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伸出手指:“拉钩,拉钩不准在之前报道我们工地。”
八点水还真的也伸出手指和我拉。
他弯弯的小指勾住我的小指的时候,我脑海里不自觉浮现了彼得潘里面海盗船长的铁钩子手。
八点水玉面薄唇,看起来温和儒雅,可是手指却带着一种凉凉的金属感,总能让我联想到某种防不胜防的冷暗器。
我下午回到门卫室,拿出图纸开始做我的功课,草稿纸被我算了一页又一页,简易模拟图我也在电脑做了一遍又一遍。
但是无论如何都达不到我要的效果。
我预计要在深夜炸掉德育楼。
理想中的场景是,一声沉闷的响声,德育楼的底层垮塌,连带上层完整往下坠。然而这个过程中,除了尘土飞扬,不会有一块砖,一块石头飞出来。
所有的材料都往中间聚拢型塌陷。
可是,我做好模拟算式之后,却现无论如何都逃不掉对地基的损害,并且是对隔壁实验楼地基的损害……
这两栋楼隔得太近了。
顾得了上面的楼层不受影响,就顾不了下面的地基不受影响。反之亦然。
我查了好几种最新型炸药,把用量和安放方位算了又算,痘痘都要迸出来了,还是得不到满意的答案。
正在揪头的时候,一直在旁边用最大音量听广播的曹大爷,看似不经意地从我背后晃过去,轻描淡写地:“你爆破参数算错了……”
我惊悚。
刚才说话的那个人,不是曹大爷吧?
回过头去,正跟着节奏摇头晃脑地曹大爷,清晰而老道地对我说:“先,钻孔深度就有误,你给的参数太大了,相应药包量就要加大,所以地基是必然会受影响的。”
我立即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再睁开。
是的,没错!
这是曹大爷!
我吓坏了,曹大爷却非常淡定地对我说:“别揉眼睛了,我就是你曹大爷。”
我这才想起,今天好像曹大爷都一直没喝酒,他一直都在我身后拿着收音机转悠呢。
我顾不上去深究曹大爷到底是何方扫地高僧,连忙问道:“可是如果把钻孔参数变小,药包参数变小的话,爆破会出现偏差,楼有可能往一旁倒啊。”
曹大爷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那是因为,你的药包安放点就没选对。”
我给跪了!
原来高手真的在民间!
我简直要去拉大爷的手,就差哭着叫一声“师傅,收下徒儿吧!”
曹大爷慢悠悠地看着我:“你要去炸德育楼?”
额……我怔住了。
曹大爷又问:“谁派你来干这事的?”
我这时候脑子特别冷静,我的大脑飞运转,把这里面的关系理了一下。
先,大爷和总工程师他们都是反的,他是敌人的敌人,也就是说,他可以成为朋友。
再次,大爷今天已经看到了我在做什么了,他如此深藏不露,知识面明显高我一层,我想要玩什么花招,一定是瞒不过他的。
不过……就算如此,我也不能出卖燕少。
所以,我就眉头一拧,露出一种忿忿的表情:“没有人派我干,是我自己要炸!他们在混凝土上做手脚,这楼要是遇到余震是会塌的!与其到时候残害祖国的花朵,不如现在让我炸了它!我不信楼垮了,上面还要坐视不管!”
我刚刚说完这句话,曹大爷就一拍大腿:“好!”
他对着我竖起大拇指:“年轻人,有胆识!有我当年的风范!”
我知道自己押宝押对了。为了更加拉近和曹大爷之间的感情,我又说,我现了一点不对,上面就开始针对我,我一不小心,就被派来守大门了。
曹大爷就啐了一口,大骂:“一群鸡贼!就知道欺负新来的大学生,有种欺负到我老曹头上来!姑娘,你放心,这楼有我老曹在,帮你炸定了!”
