。
媚君本是闭着双眼,听到男侍说话,她任另两人继续动作,只缓缓睁开双眼,清明平静:“本君不是前不久才来过吗?”
下首的男侍一勾嘴角,依旧跪着,却直起身子。他不再舔她,而是将自己下部的利器缓缓推入,口中唤道:“君家——”
媚君左边嘴角一扬,似笑非笑,她重新闭起眼睛,放任三名男侍一动二吻,渐渐四人都发出了断续之声,哼哼哈哈,只是语气,不是字句。
赤鸿冥想了一会:洞中四人,莫不是在行那……男女之事?
赤鸿冥家教森严,他以前对于“男女之事”,其实只知“男女之事”这四个字罢了。
这会自悟,禁不住怔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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