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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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托我?虽然不想参与,但仍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一个人——冯才人。廖先生微一扬眉:“看来姑娘已经想到了。”想必方才我有什么表情,被廖先生敏锐地捕捉到了。见我不语,廖先生继续缓缓说道:“九年前,婉仪张氏在宫中因病身故,官家当时十分宠爱张娘子,她故世之后,官家为之辍朝两日,追封贤妃。”我听到“张氏”两字,心中又是一惊。但方才的表情没有避开廖先生的眼睛,心中已经有了准备,此刻虽然心惊,面上却已经是不动声色。早在听到冯才人祭拜、而普安郡王站在竹林外的当日,我已然在思索她祭拜一事与普安郡王的关系。而昨日之后,联系之下,我便想到,冯氏口中的那个没有姓氏的“姐姐”,便是故世的张贤妃——普安郡王的养母。果然廖先生续道:“这位张贤妃,曾是普安郡王的养母,她的故世令官家十分伤心。但逝者已矣,事情终究是过去了。直到今年春天,翰林医官局的医官在整理潘贤妃的病案时,偶然在张贤妃的病案中,发现了些不寻常的东西。”我朝的御医供奉于翰林医官局,医管局隶属于翰林院。供奉的御医皆是“医官”,从翰林医官正使、副使而下,设有各种品级的官职。而潘贤妃,则是当今皇上唯一皇子赵旉的生母。赵旉生于建炎二年,也就是二十五年前。三年之后,也就是建炎四年,因病而故,年仅三岁。因为赵旉的出生,皇上对潘氏极为宠爱。而赵旉之死,也让皇上与潘氏悲痛欲绝。皇上追封赵旉为元懿太子。虽然元懿太子已经故世二十二年之久,但这毕竟是皇上所立的唯一的太子。即便如今提及,也无人敢轻忽。相反皇上养育于宫中的五位郡王,却仍是连皇子的名分也没有,更遑论被立为太子了。廖先生这区区几句话,仿佛便要揭开一幅复杂的宫廷旧史在我面前。张贤妃是普安王的养母,我自然盼望为普安王解开这件事情的真相。但面对语气森然的廖先生,我却无法坦然相询。我要相助普安王,便要知道掩饰我与他之间的联系。所以,此刻便越是应该沉得住气。我只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廖先生疑问的目光带着几分锐利:“谢姑娘好像对此事并不关心。”“听老先生说起来,这件事似乎确然重要。但毕竟是过去已久的事情了,潘贤妃与张贤妃都故世已久,况且婢子与她们素不相识,亦没有牵扯。”我认真选择着自己的措辞:“虽然廖先生所说的,或许将是一件惊心动魄的宫廷秘辛,但婢子既是尚宫局的女官,又是后宫中人,确实不宜过多关心这些事nad3(”“若然谢姑娘不关心,又为何在横波桥边的竹林中窥探冯才人祭拜?”廖先生的声音与他的眼神一样锐利冰冷:“谢姑娘总不会说,你是适逢其会,路过那里吧。”廖先生这般直接说破,我倒不好再隐瞒,坦然道:“对,我并不是适逢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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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节 当年风头无两

