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的夸赞硬是给哽了下去。
宁炽却是心无旁骛,赞道:“许少使真是聪慧之极,只听过两遍便能弹奏的如此完美,宫中有如此音乐高人,下臣确有搬门弄斧之嫌了。”
许盈容淡淡一笑道:“其实说来一点也不稀奇,我第一回听到这曲子时,离今已近半年,说实话,我着实是苦练过一段时日的,本想着是与另一个人合奏此曲,却没料到还是与宁乐正更加有缘。”宁炽微微一怔,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班兮。
许盈容又道:“方才我所弹的琴音中,宁乐正觉着,可有什么不足之处么?”宁炽道:“下臣所想所言,只怕要令许少使不快。”许盈容一怔,笑道:“说来听听,”
宁炽毫不迟疑,说道:“许少使所弹奏的琴声中,有些许与下臣相似之处,”许盈容道:“那是什么?”宁炽道:“傲气。依琴音来看,许少使亦是一位清高不群之人吧。”许盈容目光一动,没有说话。
众乐师中已有人看出她心情异样,不免有些为宁炽担心,却不想他并未有停止之意,继续言道:“清高自许。不论身在何处,都会觉得他人言谈行事面目可憎。放眼天下,竟没有一人值得自己与之交心,可是,即已孤独至此,却偏偏生在这人世间,不论走到何处,都没有变化,也逃不出去。秦人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却原来天下孤掌难鸣的,远不止他一人。”
班兮转头看了许盈容一眼,却见她神通怪异,难辨悲喜,觉察到她的目光,许盈容抱以一笑,道:“想不到宁乐正还有这么大的一番道理,”她顿了一顿,又道:“不知此曲名为什么?”
宁炽神情黯然,静了一会才道:“这曲子我也是自他人那里听学而来,不知它叫什么名字,只是每当弹奏之时,总免不了为琴音中的无奈所感染,因而弹奏日子久了,自已给它取了名字,唤做‘意难圆’。”
许盈容喃喃回味:“意难圆!是呀,不论如何强求追寻,这世上却总有太多无法圆满的结局。有的是人力无法做到,有的,却是天意难违。”宁炽将此言听在耳中,不由得向班兮注视,却见她目光一沉,转开头去了。
一时间,屋里不知为什么忽然气氛凝重,许盈容轻咳一声,正要说话,便听屋外脚步声阵阵,耳听得侍女们纷纷惊呼下跪,她与班兮对望一眼,同时站起身来。才跨出一步,便看见转屏之后 昆山九曲小说5200走进来面若寒霜的许后,她身后自然是那如影随形的张美人。
二人不看室里乐师一眼,走到屋中坐下,众人忙随班许二人遁前敛礼,许后却只盯着班兮,冷哼了一声道:“班少使好大的面子,这么快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班兮忙跪下道:“臣妾惶恐,不知做错了什么?”
许后冷笑一声,看了眼身边的张美人,想她接下话茬,却不料那张美人一双眼睛都停在宁炽身上,嘴角含春,完全没有看到她的暗示。许后气不打一处来,重重伸手拍了下身前的桌子,怒道:“一个个的,这都是要造反作乱么?”张美人这才回过神来,看数双眼睛都盯在自己身上,不由得又急又臊,忙退开一步到许后身后。
许后哼了一声,看看宁炽道:“你们还真是忙碌呀,昨日还在张美人那里遇到,这么快又看到你了。”宁炽微微皱眉,正要说话,他身后那老乐师却已上前一步道:“承圣上旨意,命下臣等在宫内排练演奏,期间有妃嫔请柬,下臣们也是不敢不去,望皇后明鉴。”
许后看宁炽一眼,不再理会他们,转头却向班兮道:“班少使如今翅膀可硬了,本宫都快想不起来当时班少使你惺惺做态和本宫说的话了。”班兮道:“臣妾多亏皇后庇护才有今日,又怎敢置皇后教诲于脑后,不知有是何事惹得皇后不快,臣妾实在是不知做错了什么。”
张美人这时才总算缓过劲来,上前手指班兮怒喝道:“少在这里花言巧语了,你分明口是心非,全然没将皇后放在眼里。”班兮见她们来势汹汹,只得跪拜道:“臣妾实在不知,请皇后明示。”
