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对于王熙凤这个侄女儿他是喜欢的,可是王熙凤还没有重要到越过他的儿女去。说得更明白一点,薛姨妈讨好王家讨好贾家,最根本的就是为了他的两个孩子薛蟠和薛宝钗,比起薛蟠和薛宝钗,王熙凤他算个球。
之前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知道了王熙凤是个祸害,薛姨妈恨不得这会儿王熙凤就暴毙了,这样就不会拖累他的儿女了。不要说王熙凤本人了。就是他自己的亲哥哥亲嫂子,薛姨妈这会儿心中也有气呢。
薛宝钗看了看薛姨妈,这才道:“哥哥。这事儿我们可不是我们能做得。你看舅舅和舅母,凤姐姐还是在他们跟前养了这么多年的,出了事儿,舅舅舅母还不是想着早早地让他出了门?我们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又为何要做多余的事儿?若是惹了上头,只怕我们拿回招牌的事儿就遥遥无期了。”
薛姨妈心中一动。也道:“好孩子,我知道你素来是心软的。待自家人也好。可是这事儿可怨不得我们,也怨不得你舅舅舅母,是那凤丫头太不知道好歹,这眼看着就要及笄的人了。却是连起码的逆谋大罪都不知道,这样的人也只会给家里惹麻烦。你看你舅母,对凤丫头不好么?就是亲事也是先紧着他,先是让你姨妈为之活动,将凤丫头许给这府里的琏儿,那是个能继承爵位、将来是躺着享受的人呢。若是不疼他,将他许给了珠儿,直接将他许给了珠儿岂不省事儿?”
薛蟠总觉得有些不对,却说不过自己的母亲与妹妹。只得哼哧哼哧地坐在一边生闷气去了。
自己怎么娶个媳妇儿也这么难呢?他也不要对方跟自己一条心,也不指望着对方能够觉得自己样样好儿来,只要对方能够替自己孝敬母亲照顾妹妹就成了。好容易找到一个。却是面上好看,私底下却是一团糟的人,还退不得亲。可就这样一直拖着,薛蟠也有些不忍心。
到底这是耽误了人家的青春呢。
一向没有什么脑子的薛蟠这下子也烦恼了。
倒是薛宝钗,跟母亲达成一致之后便布置开来。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王熙凤的事儿,自然也不愿意这么个搅家精进门。所以王熙凤的生日他们理所当然地视而不见了。哪怕今年王熙凤正好十五岁,要举办及笄礼他们也只是叫人随便送了两样东西过去。
倒是贾玖跟贾倩贾清这边。薛宝钗细细地每日准备了六色礼物,其中贾玖的四样是金银财物两色别致的小礼物,而贾倩和贾清这边就是很单纯的金银珠宝了。
贾玖倒是非常意外,见薛宝钗特特地送了这几样东西来,当时就愣了:“宝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薛宝钗笑道:“重阳节礼啊。这是我们家的铺子上新得的,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二妹妹就留下顽罢。”
贾玖笑道:“我这里还没有东西给宝姐姐呢,倒是让宝姐姐先送东西与我了。”
薛宝钗道:“我们是客,当然是我们先送。”
贾玖打开看了看,道:“哟,这东西份量可不轻呢。”
薛宝钗道:“二妹妹,这东西对于一般人家来说确实不轻,可对于府上,也不过是件玩意儿罢了。如今我们家也只拿得出这个,倒是请二妹妹莫要嫌弃才好。”
贾玖笑道:“那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送宝姐姐的,只有自家酿的葡萄酒,送了郡主并京里的这些闺秀之外,也就剩下那么两瓶。宝姐姐若是不嫌弃,就带回去尝尝,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罢。”说着就叫人去取葡萄酒。
过了一会儿,小红果然抱着两只青花瓶子进来了。
贾玖道:“蛋壳瓷虽然花不了几个钱,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得的。这个原是我事先留着自己吃的,用的瓶子简陋了一点,宝姐姐莫要嫌弃才好。”
说事先留下的也不过托词,就是薛宝钗自己也知道,如果贾玖拿蛋壳瓷装的葡萄酒给自己,那就等于得罪了整个京师里的闺秀。那种包装的葡萄酒薛宝钗可不敢拿,倒是这种的,他拿得心安理得。
薛宝钗笑道:“看妹妹说的,妹妹亲手酿的葡萄酒,京里哪家闺秀不喜欢的?我原来就有这么个念头,只是不好意思跟妹妹开这个口罢了。”
又说了几句闲话,薛宝钗便告辞往浣纱馆去了,自然,贾倩和贾清姐妹也有礼物相送,而且还都是吃食。
晚间的时候,贾倩贾清姐妹就过来了,贾清便问贾玖:“姑姑,您说,宝姑姑是什么意思?冷不丁地送了那些东西来,我粗粗地算了算。那一盒子六色礼物,怎么也要一二百两银子呢。”
贾玖刚想说薛家送给他东西份量也不轻,可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回去。礼物到底价值几何,在贾玖看来还是其次,没有必要在这个上面跟两个小辈攀比,现在比较重要的是,薛宝钗为什么突然送了厚礼来。
贾玖想了想,道:“倩儿,这事儿。你们是怎么看的?”
