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夫妇这才晓得这位俏公子不单会打赏给钱,还会要命的。
叶辛见莫小川出手,低声说道:“他们也不过是普通百姓,何必如此惊吓他们。”
莫小川摇头,道:“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在帮他们。虽说这样的小镇里,很少来什么江湖中人,可凡事总有例外,比如你我,这不就来了吗?而且,他们是开医馆的,接触到江湖中的人几率会比一般人更大。若是不让他们学乖些,以后可能伤的便不是头发,而是透露了。其实,我又何尝不是一直学不乖,不然也不会和你爹打起来了。到头来,还差点丢了性命,现在又像雪地里的兔子,被撵得满山的跑。我若当初能够认清自己,做事再谨慎一些的话,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叶辛听他提到自己的父亲,神色微暗,摇了摇头,道:“你太过自谦了。其实,我父亲对你很是高看,说你我们这辈人中的翘楚,便是他也对你有几分钦佩的。你要知道,我还从未听我爹爹说过佩服哪一个人呢。”
叶辛说这话的时候,很是真诚的看着莫小川,似乎深怕他不信,双目还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曾有片刻挪动。
莫小川也盯着叶辛的眼睛,想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半点夸张的味道,可是,结果却让他失望了,叶辛的话,应该完全是实话,没有半点夸张,可莫小川听罢,依旧忍不住问道:“你爹当真是这样说的?”
叶辛点了点头,道:“这个自然,难道我还能借着父亲之名诓骗你不成?”
“哎呀!”
莫小川夸张地用拳头捣了捣面前的桌子,道:“我的那个天啊!”
“你、你怎么了?”
叶辛看着莫小川夸张的表情,略微惊讶,诧异地看着他,心中疑惑,虽说叶门弟子若被自己的父亲夸上一句,有的时候会乐的十天半月都会从梦中笑醒,但那是因为他们将父亲看成了如神般的人物。但莫小川应该不会,即便他也如叶门弟子一般,将自己的父亲看成是神仙般的人物,那么他至少也是一个敢于弑神之人。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因为自己父亲的夸赞而表现的如此反常呢。看着莫小川的表情,叶辛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因为这段日子,尤其是自己生病之前,莫小川没少捉弄自己,有的时候让人哭笑不得,诧异非常。所以,叶辛觉得,这一次,肯定是莫小川又想怎么捉弄自己了。
但是,结果显然并非他想的这样。莫小川捣了一通桌子,再抬起脸的时候,方才还是一张笑脸的他,此刻却已经满脸苦涩了。虽然叶辛没有看过自己刚吃过药的模样,此刻想来,莫小川应该比自己刚吃完药的样子更苦吧。
莫小川抬起头,看着叶辛,双手猛地按在了她的肩头,道:“我说姑奶奶,你家老头真的是这么说的?”
“什、什么……姑奶奶,老头子的……”
叶辛被她吓了一跳。
莫小川收回了手,拍了拍脑门,道:“看来,我的命不长了。”
“为何如此说?”
叶辛惊讶地看着莫小川,在她看来,年轻一辈中人,能让自己的父亲如此夸赞,即便不惊讶,至少也该有些高兴才是,何况,叶展云对莫小川的评价如此之高,莫小川怎么反而倒是说自己的命不长了,这让她很难理解。尽管,当初叶展云对她说过,要她对莫小川出手必然不能留情面,切不可因为欣赏他,便有丝毫放松,这一点,叶辛是理解的。父亲应该是知道莫小川的武功高过自己,所以,这才让自己完事小心为上,决不可轻敌,而且要分清楚两人的立场。
莫小川看着这位单纯的姑娘,摇头苦笑,道:“我想,你爹夸过我之后,便对你说,见着我一定要杀了我吧?”
“你、你怎么知道?”
莫小川诧异地看着莫小川。
莫小川无力地将身体朝着后面靠去,整个人的后背贴在了墙面上,一张脸上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单脚蹬在床沿,右手放在膝盖,另一边的手和脚却是自然地垂落到床边,此刻若是有一支过滤嘴香烟夹在指间的话,绝对是一个十足的吊丝青年。
只见他微微叹了口气,道:“这还用说吗?我和你爹是什么关系?即便不能说是仇深似海,却也是立场完全不同。你爹越是看重我,在他看来,我对燕国,便越是一个威胁。试问,作为叶门门主,燕国皇帝的皇叔。他又怎么能容下一个对燕国有威胁的人存在,莫智渊他自然是杀不了的。那么,他便一定想杀我了,而且,现在是杀我的最好时机,他又怎么能放过。我现在最希望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
叶辛呆滞地摇了摇头,她从未像莫小川这样,将问题放在这么大的一个层面上来看。事实上,她一直都是用情感来理解自己所做的事的。即便此刻,依然如此。而莫小川说的这些,却是让她的情感无法理解的,却又从理字上无法反驳的,所以,她此刻是十分矛盾的,因而,并未开口,只是这样摇头。甚至连莫小川直呼莫智渊的名字,这等在她看来是绝对大逆不道是事,她都未曾多想。
莫小川又道:“我现在最希望的是,你爹没有将这番话说给你们那个病皇帝,不然的话,麻烦便大了……”
“当真有这般的严重?”
