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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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关人家她又没砍人。

现在没砍,可是当真砍了就晚了不是

只要她还没有砍人,就还是好人,政府怎么能随便抓好人啊

那照您这么说,非要等她砍了我家二嘎子,成了坏人以后政府才能抓她

话不是这样说,政府也不希望出这样的事情,不过你们当心点就对了。

那起码该缴了她的菜刀啊。

没有砍人,菜刀就不算凶器,政府凭什么没收人家的切菜家伙我们不能不讲道理啊。你们也是,惹谁不好,偏偏惹她张兰最忌讳别人说他家孩子是拣的,可好,你们连野种都骂出来了

天地良心,我们可没说那孩子是野种啊,是小孩子不懂事

小孩子,小孩子还不是大人教出来的这女人神叨叨的,就算她当真砍了人,政府又能拿她怎么样

二嘎子的爹听了队长的话,懊悔得直打自己的耳光,发狠说不用张兰动手,干脆自己去把二嘎子打死算了。

队长见劝说无效,便驱散了围观的乡亲,然后安排几个民兵轮流跟着张兰,命令他们有什么新情况必须及时汇报。

张兰不紧不慢的提着菜刀在村里转悠,她在前面走,后面紧跟着执勤的民兵,然后是几个想把热闹看到底的闲人,以及提心吊胆,随时掌握阶级斗争新动向的二嘎子家的亲属。到了半夜,她忽然想起什么一样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对了,他家在刘各庄还有亲戚,到那儿看看。

以张兰为首的一队人马还没走出村子,就被二嘎子的父母当街拦住了,二嘎子的父亲,这个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粗豪汉子在村头扑通一声跪在张兰的前面号啕大哭,央求她手下留情,诅咒发誓说从今以后儿子再也不敢随便动陈浩一个手指头,不单如此,村里但凡任何人胆敢招惹陈浩,他就要第一个出来和他们拼命。

张兰冷漠的看着跪在对面的一家人以及围观的众多相亲,终于冷冷的说了一句:“我儿子不是野种。”然后没事一样回家睡觉了。

从此,“野种”这个词在东魏村彻底绝迹了。二嘎子事件以后,成年人见了四岁的陈浩都手脚发软,他们自然是宁肯打折自家孩子的腿也绝对不敢让他们去招惹这个小霸王。人人都明白,为了这孩子,张兰连命都可以不要,谁还敢不对他敬而远之

就这样,陈浩在母亲和姐姐的溺爱中变得横行霸道,七八岁上就成了一个让人谈虎色变的角色。好在母亲和姐姐虽然对他的疼爱得有些过分,但是在品行教育上还算不含糊,陈浩在外面惹是生非,可是回家以后对母亲和姐姐却非常尊重,因此他一直没有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小流氓。

一直到大学毕业,陈浩都显得有些任性骄横,从小和村里的伙伴打架所练就的一副不要命的劲头也让他在大学里面小有名气。

陈浩身高一米八十,长得很英俊,为人仗义,打架不要命。这几个特点很快就让他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成了众多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人们常说,大学是象牙塔,而象牙塔里难以遇到真正的亡命之徒,也很少有阴险歹毒之辈,因此类似陈浩这样的人在这里通常遇不到真正的敌手。在这里,虽然他自我膨胀的程度比较严重,但是豪爽的性格以及为人的大度也让他结交了许多朋友。

然而,大学以及毕业以后即将踏入的社会已经不是那个只有百十户人家的小村子了,他的身后也没有了提着菜刀随时为他玩命的母亲的呵护,对于陈浩而言,碰壁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他读的是林业大学,毕业以后来到了东北林区。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曾经在这片土地上做过长达八年的伐木工人。

