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的不会是元修吧
“就是李元修嘛凶巴巴地追着我们努力挣钱付食宿费。”他真的很佩服她对金钱的执着,简直到了拼命的地步。
“她没你说的那么凶,她只是性子比较真,不够圆滑。”在他看来都是可爱的优点,不需防备的纯真。
现在戴着面具生活的人太多了,他也不例外的成为面具一族,怕别人知道他其实并不完美,温恭待人的形象全是面具显示出来的假相。
而她却是一面清澈的湖,能清楚地昭出面具后的真实,生人卸下心防地与她交心。
她的悍是为了保护自己,在没人可依靠的情况下她选择自立,以强悍的声势震住欲欺凌她的人,快速地反击不让人有伤害她的机会。
有点小势利,有点现实,而且非常爱钱和贪小便宜,如果有一天他能和钱平衡在同一座天秤上,那么他等于已掳获她的心。
“喔老师你完了,我们李小姐不好惹,你要让得准备伤药。”可怜的老师,他一定会被扁得很惨。
没见过他施展武术的学员都认为他是文弱书生,教教画还可以,论起手脚肯定输得很惨,三、两下就被人摆平了。
“这言过其实了,元修的性子是急躁些,但她的出发点是为了保护自己。”人有生存的权利,不能责怪她为活下来而做的努力。
“噢恋爱。”
不知是谁鼓噪地说了一句,其他学员跟着起哄,你一言、我一句地讨论李元修是谁,美不美,是不是沉鱼落雁之姿,迷得老师神魂颠倒得忘了自己。
平时对学员管教甚严的柳桐月难得露齿一笑,由他们去闹不加以制止,这群学员平时上课太安静了,偶尔为之的放纵是可以容许的。
突然有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捂着嘴靠近,像要放声大笑又忍得非常辛苦,捧着肚子扶着墙蹲在角落,走走停停地以龟速前进。
然后探了颗脑袋张望,一直发出嘘声像在叫唤某人。
“进来,凉凉。”
一个十七、八岁的清丽少女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没一丝女孩味反似个男孩。“柳叔叔好。”
“有事”看她挺开心的,笑个不停。
“没没有嘻没事”掩着嘴却掩不住笑意,嘻嘻哈哈地让人感染她的愉悦。
“梁凉凉,你再不说实话柳叔叔要生气了。”一定有事,而他直觉地认定与某人有关。
她抗议地捏起小粉拳。“柳叔叔你不要连名带姓的叫我啦很难听呐”
“去向梁师父抱怨,你的名字又不是我取的。”幸好,否则她今天埋怨的对象会是他。
“我抱怨过了一百零八回了,可是我老爸紧持这个名字好听又好叫,怎么也不肯让我改名。”害她被笑了十七年,而且还会被笑上一辈子。
“是好听又好叫,梁师父取名挺有意思的。”不过他不敢苟同。
梁凉凉,真像凉风扇的广告词,难怪她要怨怼了。
“什么好听嘛一点创意也没有,武夫取名字随随便便,不像柳叔叔的名字那么风雅。”如果能跟他交换就好了。
柳桐月、柳桐月,多好的名字呀梁凉凉恶算了吧感觉像在替仇人取名字,要她一辈子抬不起头见人。
温雅地一笑,他没忘记她刚才的笑不可抑。“你这句话可得罪不少叔叔伯伯,但若你告诉我刚刚在笑什么,我一定替你保密。”
“哇大人都好奸诈哦欺负小孩子,不过”她像想到有趣的事,咯咯地笑了起来。
“凉凉”语气并未加重,但是梁凉凉不由自主地一惧。
“好嘛、好嘛人家跟你说啦外面有一个人好好笑哦”还没说为什么好笑,她倒自己先乐得大笑特笑。
“好好笑”这是什么形容词。
“对呀她在外面走来走去也不知要找谁,一下子攀上围墙瞧两眼,一下子对着墙狂骂,好像怪我们道馆的墙筑得太高,害她没力气多攀一会”
实在太好笑了,哪有人骂墙不知好歹,什么地方不去长非挡在她面前,自以为长得坚固耐用就天下无敌,改天非拿把榔头来敲敲,看谁比较硬。