叶辛有些不可置信地道。
莫小川无奈摊手,道:“恐怕我想的还不够严重。现在看来若不是我跑的快,怕是现在早已经死了。”
莫小川的确是有些庆幸自己一路上的选择,若不是他一直走山道的话,若早进入城镇怕是早被人发现了吧。他此刻已经将事情往最严重的地方去想了。甚至觉得,现在燕国全国都已经画影图形在捉拿自己了。而且,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如何才能脱身,因为,若当真如自己猜想的一般,那么,自己的特征将被燕国大部分人知晓,自己行在街上,将无所遁形。此刻这个小镇上没有自己的画影图形,莫小川也只能认为这个地方太过偏僻,或者是州府还没有来得及把这消息普及到这里。
看着莫小川紧张的模样,叶辛有些担心,道:“你也别多想,虽然我不知道父亲是怎般想的,但是,我猜想父亲是不会去对皇上说的。因为未能守护好叶门,父亲很是自责,绝对不会将这话告之皇上,若是那样,便好似在夸大你的本事,从而推卸责任,父亲不是那样的人。甚至,他都不会给别人一点机会去那样想。”
莫小川听叶辛如此说,心中略微一松,却依旧不敢大意,微微摇头,道:“但愿如此吧。”
说罢,长叹一声,不再说话了。
叶辛一路上,不管什么时候,都见莫小川一脸轻松的模样,很少见他如此紧张,猛地见着,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想要安慰他,又不知从何处说起,张了张口,却又未能说出话来。
看着叶辛一双美丽的眼眸担心地望着自己,莫小川猛地想到了什么,盯着叶辛道:“你别动。”
“我……”
叶辛说了半句,便点了点头。
随即,莫小川猛地探手入后背,抓住了北斗剑的剑柄,长剑一甩,剑刃直奔叶辛斩来。
叶辛的双眸猛地圆睁,盯着莫小川,此刻莫小川的剑并不是很快,她虽然身体虚弱,却也自信是能够躲得过去的,但是,看着莫小川向自己挥剑,她却没有一点躲避的心思,只是小手猛地攥紧了衣衫,双目也闭了起来,心中思索着,便是死在他的剑下,也算是解脱了……
然而,剑刃带着风声从头顶滑了过去,随后便是一声“苍啷!”
之声,北斗剑已经还鞘。
叶辛睁开双眼,看着莫小川抓着自己一绺头发正在比划着什么,不禁想到有的青年男女为了定情是会送头发了,难道他是想,叶辛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将头低下,悄悄地抬眼看着莫小川,却见莫小川从一旁拿过一面铜镜,将那绺头发仔细地往嘴唇上比划着,却不知在做什么。
叶辛忍不住问道:“你这是?”
“哦,我在想要不要易下容,把自己装扮的老一点,想粘点胡子……”
莫小川回道。
“你要我的头发,就是做这个?”
叶辛不可置信地看着莫小川。
莫小川点了点头,道:“是啊。我本来是想用自己的,但是,一来自己削自己的不好把握力道,弄不好容易把脑袋削掉,二来,若是我的头发和胡子一模一样,难免让人怀疑,所以,还是用你的最好……”
“你、你……”
叶辛盯着莫小川,她此刻的感觉便是,自己美丽的幻想完全地被莫小川糟蹋了,心中不禁嗔怒起来,盯着莫小川看着了一会儿,猛地哼了一声,扭头躺了下来,将被子一提,把头也蒙了进去。
“你怎么了?”
