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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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祖制,皇后可有宫女十人伺候。后来六国并立,对此法有所继承扬弃,风秀容身边现在却没有半个贴心的人伺候着,甚至连个陪嫁的侍婢都没有。

须知,风秀容不能比琅琊临沂的颜姬——出身豪门士族,家中在临沂一代乃是地方豪强、在厉朝的时候,颜家也算是上层士族。颜姬有良好的出生、厉顺宗的亲自赐婚,更是拥有家族实力。

这些,风秀容一样都没有。

风秀容唯一强过颜姬的,便只有她的美貌。

摸着自己这么多年却依旧容颜未改的脸,风秀容忽然就笑了,凭她下品寒门一介孤女,如今也能成为了律国的王后,将来甚至会成为统一天下的皇后。

颜姬,永远不足为虑。

晚些时候,萧鸾回宫,没有再去延庆殿,而是直接去了清音殿。回来的队伍浩浩汤汤,律王竟然是从宫外还带了不少人回来,上音是被吵醒的。

可是,上音睁开眼睛,看见了萧鸾身边的那个白苍苍的老人的时候,上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师……傅?”

第十六章 易容

(“你叫我‘师傅’……”白的老人捋了捋胡子,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大王所言不虚。”

上音后悔,我现在心里一片混乱,师傅你忽然出现,我又怎么会还记得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况且……

上音抬头狠狠地瞪了律王萧鸾一眼,这才不甘心地说道:

“师傅既然都从出关了,想必是信了大王所言,又何必来试探上音呢。”

“哈哈哈哈哈”老头爽朗的大笑起来,“你是老夫最聪明的弟子,有些事情,为师也是不得不防。”赞毕了,老头才继续说道:

“上音,你福气不浅呐,死后竟然还能重生成为河东顾家的高门公子。”

听出了老头语气中的揶揄,上音不动声色,看了看老头和萧鸾道:“那又如何,反正在大王眼里,无论我变成是谁,他都只以为我是上音而已。”

听了上音这话,萧鸾和老头子两个人面面相觑,眼神交换。

老头子眯起眼睛来:大王当真要这么做?不后悔吗。

萧鸾眨了眨眼睛:既然都请您老在现在出山,寡人就是做好了十全的准备。

“也罢,”白老人长叹了一口气道,“上音,为师已经和大王商议过了,虽然你河东顾家七公子这张脸没有什么大不妥,可是,大王还是喜欢你自己原来的样子。”

“什么?”

原来的样子?

上音一怔,不知为何就突然想起在梁国城墙上——苏彦对自己问的那一句“你以为凌衍是真心爱慕你吗”。

若说凌衍和他的相遇在于宋国云溪河畔,一见钟情的话。凌衍所爱慕的人,应该是河东顾家的顾七公子,顾宁杭。

不、不对,应该至少是顾宁杭的这张脸。

一旦想到这一点,上音立刻瑟缩着往床榻更深处躲了躲,颤声道:“师傅说笑,就算大王喜欢,上音也没有本事变回去——上音的尸体早就被琴川水道之中的鱼儿啃噬殆尽了……”

老头子闻言,不过笑而不语,直接转身出去了。

留下了萧鸾和上音在大殿之内,上音在老头子出门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怯了。现在看着萧鸾的时候,更是往后躲在了床脚:

“萧鸾,你不能这么对我。”

“上音,”萧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忍下了心里的痛苦,“别怕,不过是换张脸而已,不疼的,寡人向你保证。真的,你乖乖的睡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说着,萧鸾走过去想要抱住上音。

可是却被上音狠狠的煽了一个耳光,上音将自己整个人抱在了被子里面,看着萧鸾寒声道:“萧鸾你若是真敢这么做,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萧鸾被上音打得懵了一会儿,加之又听见了上音绝情的话。一时间愣在了当场,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忽然冷笑起来:“那么,寡人什么都不做,你就会原谅我吗?”