贾倩轻声道:“姑姑,在侄女儿看来。宝姑姑之前对姑姑也寻常,以前遇见大节的时候,也不过是送了几样自家做的吃食而已,这次送了这样的礼物来。怕是因为董家的关系。听南安太妃说,董家在宫里很有些体面,怕是宝姑姑家里打着董家的主意,希望我们能够帮忙说项呢。”
贾玖摇摇头,道:“这事儿我们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见,父亲也没有提过,也未必有这么一回事情,也许只是谣传也未必。”
贾清道:“就是谣传又是如何?横竖与我们不相干。”
贾玖叹了口气,道:“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这事儿可不是我们一家的事儿。那董家不但得宫里的青眼,就是族里也很有几个。这样的人家,若是得罪了他们去。只怕父亲和哥哥都落不到好儿。”
贾清道:“不是说我们的亲祖母是他们家的女儿生的么?不如我们想办法跟他们联络一二?”
贾倩摇了摇头,道:“妹妹,这事儿可不成呢。毕竟人家家里还没有肯定我们,若是我们这就巴上去,就是他们心里不恼,也会看低了我们。”
贾玖道:“是啊。我宁可日后有几个小伙伴了。小伙伴家里举办簪花会的时候把你们带上,然后一点一点地接近他们。也不要这样冷不丁地凑上去。这套规矩可不能乱。”
贾倩沉默了一会儿,道:“姑姑,既然祖父没有说过要跟董家结亲的事儿,那南安太妃为何突然当着我们的面说这个?是不是外面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儿?”
贾玖一听,忽的下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几步,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想要让董家以为是我们在算计他们,故而用了这样下作的手段。他们想激怒董家,让董家对我们家动手?”
贾倩没有开口,可是他的神情却清晰地表明了他的态度。
贾玖跌坐在边上的绣花墩上,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贾清道:“姐,那你说说看,会是谁家在陷害我们?”
贾倩想了想,道:“只怕是谁家都有可能。不说我们与二房那边的恩怨,就说这国库亏空一事,我们家是还上了亏空,可是别人家里多有欠着国库银子的。在那些还欠着亏空的人家家里,只怕我们是故意将他们放在火上烤。他们可不管我们过去被下面的奴才拿走了多少银钱,也不会管那些奴才们如何欺上瞒下的事儿。他们只会知道我们家还了亏空之后,朝廷开始注意这事儿,让他们给万岁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贾清看了看贾玖,又道:“那姐,你说说看,他们会怎么动手?”