在接下来的交谈中,我知道曹大爷其实也并不老,只有五十多岁,还没到退休年纪。
他是老牌大学生,和我一个专业的,不过一直都在铁路和矿山工作,对于爆破有丰富的经验。
当初四建成立,是花了大价钱把他挖过来的。
可是曹大爷性情耿直,看不惯公司里虚虚假假的那套,和总工程师十分不对眼,这次南川工程项目,他因为讨厌何队长和毛艳的所作所为,和总工程师大吵一架,一气之下,就自己主动跑来守门了。
曹大爷因为技术过硬,四建有时候遇到刁钻工程问题都需要他来解决,所以上面也不敢真把他怎么样,而且他性子直,暴躁,大家反而不敢惹他,就让他看门得了。
在曹大爷的帮助下,我很快知道了专业、正确的爆破参数应该怎么样设置。
这东西其实真的需要师傅带,我一个人摸索了大半天,各种纠结致死。曹大爷几句话,画龙点睛的作用,整个爆破工程就游刃而解。
曹大爷还把爆破时所需要的专业引爆材料、电子遥控工具等等,全都给我列了一个清单,让我去采购。
我立刻马不停蹄地去找了波娃子,让他秘密帮我搞定所有一切,并嘱咐他绝对不可以对任何人泄露。
波娃子已经在燕少的方案之下进购钢筋水泥等,公司里虽然“员工们”打牌喝酒光膀子,跟个带黑社团没啥区别,但是进货囤货还是有条不紊的。
...
( 波娃子唯一担心的是,都没有人来买他的钢材,怕辜负了“大老板”的器重。
我让他放心,告诉他不出一周,必然会有一宗大买卖出现,到时候他必定要全力去争抢。
波娃子一听到要跟别人“抢”,激动地直搓手,他神秘兮兮地问我:“姐,要不要我备好刀枪这些家伙,给他们来点硬气的?对了,你让办的炸药,到时候要不要也埋点,不给咱买卖,炸他一窝子?”
我看他全身肌肉都在兴奋颤抖的样子,忍不住叹气。这老大,看样子还是只适合操社会啊。
这一天相安无事,燕少也对我的进程表示了满意,然后,他向我展示了最新的微博热门消息——【史上最美守门妹妹横空出世!】。
我看着网络上自己满天飞的照片,一头汗水。
下面的评论已经刷上万了。
有的网友说:【哪里守门的,我也要去!不要工资!】
还有网友说:【妹纸,放开那大门,冲我来!】
当然,还有人怀疑是炒作,说肯定又是某影视公司要推出新人了。
不过最让人悲伤的是,有人已经八出了我,留言如下:【妹纸叫林小莹,和我同校,去年刚从t大毕业,土木工程系系花,身高一米七,高冷寡言,我暗恋三年都不敢和她说话。据说还没有男票。不要问我是谁,我叫红领巾。】
还有人在下面幽默地回复:【你们全都去守门,然后妹纸就失业了。】
燕少看我默默无语的样子,只问我:“回集团以后,要不要找个经纪人打造一下?”
我才不会说是还是不是呢!我只有转移话题,我担心地问燕少,后天就是阴风洗涤,要怎么办?
燕少咬我的下巴:“就这么办。”
他的说法让我误以为,他准备用特殊的圈圈啾啾来解决。而且为了等待这一刻,他平时都没有那样要求过我……
在他的拥抱和亲吻中,我相信了他的话。
只是后来生的事情,证明我,实在是太过天真了……
第二天,项目经理居然来接我、何队长和毛艳一起去总部。我不知道他们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到了才知道,原来我守门照片居然被秦总看到了。
秦总龙颜大怒,直接一个电话敲过来,责问为什么我在守门。
总工程师一时慌乱,便撒谎说,其实是因为有记者要来采访,为了拔高我们工地的形象,便派了我去伪装守门员。
这慌刚撒完,他就派项目经理把我们几个全都拉了过来,要对好口供。
这时候,总工程师不停对着我道歉,小林长小林短的,说其实是想要让我休息的,只是怕我闷坏了,让我去大门口打时间而已,绝对没有要为难我的意思。
我还没表态,秦总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而且,是直接打的我手机。
因为和秦总有那么一点朋友关系,所以我很想把手机拿到旁边去接,可是看着眼前几双要瞪出来的眼珠子,为了总工程师的心脏着想,我还是当着他们的面接了电话。
我接起电话,先是很甜美地向秦总问了声好。
秦总听到我这故作腔调的声音就在那头笑起来:“怎么样?最美守门妹妹,是不是准备一直干守门的工作了?”
