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葛元当急冲而出,拉住卫高辛后领,倏地将他扯开一旁,沉声道:“好小子,果然有本事。”文渊停剑不加追击,昂然道:“葛前辈也要出手了么?”
葛元当眼中光芒闪烁,亮如夜枭,良久才道:“老夫若要杀你,又有何难?然而这里却不是老夫该出手的地方。”说毕,横抱起卫高辛,转身飘出门外,如是足不点地,风送轻烟般地出了大厅。王山又惊又怒,叫道:“回来,回来!”但却不闻一声回应。
葛元当退走得如此容易,倒颇出文渊意料之外。紫缘一曲已然奏完,起身将琴交给文渊,微笑道:“文公子,小女子的琴艺能入耳么?”文渊接过琴来,躬身一揖,笑道:“姑娘过谦了,方才的曲子,比之琵琶不分上下,在下能克敌制胜,全靠姑娘援手。”紫缘微笑道:“文公子取笑了,弹首曲子也能和人比斗取胜吗?”
文渊微微一笑,心道:“这事一时也说不清楚,且先按下。皇陵派两大高手已去,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当下置琴入囊,道:“紫缘姑娘,我们走罢!”
轻轻抱住紫缘纤腰,往厅外奔去。众武士见了一场恶战,无不目瞪口呆,目光与文渊一交,立时吓得魂不附体,哪敢上前阻截?只是王山连声怒骂叫嚷,不能摆明抗命,当下装模作样地呼喝一番,刀剑舞动,白光森森,声势甚大,就是差不敢往文渊招呼而已。
文渊内息疾转,步履轻快流畅,转眼间已奔出府外,抱着紫缘左拐右绕,心道:“京城之中,有何处可让紫缘姑娘藏身?”一时之间未能想到,忽见街角树下停着一乘空骡车。文渊灵光一闪,赶上前去,一个纵跃进了车里,叫道:“大叔,麻烦请到广宁门外!”
那车夫才送完一个客人,正哼着小调,悠哉悠哉地歇脚,忽然见两个人飞也似地窜上车来,不免吓了一跳,一时还没反应得及,答不出话来。文渊掏出一锭银子,往车夫手中一塞,说道:“事关紧急,请大叔快些。”
车夫随手掂了掂那银元宝,足足有五两来重,登时眉开眼笑,连声道:“好,好,您两位坐好,马上就到!”当下扬起马鞭,赶着骡子驾车。文渊拉好车上帷幕,笑道:“好啦,只要出了京城,就没事了。”紫缘嗯了一声,轻声道:“是啊。”
文渊转头一望,见紫缘脸上微生红晕,不禁怔了一怔,突然想起仍抱着紫缘,心头砰地一跳,连忙悄悄松手。紫缘偏过头来,轻声道:“文公子,多谢你了,我……我一直给你添麻烦,真对不起。”文渊忙道:“紫缘姑娘,你别这么说,说起来这事情还是在下的疏失,当天没能安置好姑娘,就匆匆忙忙地离开,累得姑娘受惊了。”
紫缘嫣然一笑,说道:“你还不知道我怎么会到京城来,怎能就说是自己的错了?”文渊道:“我正想问呢,姑娘,你怎会被带到京城里?”
紫缘道:“这里不好说,等到了城外再说不迟。”文渊点点头,道:“不错。”
两人默默相视,只因这一件事尚未说清,要再找其他事来说,却是两个人都没心思讲。紫缘被他看得害羞起来,轻轻转过头去,低眉不语。文渊坐在佳人身畔,香泽微闻,也有点神魂不定,忙把眼光转开一旁。
不多时骡车便出了广宁门,文渊掀开帷幕,已到了城外的一处市集,便吩咐车夫停车,和紫缘下了车来,又付了五两车资。那车夫欢天喜地,不迭声地哈腰道:“谢谢公子,谢谢姑娘,您两位郎才女貌,一定白头到老!”
