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逍遥心中一软,收回长剑,道:〃 罢了!你老人家立个誓来,只要不说出今晚之事,我便饶你不死。〃 林忠抹抹眼角,坐起身来,叹了口气道:〃 姑爷,我不怕死,你……最好一刀将我杀了。唉,原来一桩事在心里憋得久了,当真会让人疯掉。〃 李逍遥听得莫名其妙,暗想:〃 你这老头确是疯了无疑。否则怎的突然胡言乱语起来?〃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满腹的疑问,却不知从何说起。林忠喘息片刻,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哑着嗓子道:〃 姑爷,我本要到马厩取些东西,不想却撞见了……唉,适才的事,你……你都瞧见了?〃 李逍遥点点头。林忠长叹一声,道:〃 冤孽呵!真是冤孽……〃 李逍遥心道:〃 你有甚么狗屁冤孽?老子一晚上险些戴了两顶绿帽,老婆又失手杀人,怎么,你还会冤过了我?〃 林忠道:〃 今晚之事,老奴虽未亲见,可也能猜出个大概。唉,林家这十几年来,出了多少希奇古怪之事,也只有我一个人尽晓。姑爷,老汉今年六十六岁,都说‘ 人生七十古来稀‘ ,我还有几年好活?只是这些事憋在心里十五年啦,憋得人实在要发疯。你……你肯先立个誓,我便说与你知,只是这事只能你知我知,倘若由你口里再传给旁人,你就……不得好死。〃 李逍遥见他神色凝重,不由得心中好奇,暗想:〃 不知是甚么了不得的大秘密,非要我赌咒发誓,才肯说出。莫非丈母娘对我有那么点意思,请你传话?又难道水灵珠在你这老头手里?
〃 依言立了个誓,又想:〃 倘若不是秘密,我揪光你满嘴胡子。〃 林忠见他应声发誓,毫不迟疑,登时面露微笑,伸手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说道:〃 姑爷,老奴一生甚么人没见过?甚么事没经过?你……是个好人,小姐跟了你,总算有了个好的归宿。唉,我看着她自小长大,她心里面喜欢你,我看得出的……看得出的……〃 他这件事憋在心里足足十余年,总想找个人一吐为快,这时话到嘴边,却又犹豫起来,连说了几遍〃 我看得出的〃 ,却不肯再说。
李逍遥心下焦躁,道:〃 是。你老人家也是好人,我一样看得出的!看得出的!〃 心道:〃 原来我是好人,怎么从前却没听人说过?〃 林忠道:〃 姑爷,适才我来得晚,没见到林威那狗贼如何死法,也不想知道。可是这狗贼死得好!他早先不过是个混迹江湖的泼皮无赖,因为犯了案,几年前躲来这里。按说是林家收留了他,这狗贼本该知恩图报,谁想他……他无意中得知了一桩秘密,竟然以此要挟夫人,和他……和他……呸,这该死的狗贼!夫人被逼无奈,这才不得不同他做那丑事……唉,这种种的情由,实在都是为……为了小姐啊!〃 〃 这事说起来已是十五年前,林家还在做镖局的营生,掌家的是大爷镇南。那一年……大小姐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娃娃,生得白白胖胖,别提多讨人喜欢了……〃 李逍遥听他蓦然说起旧事,心中一动,暗想:〃 十五年前,那不是我爹陷在拜月教、皇甫大哥托镖的那一年?莫非这秘密当真跟水灵珠有关?〃 林忠接着说道:〃 ……有一天,大爷同几位把兄弟在花厅喝酒……是了,我忘记说了,大爷最爱喝酒,一喝起来便没日没夜,由晌午直喝到次日天亮,那也是常事,眼见那天也没甚么两样。天快黑的时候,我带着人在庄里巡视,大爷突然派人唤我过去回话。〃 〃 我不知是甚么要紧事,一路小跑来到花厅,还未进门,便听见大爷的笑声传了出来。
那厅里原有四五个相熟的朋友,这时候每人脸上都像搽了人血,红得十分厉害,只怕已喝了不少的酒。他们听见脚步声响,一齐转头来看。这其中有一个人脸色苍白,坐在大爷身边,我却从未见过。大爷看见我来,很是欢喜,说道:‘啊,忠叔,你来了。‘ 拉起那人的手,笑着说:‘ 忠叔,你老人家赶紧过来看看,认不认得他?‘〃 〃我听大爷这样说,便又细细打量那人,真的有些面熟,却实在想不起在甚么地方见过。我摇头说认不出了。大爷哈哈大笑,说道:‘ 这是天南啊。