“我……”

“反正你都不会原谅我,寡人宁愿让你恨我一辈子!”说着,萧鸾强势地一把拉起连着上音脚铐的链子,粗鲁地将上音从床上拉了下来。

上音拼命挣扎,就算是武功尽失,也是握紧了拳头狠狠地砸在了萧鸾的手上背上,萧鸾被打得痛了,却还是没有还手。就那么认命一样地将上音拽了出来,扛在肩上,这个时候才解开了上音脚上的镣铐,往外走去。

上音头朝下被萧鸾抗在肩上,非常不舒服,恐惧和挣扎已经消耗了大半的体力,加上萧鸾面不改色地扛着他走向了东厢房中,上音更是浑身都升起了寒意。

其实,自从那日做了那个梦、在宫宴上吐过血以后,上音就现,自己过去的记忆,正在慢慢恢复。就算他用尽力气想要忘记,可是熟悉的画面总是在他不经意间,击中他的心。

东厢房的地面基本都贴着铜镜,在铜镜下面,却是一个巨大的冰窖。萧鸾扛着上音走到地下,在寒冷的冰窖之中穿行。

萧鸾身上到底还有外袍,上音却只着中衣,不一会儿就已经冻得浑身抖。

可是萧鸾现在竟然没有了半点怜惜之情,就这样扛着上音七拐八扭来到了一处黑暗的甬道前,萧鸾这才将上音放下来,改成打横抱起:“上音,很快、很快我们就要见面了。”

上音一看见那黑暗的甬道,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这里、是这里……

“萧鸾你疯了!你放开我!我不要!”上音尖叫起来,疯一般一口咬在了萧鸾的肩上,可是无论上音怎么用力,萧鸾遏制住上音的手就是没有松开,甚至,萧鸾最终重复的,也不过只有那么一句话而已——

“上音,寡人会等你的,别怕。”

“等?呵……”上音看着萧鸾,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萧鸾已经横了心。

如果你当真愿意等我长大,萧鸾,那么九年前,你为什么要残忍的将我关在这里,让我变成了玉面鬼刹,杀了那么多的人?

大王你,根本就是个骗子。

萧鸾没有注意到,为什么上音一瞬间不再挣扎了,只是抱着上音来到了甬道尽头的一间暗室前,这间地下的暗室的门上连个小窗都没有,现在门开着——可以看见里面的墙壁上也没有任何的窗户,甚至没有一个可以摆放烛台的地方。墙壁像是被人新刷过了厚厚一层的漆,地面上还有厚重的黑漆流下来黏腻成一团的痕迹。

老头子站在屋中,看着上音和萧鸾,开了口:“这个地方,还真是怀念呐。不过可惜了,上音——你已经不记得了。”

不记得?

上音神色不变地扫了一眼整间屋子,闭上眼睛,没有将自己眼中的任何感情流露出去。

怎么会不记得,萧鸾你让苏彦用药试图让我想起来的,不就是关于这件屋子的记忆么。九年前,你把我关在这间屋子里面,里面没有一丝光线,无穷无尽的黑暗一直包围着我。

我哭过、喊过,最后喉咙嘶哑到不出一丝声音来,徒手在墙壁上用指甲一道一道地刻画过,指甲碎裂、眼泪流尽,心如死灰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大王。

每天唯一一次见到光明的时候,却不过是师傅送来的食物,却伴随着折磨我的那些话语。

萧鸾,你既然用这种残忍的方式,让我忘记了。如今,怎么可以又一次残忍地说,要给我换一张你喜欢的脸?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只是一个玩偶娃娃。不听话了,可以换一颗心。不好看了,就可以换一张脸?

见上音不说话,萧鸾和老头子都无可奈何。萧鸾将上音放下来,甚至在上音的额心留下来了一个吻,之后就转身离开了小屋,甚至给上音和老头子两个人合上了门。

没人知道小屋里面生了什么,正如上音也就只是到了小屋之中的时候,才明白——为何自己在黑暗之中视物那么厉害。

屋中的情状没人能知,屋外的甬道之中,却来了另一个人。

“大王还真是比我想象的残忍 ...

