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看皇后,再看看丽贵妃,心中叹了一口气。
皇后跟皇帝做了多年夫妻,丽贵妃又是真正倾心于他的,自然猜到了此刻皇帝的想法,心中不觉对面前这个帮了他们一把的小女孩又软和了三分。
没错,这都是托了这个只有八个虚岁的身体的福,今日换了其他人,或者他的年岁再大一点,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所以,当内府送份例首饰来的时候,皇帝让贾家二姑娘先挑,皇后和丽贵妃都没有意见。换了别的时候,不说皇后,就说丽贵妃这个小辣椒,就是不当着皇帝的面刺几句,也绝对不会让贾家二姑娘好过。
宫中后妃们的财产都是有数的,大选进宫的女子,品级较高的初封便是一宫主位的,可以带嫁妆,品级较低的也可以带一点私房。然后他们就要靠宫中的份例和宠爱过日子了。虽然有的妃子能够拿到外面的孝敬,但是,那都是私底下,明面儿上,大家都是靠着内府的造办处的供应过日子的。
因此,内府的造办处每天都没有空闲。
今日正好是内府送首饰的日子,正好让贾家二姑娘给赶上了。皇帝便让贾玖挑。那么多的首饰,供应整个**的一季的首饰摆在贾家二姑娘面前,真真是光彩流离、富贵堂皇,说不尽的天家气象,直直地晃花了贾家二姑娘的眼。
贾家二姑娘脑袋转了转,眼光在很快面前的首饰上扫过,就扒拉出一只盘螭衔珠十足真金镯来:“万岁,臣女能够要这个么?臣女只要这一只就够了。”
马上就有人喝道:“大胆。”
皇帝止住了下面的妃子,道:“哦,你喜欢这个?”
贾家二姑娘拜了拜,道:“万岁,不是臣女喜欢这个,而是臣女需要这只镯子。臣女认得,这是螭纹,不是一般的人能够享用的。只是臣女卑微,此番告御状又连累了家里的二老爷二太太,如此回去,就是老太太不会对臣女发脾气,父亲母亲也一定会受累,下面讨好老太太的奴才们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所以,臣女需要这只镯子。”
皇帝沉默了片刻,道:“好吧,这盘螭衔珠十足真金镯原是一对,你既然要了一只去,那剩下的这一只镯子该给谁呢?如果说得在理,那朕就赐你一只盘螭衔珠十足真金镯。”
贾家二姑娘想了想,道:“螭者,龙之眷属也。看画上就知道,龙王身后跟着的一定是螭龙。臣女听说,螭龙乃是龙王最亲近、最信任的左右手。这满宫里,也只有祭告了天地的皇后娘娘才配得上这只镯子。”
贾家二姑娘将这只镯子比成君王的亲近与信任的象征,几乎每一位后妃都绷紧了身子,结果贾家二姑娘话锋一转,居然将这只镯子给了皇后,让下面几个知道根底的妃子差一点笑场。
没错,皇后的确身份高贵,是太祖皇帝的公主的孙女儿。但是他并不得宠,能够坐上皇后的宝座,也不过是运气好而已。宫里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位皇后原来就是当今皇帝潜邸时期的侧妃,可是皇帝有贤惠美丽的原配正妃,还有温柔可人的侧妃数人,当时还是侧妃的皇后不但不得宠不说,还被一个宫女出身的庶妃给压了一头。进了宫以后也一样。上面有广有贤名的元皇后,还先后有端惠贵妃、端懿贵妃、端康贵妃三位死死地压着他。如果不是当年潜邸的老人死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他的家世还可以,如果不是他运气好,在那个时候怀孕了,如果那个时候丽贵妃还没有到进宫的年纪,他哪里爬得上皇贵妃的位置,又如何母凭子贵,一举成为皇后?
就是现在这宫里,皇后也是不得宠的。丽贵妃就不要说了,皇帝一个月有十来天是在他那里,还有季淑妃,一个月也固定的有那么两三天,其他的妃子们再分一分,皇后居然除了初一十五,其他的日子很少能够见到皇帝。
说皇后乃是皇帝最亲近、最信赖的人,那不是打皇后的脸是什么?