文渊脸上一热,道:“大叔,你误会了……”紫缘早羞得粉脸泛红,拉着文渊道:“别说啦,快走罢!”两人快步走开,还听到那车夫呵呵地笑。
文渊和紫缘走出市集,到了一处郊野,水声淙淙,一条小溪流过石间。
眼见四下无人,两人便在溪边觅地而坐。时值盛夏,两人掬起溪水,洗了洗脸,清凉扑面,登时暑意大消,神清气爽。紫缘笑道:“文公子,你刚才打得辛苦,该再洗洗,提振一下精神。”文渊笑道:“姑娘所言甚是。”又冲了下脸,抬起头来。但见紫缘晶莹如玉的脸蛋经水清洗,日光照耀之下,更显得剔透雪白,点点水滴闪闪缀挂在眼睫和发鬓,真若嫩荷涵露,清丽无端。文渊看得出神,掌中盛着的溪水都自指缝间漏了下去,尚不自觉。
紫缘举起衣袖,拭了拭脸上水珠,忽见文渊直盯着自己瞧,不禁颇觉羞涩,轻声道:“文公子!”文渊一惊,心神回窍,应道:“是,怎么了?”
紫缘含羞不语。文渊搔了搔头,甚是不好意思,忙道:“啊,对了,紫缘姑娘,你还没说你到京城来的事情始末。”紫缘轻呼一声,微笑道:“是了,这个要说清楚才行。”
【五十四】
其时日近午天,文渊和紫缘并肩坐于溪边,水声潺潺而过。但听紫缘道:“我暂住在南阳秦知县那里的事,想来慕容姑娘已告诉你了。”文渊道:“是,这我知道。”紫缘道:“我和那三位寨主在南阳住了几天,那王山便来了。”便将前事一一道出。
王振曾命王山至四方选觅美貌女子,献给皇帝,一来可让他倚此邀功,二来是以美色系住皇帝,自己更易于掌揽大权。后来王山寻得一名美人,进献之后,受封为慧妃,王山亦加官阶。王山得了甜头,几次重施故计,又找到了几名美女,如法炮制。这回再次出行挑选女子,沿途作威作福,只是尚未探到佳人。
来到南方,听得人人声传紫缘离开水燕楼的事。也算他见识浅薄,召人前来一问,才知道有这么一位天香绝色。这时紫缘已和文渊等人走了三四天,王山忙命人向水燕楼探清了紫缘的底,便往她故乡襄阳赶去。
行至途中,正遇上一群状甚狼狈的僧众,即是见嗔、见憎的手下。群僧本是皇陵派中人,见了朝廷官员,当即上前相见。王山从其口中得知赵平波欲得紫缘之事,又闻文渊等人身怀绝技,不禁有些担心,当下提调了两名僧人前去襄阳,以便认出文渊、华瑄、小慕容等三人,好做准备。也是这两僧命不该绝,其余众僧在之后几天便遇上慕容修,问起的事是相差不多,却惨遭灭口于剑下。
王山领众追到襄阳时,紫缘已往南阳去了。王山在城中遍寻不着紫缘,仍是不肯死心,打听得紫缘前往南阳,便匆匆追去。来到南阳,便以奉旨巡行名义,在馆驿之中住下,又得知文渊等均不在南阳,不禁大喜,心道:“既然没有这些带功夫的人,美人要到手,就简单多了。”
王山听过朱婆子等人述说,知道若要强将紫缘拉走,紫缘定然不从,只有以计诱骗。当下命人有意无意地透露口风,放谣言道:“你听说没有?前些日子,靖威王府的武士们在开封那儿设下了埋伏,逮到了一个十分厉害的人物,叫做文渊的。”“是在杭州赎了紫缘姑娘出来的那个文渊么?此事当真?”“怎么不真!我亲眼见到,一个道士这么一剑劈下去,那文渊胸膛便划了一道口子,站也站不起来,被捉了过去。”