“柳叔叔你看到她一定会笑破肚皮,居然拿脚踢花盆耶然后自己痛得跳脚还怪人家花盆乱摆。”
想那花盆有多大呀她怎么可能踢得动,那可要两、三个人抬才能抬到道馆当摆饰,她一个人踢得动才有鬼,又不是古代剧中的武林高手。
“凉凉,她有没有受伤”他大概知道是谁,八九不离十。
觉得他问得很奇怪的梁凉凉偏过头一瞧。“自尊算不算”
“你一直在旁边盯着她”不然哪知道得一清二楚,连细节都描述得恰符合她的个性。
“对呀因为太好笑了,所以怕错过精采好戏。”害她蹲得脚快酸死了。
“为什么不请她进来坐,有失道馆的待客之道。”这丫头太没分寸了,没点规矩。
冤枉呀大人,她可是没忘记礼貌。“我特地走到她身边问她要不要进来坐一下,结果你知道她回我什么吗”
“外面空气新鲜,鸟语花香没汗臭味。”大抵是这类嘲讽的语句。
咦柳叔叔怎么知道“差不多,她说外国的风凉云轻,野狗到处撒尿,所以要我谢谢再联络,别挡住她闻狗屎味。”
真是怪人一个。
“她还在吗”柳桐月放下手中的笔,笑意盈面想往门口行去。
“在呀她说要替我们的石狮子洗澡。”可是道馆门口立的明明是两尊麒麟。
不过麒麟和石狮十分相似,搞错是常有的事。
“洗澡”亏她想得出这借口,搞不好他会见到两座面目全非的麒麟。
柳桐月没交代一声便离开课堂,脚步过于轻快地启人疑窦,清朗的面容显得神采奕奕,像情窦初开的年轻小伙子赶着赴情人约会。
他的表现实在诡异得令人生疑,让一群好奇心大增的学员忘了他平日定下的规矩,没法静下心地交头接耳,互相研究他失常的原因。
最后张志明说了一句动摇人心的话,以致学员皆按捺不住地溜出课堂,想去瞧瞧他口中的奇女子。
“感觉好像我们离经叛道的李小姐喔”
传说中要追老师的女主角
不去凑凑热闹怎么成,错过了多可惜,而且她爆笑得令人捧腹。
只是没人告诉他们李小姐有多崇尚暴力专长是扁人。
果然是她。
格子衬衫牛仔裤,一双磨白看不出价值的低跟凉鞋,扎了束俏皮的马尾在脑后甩呀用,一副天下再大唯有我独大的神情。
可是她到底在干什么,对着麒麟眼猛抠,好像那是一件宝物非抠下来不可,否则会被人拿走。
瞧她认真的神情很难狠下心去打扰,而且也不容骚扰她伟大工程,浑身散发的气势如修罗临世,各方小鬼各闪避勿靠近,死活自论。
这回比较干净清爽没草屑泥色,但是眉间一抹白点看得出是油漆,她真的非常刻苦耐劳,加一毛也不让外人赚,里里外外一手包办整理民宿,似有长期居住的打算。
一时间他倒犹豫了,几度欲开口购地的决定一再延宕,犹豫不决地生怕一达成协定她便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如展翅高飞的鸟儿一部分回头。
或许他该考虑另择一块地建道馆,利益不冲突自然无隔阂,让她安然地当她民宿主人。
只是,她适合吗
以她率性、冲动的个性恐怕会得罪不少人,如果她能以看待金钱的态度来迎合客人,相信经营个几年不成问题。
一这样想,他忍不住会心一笑地走上前。
突地,柳桐月的眉一拧,笑意转沉地目视远远走来的熟悉身影,眸光微兴地多了丝沉厉。
“怎么有人笨得偷麒麟的眼睛,你不知道那是嵌在石头里拔不出来的吗”真是笨死了。
流理流气的粗嘎声由身后传来,一听就知是变声期的男孩,鸭子杀没死的嘎音真的有够难听,偏偏一开口嘎嘎个不停。
处变不惊的李元修踩着三七步回头,眼角斜睨三十七度角看来很跩,以大姐大的气势横扫一群毛没长齐的小鬼。
目测年龄是十五岁,不过最近的小孩发育特别好,误差个两岁也是有可能。
“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偷来西了,屁眼拴紧了没”敢说她偷东西,活够本了呀
“两眼都瞧见了你敢抵赖,你老得听不懂人话呀阿、匹、婆”少年恶意地嘲笑,桀傲不驯地朝她围靠。
她不怒反笑的勾勾手指。“过来,小弟弟,让阿婆替你数数蛀牙。”