我当然知道秦总是在试探我的话,他那么老练,绝对不可能轻易相信总工程师的话。
我就拖长的声调说:“守门真的很有意思啊,我想一直干下去呢。”
这话说完,我看到面前四张脸都直接灰白了。
114伪劣“燕少”,又到回头崖
(其实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圣母大善人。
比如现在,明明知道总工程师等一帮人都把头上的乌纱帽寄予在我的身上,我却偏不要好好的按照剧本念台词,非要扯一扯有的没的。
秦总听到我说喜欢守门之后,声音却严肃了起来:“有没有在那边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
秦总这么敏感,顿时让我不敢继续玩下去了。
我只有对他说,工作很顺心,工程进行很顺利,只是我稍稍有点闲了,所以这边领导让我去客串守门,我也没拒绝。
那个什么拒绝八点水记者,都是预先写好的稿子,我根本没想过,他们报社会拿我当炒作的点啊。
秦总依然有些不高兴,他说,他会给集团的传媒公司那边打个招呼,让他们压一压网络上关于我的各种消息,还我一个清静的世界。
听起来,秦总是为了我好,但是我还是暗暗的小郁闷了一番。
秦总怎么知道我不喜欢曝光呢?万一我就是想要成名,然后走上演艺路线呢?
他这么武断,就要还我一个安安静静明明白白的世界……真是让我有点不舒服。
哎,总而言之,不管是八点水未征得我同意的报道,还是秦总擅作主张的“封杀”,都让我有点不愉快。
好像我林小莹根本不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人,而是他们手中的道具一般。
我觉得不管我想不想要曝光,或者想不想要安静生活,都是我自己的事,别人怎么能够不和我打个招呼,商量一下,就替我做主了呢?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两个男人有资格管我,一个是我的老爸,另一个就是我恋人。
遗憾的是,这两人居然现在都做了鬼……
秦总见我不怎么和他搭腔,就转移了话题,秦总说:“小莹,本来我想要今天过南川来一趟的,不过可惜公司临时有点事,所以只有等几天了。你这些天自己好好的。”
这话把我吓得不轻。
虽然秦总如果过来,说不定我可以直接禀报关于德育楼方面的问题,但是燕少也曾经说过,秦总的到来,未必是一个治标治本的好事。
再者,我好不容易好准备好了炸楼盖楼的蓝图,为此还成立了一个公司,如此的不容易,秦总还是成全我一次,让我善始善终吧。
但是我不敢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有对秦总简单地说:“嗯,好的。”
挂了电话,我不想听总工程师们对我的感激之言,只想回去立即准备炸楼的事情。
严总工问我:“小林,你看你要不要回去做技术啊?你做这个守门,确实太不像话了,当时我们就当你年轻人好玩,谁知道搞了这么多事情出来,怪麻烦的。”
我心想,当初你们不就把我当一个麻烦来解决的吗?怎么?现在觉得更加麻烦了?
我就摆出不太情愿的样子,说:“可是现在我都红了,要是回去当技术,肯定会被骂是炒作的,我觉得我还是在干一段时间的守门,等大家的新鲜劲过去再说吧?”
严总工现在不敢随便反驳我,只有擦汗说好好好。
于是我得以回去继续和曹大爷商讨炸楼的细节。
自从知道了我的伟大计划,曹大爷就戒酒了,我不在,他就给我整理到时候需要进行的步骤。
我回去以后,想到以后还要盖德育楼,又和他讨论一下届时所需要的钢筋水泥。
曹大爷让我不要担心,说这些都有现成的,上面审批了的材料,都是合格的。
我和大爷相逢恨晚,讨论起各种专业知识来,连时间都忘记了。
等我反应过来今天一直没有见到燕少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过了。
我一想到明天就是阴风洗涤,觉得我还是应该回去陪着燕少才是。我对大爷说,我肚子有点痛,能不能今晚上就大爷一个人守门,让我回去休息一天。
曹大爷很豁达:“去吧去吧,本来也不需要你一个姑娘在这儿守什么。我今晚上我就悄悄去德育楼把孔钻了,明晚上等你药包准备好了,应该就可以实施计划了。”
我谢过大爷,急匆匆就往宿舍跑。
等我回去之后,一推开门,顿时就傻眼了。
燕少居然不在?