陈浩生性天不怕地不怕,这不但让领导觉得头痛,还捎带有些怕他。他不喜欢身边那些文绉绉的同事,却顺理成章的和生产第一线的林区工人打成了一片。早在实习阶段,他就经常拿着指导员在林区,人们习惯上总是把党委书记称为指导员的那只步枪出去打猎,打到狍子或者野兔什么的,回来就跟大家一起喝个烂醉。

他活得无拘无束,大学毕业以后许多年都没想到应该为自己的人生做点什么规划,本该到了结婚成家的年龄,却根本就不想当真把自己和任何一个认识的女人捆在一起过一辈子。

每年春节回家,母亲和姐姐都问他,对象的事情怎么样了,什么时候结婚,他总是三言两语的搪塞过去,内心深处却觉得她们很烦。

他就这样潇潇洒洒的活着,直到1995年才遇到人生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挫折。

这一年他27岁,在林业部门工作也刚满五年。

9月里,陈浩因为一件小事和市林业局副局长的小舅子口角了几句,对方在单位横行霸道惯了,两句话不合就给了他一个耳光。陈浩哪里受过这种气于是不由分说把那小子按在地上就暴打了一顿,一个不小心居然打断了对方的鼻梁。

局长大人当然不肯吃这样的哑巴亏。其实他本人也看不上这个狗仗人势的小舅子,可是陈浩这小子也忒不给他面子了,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大人把脸一板:“这都成了什么了打架斗殴,是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局长脸色不好,下面的人立马屁颠屁颠的行动起来,通知派出所先关那小子半个月,再关照里面的熟人多照顾照顾他。陈浩的直属领导也不含糊,立刻行动起来,把整顿职工队伍提上了日程,对陈浩大会点名,小会批评。

陈浩在管教所里面关了半个月,遭了不少的罪,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的火,单位再拿他当典型,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于是在全体职工大会上当众把茶水泼到了领导的脸上。

这下可好,你小子不是死不悔改吗整理一下材料,干脆开除公职算了。把陈浩的材料以及处理结果报到局里,副局长看了大吃一惊:有这么严重吗他有些埋怨这些人过分热心了,可是这些下属慷慨陈辞,义愤填膺,没给陈浩留下任何可以回旋的余地,更重要的是,他的材料已经通报了全局,处理结果无法挽回了。

局长大人黑着脸把这些忠实的下属臭骂一顿,末了还给了小舅子一个耳光。下属捱了骂以后均感是倍感荣幸:他老人家可从来不骂人啊

陈浩的一干弟兄都为他抱不平,大家撺掇他去省林业厅告状,陈浩一笑了之。在这里呆得够久的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何苦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老子正想去深圳闯荡一番。

想到自己被开除的事情一定会让母亲非常伤心,于是陈浩打算多耽搁几天,趁十一假期回家看看,也好有个说辞,不料一个突发的事件打乱了他的计划。

9月24日,一个同事匆忙给他送来了一封电报,是姐姐拍来的,上面只有五个字:“母病重速归。”

陈浩吓得一哆嗦:母亲的身体一直好好的,上个月姐姐来信还没说有什么不妥,怎么忽然病重了

姐姐是一个非常慎重的人,如果她说母亲生病,那么母亲的病就一定很重,握着那张电报纸,陈浩的手有些发抖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简单收拾一下,直奔火车站。

陈浩踏进家门以后,绝望的发现,母亲的病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此刻她已经到了肝癌晚期,无药可医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五雷轰顶一般把他打懵了。

在陈浩的记忆里,母亲身体健壮,她一直都在凭一己之力担负着起全家的重担,他不能想象,如果没有了慈祥而平凡的母亲,家会是什么样子。晚上,他在村东的河边绝望的哭到半夜,等他轻手轻脚的拉开院门的时候,立刻传来母亲的声音:“浩子,干吗去了,咋才回来”

“哦,睡不着,出去走了走,您快睡吧。”陈浩不敢去看母亲,他害怕母亲看到他哭得红肿的眼睛。

半个月前张兰就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她坚决要离开县医院,死也要死在家里,她这样说。女儿苦劝不听,只好给陈浩偷偷的发了电报。