怎么,忠叔,你认不出他了?‘ 我吃了一惊,这才认出他果真就是二爷天南。
〃 李逍遥奇道:〃 二爷……天南?那不就是林前辈了?〃 林忠点点头,道:〃 是,林家这一辈有兄弟二人,大爷叫做镇南,二爷叫做天南。大爷一向跟着老爷习武,住在苏州,二爷却自幼便给送到青城派学艺,我也是十多年没见过啦。他离家之时,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现下却长得比我高出一个头,我自然认不出了。
〃 李逍遥想起曾听皇甫英说过,当年林家镖局的总镖头确是叫林镇南,他还有个弟弟林天南。原来这林天南是青城派门下,十五年前才回到苏州。当下〃 嗯〃 了一声,点了点头。
林忠道:〃 天南二爷回家,大伙自然都很喜欢。可惜老爷、老太太过世得早,不然一家人团聚,那更是天大的喜事,只怕也……也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大爷见到二爷,喜得像得了甚么宝贝,拉着他连喝了三天酒。兄弟俩这般亲厚,我这老仆也偷偷替他们高兴。可是没过多久,我渐渐瞧出二爷心里有事,大伙都在的时候,还不大看得出,每次他一个人独坐,就总爱呆呆发愣,不知在想些甚么,脸色也不知不觉变得吓人。我……我不知怎的,有些怕见二爷,而且似乎旁人也是如此。〃 〃 过了没多久,有一天大奶奶炖了参汤,大爷正同人喝酒,很不高兴,说参汤有甚么好喝?教我去端给二爷。我独个儿一人来到二爷住的院子,屋里却没人。我刚要端了参汤回去,突然听见院子后面有奇怪的声响。走过去一看,见不知甚么时候,那院子后面围起了一圈木栅,养了十几头恶犬,每头都有牛犊那般大,模样很是吓人。我进来的时候,二爷正在用那十几头恶犬练功,没见到我。
他……他就在木栅里跳来跳去,伸手到一头恶犬的脑瓜顶上轻轻一拍,跟着跃到一旁,再去拍另外一头,身形快得好像旋风一样。那十几头恶犬吠来吠去,追着他咬,却始终咬不到他一片衣角。我虽然不懂武功,看不出甚么名堂,可也猜到那多半是一种极高深的功夫。〃 〃 我看见有这么多恶犬,吓得两腿发软,不敢走过去喊他,可也没力气逃开,只好傻呆呆地站着。过了约有一柱香的辰光,二爷这才飞身跃出木栅,哈哈大笑道:‘ 大哥,你从前事事比我顺,样样比我强,爹爹妈妈都喜欢你,讨厌我。可是这功夫你会不会?你又敢不敢教我在头顶按上一指了?‘〃 〃我吃了一惊,心想:‘ 大爷明明在外面喝酒,怎会到这里来了?二爷的口气又为甚么这样不客气?‘ 正摸不着头脑之际,木栅里有一只狗突然惨叫一声,摔在地上,四条腿抽了几抽,竟……竟然死掉了!我吓得魂飞魄散,不知出了何事,正要拼命逃走,却见那其余的十多头恶犬也纷纷尖声惨叫,倒地而死。
二爷跃进木栅,随手抓起一只死狗,‘ 唰‘ 的一声扯下头皮,血淋淋地提在手上,而后眯着眼,在死狗的头骨上摸来摸去,嘴里念念有词,不晓得在说些甚么……
〃 李逍遥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得暗暗心惊。原来林天南的武功有两样最为霸道,天下皆知,一样剑法叫做〃 七绝剑气〃 ,另一样手上的功夫就是〃 气剑指〃 了。
林天南轻轻一拍,便能震得恶犬头骨碎裂而死,这〃 气剑指〃 的威力之大,直是令人匪夷所思。
林忠接着道:〃 我那时吓得浑身发抖,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二爷学的是青城派功夫,听说那青城派是名门大派,在武林中赫赫有名,怎么这功夫却如此吓人?‘ 我这一怕得厉害,就忍不住叫出了声。二爷抬头看见是我,笑着说道:‘ 忠叔,原来是你老人家。你几时到的?我怎么没听到?你会武功,是不是?