许后冷冷看她一眼,张美人道:“皇后知道今日你这煦仪馆里请众乐师们来演奏,一早就让宫女来传信,要亲自曲尊前来,你不但没有迎接,还顾自听乐,可不是没有一分半点将皇后放在眼里么?”班兮吃了一惊,道:“臣妾确是不知。不知皇后是几时传的口信,臣妾居然事先没有得到消息,实在是罪该万死。”
许后冷笑道:“这么说来,是你底下这班奴才无用了,那还留着做什么?全拉出去杖弊好了。”屋外侍女听到无不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哭出声来。班兮道:“臣妾深知皇后心地仁慈,平日里臣妾有不到之处,皇后也总是对臣妾包容宽大。这一次实在是臣妾的过错,请皇后责罚臣妾。”
许后道:“你倒打的如意算盘,眼下你圣眷正隆,你料定本宫不会动你,便跳出来搅局做好人么?”班兮双目含泪,道:“宫中都知皇后历来对宫女们总是疼惜爱护,这一次却因臣妾之过,要处罚她们,臣妾连累皇后圣名,万死难辞其疚。臣妾愿将一切错罚归罪在自己身上,求皇后恩准。”
许后闻言,面色才总算略为暖和,放慢语调道:“只怕你就是说的好听,心里却没有对本宫正眼相看。”班兮泪如雨下,一旁许盈容也跪下求情道:“原是为了听曲子解闷,却不想生出不舒畅的事来,这天色如此炎热,依臣妾之见,皇后快别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了。传信之事慢慢追究不迟,眼下既然宁乐正他们都在,不如就请他们为皇后献上几支曲子,皇后你看可好?”
张美人闻言喜形于色,立刻将班兮之事放到一边,也帮着劝了几句,许后这才点了点头。众乐师再度开始演奏,宁炽目似寒潭,退回乐师之中,再不向跪在一旁的班兮看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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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荆棘之地(下)
待到好不容易将皇后等人都送离煦仪馆时,天色已近戌时,班兮目送她们的背景消失在宫墙转角处,不由得深深地吁了口气。回到屋里刚刚坐下时,她只觉全身乏力,暖雪等几个宫女却已经跪在门外,准备为皇后传信一事,等待责罚了。
怠慢皇后如此严重的罪名,再加上班兮又被皇后当着乐师众人的面那般斥责了,宫女们都是心惊肉跳,知道此番一定逃不出一场责问鞭罚。却不料她只是简单询问了几句,不但没有深究的意思,反而安慰了她们一番,便挥手让众人下去了。
盼儿在一旁看她脸色苍白,关切地问道:“姐姐脸色很差,还是让傅公公找太医来看下吧,”班兮摇了摇头,沉默片刻,道:“你认得去寻霜馆的路么?”盼儿点头道:“认得。姐姐是要……去找……他么?”班兮道:“我不便与他见面,你却是无碍的。”盼儿应道:“嗯,那姐姐要和他说什么?”
班兮眼望窗外,看着宫墙上卷卷云层由红渐紫,正向山那头缓缓飘动,轻叹道:“这首曲子的名儿叫做‘凤还巢’,说的是一个缠绵悱恻的情之往事。曲子虽好,可是,却不该是存在于深宫里的声音。那样的放逐欢愉,傲然不羁,应当去更适合的地方,在山林幽泉中、或在蓝天流云之上,总之……天底下,一定有一个地方更适合弹奏它。这曲子再也不会在这里响起了,请带它离开吧。”
盼儿在心里默记,又等待了一会,见她不再说话,这才转身去了。霞光透过窗子斜斜地照到*在窗台旁的班兮脸上。这光如同一只温柔地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可是,她微微皱眉,随即侧开了身子,竟将自己隐藏到黑暗中去了。
盼儿一路急走,来到寻霜馆的门外,推门迈步,便见几个乐师正在院里乘凉,还没待她说明来意,便已有人往院内一指。盼儿依言自围廊处走进,走过他们身后时,隐隐听得:“……一日里,倒有好几个寻他的……不是传话就是传物……这小子……”另一人道:“这是人家命好,你便是羡慕……又能怎样?”说罢传来一阵轻笑。