张兰去世以前的那段时间,陈浩几乎寸步不离的照顾着母亲,他竭尽全力想多尽一点孝道来补偿母亲,可是他心里也清楚,今生今世已经无法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了。

陈浩告诉母亲,他在单位很受领导器重,上头已经决定提拔他当科长了,虽然批文没有下来,可是他已经开始行使科长的责任了。工作是的,很忙,可是他只有一个母亲,所以工作的事情先放一放,等母亲好些再走。他偷偷告诉母亲,他有个非常漂亮的女朋友,本来要带她回来,可是工作忙,只好一个人先回来看看,过些日子让她过来看看婆婆。

他一次次幸福的向母亲描述女朋友的样子,身高,个头,体重,她笑的时候什么样,生气的时候什么样,喜欢吃什么,是不是有些小脾气什么的。张兰开心的听儿子讲着这些小事,有时候母子俩一唠就是一个下午,以至于姐姐看了都有些嫉妒的模样。

看着儿子,张兰经常会忍不住开心的笑出来。她用瘦骨嶙峋的手在儿子的头上抚摸着,三十年了,当初在电影院门前发现他的时候,可没想到这孩子能出息得这么英俊,这么懂事。

因为照顾母亲,姐姐明显的消瘦了许多。陈浩背地告诉姐姐,因为打架他被单位开除了。对于陈浩的任性胡闹,姐姐没有评价什么,只是告诫他以后做事要动脑子,凡事忍一忍就过去了,何苦非要和人家争个高低

陈浩没有和姐姐顶嘴,他也知道自己错了。

姐姐叫陈春妮,比他大10岁。当初家里很困难,母亲每天都要去田里干活,因此陈浩差不多是姐姐一手带大的。母亲和姐姐为他付出了太多,可是让他惭愧的是,多年以来,他对母亲,对姐姐却几乎没有任何回报。如今,母亲的病危给了他一个沉重的打击:就算将来我有能力报答她们了,可是母亲已经不在了。为什么以前没想过这些

母亲瘦得皮包骨,然而她的笑容依旧像如往昔一样灿烂。母子俩回想着多年前的往事,讲陈浩和其他孩子打架的事,讲他到处讨人嫌的事,有时候为了一件小事他们能开心的笑上二十分钟。

然而,从母亲的笑容里陈浩看到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光辉,每每在母亲最开心的时候,他都忍不住想要哭出来。

想起当初自己考上大学时,母亲那种发自内心的自豪感觉,他的心隐隐作痛:多希望母亲在去世前能为我再骄傲一次啊。

时间就像掠过指间的细纱,匆匆而过,无法忍受的巨大悲伤不断向陈浩袭来。他频繁的借故外出,躲在没人的地方痛哭,他明白,分别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了。

10月下旬的一个晚上,母亲忽然让陈浩去找姐姐,并且坚决的要他只带她一个人来。

虽然姐姐家距离母亲的老房子还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可是陈浩踌躇着不忍心把母亲一个留在家里。张兰笑了:“去吧,娘有重要的事对你们说,怎么会轻易就死了”

他犹豫了一下,见母亲精神很好,就一路小跑的到了姐姐那里。

陈浩急匆匆的样子让姐姐吓了一跳,他连忙告诉姐姐只是母亲想见她,自己匆忙跑来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呆在家里。

姐弟俩匆忙回到了家里的时候,母亲还是陈浩走时候的样子,但是她的手里却多了一个发黄的信封。姐姐见了那个信封吓了一跳,她刚要说什么,却被母亲止住了。

“浩子,你过来。”今天她的精神特别好,好得让陈浩的心直往下沉:该不是回光返照吧他忐忑不安的来到床前:“娘,怎么了”

“娘要走了,思来想去,有件事还是放不下,所以把你们姐儿俩叫到一起交代一下。”