一时之间,诸位妃子各个幸灾乐祸,像丽贵妃这样没有多少城府心机的,脸上就带了一些出来。
不过,贾家二姑娘这样说了,也不能说他说错了。至少皇帝就觉得,贾家二姑娘说得很中肯、很有道理。所以,皇帝为贾家二姑娘戴上了盘螭衔珠十足真金镯,又将另外一只镯子给了皇后。
皇后看了看面前的这只金灿灿的镯子,笑道:“皇上,方才这孩子说他在家里的事情,臣妾听着就觉得凄惶。这孩子是个好的,想来是父母言传身教教得好。只是这样孝顺的孩子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受委屈,臣妾也觉得难受。臣妾听说,这次连这孩子的母亲也被牵连受了不少罪,也是个委屈的。不如将这只镯子赐给这孩子的母亲,圆了这孩子的孝心,免了他们的后顾之忧。皇上以为如何?”
皇帝道:“这镯子既然归了你,自然由你处置。”
皇后一笑,让人将镯子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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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贾母之敏
丽贵妃回到自己的寝宫,先去看望了正在睡觉的女儿,这才回到内室。他一到内室,就放生大笑:“解气解气,真是解气。皇后这一次可真的是要气死了。”
丽贵妃的陪嫁侍女绮霞为主人捧了一碗茶来,道:“娘娘,皇后娘娘挨的这一下可真是够重的。”
丽贵妃道:“这宫里,只有本宫才是皇上心坎子尖儿上的人,谁要是在宫里跟本宫比宠爱、比信赖,本宫一定要她好看。来人,打探一下皇后娘娘的反应。我倒是要看看这次那个老女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这样的事情多来几次,只要他忍不下这口气做点子什么出来,皇上便觉得他不好,那么他将是又一个废后。如果他选择忍着,只怕人人都会觉得他可欺,那个时候,他只会越过越憋屈,最后硬生生地把自己给憋屈死。绮霞,你挑些衣料首饰给那丫头送去,算是谢他给本宫出气。知道该怎么说么?”
绮霞果然挑了四件上等贡缎四件首饰出来,正要给贾家二姑娘送去,却听说了皇后娘娘那边的礼单,立即调整了一番,凑成六样却是每一样比皇后娘娘那边贵重一点,送给丽贵妃过目之后,就带着人往养心殿的偏殿而来。
且说皇后与众妃嫔送皇帝往前面去了以后,众人也就算了。皇后一个人呆在宫里发呆,直到自己的心腹宫女提醒他,他才反应过来。
“那个贾氏,我原以为他是好的,又是公卿之后,背后连着四王八公,或可成为本宫的助力。却没有想到,此女却是心中另有算计,还拿着本宫做踏脚石!可怜本宫被其蒙蔽,险些犯了大错!”
大宫女兰舟在边上小心地道:“娘娘,您言重了。”
“言重?本宫说得算是轻的了。原来那个贾氏身份贵重,所以才会被家里送进宫里来。什么样的女人身份贵重你还不明白么?一国之母!那个女人一开始就盯着本宫的位置呢!只有本宫是个傻子,一直那么相信他!如果不是今日丽贵妃一语道破,只怕本宫至死都被蒙在鼓里呢。”
兰舟道:“那么,娘娘打算如何处置他?要收了他么?”
皇后瞪了他一眼,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办法虽然好,可是现在整个宫里都盯着我们这昭阳殿呢!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既然这个女人如此贵重,本宫可压制不住他。等过些时候,事情落定了,放他回家去。”
兰舟道:“可是娘娘,他知道不少事情,……”
皇后道:“那又如何?你不会推到他的头上去么?倒是他那个堂妹,是个机灵的。”
兰舟道:“娘娘?”
皇后道:“兰舟,本宫记得去年本宫得了一套六枝的镶黄水晶的红玉珊瑚大簪,你把那个拿来,另外配些首饰衣料什么的,给那孩子送去,算是他点醒本宫的谢意。”
这套红玉珊瑚簪以黄金为架,固定住一根又一根寸许长的红玉珊瑚,勾勒出端庄大气的漩涡,并缀有黄水晶的流苏。一套六枝,可以分开戴,也可以成组戴。因为正红的红玉珊瑚难得,故而皇后十分珍爱。
兰舟道:“娘娘,那套簪子可是娘娘的心爱之物。何况,娘娘何必谢那个丫头?他可是贾氏的妹子。今日他也不曾跟娘娘说过几句话,又如何点醒了娘娘?”