‘ 眼前突然一花,不知怎的,二爷已窜到我身前,伸手捉住了我的手腕。〃 〃 二爷生得白白净净,满脸斯文之相,好像一位白面书生,可是力气却大得惊人。是啊,我那时吓得傻了,全没想到,若是他力气不大,又怎能转眼便打死了十几头恶犬?
我只觉似乎有一条烧红的火钳,狠狠烙在自己手臂之上,痛得大叫起来。我心里明白得很,我哪里会甚么武功了?多半是二爷练功太过专注,因此才未听到我的脚步声。我很想把这番话说给他听,可是话一出口,却变成了一句:‘ 二爷,别……别杀我!别杀我!‘〃他说到这里,双眼死死盯住李逍遥,目光中充满了惊惧,仿佛对面站的这人不是如今的新姑爷,而是十五年前的林天南。
李逍遥只觉毛骨悚然,打了个寒战,拍拍他肩头,宽慰道:〃 放心,他……
他不会杀你。〃 林忠定了定神,道:〃 ……是呵,二爷的脸色虽然吓人,可是他小的时候,我亲手抱过他,他总会记得的,又怎么忍心对我下此毒手?他没做声,只是看着我笑,他……他笑的样子,我一辈子也忘不掉的……过了一会儿,二爷放开我,脸色变得铁青,不再对着我笑,可是我的手臂却也不再火烙一般的痛了。
二爷喝过参汤,似乎心情好了一些,嘱咐我不要将看到的事说给外人听,尤其是……是大爷。〃 〃 这件事过后,我心理又是害怕,又是委屈,提心吊胆地过了好几天。有一天晚上,大爷替朋友饯行,招了七八个伙伴在前院喝酒。二爷身体不适,早早便回房休息了。喝到半夜时分,大爷兴致突发,想起密窖里还藏着一坛好酒,嚷着要我去取。我来到后院大奶奶住的地方,叫了几声门,没人答应,突然呼的一声,头顶上有条黑影掠了出去,好像一只大鸟一般,定睛再看,却看不到甚么了。〃 〃 我吓了一跳,明明不是自己眼花,怎么却又看不到那东西的去处?
想起前些日子街上传说,有人在城外的涂山中发现了蛇妖,还害死两条人命,心里更是害怕,赶忙招来护院武师。我想:大爷在前院喝酒,大奶奶身子娇弱,又不会武功,她一个人睡在后院,别出了甚么意外。大伙儿闯进屋去,站在卧房门外大声叫喊。大奶奶过了半天才打开门,脸上白得没半点血色,说是刚才一直睡得很死,没听到甚么动静。可是她没留意,大伙儿也全没留意,她……她睡的床下有个东西露了出来,是一只靴子。那靴子我却认得,就是……是二爷最近脚上穿的……〃 李逍遥听得不觉动容,失声道:〃 啊,那位大奶奶,是……是……
〃 伸手向林夫人别院的方位一指。林忠缓缓点头,道:〃 不错。〃 李逍遥长叹一声,黯然无语。林家堡在江湖上威名赫赫,林天南更是南武林盟主,地位尊崇,谁知家里却出过这般不堪的旧闻。这林忠在林家为仆甚久,忠心无二,想来也不会编造这样离奇的故事毁谤主人。可是不知怎的,李逍遥听他说得越多,心头的谜团便越大。
沉寂片刻,李逍遥道:〃 忠叔,林家镖局那位大爷林镇南,现下却去了哪里?