“娘,有事明天说,我要回家照顾铁蛋”姐姐连忙插嘴。

母亲摆了摆手:“春妮,别拦我了,这事要不告诉你弟弟,我死了也闭不上眼。”

陈浩吓了一跳,他一点也不明白母亲的话。

“浩子,娘从来没告诉过妮,你不是娘亲生的。”母亲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丝毫不像开玩笑。陈浩吃了一惊,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看着她手里的那个信封,他蓦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终于明白了多年以来母亲为什么拼命的回护自己,明白了为什么她会提着菜刀要和二嘎子一家拼命,可怜的母亲是要给自己营造一个和其他孩子一样的成长环境,她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她是认真的,并且她成功了。

自己能在村里称王称霸也并不是因为大家害怕自己,而是害怕站在自己身后这个不要命的女人。

从小到大,母亲几乎没有动手打过他,每每骂过几句,又总是歉疚的赶快给买点好吃的来补偿,反而生性乖巧的姐姐倒经常挨她的打。那时候姐姐总埋怨娘偏向弟弟,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多想一想为什么。

七岁那年,一个他不认识的人到邻居家串门,看到陈浩时忽然对邻居说:“你看,张姐拣来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当时邻居如临大敌一般的连忙把话岔开了。

很久以后他忽然想起那句话,就跑去问母亲:我是不是您拣来的,张兰当时笑出了眼泪,似乎儿子问她的是世界上最荒唐的事情。等她笑完了,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你是娘从粪坑里拣来的,自己再跳回粪坑吧。”

女人是天生的演员,尤其是当她竭尽全力回护家庭和孩子的时候。张兰的表现打消了陈浩的一切疑虑,在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母亲生的,一直到此刻她重新提起这事,他才如梦初醒。

陈浩有些失魂落魄的笑了:“娘,您胡涂了,我怎么会不是您亲生的”

张兰看着儿子,但是目光却似乎穿透了他,射向无穷远的地方。

“那时候,唐山到处都在武斗,煤矿也搞得乌烟瘴气。68年11月,因为工作任务大半没完成,工人只好加班加点的干,可是没人关心安全的事情。和你爸爸一起上班的,灵醒一点的泡病号,或者即使下井了也到安全的工作面干活,可怜你爸爸是个实心眼,领导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干。有一天下午,他下了井就再也没上来。那时候你姐才10岁,我把她放在邻居家,自己去煤矿看你爸爸”

母亲啜泣起来,姐姐连忙把毛巾递了过来:“娘,您歇歇吧,以后有的是时间讲这些。”

张兰摆了摆手:“让我说完吧。”她把手放到了陈浩的手上。

癌细胞侵蚀着她身上的每一个器官,看上去她的手似乎是透明的。陈浩忍着内心巨大的痛楚握住了母亲的手:“娘,我只知道是您把我生出来,把我养了这么大,不说这些了,您休息一会,好不好”

母亲没有理会他的请求。

“把你爸爸送走以后,我自己走路去你二姨家。天晚了,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当时社会很乱,很少有人敢在天黑以后随便出门。”

母亲示意陈浩扶她坐起来,姐姐端过水喂了她一口,她喘息了一会,接着说道:“走到光明电影院附近,我好像听到有小孩在哭,只听到一声,我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当时没费事就找到了你,看样子你才出生不过两三天。”

陈浩听得心惊胆战,连大气也不敢喘:天知道如果母亲没有找到我,会发生什么事在北方寒冷的冬天,一个初生的婴儿是挺不了多久的。

“你的身上包了很厚的被子,里面还有这封信。”母亲把信递给了陈浩。

信封是空白的,左上角印了两行蓝色的林彪手迹:“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泽东思想。”字的上方是一轮光芒四射的红日。

陈浩拿着信,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当地人常说,一个家庭中,长辈去世后的很短时间内如果有孩子出生的话,这个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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