廖先生这般直接说破,我倒不好再隐瞒,坦然道:“对,我并不是适逢其会。我偶然知道有人在竹林中祭拜,想到自己因为误至禁苑触犯宫规,而这祭拜之人也正在做着触犯宫规之事,心中多少有些不忍,愿前去警示,让她不要再有此等不当的举动。”顿了一顿:“只是没有想到,我终于还是知晓了祭拜者的身份。”我有意去听冯才人的祭拜,心中固然有对她的怜悯,但最主要的目的,却是为了探查冯氏祭拜、普安王会出现的原因。只是这其中的情由,我又如何可以说明。我一面说着半真半假的话,一面却在心中暗暗厌倦自己的这般做法。只是当此情形,我又如何可以说出真话。廖先生锐利的目光审视着我,但随即便收回了这锐利之意,双眼眯起,犹似看不清楚一样:“是吗。”见我点头认可,廖先生又问道:“那姑娘又怎么会偶然知道有人在竹林中祭拜呢?”我方才说话之时,已经想到或许廖先生要追问此事,只是没有想好要怎么说。此刻听他问起,灵机一动,道:“半月之前的晚上,婢子闲步纳凉,路过横波桥,偶然听到竹林另一侧隐隐约约有音乐之声传来,虽非丝竹,但清越动听。只是隔得太远,却没有听清楚。”廖先生眼中有光芒掠过:“哦?谢姑娘可知道奏乐之人是谁?”廖先生这般反应,看来也已经知道了,皇上在竹林旁,看到有人起舞的事情。而且也确然印证了一点——皇上不知道起舞者的身份。虽然不愿这样算计着说话,但见自己的谎话有了效果,心中到底也有些欢喜。我为自己这样矛盾的情绪而无奈,但同时,也对廖先生的身份感到越发的好奇和吃惊。他与皇上,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婢子未曾听完,却看见我房中的小鬟远远地来寻我。我只怕小鬟开口呼唤我,倒惊了这般好的音乐。故而怅怅而归。”我道:“后来我再到横波桥边去,却再也听不到那般动听的乐声了。只是终究难以死心,再去之时,偶然发现了竹林中有人祭拜。”廖先生点了点头,也不再追究,续道:“皇上想要让谢姑娘查探的,便是当年张贤妃一事的真相。眼下可以着手的地方,便是冯才人。”我再次拒道:“婢子身在慈宁宫,又是入内内侍省的女官,平日固然没有机会与冯才人这样的后宫妃嫔相处,而身份与她们也是大有区别。行动不便是第一,二则婢子愚笨,探查此事,实非婢子之所能。请老先生代我上报官家,另择贤人为是。”廖先生再一次将我的话不予理会,而是问道:“谢姑娘是否知道,官家为何会找你?”我摇头道:“上意深远,婢子不懂揣测,但私心想来,是因为官家恰好在竹林外见到婢子nad1(”廖先生接的很快:“正是。”心中倒抽了一口凉气,我自然知道皇上找到我的原因,不会如我所说这般简单,我也正在想着如何进一步地推辞,谁知廖先生竟说了句“正是”。心中暗道不好,却听见廖先生续道:“官家正当一筹莫展、无人可用之际,恰好发现了谢姑娘你。”“只是……”发现我又能怎样?我的确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地方引起官家注意,以致觉得我可以为他所用。“没有只是,官家认为你很合适。”我的话刚出口便被廖先生打断。“为何?”这句疑问,的确发自内心。“不管为何,都是官家的意思。”廖先生的话似有些太直,却让我无可辩驳。所谓圣命难违,明白也罢,不明白也罢,遵守是不需要理由的。并且皇上的意思,往往也并不需要明白。就像皇上当年一句话便将父亲的耿耿忠心否决,一挥手便毁了谢家与翟家,而两年后又是一句话,便将父亲从牢中释放出来,给了一个绿豆大的闲职,且将我召进了宫来。向廖先生请辞,看起来已经无望。但对圣上当面辞谢,又岂是容易之事。我唯有躬身答应,心中却不知接下来又该当如何。许是看破我的心思,廖先生微微一笑道:“姑娘需要知道什么,需要使唤什么人,老朽力能所及,定会全力相助。”