莫小川扭过头问道。
“你看不见啊,我在睡觉……”
叶辛没好气的回道。
莫小川眨了眨眼睛,觉得这女人太奇怪了,方才还温柔的好似能化掉一般,此刻就凶得要吃人,他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叶辛,专心设计自己的胡子去了。
夜,静静地过着,屋中的蜡烛过了一会儿,燃尽自灭,莫小川的房间之中,也没有了声响……
第0544章 甜蜜的夫妇
翌日一早。小镇通往沧州的道路上,一个中年模样的男子,背上背着一把破布缠着的长剑,面上蓄着二寸长的胡须,赶着由一匹高头灰马拉着的马车。在他身后的马车上,一个俊俏的小媳妇贴着他的身旁坐着,发髻被高高梳起,身着淡粉色的长裙,面上遮了一块薄纱,却依旧能从眼睛和身段上看出她的美丽,在她的身边,也放着一把长剑,整把剑朱红之色,与她倒也很是相配。
这两人,正是莫小川和叶辛。
昨夜莫小川思索良久,终于想出了一个掩人耳目的办法。那便是,所有知道自己信息的人,无非是认得北斗剑和小黑马,再加上自己年轻的样貌。
那么,自己将这些掩饰起来,便至少成功了一般,当然,光这样还不行,单单是这样的话,必然会被一些追踪高手识破,因为,即便改头换面,但是,无论是北斗剑还是小黑马,莫小川都无法丢弃的,所以,只能让他们变了样子,却变不了本质。
如此,便还需要一些其他的条件,自己抓了叶辛,想必在追自己的人中,有些会因为救她的。而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现在自己和叶辛相处的还算融洽,绝对不会用什么强制的手段,只要叶辛配合,必然能逃过绝大多数的眼睛,至于实在被识破的话,那也没有办法。毕竟,不管做什么的掩饰,都无法完全掩盖的。为次,他还专门买了一辆没有车轿的马车,这样做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少一些盘查。因为,若是城中有官兵的话,必然会将这些能藏人的车轿当做盘查的重点。
叶辛坐在一旁,还有些生莫小川的气,看着自己本来洁白的长剑,硬是被他染成了红色,还是有些心疼。
莫小川却是心情很好,不住地捋着自己的胡须,不似还扭过头来调侃上叶辛几句:“娘子,累吗?要不喝点水?要不要我给你揉揉肩,捏捏腿……”
每当这个时候,叶辛总是低下了头去,面上挂着羞红。
莫小川看着她这模样,总会开怀大笑几声。
两人就这般一路行着,以前莫小川还觉得带着叶辛多少有些累赘,可此刻却觉得若是没有她,自己倒是难办了。
半日过去,沧州城便在眼前了。
进入城中,看到并未自己想象的那般严重,莫小川心中为之轻松不少,看来叶辛说的没错,叶展云的爱面子,给了自己一线生机。如此,倒是并不急着赶路了,因为,一般人逃命,应该都是疯狂地跑,深怕停下一步,便被人追上。
但莫小川此刻却认为,既然事情没有那么糟糕,那么追的人,必然并不多,而这些人中,肯定竟是精英和追踪高手,他们盯着的人,便和那种铺网似地搜捕不同了。
他们选择的目标,必然是可疑的。而急着赶路的,也自然是可疑者之一。
如此想着,莫小川索性下了马车,一伸手,抓住了叶辛的小手,也将她扶了下来。接触到了莫小川的手,叶辛的脸微微发红,一下了马车,便将手抽了回去。
莫小川也并不介意,一手牵着马,一手拿着酒囊,隔一会儿,便灌上一口,满脸惬意。
叶辛跟在他身旁,俨然便是一个害羞的小媳妇。
两人行在路上,不时莫小川便跑到路边卖小东西的摊位前,东瞅瞅西看看,没过半个时辰,莫小川叶辛的手中便拿了许多的小玩意。
逛了一会儿,莫小川也是为了放松自己,起先的轻松感过去,莫小川便无了兴致。开始搜寻酒馆了。正当他看到一间酒馆的时候,打算回头叫叶辛的时候,忽然见着叶辛的双目正盯着一个陶瓷做的兔子,面上还挂着微笑。
莫小川有些疑惑地来到她身旁,问道:“喜欢?”
叶辛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
莫小川走了过去,道:“老板,这个多少钱?”
