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正当他想将不曾斜背过的书包挂在肩上的时候——
“筱宫!”
尚人回过头,樱坂就站在身后。
应该已经看惯的堂堂相貌,一想到自那天以后就没再见过了,不知何故,心头顿时涌上了千百种滋味……。尚人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樱坂,一时半刻间竟哑口无言。
原本有千言万语想说的,不知怎地,竟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于是,樱坂忽地逸开视线,大步走向前,将目光转往雅纪。
“早安。”
“早,樱坂同学。上次多亏有你帮忙,真的非常感谢。我原本想登门致谢,可是一直找不到时间……。不好意思。”
“……哪里。”
“你也看到了,尚人还没完全康复。可是他本人坚持无论如何都要来上课,我只好顺着他的意思了。往后可能又会给你添麻烦,可以请你多照顾他一点吗?”
“包在我身上。”
“谢谢。”
“书包——我来拿吧。”
“啊啊……不好意思。反正都来了,我想顺便帮他拿到教室。”
“不,这样不太妥当……”
越过尚人头顶进行的,雅纪和樱坂的对话。
嗓音深邃的雅纪十分多话,而樱坂的回答却少得可怜。两人都是个性独具,稳如泰山的对话一直流畅地进行着。
然而,彼此的特殊气质不但没有互相掩盖,反而还显得相得益彰,酝酿出直逼“酷斯拉”大战“王者基多拉”的气氛。不过,这也可能只是尚人想太多了。
就算不是如此,夹在两人中间的尚人,在双倍的旁观视线包围下,早已尴尬地坐立难安了。
“雅纪哥,已经可以了啦,你快回去吧。”
要是雅纪再待下去,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校门前似乎会聚集出一座黑压压的人头山。
“那我走了。尚,别太乱来喔。”
“嗯。谢谢你送我。”
“回家的时候,别忘了打电话。”
“……我知道。”
雅纪轻轻点头,回到车上,宛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地扬尘而去。
——顿时,宛若紧绷到极限的丝线突然应声而断,众人不约而同泄出了压抑已久的叹息声。
**
宣告早自习结束的钟声响起。
钟声还没散去,中野和山下便相偕露脸了。
“喔,筱宫。”
“你在干什么啊?来学校怎么不通知一声?差点没被你吓死。”
“哟,欢迎回来。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复活了,真是谢天谢地。”
一如往常的语气,让尚人松了一口气。
一个小时前,他和樱坂走进教室时,来自远方观望的眼神就像针刺般,让人坐立难安。尽管心中早已有所觉悟,但尚人还是沉重到说不出半句话。
班上同学都很乐见尚人归来,但事件终究是事件。加上之前不久不为人知的家庭状况也一并曝光,他们似乎不知道如何面对尚人才好……。气氛异常尴尬,简直就像对待一个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的肿疡般。
倘若连中野他们都透着生疏的客气,那么尚人真不知要如何排遣这份疲惫了。
“听说,早上是你老哥开车送你来的?”
称呼雅纪为“老哥”的语气非常自然,不带任何外之音。
因此,尚人才能若无其事地回答:
“嗯。我的脚没办法骑脚踏车。”
“你哥很厉害耶。大家都被他吓到一脸痴呆,连话都不会说了。”
中野开门见山地说。尚人只得苦笑。
“唉,像我们这种平民老百姓,平时想看到货真价实的艺人,似乎只能期待千载难逢的超偶然机率呢。”
(艺人哪……山下,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经过这次的丑闻风波,尚人才知道雅纪的人气远远超乎自己想象。
当时——
“发色不一样的人比较罕见,大家纯粹是怕自己跟不上潮流罢了,不久就会腻了。”
雅纪的反应还是同样冷淡。尽管事务所接到许多本行以外的工作邀约,但似乎都被他拒绝了。
不随着周围的杂音起舞,贯彻自我的主张。
尽管经纪人市川又会唉声叹气了。这么棒的典范就在眼前,希望自己也能像雅纪一样——尚人从心底祈祷着。
“那—暂时都会由你哥开车接送啰?”
“……大概吧。”
“哇!辛苦你啦。”
(辛苦的人不是我,而是小雅……)
昨天也是三更半夜才回家。
平常的话,早上他根本还在睡觉。可是……
尚人不禁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想起今天早上的骚动,在能骑脚踏车通学前,果然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休养的……。
此时——
“要不然,明天换我帮筱宫拿书包吧?”
“……啊?”
中野没头没脑的提议,尚人闻言也不禁愕然。
“因为,今天早上是樱坂拿的吧?所以明天是我。”
“不……樱坂只是刚好在场……”
“所以说呢,明天我会在校门口等你们。这种好康的才不能让樱坂一人独享呢。”
(好康的——哪里好啊?)