这些传言绘声绘影,秦浒和紫缘听闻,都是大惊失色。秦浒向那几人追问这事情时,王山正走过来,假意道:“秦知县,什么事这么紧张?”秦浒心直口快,说出紫缘和文渊的一番遭遇。王山听后,便道:“这么说来,这文渊必定是被赵世子捉去,以图报复。”
秦浒如何不急,忙道:“王大人可有方法相救?”王山装作为难模样,说道:“若是我爹爹肯向靖威王说说好话,要救这人其实不难。不过咱们和他非亲非故,没个事由。这样罢,本官带那紫缘一齐上京城去,让她向我爹爹求情,我爹爹才有个理由去斡旋一下。”
秦浒大喜,再三谢过,忙去转告紫缘。紫缘虽然担心文渊安危,却仍疑心谣言真伪,向那自称瞧见文渊被擒之人查问。那几人中的两人,其实便是王山所带来的两名僧人,戴了假发,装作一般汉子模样。众僧伏击那日,只和紫缘稍加照面,僧人众多,紫缘自然不记得他们面貌。两僧说起文渊相貌形象,无不吻合,不由得紫缘不信。
然而王振父子声名狼藉,紫缘岂有不知之理,要她相信王山,却更加不能够。
可是文渊不能不救,一时束手无策。秦浒便道:“紫缘姑娘,且不论那王山用心为何,文公子总是要救的。若是不去京城,岂能对文公子有助?”紫缘思及文渊,心下紊乱之极,暗想:“也罢,倘若终于救不出文公子,那是因我而害了他,一死相报便了。”当下便要随王山前去京城。
此时童万虎内伤已愈可了七八成,外伤也复原不少,丁泽已醒,和郭得贵一般,都是被康绮月消磨了大半精力,修养几天,已无大碍。童万虎感念文渊、紫缘信任之恩,决意和两个义弟一同前去京城,一来保护紫缘,二来也出力相救文渊。紫缘虽觉郭得贵品行不佳,但有童万虎同行,料来不会有事,便也答允。小枫却在此时生起病来,便留在南阳。
多了童万虎三人,颇出王山意料之外,心道:“这三个家伙不知又是什么东西,得想法子解决了才是,免得坏事。”只是想归想,却没个策略。
不巧众人前往京城路上,途经赵县,离白虎寨不远,竟有一批皇陵派弟子在附近搜查,正是参与剿灭白虎寨的其中一队。童万虎等三人与之相见,正是冤家路窄,大战起来,终与紫缘等分散两路。
紫缘冰雪聪明,眼见王山对童万虎等人失散颇有喜意,不禁起了戒心,便想趁夜脱身,自行前去京城。然而王山手下众多,紫缘一个纤弱女子,实是无从脱逃。待到了王振府中,这才知道王山要将自己献入宫中,猛然醒悟,先是一阵大喜:“既然这是个圈套,那么文公子想必安然无恙,并没有被靖威王府的人捉到。”
随即又是忧叹:“现下我却到了京城来,该怎么离开这里?”
她身在重重侍卫看守之下,一时无计可施,但也绝不肯就此顺从,一心反抗。
王山命人带她出来,紫缘本是不愿,待见来人竟有文渊在内,满腔愁思登时尽数化为欢喜。
紫缘将来龙去脉说了一次,至于王山如何探得文渊等人样貌的经过,她并不知晓,自然没能说到这些。
文渊听着紫缘述说,心情也随之震荡不定,心道:“紫缘姑娘对我如此挂怀,我竟懵然不知!倘若我没能先到京城来,紫缘姑娘岂非就此陷于九重深宫?追根究底,实在是我当日太过急躁所招致,其过若此,如何能恕?”