“什么小弟弟你这老女人会不会说话,欠人扁呀”等一下就让她笑不出来。
“你说什么阿婆年纪大了听不清楚,麻烦你说大声点。”侧过头,她翻翻耳背想听得更明白。
“x的,你占我便宜,别以为我不敢扁女人。”他照样开扁,管他是老是少。
有本事你扁扁看,老娘先让你成为鸭肉扁。“什么,你要给我钱歹势啦我已经不收保护费,就当乐捐好了,我加减收啦”
被宠坏的带头男孩徐敏雄不高兴她的装傻,一个箭步跨上前欲一显威风,打算给她一顿好看。
“死女人你说什么疯话,今天我要你啊我的牙”好痛。
他痛得当场蹲下去扶着下颚,其他男孩见状连忙察看他的情形。
“啧啧啧我看你牙都还没换完呢让老太婆我非常不好意思,我没有吃幼齿的习惯,等你牙长齐了再来要我,阿婆我掀裤裆等你。”
一脚踹死你,看你还敢不敢叫我老女人。
“你你”他吐出两颗牙哭丧着脸。“你打断我的牙齿,我要告诉我爸爸。”
“哈哈哈我好怕呀最好把三太子也请来,我请你们喝茶。”她抡起拳头喝了两声,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泼辣样。
惹熊惹虎别惹恰查某,几个男孩瑟缩地退了一步,嚅嚅地道:“他父亲是镇长。”
“镇长很大吗我随便找个人就可以把他干掉。”她哼哼两声表示上不了抬面,小事一椿。
“你你”
手一叉腰,她嚣张地抖起脚来。“我在混时你们还在长牙呢以前一口气摆平二十几个喊打喊杀的小流氓,现在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你们一起上吧也许你们能让我输一次。”
够猖狂了吧
打架时的输赢不在于人数而是气势,当人家胸有成竹等着看你失败时,声势再怎么浩大也会先虚颓一下,何况是几个没见过世面只会逞强的少年。
她话才一说完,原本退一步的几道身影又退了三步,扇形散开估计该不该硬拼。
“我们有七个人她才一个怕什么,别忘了我们可是学过武功。”准打得她落花流水,不敢说大话。
徐敏雄漏风的一吆喝,年轻气盛的男孩气一鼓地又拥了上去,不愿被人瞧扁了,以为他们没胆。
只是脸上的表情不够张狂,有点害怕下一个少颗牙的是自己。
“是呀、是呀这位大哥说的是,你们到底在怕什么,又不是乌龟王八缩着头不敢见人,我也不过才学十几年功夫,绝对打不过你们啦”李元修耍帅地将一脚踏在石麒麟上头,一手撑住下巴。
“十几年”
“功夫”
咋舌的男孩瞠大了眼,很自然地往后缩。
才学六个月的门徒怎和十几年的高手过招,又不是存心找死。
“上啦我求求你们,千万别跟我客气,我绝对不会打断你们三根肋骨,最多两根。”瞧她多好商量。
吓两根
一阵抽气声,男孩们面色惨白,想溜的念头己然浮现,但是脚软走不动,更怕她由背后追杀。
纯朴的小镇没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小孩子聚集成众也不过是因为无聊、好玩,有样学样地想跟电影里的老大一样威风凛凛,自组帮派欺负胆小怕事的同龄孩童。
但是逞凶斗狠是大人的事,这些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哪见过真正的坏人,只要架式够气势足,随便两句话就够他们信心动摇,继而怀疑起自己是否有实力海扁别人一顿。
明显的退缩浮现脸上,一想到骨头折断的痛谁还敢强出头,当然要往敢死的人身后闪。
在外人眼中一群孩子似地挺徐敏雄为首,其实是缺乏主见不知如何是好,有人领头便起哄,盲从地逞一时之勇。
“真没用呀你们是怎么跟人家混的,难道要我教你们两招打架必胜拳”她失望地拉下卷起的袖子放下脚,无限感慨地一吁。