尚人觉得一头雾水。
“只让樱坂一人大饱眼福,未免有失公平吧?所以我也要。”
饱眼福……?
——有失公平?
(他是指……小雅吗?)
“而且啊,那个‘saki’好像连樱坂的名字都知道吧?好好喔,真是赚到了。所以啰,下次换我。”
面对天外飞来一笔的中野,尚人实在——没力了。
“咦—哪有这样的?那我也要。筱宫,后天轮我喔?”
最后连山下也自告奋勇。
于是,似乎一直竖起耳朵偷听对话的同班男生,也兴起了一阵骚动。
“那还不如让我们来做。”
“就是嘛。再说,中野和山下是别班的耶。”
骤时,大家吵成一团。
(等一下……饶了我吧……)
然后,樱坂严厉地一喝:
“你们好吵耶。明天和后天,还有大后天,都由我来帮筱宫拿书包。这里没有你们出场的余地。”
这下子,众人的视线全转到他身上。樱坂孤傲地将椅子向后仰,视线凶狠地横扫一圈。
“怎么,有疑问吗?”
胆敢向樱坂呛声的勇者——现场并不存在。
因此,骚动终于告一段落。尚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站在尚人的立场,他当然没有让樱坂帮自己拿书包的打算。乍听对方这么表示时,尚人其实颇感惊讶。不过,樱坂大概也是为了救自己脱困,不如就欣然接受吧。
“……我也是这么想。不好意思,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谢谢大家,中野也是。那个…事情就是这样……”
为什么要突然提出拿书包的要求……尚人不懂。不过,那应该是中野个人独有的一种关心表现吧。尚人轻轻笑了。
那一刻。
樱坂看到中野弯起嘴角嘿地一笑,内心也不禁咋舌。
(…啧,中野那小子……我上当了。)
今天纯粹是出于偶然。不过,樱坂的确有意帮尚人“拿书包”,直到他完全康复为止。
尽管尚人一定会拒绝。既然如此,就得先下手为强。重要的是——习惯就好。
总而言之,樱坂自己也有那个意思。不是因为雅纪说“拜托你了”,也不是因为同情不幸遇难,连带隐私还通通曝光的尚人。
这纯粹是事态使然。樱坂一旦出面管事,就一定会插手到底。
想到从今以后,尚人每天上下学都有那个极度特殊的“哥哥”陪伴,纵使能忽略旁人的视线,尚人还是得被迫面对不愿提起的家丑。
既然如此,至少减轻一点尚人的负担吧……。
他并不打算权充尚人的“骑士”。只是,既然大家都在背地里称呼他为“筱宫尚人的守护犬”,那么,不如趁这次机会贯彻这个角色吧……。
与其不放心交给别人去办,倒不如亲自出马。
(……)
想着想着,樱坂蓦地发现自己中毒已深,脸上顿时出现严肃的表情。
正当樱坂仔细评估以上种种之际,中野却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选在绝妙的时间点做出爆炸性宣言,引他上钩。
最初是……哑口无言。
然后是,莫名的怒气。
(什么叫大饱眼福啊!)
——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主张“书包”的所有权了。
末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中野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
(——糟透了。)
或许,中野只是想一扫班上尴尬的气氛,打掉那堵看不见的“墙壁”罢了。
(中野似乎也已经……一头栽进去了。)
被拿来当幌子其实也没什么,樱坂只是不甘心着了中野的道,按他的算计行事。
想到这儿,他不禁瞪了中野一眼。此时——
不知幸或是不幸,早自习的钟声适时响起了。
*
那间酒吧,位于闹区的某条暗巷里面。
外观是再平凡不过的、出租大楼的地下一楼。
不过,那酒吧既没看板也没任何标示,知道的人并不多。走下静谧的楼梯轻敲门扉者,几乎都是熟客。
店面很小。桌位仅四张,吧台前并排着五张高脚椅。
主持店务的是年龄不详、蓄着胡子的酒保。
从已经成为标志的黑色t恤伸出来的粗壮臂膀,据说以前——不,听说现在也仍在从事某种格斗技。不过没人向本人确认过。
正因如此,比起在吧台内淡漠地摇晃雪克杯,倒不如善用一脸横肉担任酒吧保镖还比较合适他。只差没说出口,其实每个熟客都有这种想法。
接近晚上十一点,雅纪推开店门走进去。
坐在吧台最内侧,抽着烟,似乎正在等人的男人——不,或许偏中性的称呼更适合他的青年,略微转过视线。
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催促雅纪坐到吧台旁边、从入口处看来算死角的最内侧桌位。
就算店内客满,那地方也总是空着,因为大家都知道,那里是老板的特别座。
不过,当青年和雅纪相偕坐下时,熟客间并没有展现讶异之情。因为大家都知道,从很久以前开始,那里就已经是专属于雅纪的禁区了。
“这回的事情闹得可真大,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头痛啊?”