〃 林忠道:〃 大爷……唉,二爷回家没过多久,一天夜里,镖局子里突然来了位客人,指名要见大爷。大爷同他单独谈了一阵,第二日便说要出趟远门,临走时吩咐,家中的一切暂由二爷做主打理。可是这一走,就……就再没有回来。
〃 李逍遥听他之言,果然与皇甫英所说若合符节,心知这位林镇南的去向至关重要,多半与水灵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心中不由大为激动,一把攥住林忠的手腕,颤声道:〃 那林……林镇南走前,一定还留了甚么话的。你老人家仔细想想,可千万别有甚么遗漏。〃 林忠摇头道:〃 姑爷,当年之事委实太过离奇,我不时就会想起,少说在脑子里转了也有几百遍,绝不会有半点遗漏。〃 李逍遥眼珠乱转,心下不住盘算:〃 十五年前之事,林家堡多半只有林天南和林夫人晓得,我怎生想个法子,从他二人的嘴里探出些消息?〃 蓦地里想起一事,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道:〃 咦,不对,不对!照你的话,林……林大小姐岂不成了林镇南的女儿,她……她……〃 他接着想说:〃 林镇南离家之时,她少说也已四、五岁了,难道会忘了自己的亲爹是谁?〃 林忠早知他意思,点点头道:〃 嗯,起先我对这事也百思不得其解,按说四、五岁的孩子,爹爹的模样即便忘了,也总不会对这个人没有一点忆念。直到几年之后,有一次无意中听见夫人同二爷说话,这才晓得了原委。原来二爷在大爷失踪之后,便理所当然地成了林家的主人,他不愿小姐总是吵着找爹爹,便喂她吃了一样甚么东西……啊,是了,似乎是叫做甚么‘ 失魂散‘ 的。打那以后,小姐对先前的种种事情便全然不记得了。〃 〃 大爷一去半年,绝无音信,大伙本也焦急万分,四处去找,可是日子过得久了,心也就凉了,渐渐忘了林家曾经有过一位镇南大爷。两年以后,二爷将镖局解散,家中的下人也一个个辞退,更无人知道从前的事啦。唉,二爷他……他既是一家之主,喜欢同大奶奶住在一起,谁又能说得出甚么了?时候一长,家里慢慢都换了新人,大伙只认识如今这位林夫人,哪还记得从前的大奶奶?二爷之所以把我留下不辞,那多半还是看在我年纪大,嘴巴严,对林家又忠心耿耿的面上,否则,我……我只怕也没缘同姑爷你说这番话啦。〃 他想起旧事,心中伤感,怔怔地出了会神,这才接着道:〃 那狗贼林威,也是无意中偷听到小姐的身世,便以此来要挟夫人。
夫人若是不肯同他……同他……他就要将这些事说给小姐。我原想豁出这条老命,跟他拼了,可是那狗贼会些功夫,又很是狡猾,我一个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子,又那里拼得过他?没的给林家再惹祸事。现下好在有了姑爷你,你……你看在小姐面上,务必要将大爷找了回来,将这段不白之冤公布天下啊。〃 李逍遥听他说一番话得入情入理,料想不是凭空编造,心中的震惊实是无以复加。林天南为人恬淡,性情谦冲,在江湖上声望颇高,林夫人也是温和恭顺,美艳无伦,想不到却做出这样的事来。那林镇南失踪前夜所见之人,十有八九便是皇甫英了,他保送水灵珠前去余杭,中途又出了甚么意外?怎么会一去不归?林夫人这十几年来,原来每晚陪的都是自己的小叔子,这可又是一件天下奇闻了!