想到此处,更是愧疚难当,低声道:“紫缘姑娘,在下行事不当,害姑娘遭受了这等惊扰,我……我真不知如何道歉才是。”
紫缘双颊透红,柔声道:“文公子,你别老是怪罪自己啦,我没有这样想过的。算起来,还是我自己太糊涂了,竟然就这样被骗……唉,当时我听到你被捉走,真的是急死了,好像……都不会想事情了……”
这几句话说到后来,语音极轻,直如喃喃自语,似是漫不经意,却满是缱绻依恋之意,文渊听来,心中柔情忽起,不自觉握住了紫缘双手。紫缘娇躯一颤,手掌感受着文渊掌心的温热,仰起头来,原先明亮的眼眸似乎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水云,柔和迷蒙,脸上微染赧红,仿佛不敢正视文渊。
两人相对凝望,一时之间,四下唯闻溪流泠泠之声。紫缘一颗心怦怦直跳,低声道:“那,文……文公子,你又怎么会到京城来?”文渊愣了一愣,像是突然惊醒一般,脸上一红,轻轻放开紫缘的手,说道:“我是来找任兄的。”便把如何与蓝灵玉相识、知晓巾帼庄之危、寻找向扬和任剑清诸事一一说了。
紫缘听罢,说道:“这么说来,你该赶紧回城里去找任大侠才是。可是……”
文渊点了点头,道:“现在城里只怕闹得厉害,王山定然会派人四下搜寻我们下落,只怕我们两人都不能进城了。”紫缘低眉沉思,说道:“倘若巾帼庄这事当真十分要紧,任大侠应该不会全无耳闻,也许此刻他正在往巾帼庄的路上,甚至已经到了巾帼庄,也未可知。”
文渊道:“若然如此,那是最好不过了。”提及任剑清,文渊登时想到文武七弦琴,问道:“对了,紫缘姑娘,你是怎么弹起文武七弦琴的?”紫缘微笑道:“弹琴就是这么弹法,有什么可说的?”文渊道:“不,这张琴是我师门的重宝,有别于一般古琴,若非武学高手,以内力奏琴,应当是发不出声响的,是一样修练内功的法门。”
紫缘听得好奇,道:“这么说来,我能弹这张琴,倒算是反常了。”文渊想了一想,道:“嗯,当时我本来打不过那卫高辛,你一弹琴,我使出来的剑法都跟曲调掺杂变化了,连我自己也料想不到……”接着沉吟半晌,将琴交给紫缘,道:“紫缘姑娘,请你再弹一次,我想学学这手法。”
紫缘端坐抚琴,笑道:“文公子当真好学,你弹琴比我好上百倍,只怕学来也是无用呢。”文渊笑道:“此乃‘不教不学,闷然不见己缺’,姑娘乐理精妙,在下感佩无已,如何能不求教?”紫缘不禁微笑,道:“文公子既然如此学而不厌,小女子只好也来诲人不倦一下。”纤指轻巧,琴声铮铮而鸣,乃是一首“御风行”。
文渊静静观察紫缘手下指法,倾听琴音,忽然身子挪动,两手轻轻按在紫缘手背上。紫缘脸上一热,随即了然:“文公子是要知道我下手的轻重缓急。”文渊精通乐律,手掌随着紫缘弹奏而波动,丝毫不妨碍到紫缘。紫缘想起两人见面之日,结缘阁之中,她便曾这样按着文渊双手,弹着“汉宫秋月”的曲子,此时情景正好相反过来,忽觉心底涌起一阵害羞,琴曲中不自觉地大显缠绵之意。
文渊却专心凝思琴意与武学相应之处,将紫缘至柔之手法与自己的手法互相印证,忽然双手旁移,落在琴弦之上,内力激发,四只手竟一齐弹起琴来。
这一下奇异之极,自有琴以来,绝无两人同奏一琴之理,无论任何人听之,必斥之为荒诞不经。万不料此时却有一对男女如此奏起琴来,手法捷然不同,妙在两双手似乎各弹各的,绝不相触干扰,却又是同弹一曲,音调相融,浑然天成。
若非两人心意一致,音律造诣又是深奥得不分轩轾,绝不能够成此异象。