贾倩想了想,道:“也许,也许他们会让二叔去某些比较容易出事儿的位置,比方说,边关什么的。”
贾玖道:“可是明算科出来的官吏都是从八品九品的小官开始做的。军中主簿虽然品级低,可胜在有军功可拿,是个往上升的捷径。如果是做文官,一来我们家在外面没有多大的势力,二来文官招收幕僚多是找进士科的人,明算科跟明经科出来的多有不要的。如果不去边关,哥哥又去哪里找个升迁快的位置呢?我们家如今也就只有一个空头的爵位呢,要人人没有、要路子路子没有,人家既然用阳谋,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先看看罢。哥哥是张家的亲外孙,这事儿张家不会不管的。”
贾玖没有办法,贾倩和贾清就更加没有办法了。可就是知道这里面有不对劲又如何?他们连脸上都不能带出来,还要在长辈面前做出欢喜的模样,也不能让人看到他们脸上带出忧愁之色,不然,在贾琏赴考的当口,露出这样的神色就是不识相、有诅咒贾琏考不中的嫌疑了。
九月初,贾家最大的事情就是贾琏赴考的事儿了,就是贾母也破例将贾琏叫到跟前好生叮嘱了几句,无非是考不考得中没有关系,重要的是身体要紧。
贾珠的死让贾母心有余悸,如今贾琏是他仅剩的成年的孙子,贾母就是再疼爱贾宝玉也不会说指望着这个孙儿死了给贾宝玉腾位子。贾母还没有心狠到这个地步。
也许他不在意儿媳妇们的死活,但是他绝对不会不在意自己的亲孙子的性命。贾琏跟贾宝玉一样,都是贾母的亲孙子,就是偏心,贾母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哪怕他对贾琏是否考中一点信心都没有。(未完待续
01贾琏醒
贾琏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拎着精确丈量过的篮子,穿着妹妹和侄女儿特地为他做的好几层的单衣,在家人的期盼下进了贡院的大门。
作为贾家的男丁,贾琏如何不知道家里人跟张家的不同。如果是贾母做主,只怕他也只能捐个官儿,然后在家里给别人跑腿,做些管事们做的事儿。可他的亲外祖家却是不同的。
贾家的观念是,给朝廷做官还不如捐官之后在家里呆着,不但舒舒服服的安享富贵,还不用去外面风吹日晒地受苦。贾家大部分的人,包括贾琏自己也是这样想的:捐个官,然后在家里窝着,等有机会的时候再想办法往上面爬。
而张家的观念是,机会是不等人的,只有自己努力才能够抓住机会。张家对贾琏的要求是,如果不能做到十年寒窗苦、不敢走进士科,那就去考明算科明经科,哪怕是做个小吏,也比在家里呆着强。所以张家的子弟,只要年纪到了、学问到了、功课也差不多了,都会去考场上转个几回,然后出来做官、在官场上打滚、在官场上抓住一切机会,而不是坐在家里等机会。
贾琏从来就没有想过家里等来的机会跟官场上抓住的机会有什么不同,可是经过外祖家的扫盲之后,他才明白,原来他坐在家里最后能够落到他的身上的机会往往是别人挑剩下的,而且即便是人家挑剩下的。这种几率还是非常非常小,小到了完全对不起等待所花费掉的时间。
而在官场上抓住的机会呢?就是贾琏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升官的机会本来就来自与官场。守着官场就等于是守在源头,自然这机会比守在家里要多得多。但是,官场这么大,大大小小的官吏加起来有数千人,可是每次放出来的官位就那么些个。粥少僧多,大家都在抢,上面的人不要了。才轮得到下面的官员,下面的官员拿不了才轮得到候补的官员。跟贾家的那种等法。等个十年八年的,未必能够等到一次机会,可如果有这十年功夫,就是光熬资历。凭着他的家世也足够他从八品九品熬到正六品的位置上了。如果这期间曾经立过什么功劳,那升上正五品自然是妥妥的。
贾政的工部员外郎也是正五品呢。
想到自己在十年之后,二十*岁的年纪就跟贾政平起平坐,贾琏走向贡院的脚都带着风。
以前不知道的时候,贾琏尚且嫉妒贾珠、看贾珠不顺眼,如今知道贾政一家子其实是鸠占鹊巢、占据了自己家的一切,那个堂哥更是夺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监生的资格,贾琏的心里会好过才怪!
贾琏如今也才十八个周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如果是贾母和贾赦。那是他的亲祖母、亲生父亲,就是真的委屈了他,他也只能低下头往肚子里咽。可分宗之后,贾政就是外人,如果他敢对他有一个不字,贾琏就是不敢唾到贾政的脸上去,也敢让下面的小厮给贾政使绊子。
抱着要给自己争一口气的念头,贾琏坐进了考场。
说实在的。贾琏对经史子集真的不熟,他不过是突击了半年。重要的篇目每天来个二十遍罢了。可是当不得张家人会猜题。就是张家人没有在礼部和吏部混的,可是他们还是把这明算科的考题猜了个*不离十。就是偶尔遇到没有猜中的题目,贾琏也根据自己的印象写了,没有留下空白。
至于后面的术数,也许贾琏天生就会这个的吧,他对数字还是有几分敏感度的,几个题目都做得不错。
当阅卷官看到贾琏的考卷的时候,他的反应便是:对经史子集熟悉度一般,账倒是算得不错,就是这字太烂了,在六部根本就拿不出手,还是放到军队里面去吧。给那些大老粗们写个家信倒是可以的。
就这样,不用别人动手,贾琏就被划到了军队里面去了。让那些已经做好准备的人不免有些怅然他们少了一次练习手腕的机会。
在考场里面关了九天,顶着一身让人退避三舍的味道爬上自家马车,贾琏灌了一大口马车里面温着的、妹妹亲手熬的、一点都不油腻的鸡汤就躺下了。他甚至连被下人背回自己的屋子的概念都没有就那样睡着了,一睡就是三天。
明算科虽然不比进士科体面,可是该受的罪却是一样都不少。
等贾琏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他的小厮旺儿大叫一声:“二爷醒了!”
