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王家为了保护西北损失了这么多子弟兵,袖手旁观的朝廷还对付他们,岂不是逼迫西北造反?
要是我诚实的报告,西北王家出动八千,死伤接近五千,恐怕朝廷的大佬们连稍微的感动都不会有。所以,八千和三万的区别也正在于此。
“殿下,您能来西北是我们的荣幸啊!”
王国威点了点头,双手举起一瓶酒水遍到我的跟前,这在他来说,是表达着无比的敬意。
看着我接过酒瓶,王国威压低了声音:“殿下,您这么说,不会对您有影响吧?”
“不会。”
我正色的说,“如果连这些真心保家卫国的勇士我都不能结交的话,那么我不知道这个国家还有什么值得我效忠的。那些老王八蛋要闹就让他们闹吧,只要我们将敌人打退,超越了陈伏月的功劳,他们想不认帐都不行。”
我的心中也有些感叹,王家不愧是王家,看看他们的八千铁骑,如果是王国威和长老团们率领,就是十倍数量的流风国军团也会落败,更别说他们还有其它隐藏的兵力了。
但王家如此强大又怎么样?只要他们能在关键时候为民出力和牺牲,我刘日就能容得下他们,就会照顾他们。那些拥兵百万却只顾着自己一人安危的大将、大官,才是他妈的该死!
“殿下高风亮节,实在令王某佩服。”
王国威又是一句马屁奉上,他不惜让家族最精锐的骑兵全部牺牲,所需要的不就是这个年轻有为的兰亭公的认同,以及期望他和他背后的任皇后成为自己的后台吗?
“王叔,先别忙着感谢,我也有询问你的地方。”
我沉吟着道:“我报三万的死伤上去,朝廷一定会调查一番,现今我们还剩下三千五百人,他们之中会不会有不好的消息传出去?”
王国威明白我的意思,他充满信心的道:“绝对不会,他们个个都是王家的子弟,至少都是在我们王家堡附近生活了两、三代的附属族人,家人和亲友都和我们生活在一起,怎么也不会背叛我们王家的。”
“万一呢?”
“就算有万一也不怕,我们只要提前将消息传播开去,让所有西北的民众知道王家死伤了三万精英,是为了他们的安危而死伤的,只要民众认同了,朝廷怎么反驳都不会令他们相信。因为朝廷还有一个最大的致命伤,那就是他们在西北最危急的时候,没有派一兵一率来,这是所有西北人都知道的。殿下您认为,西北民众是信任为了他们牺牲无数的王家的好,还是相信高高在上的朝廷老爷们呢?”
王国威的一番言语,简直令人拍案叫绝。我不由得不顾身份的拍拍他的肩膀,用江湖的礼节赞赏道:“王叔,难怪你能统领西北王家了,你的老奸巨猾不下于朝廷上的人呐。”
王国威哭笑不得,心想你堂堂一个朝廷一等公爵,怎么也该说我老谋深算,而不该这么直白的说老奸巨猾吧?
同时他也高兴着,因为我话语中没有丝毫客套,而和他像是朋友一样说话。
王国威心思如电,有心提出要将女儿许配给这位少年风流的兰亭公,可又觉得太过功利,三个女儿哪个都是他的宝贝,怎么也舍不得当作政治工具联姻。
何况,西北王家也有着自己的尊严,为了利益而牺牲女人的幸福,是一个男人所不齿的。
“蹄哒……哒哒哒……”
一阵微不可闻的震动声响从地面上传来,凭着我们灵敏的直觉,知道有大批的马群朝着我们这边奔驰而来。
所有的军队在野外宿营的时候都会派出斥候,我们自然也不例外,特别是西北王家的精英们比一般的斥候聪明百倍,很善于隐藏自己的行踪,也肯定能及时发出警告。
尖锐和灿烂的烟花没有升上夜空,那就代表着来者不是敌人。
果然,一炷香的时间不到,一群骏马就冲向了我们的临时营地,当先的一个少女跃出大部队许多,让很多握紧了兵器的王家子弟顿时松了一口大气,又坐回了地上。
“妙儿,我在这里。”
王国威站了起来,朗声道。
少女一听他的声音,马儿一转,数十米跃过之后,在我们面前五米左右勒住了马缰,娇躯一纵,飞下了马鞍。
“爹!”
王妙儿跑到了王国威面前,仔细打量着他,巧合的是,王国威也关切的打量着女儿。好一阵子后,父女俩才满意的点点头,有什么比看到自己的亲人平安无事来得更让人心情爽?
“幸苦了,妙儿!”