他想到林夫人,不由得心中一荡,暗道:〃 老子这位丈母娘生得貌美如花,那是不必说了,想不到脾气竟也这般古怪。都说‘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却偏偏喜欢自降一级,真是要多希奇有多希奇。她本是林家的主母,林镇南的大夫人,偏生同小叔子不清不楚,抢着要做二夫人。待到老公失踪,终于得偿所愿,做成了二夫人,却又没了胃口,转去和林威那王八蛋勾三搭四,改做马夫的婆娘。他妈的,说不定哪天她突然有了兴致,想尝一尝自己女婿的滋味,嘿嘿,真有这等好事,可万万不能便宜了旁人。〃 他想着某日终于得到林夫人,两个人男欢女爱,卿卿我我的旖旎之态,不禁悠然神往。倘若此时林天南再来逼他做女婿,只怕当场便会答应也说不准。才欢喜了不大工夫,突然想起林月如是林夫人亲女,这位丈母娘大人便是再如何无耻,要她同自己女儿争抢丈夫,这事只怕都大违常理。想到了这一节,又不禁丧然若失。
林忠见他呆立不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忽而面露微笑,忽而咬牙切齿,那自是在筹划复仇大计,不敢贸然打搅。等了半晌,试探着问道:〃 姑爷,你……这会儿心中可是已有了计较?〃 李逍遥微微一怔,含糊答道:〃 嗯,这事当真有些棘手。这样罢,你老人家先回去休息,待我打算好了,咱们再做理会。
〃 林忠见他答应帮忙,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感激。他多年心事积郁,终于向外人倾吐出来,只觉胸中畅快无比,拉着李逍遥的手拍了又拍,嘱咐几句,这才兴冲冲地去了。李逍遥也转回住处,一路心下盘算,想不出甚么可行的法子,可以问出林镇南的下落。他虽然机灵过人,可是毕竟阅历尚浅,遇到这种头绪繁多之事,立时便觉无处下手,没了主意。
回到房中,再也懒得去想,一觉睡到天亮。次日起床,梳洗穿衣,用过了早饭,林天南唤他到客厅说了半日话,无非是商量结婚事宜。李逍遥随口敷衍,心里却想着他逼走亲兄、霸占大嫂之事,不免态度上着了痕迹,惹得林天南也有些莫名其妙。
挨到晚饭过后,练了会儿功,见已夜深人静,依旧携了长剑摸出房来。李逍遥心下核计,不知林天南今晚宿于何处,只得仍奔林夫人别院。是夜天气愈加阴沉,星月俱无。行至中途,忽见一条人影迅捷无伦地自西驰来,在一棵树下停了停,又顺小路折而向南。李逍遥心中一动,脚下加劲。他自修习过蜀山派内功,轻功颇有进益,可是那人似乎更为了得,一个起落便有三丈远近,追不多久就失去了踪迹。
正在懊丧之际,突然鼻尖上一凉,落下一滴雨珠。李逍遥仰头望天,心中窃喜。原来他前晚翻看李三思所遗手卷,记得上面写着一句:〃 偷风不偷月,偷雨不偷雪。〃 说的是风声雨声可以掩盖行藏,是以风、雨天气,最宜夜行。而月明雪深,踪迹极易给人发现,都不宜作案。正想着,那雨滴三点两点,接连落在颈中,顷刻间越发密了。
来到林夫人别院,李逍遥站在院外张望,见卧房里亮着灯,当下微一提气,便要向院中纵去。陡然间电光一闪,划破漆黑的夜空,只见卧房东面窗下居然伏着一人。李逍遥心中一凛,那人身穿黑衣,正自伏窗窥探,瞧身影正是路遇的夜行之人。此人武功极高,若非这道闪电来得及时,自己贸然翻墙而入,定会被他发觉。可是这漆黑阴冷的风雨之夜,怎会有个同自己一般的夜行之人来这里窥探?