人最怕激,尤其是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天之骄子,没料到她是如此有本事的徐敏雄不但没能教驯她,反而在小弟面前出糗,挂不住的面子让他气涨了双颊。
“你你们还不给偶上,想让那个馊女人看不起偶们是不是”今天不让她趴下他就不姓徐。
“阿雄,她看起来很厉害耶我们要不要过几天再找她单挑”你跟她单挑,我们摇旗呐喊。
“单你的头啦叫偶雄哥。”英雄的雄,有出息的意思。
他身为镇长的父亲说的。
“是,雄哥。”被巴了一下后脑的男孩马上气弱地当起狗腿子。
谄媚。
“烟呢”他摆出老大的派头和人家比帅。
“来了。”狗腿二立即送上烟一根,然后用徐镇长竞选时宣传用的打火机为他点火。
只是看人抽烟很帅气,到他手中全走了样。
“咳咳这是什么鬼烟呛呛死人”真难闻的气味,像发霉的菜叶。
男孩看了一眼道:“上次镇长买来送人的,我看仓库堆了一些就抽了一包。”
“你你白痴呀那是水灾泡过的烟你还拿来给偶抽。”天呀他会不会中毒
“我哪晓得”反正不用钱嘛少了一包也不会有人发觉。
“偶命会被你气死啦你要害鼠偶数不数”待会一定得去看医生,检查看看。
等得不耐烦的李元修开始抠指甲,悠哉的表情似在说:你们聊完了没,要打趁现在,我刚好有空,千万别让我等太久,否则我会忘了分寸。
学校报时的钟忽然扬起十二响,她看看表正是十二点整,难怪她觉得饿。
都怪这些笨蛋拖延她的时间,不然她还能先折回去吃完午餐再来找人,顺便沿路挖几根竹笋、摘甘薯叶回家当菜肴,她又可以省下一笔开销。
改明儿到海边捉些鱼虾拾蚌蛤来煮汤,依山傍海的好处就是有现成的食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勤劳些自然有收获。
如果家里那些米虫肯为她多设想设想,说不定他们还能成立个野菜山产销售中心,游客来享受到大自然的美味,顺道在民宿过夜,那她就发了。
可是
唉
世事不能尽如人意。
“大哥,你决定要继续丢人现眼吗不会抽烟就不要逞强,顶多让人笑你肉脚而已,你要我等到头发白了才肯让我踹一脚呀”脚一抬,她直接触到自个的脸颊才又放下。
这一招又让男孩们抽了口气,脸色更白地相信她不简单,果然是高手。
“你你想怎么样”吞了口口水的徐敏雄声音变得小了,握紧的拳头松了松。
小鬼就是小鬼真没胆量。“是你想怎么才是,找我麻烦的人是你耶”
有没有搞错,还要她提醒。
“你是贼”
“有胆再说一遍,我耳屎没挖干净。”小指作势地挖挖耳朵,她将一小块耳屎弹到他脸上。
不敢动的徐敏雄显然被她吓住了。“你你偷挖”
“嗯”眼一凶,她举起了拳头。
“哇快逃。”
不知是谁先喊出这句话,早就想跑的男孩一溜烟地往路的另一端窜去,没人敢留下等着称她拳头的重量。
连少了两颗牙的镇长之子也像长跑健将不落人后,捂着发痛的下巴追过分得慢的同伴,生怕落在最后面会被恐怖的女人逮住。
“哈一群不长进的笨蛋,大姐我唬弄两句你们也信呀真是头大脸大鼻孔大,胆子最小,你们的父母真该惭愧生笨了你们的猪脑袋”
“觉得很神气”温和得不能再温和的低沉嗓音骤然响起。
“还好啦我还怕他们围上来扁我呢”好加在,他们太笨了。
“既然怕为何还挑衅”声音温柔得让人的心都化了。
“虚张声势你不懂呀欺善怕恶是人性,我一定要比人家强才行,站着挨打不是我的行事作风。”很久以前她就发誓绝不委曲求全。
像她母亲为了一个男人委屈了十几年,结果死后无人闻问,连要上个祖宗牌位都没资格,骨灰坛子差点被人丢弃沟渠。
所以柔弱是没有用的,人要强人家才会多看你一眼,否则会如路边的狗屎人人嫌臭,掩鼻地绕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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