我怔怔地站了片刻,心中梳理着一些头绪,听廖先生如此说,点了点头:“如此多谢了。”廖先生一笑起身,从衣袖中取出一本册子交予我,又将我带去的两本收进了袖中:“谢典籍今天带来的两本经书,的确有些纰漏,老朽今日与谢典籍研讨之后,已经将其中的一本更正过了,谢典籍可先取回慈宁宫中,进行抄录。而剩下的一册,还请谢典籍来日再来与老朽一起研讨之后,再行取回吧。”原来,一切早已经安排好了。给我的两本经书固然是本就有纰漏在其中,而廖先生自己,也早就准备好了让我带回去的经书。至于他留下的那一本,自然是为我他日再到宝文阁提供方便了。我拿着书册,见廖先生已经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一事,问道:“老先生智慧才能远胜于我,何故不亲自查探此事?”廖先生的身影被门口射进的光线拉长,本就瘦削的人投出了更加枯瘦的影子,他的笑声也颇为干枯:“我是什么身份,官家又怎会放心把这样的事交给我。”我不能明白的事情有太多,但最不能明白的,却是廖先生的这句话。若是皇上不放心让廖先生插手此事,又怎会通过他来找我。我所需要知道的东西,以及日后我的行动,难道不是要经过廖先生吗?未回到慈宁宫,已经看到小石头,他正准备到宝文阁去接我。小石头见到我很是欢然,奔过来道:“姑娘,那老先生没有为难你吧?”我笑着摇头,心里却在苦笑,小石头离开之后,那老先生的确不再对我疾言厉色了,可是他说的那些话,比之疾言厉色地为难我更让我为难nad2(一路思索着冯才人的事情究竟该怎么办,虽然已经答应下来了,可是至今却是全无头绪。廖先生说的那些过往,因为太过简单,尚不足以了解整个事情的真相。当然,我还需要再到廖先生那里了解更多。但是关于这些后妃的性格脾气,我知道的并不多,所知道的那些,也都是从父亲那里得到的。至于父亲的消息,也只是后妃们与几位郡王相关的部分,至于后妃们日常生活中的种种,他亦不知晓。而且眼下的事情,我必须告知普安郡王。一直思索着种种事情,廖先生交给我的经书反而成了最不要紧一件。直到午后,我一时没有头绪,随手翻开了书册。廖先生将经书交予我的时候,我并没有在意,此刻再拿在手中,却忽然觉得有些异样。这本经书,似乎比我开始收到的那两本,要厚一些。心知或许有异,翻看时多了几分仔细。果然到了书册中间,有几页与经文毫无关系的文字。我终于知道了经书变厚的关键,亦知道这是廖先生特意传递给我的东西,自然格外留神起来。一看之下,前面四页,便是些病案与药方。廖先生说过,就是在整理潘贤妃病案的时候,偶然发现张贤妃的病案有异的。我来不及细看病案内容,往后翻看,却是一些几位后妃进宫后,升迁加封、有孕生子等的记录。再往后面,便又是经文。看来一切,全都在廖先生的计算之中。所以一开始他全然不提经书的事情,待我答应之后,方才将这本书册取来给我。我需要的信息,想必这里面都已有了。略怔了一怔,我挑开装订书册的棉线,将这约摸十页内容抽了出来。福慧楼里有现成的粗针与棉线,所以很快便又将书册复原。我不通医药,病案上的药方自然是不太能明白,但医官所下的诊断,我还是能够明白的。起初看起来只是一个人寻常的生病至死亡,但结合起后来几页的内容,慢慢地,我也从其中发现了一些端倪。张贤妃,徽宗政和二年生人,若活到今年,恰便是四十岁。宋室南渡后,建炎二年进入临安新宫,当年她只有十五岁,便被封为才人。由此一事,张娘子的美貌与受宠程度,便可见一斑。进宫四年后,张娘子有孕,却又跟着小产失子。但皇上并没有因此冷落了张娘子,反而晋封为正三品婕妤,后几页的纸上写道,“绍兴元年,因宠进婕妤”。其时张娘子十九岁。又过了四年,也就是绍兴五年,张娘子二十三岁的时候,皇上从赵氏宗室中选择的养子之一——赵伯琮进宫。