王国威拉着女儿在我们身旁坐下:“老实说,你妈妈和姨娘她们都不想你率众和草原军队周旋,霜儿更是在飞鸽传书中命令我,一定要将你给抓回王家堡,不要你一个女孩子在那么危险的前线。”
听着家人的关心,王妙儿柔和的笑了,在她清秀的脸庞上增添了几分温柔。
此时正好敬宫美为她拿了一碗清水来,王妙儿接过后一口喝下:“爹,我不算什么,倒是你们大显神威,杀得漠北两族胆颤心惊,损失惨重之下,都在讨论是不是该退兵了呢!”
王国威一愣:“退兵?”
王妙儿轻颔螓首:“是啊,我们恰好杀了两队哨兵,抓了几个活口,其中还有一个百骑长。根据拷问他们所得,这次我们王家骑兵大发神威,杀掉了他们至少七万人,还有三万以上的伤残,几乎是他们整个出征兵力的三分之一呢。”
“等一等。”
我插嘴问道:“王姑娘,不是只有二十万吗?哪里多冒出十万来?”
“哼!这些狡猾的草原蛮子,隐藏了十个万人队的编号,全是葛洛族和骨力干族两族的附属部落牧民,像是在西凉城负责牵制的、还有和我们周旋的全是这些杂牌军;三十万人的秘密也是我们晚上和杂牌军周旋时,抓获了几个千骑长后知道的。”
王妙儿对我的态度也是大有改变,温温柔柔的:“殿下,你们啃的是硬骨头,那里有二十五万的两族最强精锐。”
“操!”
小鸟一拍大腿:“我说他妈的人好像怎么都杀不完一样!原来不是十五万,而是二十五万啊!”
小龟也一脸的害怕:“要是早知道他们有那么多人,我们可不敢这么胆大硬冲进去后,还反复碾压冲刺了吧?”
我和王国威不约而同点点头,难怪明明杀伤了好几万人,我们受到的压力还越来越大,也难怪如此精锐的王家骑兵也难逃死伤大半的下场。
十五万人和二十五万的差别的确太大,如果提前知道是二十五万草原蛮族联军,我们肯定最多只分成两队,从东杀到西、从南杀到北,贯穿大营后,就迅速逃跑,哪里还会不顾一切的还想要绞杀他们?
“没事,所谓无知者无畏,我们今天也算勇敢了一回。”
想着想着,我的心情好了起来:“管他的,我们死伤五千多,但杀了接近十万的敌人,着实是打出了西北的顽强,只是你们王家牺牲太大。”
“就像今天高启孟将军所说,我们王家同样不惧怕牺牲,只怕牺牲没有效果。”
王妙儿平静的道:“如今他们杀身成仁,保全了西北的元气,我们王家将以他们为豪。”
“好了,妙儿,逝者已矣,我们还是来谈论接下来的事情吧。”
王国威看了一眼已经围成一团坐下的西凉城骑兵道:“你还有多少人?战果怎么样?”
“在下午的骚扰中,杀伤了漠北骑兵大约五千人;晚上的周旋则是又杀掉了他们五千人。”
王妙儿脸上掠过一丝惆怅:“二千五百人出来,如今还剩下两千不到。”
“如此算来加上轻伤的,葛洛族和骨力干族还剩下二十万人马;其中西凉城的两万不能动,他们中能使用的人手是十八万。”
我心中一阵盘算:“如果再给我两万像今天的这八千名王家精锐,我此时再去冲营,一定能再杀掉一半!”
“你就知是吧,殿下,别看我父亲现在气闲神定,不知道他心里有多痛苦。”
王妙儿俏皮的道:“他们对我们王家来说绝对不仅仅是五千多人的损伤,而是代表着我们最大的倚仗陷入崩溃的境地,要重建这八千铁骑,少说也得二、三十年。”
“妙儿,你怎么这么说话?为了西北,我们王家出力责无旁贷,别说是他们牺牲了,就是我自己战死了也没有什么!——王国威怒斥女儿道。
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们是在演戏,不过人家的确是豁出去同我一起拼命,这些小伎俩还是可以忍受的。
我笑着对他们道:“王叔你也不用说妙儿姑娘,这次你们的努力本公记在心里。等到危难解除,我保你们会得到十倍的回报!”