如此边说边笑的,是雅纪的高中同学。
他的名字是桐原和音。
泷芙高中是县内……不,是全国闻名的武道学校。雅纪练的是剑道,而桐原专攻合气道。
尽管身材纤瘦娇小,技艺却是高人一等。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比自己高大的男人摔出去的模样,简直可用壮观来形容。
外貌乍见之下仿佛是楚楚可怜的小美人,但骨子里却是辩才无碍的毒舌派。
因此,桐原的绰号又叫做“泷芙的夜叉姬”。
不过,过去的同学无人不知,他的毒辣部分并不只限于嘴巴。
和脸蛋无缘、血气方刚的个性同样也是名闻遐迩。
“我正好想试一下新练的关节技……”
“因为,可爱的女生正好被小混混缠住了,我怎么能坐视不理嘛。”
“那才不是打架呢,只是稍微拍了一下而已啦。”
莫名其妙的歪理不计其数。
被桐原的外表所骗,或者是中了激将法而和他有所牵连的人,全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好事者。
尽管如此,甘愿为他差遣的男人却仍是前仆后继——这样的小道消息还真不少。
包括雅纪在内,仅有少部分的挚友知道,流言其实不假。
正因两人交情匪浅,从父亲的外遇事件到筱宫家一连串的家丑,桐原都知之甚详。
“……怎么可能。事情都过了这么久,早就影响不了我了。”
雅纪还是一样直言不讳。
“——然后呢?你爸怎么说?”
“老样子。”
“哼……你爸真是学不乖耶。既然对‘家’这么执著,一开始就该好好做个了断啊。”
“我妈死后,他大概是良心发现吧,暂时安分了一段时间。这阵子,一直吵着要拿走房子的所有权。大概是在哪里借了钱,被逼得快上吊了吧?”
仿佛谈论他人的事情般,雅纪语气冷漠地说,然后喝光杯内的酒。
事实上,堂森的伯父曾经透露,父亲向祖父借钱,但是被一口回绝了。
外遇曝光后,堂森的祖父便和父亲断绝关系。而父亲竟不惜低头也要向祖父借钱。由此可见他真的是被逼急了。至于雅纪,抛弃家人的父亲是否已经穷途末路,他一点也不关心。
雅纪认为,那栋房子是孩子们应得的赡养费。
与其房子被父亲拿去还债,倒不如卖给不相干的人还落得清静呢。
不。实际上,他的确认真地思考过。
那时候,“家”对雅纪而言,并非处处充满美好回忆、无可取代的场所——而是束缚着自己和母亲、禁忌的枷锁。因此他才想干脆斩断一切牵连,重新出发。
可是,当时……
“离开这个家,我……还能到哪里去?不管爷爷或外公,他们都指明要你,而不是我。从妈妈还活着的时候开始,不就一直是那样吗?他们一次也没有……提到我的名字。需要我的,只有这个家……对吧?所以,我——哪里都不会去。就算沙也姐不要这个家了,就算你要搬到堂森的爷爷那儿,我也会一直守在这里。哪怕雅纪哥不要我了,我都……不会离开。”
尚人以前所未有的诚挚神情,如此说道。
瞬间。
雅纪仿佛吃了一记闷棍……。整个脑子轰轰大响,半晌说不出话。
他想都没想过。尚人竟执著至此。
那时候,雅纪根本无法面对自己对于尚人的丑恶情欲。尚人一无所知的纯真表情令他觉得难堪,他不敢想象,有朝一日自己将会毁灭尚人……。所以,他才故意冷落尚人,连家都不回了。
没想到,自保的举动反而将尚人逼到无路可退的窘境……,这是雅纪始料未及的。
所以——
“我……其实你只要供我念到高中毕业,那样就够了。之后,我一个人到哪儿都能活。总不能一辈子当雅纪哥的寄生虫吧。”
得知尚人的决心之后,雅纪仿佛从背后被浇了一桶冷水,完全无法动弹。
高中毕业后,尚人就要离开自己了?
这样的现实并不遥远,转眼即将到来。
他害怕沾污血缘相系的弟弟,因此才尽可能地疏远他。然而,冷不防地,从尚人口中听到那些话语,直叫人昏天暗地。
万一筱宫家就此消失……
到那时,不必等到尚人高中毕业,他就会主动离开自己了?