(。”萧鸾靠在门上,颓然地坐下来的时候,却听见苏彦的声音,毒公子苏彦穿着他那件素色的袍子,笑着站在门口看着萧鸾。

“苏公子?”萧鸾奇怪,苏彦怎么会在这里。

苏彦却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甬道尽头的小屋,忽然“铮”地一声亮出了一把锃亮的小匕,匕上面简单的刻着一个“苏”字。

苏彦竟然伸出了舌头、像是蛇一样地舔了舔那把匕,带着勾人的笑意看着萧鸾,或者说并不是萧鸾,而是萧鸾身后的那扇门。

不多时,小黑屋的门打开了,率先出来的人是白的老头。

“如何了?!”萧鸾站起来,匆忙赶过去。

可是,白的老人还没有来得及回答,站在萧鸾身后的苏彦竟然迅地冲了过来,手中的匕直接就戳进了老人的肚子之中,一击得手之后,苏彦飞地向后退,匕变成了暗器,直接瞄准了老人的胸口投了过去。

饶是萧鸾见惯了生死,也没有料到如此变故。萧鸾大骇,一时间不明白为何苏彦要对自己的师傅下此毒手,下意识的,萧鸾是护在了门口,生怕苏彦对上音做出什么事情来。

老头腹部中了一刀,胸口上现在插着苏彦的匕,身上两个洞都在汩汩流血。可是老人却还是丰神俊朗地站直了身子,看着远远站在甬道尽头的苏彦,老人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反而是伸出了右手一把将匕从自己胸口拔了出来,细细的看了一眼那匕。

然后反手朝着苏彦掷了过去:“苏彦,从你杀上音的那一天开始,为师就在等着你来动手杀我。却没想到,这一天让老夫等了如此久。”

“若非你执意要将鸾凤阁传给师兄,我又如何会对他动了杀机,”苏彦接住了匕,冷笑着看着老头子,“师兄,要怪,就只能怪你从小比我优秀太多,而这个死老头子,却还想着要将他的一切都传给你。”

只因为这个,你就要那样杀我?

这会儿上音已经从屋内走出来了,听了苏彦的话,他除了脸色惨白并没有其他什么异状,只看着苏彦和老头子,皱眉:“苏彦,我从未与你相争。鸾凤阁,也并非吾愿。”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老夫最中意的弟子!”老头子竟然还能笑出来,可见他的武功是到了什么出神入化的地步,“苏彦,为师教过你多次,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到最后,你还是不如上音。”

“够了!给我闭嘴!你这个臭老头,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说着,苏彦就动当真在这狭小的甬道之中,和老头子动起了手。

第十七章 弑师

(上音看着苏彦和老头子拆招,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反而拉着萧鸾退回到了那间小屋之中,干脆地合上了门。

上音拉着萧鸾进入小屋之后,屋内就只有刚才老头子留下来的烛台。虽然这间暗室不大,可是一个烛台根本不能照亮屋子的全部角落,听着屋外打斗传来的破风之声,上音不看萧鸾,只是后退了一步,靠在了墙壁上:

“苏彦一身的用毒本事,是从师傅那里学来的。躲得再远,不如在这里安全。”

萧鸾听了这句话,细细品了一番,之后萧鸾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将上音抱在了怀里。萧鸾万分兴奋地紧紧抱着上音:

“你担心寡人是不是!上音你在担心寡人!”

上音在心里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任由萧鸾抱着:

“九年前,我也是这般在意你,可你根本不在乎我的心。这件屋子里,你根本不知道我遭遇了什么——”

“上音?”萧鸾闻言大惊,立刻放开了上音,一看上音的眼,瞬间萧鸾后退了一步,神色大变,“你、你……上音你……”

“我?”上音勾起了一个邪气的笑容,伸出手来摸了摸那面涂满了厚漆的墙壁,“九年前,我在这墙壁上刻了什么,你根本不知道吧?或者说、九年前的你,并不知道吧?我的大王?”

上音尾音翘起,声音带着魔魅,一瞬间萧鸾恍惚在屋中看见了八年前那个眉目之中全是残忍很绝的小孩。

萧鸾最想要的那个人,可是现在上音这样,萧鸾竟然怕了,后退了一步。

“大王怕什么呢?”上音嗤笑一声,伸出了食指挑起了萧鸾的下巴,“这个结果不是大王你心心念念想着的么?希望上音恢复记忆,这样你就可以继续你罔顾伦常的梦!”