皇后道:“你难道没有听明白么?这孩子一开始就说了,因为身份卑微,所以需要首饰撑场面。本宫已经是皇后了,哪里需要跟那些妃子们较劲?那只会抬举了那些妃子,丢了自己的脸面。而且,你没有听他说么?皇后乃是皇帝最亲近最信任的眷属。眷属,既是家眷也是下属,要让万岁觉得亲近信赖,本宫做得可是远远都不够。也是本宫上来得太容易,被皇后的尊荣迷了眼,倒是失了当初的谨慎,忘了皇后与妃子本来就是不同的。你就按照本宫说得去做。”
兰舟道:“可是娘娘,那位姑娘的年纪还小呢,送这么贵重的礼物过去,怕是……”
皇后道:“如果不送得贵重些,其他的妃子又怎么会送出厚礼?本宫看这个孩子在家也是不容易的,就让他发一点小财。他点醒了本宫,等于救了我们娘儿俩的命,自然当得起这份厚礼。你就按照本宫的话去做。”
兰舟知道自家主子脾气一上来,就会变得执拗,不然也不会被那个贾元春拿捏在手里。也正是自家主子这样的脾气,使得这位主子很好伺候,让他们这些宫女太监日子比别处也好过许多。人应该惜福。
兰舟是第一个到达贾家二姑娘住的偏殿的。等贾家二姑娘规规矩矩地行礼,又面对昭阳殿方向谢恩,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丽贵妃身边的绮霞带着一溜儿人来了。
绮霞道:“奉贵妃娘娘之命,赐荣国府一等将军之女首饰六盒。”
丽贵妃不愧是管着宫务的贵妃娘娘,这出手真是大方,不说别的,就说第一盒里面的蓝田红玉簪就非同小可。蓝田玉中颜色纯正、没有一丝杂质的红玉本来就极少,更不要说要雕成一套六枝的大簪了。这套首饰就硬生生地压过了皇后赐的那套红玉珊瑚的去了。至于其他的首饰,更是样样华丽无双,随便拿出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至宝。
绮霞道:“贾姑娘,你可知娘娘之心?”
贾家二姑娘道:“臣女在此谢过贵妃娘娘的关爱。如果今日不是贵妃娘娘点破,只怕家父难逃日后清算。臣女在此也谢过贵妃娘娘话中暗藏余地,让臣女有机会辩白,否则,臣女一家只怕要替别人去死了。”
绮霞道:“看起来你也是个明白人。如此,我便回去回复娘娘了。”
经过兰舟的时候,绮霞笑了一下,方才带人离开。
兰舟瞪了贾家二姑娘一眼,扭身也回去了。
鸣琴见此,忧心忡忡地道:“姑娘,兰舟姐姐这一去,只怕皇后娘娘对姑娘会起了嫌隙。”
贾家二姑娘道:“鸣琴,我知道你的担心。不过,我并不认为皇后娘娘会因此而针对我。皇后娘娘乃是一国之母,于我更是云泥之别。皇后娘娘根本就不用在意我的。甚至于,我的感激对于娘娘来说,从某种方面而言也是一种侮辱。何况,不动如山才是娘娘立身的根本,反之,则容易被人算计。”
鸣琴还想再说,却遇上了各宫派出送礼的人,只得打点精神对付。
贾家这个二姑娘是外臣家的女孩子,本来没有什么的,却当不得皇帝喜欢,还经常将之抱在怀里,故而,宫里的娘娘们也乐意将这孩子叫到自己的宫里陪自己说话,又或者借此吸引皇帝的到来。就是丽贵妃也不例外。
毕竟丽贵妃的女儿如今还小,整天的吃了睡、睡了吃,根本连人都认不得呢。而且丽贵妃也舍不得让女儿吹了风,受一点点的委屈。所以,拿贾家这个小丫头当玩具也就成了他的首选。
这日,内府送来了许多新鲜的花卉,丽贵妃召集了不少妃嫔来到西内苑赏花,自然,贾家二姑娘也奉命陪侍。
之家丽贵妃悠哉悠哉地摘下一朵大红的月季花,笑呵呵地问面前的小娃娃:“丫头,你看这花儿我戴上可好看?”
贾家二姑娘重重地点头,道:“娘娘气度不凡,这满园子看去,也只有这朵花儿配得上娘娘的气派。”
这话儿说得直白,若是换了其他人丽贵妃只怕还真的要恼了,可是这话偏偏是出自眼前这个才七八岁的女娃儿。俗话说童言无忌,也正是如此,才更加让丽贵妃芳心大悦。
丽贵妃身边的一众妃嫔都纷纷奉承着丽贵妃,惹得丽贵妃咯咯咯地娇笑个不住,也就在这个时候,听见一把女声,非常平静地开口道:“哦?如此,那么小丫头,你说说看。本宫又适合什么花儿呢?”