盼儿径自向里走去,转眼又迈进一个小院。她在院里四下看看,却即没见到人影,也没见到哪屋亮着火烛,正迟疑着要不要回头询问,还没转身,便听到一丝轻柔的笛音自东院一角传来。
盼儿心中一动,循声走去,便见到一株大树下正有一人盘膝坐在一张薄席上,他的身影被树枝的碎影所挡,何况天色已经暗沉下来,若没有笛声,实在无法察觉到他的所在。看来他定是看到自己东张西望,才发出笛音提醒,盼儿忙朝他快步走去,离的近了,依稀识得确是宁熾,忙道:“是娘娘她托奴婢来传话给宁……宁乐正。”
笛音却又再唱了一段才渐渐停息,那宁熾并不看她,顾自用一方帕子擦拭长笛,问道:“你是哪个宫馆里的?”盼儿答道:“奴婢是煦仪馆的。”宁熾手中一顿,这才抬眼看她,他身在树影之下,盼儿看不清他的脸,却知道他正朝自己打量,一张小脸顿时涨的通红。
静了好一会,才听他道:“有什么话,说吧。”声音中却不知怎么带着一丝温怒。盼儿朝他看看,将班兮的话转诉了,那宁熾静默不动,也不说话。
盼儿正犹豫着要不要这就离开,却听他轻叹一声,起身向她走近,道:“你是什么时候跟着娘娘的?”盼儿忙道:“奴婢是一直陪伴娘娘她成长,一起从 孤星之子帖吧家乡来的。”宁熾道:“原来如此,”他说着,与盼儿擦肩而过,走出树影,在院中站立,天空中正有一轮弯月徐徐升起,他仰天望月,却又没有说话。
盼儿不知为什么站在他的身旁总感觉有些不安,便道:“话已传到了,奴婢告退。”说罢就要转身,却听他忽然道:“她过的怎样?”盼儿一愣,正不知要怎么回答,他却又自嘲般道:“真是多此一问,见过这两次,还能不知道她的近况么!”他摇头叹气,转身向盼儿道:“你叫什么?”
清亮的月光正照在他的脸颊上,与这一双闪动灼人光芒的眼睛对视,盼儿一时间竟发现自己根本没听到他问的话,迷糊地问道:“什么?”宁熾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盼儿心如鹿撞,轻声道:“我……奴婢叫盼儿……”
宁熾低头看她,向前一步*近,轻声道:“盼儿,若我想见她,你能帮我么?”他的声音几乎如同微风一般轻飘虚无,盼儿只觉身周一切似幻似梦,唯独他的声音异常清晰,她毫无犹豫,立刻点头答应道:“我帮你。”
夜色宁静中,只隐约听到窗外敲更鼓的声音,已经是二更天了,可是班兮毫无睡意。她的脑海中始终回响着凤求凰凄迷的琴音,眼前更是反复重现他的面容,仿佛越是想要忘记,这一切却越是更执着地附着在她身上,不愿离去。
辗转反侧中,连天气都好似更加燥热了。班兮只得翻身下床,屋里还亮着一只火烛,她走上前去将它吹熄,转身走出了屋子。今天好像特别闷热,便是这样的时分,也没有一丝微风,她对着院中的梧桐出神,心里泛上一丝无奈来,这株梧桐树跟家里的那株还真有几分相似呢。
她又不可抑制地回忆起初听笛音的日子了。明明是跨越千年,放弃了轮回的代价重回人生的,可是,却仍有这么多无法把握的事情在眼前发生。而自己顺应命运进入这汉宫之中,寻到了自己错失的男子,原以为只一心为自己筹谋,防范将来要发生的事便行了,可没想到,如今却又生出这些个牵畔来。
她深深叹息,转身向屋里走回,才一步跨进屋子,便立时觉得不对,哪里不对,又一时想不起来。她向屋里环视,目光停驻在屋里那支烛火之上,自己出屋里明明吹熄它的?是谁点亮的?盼儿么?她转身想去呼唤盼儿,却又忽然止步了。
烛光照在身旁的围幔上,清楚显现,她的身旁还有另一个人影,她霍然转身,晕红的微光之下,宁熾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一时间疑似梦中,她只觉全身僵硬,看着眼前此人慢慢向自己走来,她甚至还在怀疑眼前所见是否真实,直到……他轻声说话:“除了这样,我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能单独见你。吓到你了么?”