林夫人到底有甚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闪电过后,天际传来隆隆的雷声。李逍遥悄立不动,那雨越下越大,转眼间雷电交加,身上的衣服尽皆湿透,那人始终如石像般纹丝不动。李逍遥仔细打量那房舍,见卧室恰在东南角上,东、南两面皆开得有窗,心下登时有了计较。慢慢绕到后墙之外,趁着闪电过后、雷声訇然之机,双手在墙上一搭,足尖轻点,悄无声息地越墙而过,窜至南面窗下伏定。
他心中怦怦乱跳,想到近旁五尺之内,便潜伏着一个功力极高之人,那人只需转过墙角便能发现自己,惊惧之下,几乎要改变主意,转身逃开。可是静候了片刻,对方似乎并未察觉,好奇之心终究胜过了恐惧,扶着墙壁慢慢起身,伸舌在窗纸上轻轻一舔。那窗纸给口水浸湿,慢慢破开一个小洞,亮光随着话语声轻泻而出。
李逍遥心跳更疾,只听说话之人声音洪亮,中气充沛,正是林天南。
林天南喝了酒,口齿有些不大清楚,含混地道:〃 天不早啦,这雨……雨也下得大了……呵呵,这几日春意浓厚,连老天也忍不住要云雨一番,何况你我了?
夫人,你说是不是?〃 李逍遥凑在窗洞上向内看去。只见林天南只著一条下裤,上身赤裸,满脸通红,似乎甚是兴奋,不住在屋里走来走去。林夫人在床沿之上垂头而坐,瞧不清脸色。
静了片刻,只听她低声说道:〃 天南,我瞧你……有些醉了,还是早些睡罢。
〃 林天南哈哈大笑,转身自桌上拿起酒壶,斟满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道:〃 不错。我……是多喝了几杯。三年啦,如儿总算寻到一位称心的女婿,我瞧着实在不错,心里……很是喜欢。怎么,你不高兴么?〃 林夫人默然良久,轻轻地道:〃 天南,你心里在想些甚么,我会不晓得?你一半是替如儿欢喜,另外一半……
只怕……只怕……〃 停了停,叹一口气,却不再说。
林天南站定不动,阴沉着脸道:〃 只怕甚么?我……我只是心里喜欢,哪还有旁的缘故了?〃 林夫人并不接口,起身慢慢除下外衣,钻入被中。李逍遥虽非头一次见她身子,可是看到那凝脂般的肌肤,却仍是不禁心动。林夫人瞑目躺了一会儿,喃喃地道:〃 昨天如儿领那李逍遥过来见我,我……我……不晓得怎的,似乎心里很怕。天南,你过来抱一抱我。〃 林天南放下酒杯,奇道:〃 那为甚么?
〃 走过去掀开锦被,和身倚在床头,伸臂圈住林夫人的娇躯,只觉她肌肤冰冷,微微颤抖,心下不禁惊疑。连问几句,林夫人只是不说。二人静静躺着,只听得窗外雷声交作,雨如瓢泼。
李逍遥给雨水浇了个透心凉,这时再想回头,已是不能。心下正自万分懊悔,忽听屋内传出林夫人一声呻吟。只见床上二人均已脱得光洁溜溜,林天南仰面而卧,一条荫茎直挺挺举向半空。林夫人握住他荫茎,张嘴含住gui头。林天南浑身一颤,长长吸了一口气,伸手出去,在她浑圆的屁股上轻轻抚动,慢慢滑进两股之间。
林夫人要害被侵,〃 啊〃 的一声,两眼大睁,忍不住叫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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