皇上将他交予张娘子抚养nad3(当时赵伯琮只有八岁。因为抚养了孩子,皇上对张娘子的恩宠越发厚了,两年之后,晋封张娘子为正二品婉仪。我对着书页上“因宠而进婉仪”几个字出神,这上面寥寥数语,却已经将张娘子当年风头无两的情形描绘的淋漓尽致。要知道我朝后宫妃嫔晋封,历来是因功不因宠。所谓的“功”,最主要的当然是诞育后代,抚育后代成丨人。妃嫔生产会有晋封,所生的皇子皇女被加封的时候,其母也会跟着加封。此外的加封,有妃嫔进宫多年,循规蹈矩,因而加封的。但通常都只有一级,只意示皇上的恩德。也有皇上因为喜庆事情,大封后宫,因而顺势被封赏的。不过这种趁着大势而受封的妃嫔,便难免有不受宠的嫌疑。写着病案的纸上记载,导致张娘子一病而致身亡的“病”,乃是又一次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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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节 暗流涌动

张娘子这一次有孕,乃是绍兴十二年,彼时张娘子已经年方三十岁。后宫女子,往往十余岁便进宫侍上,最好的青春年华,不过匆匆十年而已。青春易逝,而皇上身边又总会有新人不断到来,所以有恩宠容易,保恩宠却难。如张娘子这般,三十岁尚能保得恩宠,怀得子息,对于后宫妃嫔,可以说是极难的。可是这一次,张娘子的孩子,仍是没有能够薄。张娘子有孕已经是绍兴十二年的年底,绍兴十三年年初,张娘子因小产殒命。那一年,张娘子的养子赵伯琮十六岁,尚未被封为郡王。我掩上书页,怀想一位宠妃的一生,就算身在恩宠之中,仍是这般因为敌不过旦夕祸福而匆匆凋落。我跟着想起来了廖先生上午跟我说过的话,官家当时十分宠爱张娘子,她故世之后,官家为之辍朝两日,追封贤妃。出神良久,我又一次摊开书页。刚才看到的所有,只不过让我大概理清楚了张娘子的生平。至于可疑之处,却未曾发现。若定要说有什么令我注意的,便是张娘子追封的封号——贤妃。要知道当时宫中,尚有一位贤妃在位——已故元懿太子赵旉的生母。潘贤妃在当今皇上还是康王的时候,便成为了王爷的侧妃。靖康之变,康王原配王妃嘉国夫人邢秉懿被金人掳走。康王登基为皇上之后,曾有意立唯一有子的潘娘子为皇后,受到大臣的阻止,便也没有坚持。于是皇上便封了潘娘子为贤妃。而那一年,当今皇后吴氏,只被加封为“义郡夫人”。那一年,张娘子也刚刚进宫被加封为才人。也就是说,当年皇上即位之后,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嫔,便是潘娘子潘贤妃。往后十五年,潘贤妃一直在“贤妃”之位。而在这往后的十五年间,张娘子从才人晋为婕妤,晋为婉仪。吴氏则从“义郡夫人”晋为才人,晋为婉仪,晋为贵妃。直到绍兴十三年,张娘子去世,逝后被追封贤妃。而此时,潘娘子仍然在贤妃之位。诚然,贤妃已经是正一品的位份,除了超一品的贵妃,无可再加封。但潘娘子从被加封为贤妃之后,一直到身故,也都始终未能再晋封。潘贤妃尚且在位,“张贤妃”已经成为人们口中已故之人。要知道非独我朝,历朝历代,四妃之位,每个位份也都只有一人。为何皇上要追封张娘子为贤妃,实在让人难懂。皇上可以封张娘子为从一品的妃子,比如现在宫中的徐惠妃,也可以追封张娘子为淑妃或者德妃。若是皇上实在宠爱张娘子,还可以追封她为“宸妃”——这是我朝仁宗皇帝起始启用的封号。皇上并非没有选择,却是没有必要追封张娘子为贤妃。