众人这才看见原来是皇后娘娘也来了,连忙伏地给皇后请安。
皇后摆摆手让众妃嫔都起来,这才对贾二姑娘道:“丫头,你还没有回答本宫的话呢。”
只听这孩子道:“皇后娘娘,您为何要这样问啊?这宫里,除了皇上,也就只有您不拘什么花儿都能戴啊。哪怕您就是戴着一根草,照样是别人对您行礼、绞尽脑汁地找话儿奉承您。您又哪里需要在这上头费心?”
皇后一听,大笑:“你这丫头,还真是直性子。”
没错,他是皇后,哪怕他就是戴根草儿,也会有人在他面前拍马屁。就是不得宠又如何,这宫里光宠爱就能够活下去?女人争一辈子,挣的还不是名分二字!只要自己是皇后,就是下面的人都挑了牡丹又如何?
皇后很自然地往主位上坐了,又搂过贾二姑娘,道:“没错,本宫是皇后,不需要跟下面的妃嫔争奇斗艳,只要稳稳地坐在这里,做一个赏花人便好。”
皇后冷眼一睨,见丽贵妃依旧扬着脸站在那里,心中也是冷冷一笑,低头又去逗跟前的小丫头说话:“对了,本宫听你堂姐说过,你名叫贾迎春,是么?”
谁知道,这孩子居然歪着脑袋道:“咦,臣女有名字么?老太太和太太们都叫臣女二丫头,哥哥和堂哥堂嫂堂姐在家里都叫臣女二妹妹,下面的堂弟堂妹和表妹们叫臣女二姐姐。就连父亲也曾经说过,臣女年纪小,若是早早的取了名儿,让鬼神知道了怕是不好,所以要等臣女再大一点、正式上册子的时候再取名字呢。难道这些日子父亲已经给臣女取名字了?大姐姐的消息真是灵通,臣女都还不知道这回事儿呢。不过,这个名字好奇怪哦。”
丽贵妃笑道:“这个名字有什么奇怪的?”
这小丫头歪着脑袋道:“本来就是啊。臣女家里虽然算不得什么高门大户,也算得有头有脸的,多年来家里的女孩子都是跟着男孩子们一样取名的,尤其是嫡支的女孩子更是如此。像臣女父亲这一辈是文字辈,所以我们老太太唯一嫡出的女儿,也就是臣女的四姑姑就是跟着取了敏锐的敏字。到了臣女这一辈是玉字辈,哥哥和堂哥族兄弟们都是取了玉字部的单名,臣女也应该跟着哥哥们的例才对啊。可是这迎春却是两个字,这两个字是玉字部的吗?”
丽贵妃笑道:“的确不是玉字部的。而且这春字也不算什么好字呢。你大堂姐不是嫡出的么?怎么他反而没有跟着你姑姑的例子按着家里的旧规矩取名儿?”
贾二姑娘道:“贵妃娘娘,这个我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二太太坚持,因着大堂姐不是嫡长房的姑娘,加上那个时候老太爷身上也不大松快,也没有理会,故而遂了二太太的意,让大堂姐用了元字。至于臣女,臣女虽然是祖父身后才出世的,也没有大堂姐那么显赫的娘舅家,不过臣女是贾家的姑娘,自然是按照我们贾家的规矩行事。”
皇后听了,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见有人笑道:“没错儿,国法家规,这里头可是一点儿都不能错的。”
只见皇帝一路走来,两旁的妃嫔宫人都纷纷下拜,就连皇后也站了起来。皇帝对着皇后摆摆手,示意皇后免礼,自己则抱这贾二姑娘道:“不过,名字么,可以是家中长辈取的,也可以是尊长赐下的。你也八岁了,没个正经的名字也不是事情。不如,就由皇后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如何?”
皇后赶紧推辞:“臣妾才疏学浅,可比不上诸位姐妹呢。”
皇帝道:“皇后这话却是差了,不说别的,就说你那手簪花小楷又有几人能及?”
边上早就有宫人奉上纸笔。皇后见推辞不过,只得在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字。
玖。
玖者,一种酷似玉石的浅黑色石</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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