王国威正气凛然的说:“殿下太过客气,什么回报不回报的,我们王家不需要。”
嘴里说着不需要,但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出卖了他真正的想法。
王妙儿也是很替父亲和家族高兴,长久以来的担心受怕,如今总算是可以安心一些了。
第七章 哀哀百姓
也许是昨晚的厮杀太过惨烈,直到太阳从东面升起露出朝日的霞光,派出三十里之外的斥候仍旧没有消息传过来。
我们此时休息了几个时辰,精神已是大好,自然就加快了速度往怀远城而去。
一百里的路程,在马匹健壮的情况下,只需要两个多时辰就可以赶到。
让我们很奇怪的是,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一个斥候,只是看到不少迁移的民众,朝着怀远城赶。
顺顺利利毫无阻挡的到达了怀远城城下,只见怀远城城门紧闭,但城门外面却或坐或站着许多民众,都是拖家带口的,不时还有四面八方的人朝着这里涌来。
此时已经是上午太阳高升的时辰,远远的就有人看到我们一行,一阵半角号声过处,怀远城的城墙上涌上来无数兵士。
城门外的百姓们受到惊吓,看着数不清的铁骑飞奔而至,他们尖叫哭喊着往城门跑,不停拍打着城门和城墙,又不时回望过来,那绝望的神情让人看着都心酸。
“吁!”
我停在了一百步之内,身后铁骑整齐划一停了下来,刚才还?起大地一阵震动的铁骑们,立刻变成了矗立的树桩动也不动。
看着如此训练有素的骑兵,城墙上的军士们倒抽出一阵阵的冷气,要不是看到我们这群人只有不到一万,恐怕很多人裤子都要尿湿了。
西北的城池大部分都没有护城河,这和西北的高原地势有关,我们冲到了城墙附近,也将那群可怜的民众给夹在了中间。
要是换成了草原蛮子,一定是大喜有可以让他们立威的靶子,想也不想就会有成千上万的箭枝射过去,将城墙下的一、两万民众全部给当场射杀。
看着我们并没有拔出弓箭,甚至没有进攻的架势,城墙上的将领们渐渐安心了一些,他们是知道援军会过来,心想这会不会是援军?
“喂,城下的,你们是哪里来的?”
一个声音特别洪亮的兵士,在将领们的示意下大声喝道,手上还拿着一个可以扩充声音的铁制喇叭筒,可以放大好几倍的声音。
小鸟本来看着城墙下哭泣的民众就觉得不爽,上前一步怒气冲冲的道:“去你妈的混帐东西!朝廷一等公领钦差大臣,都督兴雍郡、西朔郡、陇凉郡内外诸军事之权的兰亭公驾到,你们还不开门,想要造反吗?”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小鸟的话都不存在逻辑性,可他的威风是彻彻底底散发了出来——当然,他的嗓音再尖一点,就更适合充当最喜欢狐假虎威的宫廷内侍了。
城墙上一阵骚乱,寻常人只是听着这么一大堆名号就已经昏了,更别说那些知道兰亭公是谁的人。
“哦!噢!”
城墙下避难的老百姓,将小鸟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们猛地欢呼雀跃起来,先是壮年人,然后是老人和小孩,飞快朝我们这边跑来。
一百步的距离转眼就跑到了。
此时小鸟已经退到了后面,突出我尊崇的身份。于是无论老幼都知道了谁才是大官,他们全部在我面前五米处跪了下来。
“钦差大人啊!请您帮我们做主吧!草原蛮子就要杀过来了,我们想要活命啊!”
“求求您了,钦差大人,让他们放我们进去吧!”
“让我们进去吧!我们只要能站的地方就行,下水沟也可以啊!”
“……”
他们七嘴八舌的,让我险些都听不清。
其中一个老太婆最有胆量,磕头之后又抱着一个小女孩来到我的马前,再次跪下道:“钦差大人,大老爷!我求求您,求求您,请您帮我把我的孙女儿带进去吧,她还小,她可以帮您做事的,打杂做饭扫地什么都可以!”
我摇了摇头,眼睛里面有些酸楚的味道。
敬宫姐妹此时已经脱去了盔甲,露出一身黑色的紧身衣服,显得俏美又华贵。
她们也是愤怒不已,敬宫美下马扶起了颤抖的老婆婆和小女孩,敬宫彩干脆上前一步问道:“哥哥,怎么西北的官员就这么罔顾自己治下百姓们的生命?他们简直该死!”
点了点头,我抬头看到城门的地方还没有动静,不觉转头对小鸟道:“总管大人,你的话好像不怎么管用啊?”
小鸟气得脸上胀红,待要上前,被小龟抢先了一步:“喂,你们这些王八蛋想全部被砍头吗?守备将军龙群哪里去了?郡守甘昆忠呢?叫他们滚下来,迎接钦差大人大驾!”