这还有两个小时就阴风洗涤了,他居然又玩失踪了。
我把宿舍周围找了个遍,又去工地找了个遍,依然没哟见到燕少的身影。
有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里升起……
我想起燕少说过,这一次阴风洗涤,他应该会比上一次还要难以承受……
该不会,他害怕我也和他一起承受,或者会做出什么伤害我的事情,就……就一个人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我吓得瑟瑟抖,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我跑出了工地,开始在四周乱转,没一会儿便跑到了城区里,我不敢喊,漫无目的,只希望能在某处看到燕少的身影。
等我找到了晚上十点过,我意识到我不能再这样无头苍蝇下去了。
我回了宿舍,燕少依然没有回来。
我就意识到,在此次阴风洗涤结束之前,他必定是不会回来的……
我吓得大喘气,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终于坐在房间里捂着嘴哭了起来。
我一边往外面跑,一边骂自己,林小莹,你是个笨蛋。燕少什么性格你是不知道吗?他什么事,若非万不得已,都不会讲出来让你担心。
哪怕每次让你去干什么事,再危险再难办,也不会让你知道太多,以免徒增你的烦恼。
他虽然是鬼,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到,很多事情也需要你去替他做,可是他其实很多时候,都希望能最大限度的庇护你,让你过得无忧无虑……
我一路上都在哭,不停抹着眼泪,狼狈不堪。路过城区的时候,我遇到了八点水。
他看到我,显得有些惊讶。
“妹妹,你怎么了?”他走过来,想要问我。
那一刻,我的内心是如此的脆弱,我险些抓住他,告诉他我最爱最爱的燕少不见了,我找不着他了,我把他弄丢了……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能在他身边。
可是最后的一丝理智,制止了我这般脆弱的做法。
我没有回答八点水的话,却招了一辆人力三轮车。
我抢在八点水之前跳上车,对师傅喊道:“去马望坡那边!”
师傅说了声好,立刻踩了起来。
我按住自己狂跳的心。
我不去找燕少了。因为燕少既然要躲我,必然就不会让我找到他。上一次阴风洗涤,他就想要避开我,结果因为被我死死缠着一道同行,所以才被我觉他的秘密。
而且哪怕是当时,他也想要到暗处去避开我的视线。
现在南川这么大,山峦重叠,天宽地阔,燕少不想让 ...
(我找到,我哪里找得到呢?
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要拿到那块槐乌木!
我才不管它有没有被雷劈过九次,它是一块千年沉阴木,一定会对燕少有帮助的。这一次燕少已经先与我一步离开了,我找他不着。
但是我不要下一次再度生这样的事。
一想到燕少会在荒无人烟的地方,痛苦而沉默地承受洗涤,我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刀片寸寸刮过一样……
三轮车很快把我拉到了马望坡。
我对师傅说:“麻烦你把我载到坡后面那家人哪儿去,我要去看望一个朋友。”
谁知道师傅听到我这话,却停了下来。
“不行啊,小妹,我们这边没人晚上会去山那头的。”
我觉得奇怪,问师傅为什么。
师傅就说:“小妹外地来的吧?你不知道吗?马望坡过了的地方,到回头崖那一截,当时地震有一个村子,几乎全都被活埋了。因为山体滑坡,挖也挖不出来,后来经常有人过那里就听到有人哭喊救命,却连人影子都没有呢。”
我有一点被师傅吓到了,可是想到燕少,就狠了心,我拿出好几张大票子,求师傅把我载过去。
师傅看着钱,有点心动,但是依然坚决摇头。
“不不不,我不敢去,那地方特别邪门,前几个月都在一直出命案,妹子,你什么事情非要去那里不可啊?”
我说我一个朋友在那里出事了,</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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