紫缘见文渊如此,虽然颇觉讶异,但合奏之下,竟全无窒碍,不禁惊奇万分,当下也不停手,一般的弹下去。文渊指上内力不住送出,一注入弦上,随即被紫缘柔巧的指法化去锋芒,反震之时,出乎意料地容易化解,更与自身内功互相激荡,事不及半,功却过倍,文渊不由得暗自称奇,心道:“这文武七弦琴的奥妙,着实难以尽解,看来任兄也未必知晓。”
此时文武二用并行,琴曲中刚柔备至,平和浩然,意境更非任何琴曲所能营造。紫缘谨守文道手法,渐渐心神凝定,在文渊武道手法影响之下,周身舒畅和暖,如沐春风。文渊有紫缘中和弦上震力,登时领悟了武学中阴阳相生、水火并济之理,周身经脉越发活络,流转如意,更不可制。
琴曲至终,紫缘轻轻停手,面带微笑。文渊一拨琴弦,蓦地纵身而起,一声清啸,奇经八脉之中真气奔腾,纵控之际,无不顺心,半空中连翻两个觔斗,双袖一挥,当真如鲲鹏之翔,海阔天空,心中惊喜交集,叫道:“妙之极矣!”忽听紫缘惊叫:“哎呀!”
文渊定睛一望,原来自己一时忘形,这两下翻跃竟是到了小溪上空,眼见将要落在水里,虽不致受伤,总是狼狈不堪。文渊心随意转,“御风行”的曲意在脑中一闪而过,真气畅行,身子轻灵似羽,霎时间融入了列子神游太空、御风而行的意境,下坠之势陡然减缓,袖袍拂处,身形轻轻向溪边飘落,翩然落地,竟是他从未来能施展过的绝妙轻身功夫。
文渊初窥琴曲和武学合而为一的妙用,心中豁然开辟了一片新天地,只觉神清气爽,心情轻松无比,一看紫缘,紫缘正微笑着凝视自己,登时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欢喜,忽然一把抱住紫缘,说道:“紫缘姑娘,真谢谢你,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紫缘被他牢牢抱在怀里,登时羞不可抑,一见他高兴的神情,不禁面现微笑,道:“我帮上什么忙了么?”文渊微笑道:“你可能不能体会,可是真的帮我太大的忙了,无以复加,无可形容。”紫缘低下头去,神色娇羞,低声道:“好啦,但……你……你先放开我嘛。”
若在平时,文渊听她一说,定然惊觉,两人马上分开,心里各有各的不好意思。然而这时紫缘却觉文渊双臂紧环,并无放开之意,口中也无回答,心里一怔,抬首望着文渊。
【五十五】
文渊双臂一紧,低声在紫缘耳边道:“紫缘姑娘,你记得我们相遇那晚,最后弹了什么曲子?”紫缘轻声道:“我怎么会忘?你弹的是‘蒹葭’,我……我是弹奏‘风雨’……”
文渊轻轻抚摸紫缘的乌云长发,轻声道:“那时候,我虽然没见到你,但是……自从我听了那琵琶声,就一直无法忘怀。”紫缘柔顺地倚在文渊怀里,柔声道:“我本是想出来见你的,可是……我……我就是不敢。唉,我那几天,好像少了什么,失魂落魄的,就是……就是想着你。”
她将头靠在文渊肩上,轻轻地道:“我还以为,我没有机会再跟你见面了……”文渊展颜微笑,轻声道:“可是我们还是重遇了。”紫缘微微点头,脸上满怀柔情,嫣然而笑,柔声道:“能再听到你的琴声,我好高兴。”
这一句话说来,倾慕之情溢于言表,文渊心口一热,右手轻轻摸上紫缘脸颊。
这举动着实让紫缘心头重重跳了一下,脸上露出少女的羞</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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