城楼上还是没有动静,或许是他们要去禀报主事的人,毕竟如果是敌人的话,这么七、八千的铁骑放进去……谁都不敢负责任。
我冷笑了一声,反而是不说话了。
倒是王国威看到我的冷峻表情,心中不由一跳,守备将军龙群可是亲近王家的人呐。想到此处,王国威上前了几步:“城上有我王家的弟子吗?快快开门,我王国威担保,来人正是钦差大人兰亭公!”
“哇,是家主呢!快、快开城门!”
一瞧见王国威的脸,城楼上顿时有数十个人激动了起来,纷纷往下面跑去。有人本来想要制止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阻挡。
“哗哗哗!”
巨大的铸铁大门缓缓从里面拉开,这时刚才想要冲进去的老百姓们,一见数百名官兵虎视眈眈跑了出来还拔出了尖刀,吓得不敢动弹了,纷纷站了起来,给我们让开了进城的大道。
随着数百名士兵站在城门口不同,数十个穿着白色劲装的大汉,快速跑到了我们跟前。“家主,请进城吧!”
他们只对着王国威行礼道。
王国威眉头一皱:“没有礼貌!没看见兰亭公在这里吗?还不给兰亭公行礼?”
“是,家主。”
他们赶紧转了过来,抱拳行礼道:“兰亭公请!”
我颔首道:“你们先站到你们家主那里去。”
他们不明就里,王国威却是心头一跳:“殿下,他们是乡下人,不懂得规矩,你不要见怪。”
我摇摇头:“王叔,我不是怪他们,你别多心。”
王国威也知道我不会这么小心眼,便展颜一笑:“那就走吧,殿下,我给你介绍一下,怀远城里面可是有着不少人才。”
“王叔。”
“殿下,还有事?”
“站在这里就好,我不想现在进去。”
“殿下?”
“别多问,看着就好。”
我淡淡的威严,让王国威这种长期对人施加威压的人物都觉得有些寒气冷冽。
深知道再不说就来不及的他,赶紧道:“殿下,守备将军龙群是一个好人,也是怀远城最能征善战的将军,上次救援西凉城,他也有一份功劳。”
“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我就再也不开口,一脸冷漠望向城门口。
那些原本等待着我们大军进入的军士们全都愣住了,摆出的防御姿势是保持也不是撤销也不是。
城墙上也露出稍微的骚乱,上面的数千军人一点都不明白我准备干什么。
那些本来就心头揣揣的老百姓更是不敢乱动,而那些不断赶来的人也全都远远落在我们队伍后面,准备看前面的行动而定。于是就这么着,怀远城的城门底下保持着一种冷漠的沉静。
小龟、小鸟自小就跟随着我,见状都冷冷一笑,一左一右纵马往后,旋即就将剩下的一千八百名城守府卫队调了上来。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城门口蓦地又冒出来数百名官兵。
第二批出来的大部分是衙役,张牙舞爪打量着四周,看着不远处的民众,有不少人都举起了大刀:“滚!谁叫你们待在这里的?”
当官的永远是民众们害怕的人,尤其是这些天天在民众头上耀武扬威的衙役,在很多人眼里比我这个钦差大人可怕多了。
随着衙役们走出来的是一大群的官员,其中穿着文官袍的一大牛,只有少数几个人是军队将领打扮。
为首的一人长得肥胖而又高大,四十来岁的样子,像是一座行进的大山一般,老远就是一脸笑容。
王国威见状,便自动往后,退到了人群之中,成了不显眼的一员。
来到我们面前,高高胖眫的官员鞠躬道:“殿下,您一路辛苦了,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我骑在马上,冷淡的问道:“你是谁?”
高高胖胖的官员笑声一顿道:“卑职西朔郡郡守甘昆忠,刚才在城守府商量防御措施,接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我不动声色又问:“甘大人,凌晨时,我让池大人给你的飞鸽传书,你都收到了?”
甘昆忠又是一拱手道:“回殿下的话,卑职收到了,除了尽量收容之外,也叫民众们去山里躲闪了,可是这些刁民并不去山里,只是嚷着要进城,我们收了不少人,但实在人数太多,就不敢再放人了,否则其它两郡的援军以及殿下您都没有立身之地了呐。”
“你胡说!”
老太婆怀里的小姑娘只有五、六岁,根本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胖子是谁,下意识反驳道:“当官的只通知了村里的马老爷和几个大户,我们都是看着他们坐上牛车来这里,才知道有坏人要烧毁我们的村庄杀了我们。”
“哪里来的疯了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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