“不、不、不,上音,你不能,寡人没有相让你想起这件事——”萧鸾脸色变得惨白,“寡人只想你想起来、想起来寡人和你的约定……”

“约定?等我长大吗?”上音笑起来,忽然一把狠狠地捏住了萧鸾的下巴,看着萧鸾痛得皱起了眉的时候,上音忽然凑近了萧鸾的耳边,在萧鸾耳边说了两个字。

然而,就是这两个字,让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律王萧鸾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崩溃一般跌倒在了地上,更是撞翻了在暗室里面唯一的烛台。屋内一会儿,就变成了一片黑暗。

黑暗之中,律王萧鸾爆出来了受伤野兽一般痛苦的嘶吼——

可是能够在黑暗之中视物的上音,却不过是在唇边泛起了一丝淡淡的冷笑:

萧鸾,是你逼我的。

外面的打斗声渐渐散了、远了,上音这才推开了小屋的门,看了外面一片狼藉,上音面容不动,只是头也不回地律王萧鸾说了一声:“大王若再不出来,师傅和苏彦拆了这里,将大王活埋在这里,上音可就真的要‘谋朝篡位’了!”

这句话,上音将“谋朝篡位”几个字念得极重,看着上音绝尘而去的潇洒身影,萧鸾浑身都升起了寒意:他为他们想过了千百万种结局,却没有想到这一种。

萧鸾想要上音想起来的,不过只是那个孩子看着他对他微笑,说的那一句你等我长大。

可是,上音想起来的事情,却远远出了萧鸾的预料,萧鸾又一次不知所措起来。

匆匆忙忙地追着上音出去,却现外面的冰窖已经被苏彦和老头子给拆得不成样子,上音双手环胸挑眉眯着眼睛看了看一地被冻得冰凉的毒物尸体,只听声音便知道萧鸾跟了上来。

“我倒低估了苏彦的武功。”上音叹了一句。

正在这个时候,上音头顶的的地板却忽然塌了,萧鸾大喊一声“小心”也就冲了过去将上音护在了身下,被苏彦和老头子打落塌陷下来的东西不过是碎裂的铜箔和铜镜,那些碎片刺入了萧鸾的背上,萧鸾流出了汩汩鲜血,

上音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萧鸾护了自己周全,然后从萧鸾身下爬出来,勾起嘴角看着满身狼狈的萧鸾道:“可惜了大王费心修的清音殿。”

说完这句话,上音转头就走,根本不管萧鸾能不能自己爬起来。而萧鸾也不过是自己苦笑一声:在他和上音的这场拉锯战之中,他从来都不是赢家。

上音走出了东厢房,却看见了苏彦气息奄奄地靠在外面的桃花树下,院内血光点点,却不见了师傅的身影。

上音立刻快步走到了苏彦的身前,苏彦还是一席白衣、青白色的鞋面,白衣上面有绣着墨色的梅花,平日里他喜欢举着的浅色伞,已经被打得散得乱七八糟,落在一边。

以前,哪怕是屠戮了一个家族的人,苏彦身上,也不会沾上一份血迹。

以前,哪怕是有心想要和这个师弟搞好关系,上音也不会主动离苏彦这么近。

可是,

现在苏彦身上占满了血,腹部破开了很大一个洞,上音都可以看见肌肤皮肉之下苏彦少掉的那部分肠子。

苏彦命大,现在还没死。可是,也活不了了。

苏彦很骄傲,落得如此狼狈,自然已经是强弩之末。所以上音直接来到了苏彦面前,苏彦看着上音走过来,却勉强支起了身体,从袖中掏出了什么,丢在上音怀中。

“解药……”苏彦喘息着说了两个字,看着上音忽然就笑了,“师兄,其实我……”

话没说完,苏彦笑了,倒不是因为他要气绝死了,而是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不说完。现在的上音,也知道他要说什么——他从来没有恨上音到非杀了上音不可的地步。

上音看着苏彦丢给自己的解药——喝了这东西自己的武功就能够恢复了,可是上音并没有马上喝,只是看了看苏彦身上到处扎着的毒针,还有从他伤口处爬来爬去的诡异小虫:

“苏彦,你想和我说的,不止这些吧?”

甚至不惜动用了虫术,让这些虫子强撑着最后一线清明。忍受着几乎是万蚁蚀心的痛苦,苏彦到底要告诉上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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