外面立即就有脚步声哒哒哒地远去了,过了没多久,就看见父亲和妹妹侄女儿都来到了他的床前,贾琏看得明白,父亲的鬓角居然比之前更多了几丝斑白。
贾琏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就听见妹妹在自己的床榻边上道:“哥哥可算是醒了。如果不是太医说哥哥无事,只是累着了,只怕父亲也支持不住了。”
贾琏在床上躺了三天,浑身发软,也没有力气起来给父亲行礼,只能用右手指关节轻叩床沿,口中道:“是儿子不孝,让父亲担心了。”
贾赦哼了一声,转过脸去,没有说话,倒是贾玖从贾倩的手里接过一只小碗,道:“哥哥,你可说错了呢。男儿志在四方,如果你只知道在家里吃自己、靠着父祖的福荫过日子,步那边的后尘,父亲才会生气呢。你看,这粥父亲都让我熬了好几锅,熬过了就重新熬,就为了让哥哥醒来的时候能够吃上熬得最好的粥。哥哥,你快用些垫垫。”
“妹妹辛苦了。”
方才贾琏还不觉得,可这会儿闻到粥的香味儿,这肚子忍不住就咕咕咕地叫了起来。边上立即有丫头过来。将贾琏扶起来,贾琏在妹妹的伺候下,总算是将这一小碗的粥塞下了肚子。这粥一到了肚子里,就觉得一股暖气从肚子里升了上来,这手脚也有力气了,当下就要掀开被子下地,却被贾赦给拦住了:
“你这年纪的孩子就是不知道轻重,在贡院里面累了这么些天了,回家来还不知道好生保养。尽弄这些虚礼!躺着!等太医看过了,说没事儿了。你再下地。来人,去请太医过府看看。”
外面立即有人应了一声,这脚步还没有远去,就听见外面传来贾母的声音:“听说琏儿醒来了?人怎么样?可还好?”
贾赦跟贾玖连忙出去迎接。就是贾琏也想坐起来,却被进屋的贾母给按住了:“好孩子,你这次可受了大罪了。”又骂贾赦:“琏儿年纪小,你也跟他一样小!到底是人值钱还是功名值钱!要孩子拿命去拼!珠儿已经没了,琏儿若是再有个什么事儿,你叫我这个老婆子可怎么过!”
说着就要打贾赦。贾琏连忙扯住了祖母的衣摆,道:“老太太,孙儿无事。”
贾母转过身来,摸摸贾琏的脸。道:“可怜的孩子,都是你老子没用。但凡他有些本事,给你弄个官儿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儿。哪里需要你去拿命去拼?”
贾琏道:“老太太,孙儿就是希望自己的将来的孩子能够顺顺利利的、不用吃这样的苦头,这才去考这一场的。”
贾母搂着贾琏泣道:“你这孩子,生得也太晚了些,早个二十年出生,你曾祖母在世的时候。哪里需要你去受这样的罪啊。都是你这个不成器的爹闹的,还有你。二丫头,你哥哥可是打小在锦绣堆里大的,哪里吃得了这样的苦楚!”
一想到贾琏被长随从马车里背出来的模样,贾母就心有余悸。贾珠是死在他的面前的,贾琏虽然不比贾珠得他的心意,却也是他的亲孙子。虽然嘴上对贾琏这个不满意那个不满意,可是如果贾琏真的有什么事儿,贾母第一个饶不了撺掇着贾琏赴考的人去,哪怕那个人是他亲儿子!更不要说贾玖这个孙女儿了。
贾清在边上看见祖父和姑母都挨了训,眼珠子转了转,当下为贾母捧了一碗茶来,道:“老太太,二叔是祖父如今唯一长成的儿子,祖父如何不疼的?可是二叔不拼这一把,只怕这祖上的爵位到了二叔身上就完了。二叔不是为了自个儿,是为了这个家c父也是知道这个,这才捏着一把汗亲自送二叔去贡院的。好在二叔没事儿,太医也说了二叔这是累着了,睡醒了就好。老太太,您别难过。”
贾琏也拉着贾母的手道:“老太太,孙儿真的没事儿,就是累着了。横竖孙儿年轻,睡一觉就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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