雅纪从脚底感到不寒而栗。
从那时起,雅纪才真正对“家”产生执著。
时至今日——
能够束缚尚人身与心的筱宫家,已经是雅纪心中无可取代的“圣域”了。
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能被那个荒唐的父亲夺走呢?没错,绝对不可以。
“媒体形容他是放纵年轻情妇逼死原配、抛弃孩子的大坏蛋。不过,人家说的也没错。”
文字暴力——指的正是如此吧。
事实归事实,为了引发读者的购买欲,尽管有些夸张,反正一定得有人扮演反派角色。——对于所有针对父亲的指控,雅纪既不否认也不肯定。
若说过去完全没有留下伤口,那是骗人的。不过,倘若隐私曝光可以换来痛宰父亲和情妇的权力,似乎也挺划算的。
因此,桐原才吊着眼睛,意有所指地舔着杯子边缘。
“你啊,如果少一块肉可以换来甩父亲一巴掌的话,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我猜得没错吧?”
“总不能老是挨打啊,那样太不公平了吧?既然如此,倒不如好好利用既定的事实。”
雅纪淡淡地回视对方。
那时候。
面对周遭大人自私自利的态度,身为高中生的雅纪,只能咬牙切齿地接受一切,丝毫没有反击能力。
不管再怎么愤怒,他甚至不能殴打抛弃家人的父亲出气。
但是——现在不一样。
只要他想,没什么办不到的。
那一日。
突然地——母亲死了。紧绷的情绪蓦然断裂之际,雅纪的身体仿佛开了个大洞,怎么样都填不满那份失落感。
既然如此。
索性一刀刺死那个将家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父亲,自己也一起陪葬算了 也不是没有自暴自弃的时候。
雅纪没有付诸实践,全是因为尚人和裕太。
麻烦已经够多了,如果连自己都成了弑父的杀人犯,弟弟们……该何去何从?
一边凝视尚人睡脸一边思考的时候,雅纪的心魔忽地消失了。
更甭提尚人成为自己的人之后,父亲和那女人是死是活,雅纪压根不关心。
对目前的雅纪而言,他甚至懒得去刺杀父亲了。
不过。既然外人对于筱宫家的家丑充满兴趣,那么至少也该让父亲这个间接凶手尝尝自己所经历过的滋味。
先前,在永无休止的争论中,父亲曾经慷慨激昂地指责雅纪:
“将毫不相干的瑞希扯进来的人,就是你吧?不管你多恨我,这种手段也太卑劣了!”
雅纪完全无法理解。亲生儿子被打伤了都不闻不问的男人,居然有闲情逸致去担心情妇的妹妹。
眼下,所有的家丑全被媒体挖出来了。瑞希身为“害得雅纪家破人亡,却还能佯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恶女”的亲妹妹,媒体当然不可能放过她。
但——雅纪一点也不同情瑞希。
或者该说,外人的人生将如何改变,他既没兴趣也不关心。
“或许你觉得无所谓。但是你的弟弟妹妹怎么办?”
“我和我妹妹已经很久没见了……应该说是断绝往来吧。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加门的祖母透露,沙也加已在今年春天顺利考上大学,目前过得很好。
母亲死后,因为担心日渐憔悴的沙也加,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祖母就会打电话给雅纪。不过她渐渐发现,兄妹间似乎多了一条填不满的鸿沟,不久也就失去了兴致。
在那之后,已经过了四年。差不多也该有一方低头了吧。这阵子,祖母又悄悄打电话到筱宫家了。
每回倾听祖母发牢骚的总是尚人。雅纪光是工作就忙不完了,哪有空对着电话听闲话。
祖母似乎很同情被排除在筱宫家门外的沙也加。
但是,沙也加最后那一句——
“妈妈最好死了算了!”
只要这句话在的一天,雅纪和沙也加的人生便再也不会有所交集。
因此,沙也加要做什么他都没意见。至于他如何看待这次风波,雅纪也一无所知。
就算沙也加会因此受伤,雅纪也没办法帮上他什么忙。
对于多少被这次事件殃及的祖父母和外祖父母,雅纪的态度依然不变。
特别是堂森的祖父。报章杂志将不肖子的行径锯细靡遗披露出来的做法,似乎很令他不满,他打算控告对方名誉毁损。
但——
那么做只是雪上加霜罢了,一点意义也没有。
可是,祖父怎么样都咽不下这口气,末了还将怒气发泄在尚人身上。
当时,被祖父激怒的雅纪,纵使面对长辈也毫不留情。
“追根究底,千错万错都是那男人一手造成的吧!请不要随便拿尚人出气。当初要不是侥幸逃过一劫,尚人很可能连命都没了……拜托你不要落井下石。”
不过,受到孙子劝诫的祖父,脾气反而一发不可收拾。他气到脸红脖子粗,扯开嗓子吼着“不准你再跨进这个家一步!”
就算因此和祖父断绝来往,雅纪也毫不在乎。
之后,祖母拨了通电话打圆场,说</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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