“十个钱。”
一个中年人急忙上来招揽生意。
叶辛一听,做个这么漂亮的东西,居然才十个钱,何况,她自幼生活在皇宫之中,对于钱的概念也并不明确,不禁想要伸手去拿。莫小川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大摇其头,道:“太贵了,你看你这兔子,做的和个流氓兔似的,哪里有半点兔八哥的风采。不行不行,便宜些……”
那老板哪里听过什么流氓兔和兔八哥,只不过,他只是一个做小买卖的,又哪里会去想,莫小川口中的东西,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知道是自己孤陋寡闻,并未听过这些。因此,以为莫小川是个行家,便道:“这位兄弟既然这么说了,那么便八个钱吧。”
“老板,你这是欺负我不懂呢?还是明着抢呢?这哪里用的着八个钱?你看看这兔子的大板牙,做的和剑齿虎似的,哪里有那么长,那么锋利呢?这兔子像是吃草的吗?这分明便是一只吃肉的兔子,你见过吃肉的兔子吗?”
莫小川振振有辞道。
老板犹豫了一下,道:“那这样吧,五个钱,不能再少了。”
“你看看这朱漆,怎么能涂在兔子的尾巴上呢?你见过红屁股的兔子吗?红屁股的那是猴子,好吧?再说,兔子的耳朵里面应该是红色的,怎么能涂成白色的呢?我看这兔子分明就是做差了的残次品,绝对不值这个价格……”
“……”
“再说,你们做生意,该将就一个薄利多销,这样才能招揽来顾客嘛,你这上来就漫天要价,岂不是要将人吓跑?再说……”
“……”
“再说……”
“……”
莫小川一顿神侃,将老板说的哑口无言,最后咬了咬牙,道:“这位兄弟,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好吧好吧。反正也是第一张,我便按照成本价给你了,三个钱,你若还嫌贵,我便不卖了……”
“好吧,那就三个。”
莫小川交钱拿了陶瓷兔子递到了叶辛的手中,叶辛此刻看着莫小川,已经是一脸的震惊。她怎么也没想过,一个贵为西梁郡王的人,居然会对十个钱的东西大肆砍价……
“怎么样,喜欢吗?”
莫小川问道。
“喜、喜欢……”
叶辛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莫小川又拿起了旁边的一个发簪,这发簪只是普通的铁制品,上面也镶嵌着一只兔子,莫小川又将这个拿了起来,道:“老板,这个多少钱?”
“十个铜钱……”
老板回道。
“什么,十个?你看上面的这只兔子,哪里有半点兔子的模样,别说是比兔八哥,我看连流氓兔都不如,在看看这簪子,这分明就是……”
看着莫小川又要开始,老板急忙,道:“好了好了,兄弟五个钱,不能再少了……”
“那这个呢?”
莫小川又拿起了一对耳饰,这上面也镶嵌了陶瓷做的小兔子。
“这个兔子连流氓兔都不如,四个钱。”
老板似乎很看莫小川选带兔子东西,没用莫小川说,直接就开口了。
莫小川哈哈一笑,道:“老板果然有眼力。”
说罢,丢下一锭银子,道:“我都要了,不用找了。”
老板目瞪口呆地看着莫小川,这位这个干什么来了?他砍了半天的价,最后居然给的钱是自己原价的几倍之多,他到底是干嘛来的?
莫小川见到老板的疑惑,道:“我之所以和你回价,是因为我觉得他不值得这个价,之所以多给钱,是因为我觉得我家娘子若是带了这些,他们的价值便不止这些了。”
老板愣愣地点了点头,随即衣服恍然大悟的模样,道:“原来如此,想不到,您还是一个重情之人。”
莫小川将东西都交到了叶辛的手中,牵着马,带着叶辛大步地朝前面行去了。
叶辛看着了看莫小川又看了看手中的兔子饰品,轻轻咬了咬唇,开口道:“莫、莫小川……你……”
“呃!嘘!”
莫小川急忙打住了她的话,道:“不能叫我的名字,要叫夫君。除非你想我现在就被杀了……”
叶辛心中一紧,微微点了点头,道:“是我疏忽了。”
“你是想问我先前为何要那般是吧?”
莫小川说道:“其实,我倒不是无聊到需要用这些来打发时间,只是看到这些,想到了当初的生活而已。”
“当初的生活?”
叶辛只知道莫小川当初从北疆大营离开,便去了西梁,之后便成了西梁的晨郡王,再来燕国的时候,已经是使臣的身份了,对于其他,她了解的并不多。此刻,听莫小川如此说,不禁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你当初怎么了?”
“其实,我当初和他们一样,也许我说出来,你都不相信。我曾经因为一个包子和人打架。因为几个铜钱和人争抢。这种讨价还价的本事,便是当初立身活命的根本。百姓们生活当真是不易的,我也做过卖这种小玩意的买卖,只是没有那个老板做的大而已。因此,我也同情他,所以,最后才多给了他一些银子。”
“原来是因为这样。”</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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