听到他的声音,班兮顿时从茫然中恢复神志,看他近在眼前,她却觉心中一团怒火猛地冲涌上来,怒道:“你怎能如此放肆?立刻离开这里。”宁熾站定看她,道:“我能将此话认为是你担心我的安危,情急所言么?”班兮瞪目看他,而他目光柔和,轻声道:“我既然能来宫廷,就随时准备有哪一日会与你见面的情形……”
班兮打断道:“你立刻就走,若是让人发现……”说着转身就想去吹熄烛火,却不料那宁熾于此时忽然欺身上前,已经将她紧紧拥在怀中,他的声音生涩痛楚,在她耳边梦嗌一般道:“兮儿……我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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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昨夜星辰(上)
……
空气中忽然满布芬芳的味道,仿佛自六叔家的花圃里飘来了香气,悠然缭绕中,伴着不知从哪里响起的笛声,缓缓来袭……轻柔地月光铺撒到窗下少女在琴弦上微微颤动的纤指,如诗如画的琴音之中,她嘴角含笑而温柔,心弦似清风般荡漾开来……浅浅的微明中,她,看到他的脸……
班兮猛地清醒过来,用尽全力推开他,自己也趔趄着后退数步,几乎跌倒,扶住身旁的妆台,她喘息道:“你竟敢如此放肆。”宁熾再唤:“兮儿……”班兮不待他说下去,已经厉声打断道:“住口,你擅闯妃嫔宫馆,还敢出口无状,胆大妄为,不要命了么?”她努力压制那颗几乎要自胸腔中翻腾而出的心,避过他的目光,冲到烛边吹熄烛火。
回复黑暗的房屋里,宁熾却没有一丝动弹,班兮退出几步走到门边,再道:“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屋里安静了片刻,便听他发出一声轻笑,声音中略带自嘲,说道:“我早已说过,来到这里,便当明白什么是寻常生死。倒是你,你在怕什么?莫不是怕我的到来会让你送了性命?”
班兮咬牙道:“不错,我不能让你断送我得来不易的荣华富贵,更不愿为此有性命之忧。”宁熾闻言却又不再说话,她向黑暗中的他看了一眼,心下却又有些惴惴不安,用尽量木然的语气轻声道:“宫廷是一个多变的地方,引人注目实在不是一件好事,你来到这里才不过几日,就已然锋芒毕露,更要多加小心,若有机会,还是离开这里吧。”
看他依旧一动不动,班兮抬头看看天空悬挂的明月,道:“是盼儿助你来的吧,她必定还在给你等着门呢,你快些走吧。”
一室静默中,那宁熾终于慢慢上前,经过她身旁时,看似要出门的一刹那,他却忽然伸手将她拉开一旁,右手已将房门掩上。还没等班兮反应过来,他已经用自己的身体将她压制着,迫使她背*着门,班兮几乎就要惊呼出声了,却觉他向自己再*近一些,逼视她的双瞳,颠声道:“看着我。”
他的气息中散发着让班兮战栗不止的力量,他的胸膛宽而温暖,如此接近的距离,班兮几乎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已然完全被他的心跳声所覆盖,她惊慌失措地看着他,只觉脑海中一片混乱。
宁熾的脸正被自窗格中斜照进来的月光所笼罩,他的声音因压抑而显得嘶哑:“如此卑躬屈膝的荣华富贵么?你要我如何相信,有那般灵异的班兮、能弹奏那样出尘琴音的班兮,这世上唯一能与我合奏之人,竟然甘愿自陷泥沼的在这里存活,你要我如何相信?”
他虽竭力压制着声调,可他的话在班兮听来依旧如同电闪雷鸣一般,他的目光中流露着伤恸,班兮仰头与他对视,只觉全身瘫软,使不出一丝力气来,脑海之中更是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记得似的只听到他的声音。仿似同一时刻,她的思绪宛如千丝万缕,被生生地搅成了一团。
“自你在大殿上出现之时,我就知道,你不快活。在这污秽阴冷的宫廷之中,又怎能快乐呢?兮儿,你与我,我们是一样的人呀,这世间烦杂争乱,可我们的天地不会改变,还记得那些琴笛合音的日子么?为了与你合奏,我苦练秦筝,为得就是想听到与你琴音相配时的凤还巢,更是为了在遇到你的这一天,能让你认出我来。”
他向她*近一些,他苍白的脸已经完全沉浸在自窗格中透入的月光下了,他的眼中闪动夺目的盈亮,柔声道:“兮儿,你看连这曲子都似有预言一般,在等你凤还巢呢。跟我一起离开吧,我们去最自在的 绝代野仙sodu天地,不受束缚的地方,让你我的琴音自在洒脱,那样才能回复真正的你,回复从前的班兮。”
从前的,班兮!
空气中宛如悄没声息的忽然划过一道电光,宁熾感觉怀中的这个娇小身躯起了一些变化,方才还急促混乱的呼吸也正逐渐回复平静。他有些诧异的低头看她,她的脸因背着光,面容看不真切,可她的声音冷静而决绝:“放开我。”
宁熾心中一震,不得不放开她,退一步站立,却见班兮抬头向他注目,声音轻而冷淡:“那你认为什么才是原来的班兮?”
宁熾道:“能弹出无尘琴音,能预言过去未来的班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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