思索片刻,不得要领。想到廖先生让我探查的是张娘子故世一事中的可疑之处,便又垂首去看那几页书页nad1(忽然,几个字蓦地从眼前闪过,我的脑中亦跟着一个激灵。绍兴十三年,闰四月,己丑,立贵妃吴氏为皇后。张娘子去世三个月之后,贵妃吴氏被立为皇后。在此之前,当今皇上的中宫一直虚位,自从皇上登基之后,后位空缺,已经十六载。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吴皇后……吴皇后……心中说不出的,有些闷闷地烦乱。不由得站起身来,张望着福慧楼整齐利落的院子。七月半的天气,白天暑热仍是一般地厉害,而且比起六月天,更多了几分潮闷。好在福慧楼的院子里遍植树木花草,又有假山置于其中,曲水蜿蜒,从院落中经过,苍翠润泽的树木,清凉荫润的山影,干净清泠的流水,也为这院子平添了许多凉爽。缓步走到院中,看着满眼的绿,心绪也渐渐宁静下来。回思自己方才那一刻的烦乱,心中不由得暗惊,难道,我竟是觉得,整件事情与皇后有关系吗?我连忙摇头,想要摒弃自己的这个念头。我虽与皇后只有几面之缘,所有说过的几句话,还是在进宫当日。但皇后端方沉静的样子,无论何时想起,都令我油然而生敬慕。那些事情,绝不会与皇后有什么牵扯的。可是,若无牵扯,为什么连皇后进宫后的升迁历程,也会这么清晰地写在这里呢?或者说,皇上若对皇后没有怀疑,又何必写上皇后!嗯,出现在后面书页上的那些人,有皇后,有潘贤妃,有张贤妃,有潘婉仪,有冯才人……是了,书页上记载的很齐全,几乎将与潘贤妃、张贤妃有交集的所有的后妃都记录在上。但是,却没有徐惠妃!要知道徐惠妃也是自从皇上为康王的时候,便在王府里侍奉皇上的,与当今吴皇后、潘贤妃都是差不多同时侍奉于皇上身边的,也是看着张娘子从进宫到去世的。徐惠妃自然与张娘子有过交集,但却没有出现在这名录上!难道是,因为皇上已经认定,徐惠妃是清白的吗?换言之,写在书页上的,就是皇上有所怀疑的人了。手指蓦地一颤,提起双手,才发现手心已经握了一把冷汗。看来我所要面对的事情,远不止我想象的那么简单。牵扯之多,牵涉之深,以至于一点触动,都有可能在整个后宫掀起轩然大波。可这个人,为什么要是我?我忽然觉得身上无力,缓缓蹲下,假山边蜿蜒的水流刚好就在面前。许是因为光线太好,水流中自己的容貌竟有些恍惚。我伸手去撩水,想要洗一洗手上的汗渍,水流触手温热,让我觉得自己的手格外冰冷。“姑娘……姑娘……”大门口外,语燕轻快的声音传了过来。“语燕,进来吧。”福慧楼是太后存放书籍、念经静坐的地方,通常除了太后身边几个年长的娘子,别人是不敢擅入的nad2(语燕倒很懂事,在门外唤我。不过我也只能让语燕进到院子里来,书房里面却是不敢让她进去。语燕捧着食盒走了进来,笑道:“紫鸳姐姐说姑娘恐怕不肯在福慧楼烧茶,所以烧了茶冰好了让我拿来给姑娘吃。”福慧楼里自然也有烧茶的家伙,不过因为摆放书籍的地方需要特别注意,故而烧茶的炉子都在院子另一边的小屋里放着。每每要烧茶必先生火,且每次烧好茶之后,都要将炭火用水浇灭了。所以只有太后到福慧楼来的时候,我方才开火烧茶。而我自己口渴要吃茶,便返回景芳斋去。横竖景芳斋与福慧楼都在慈宁宫中,距离不远,能不开火,还是不开火的好。因此上紫鸳便又养成了新的习惯,每到半晌,必会准备了茶水,我若回去,便刚好有的吃。想必今天是见我没有回去,故而让语燕送了过来。我心中感激,却也不由得笑道:“送茶就送茶吧,拎着水壶来给我倒一碗也就是了,怎么又提了个食盒过来?让别人看见了,还真以为我在福慧楼当差,多么兢兢业业,废寝忘食呢!”话刚说完,我忽又想到语燕不太能听懂成语,正要解释,却听语燕笑道:“就是这个忘食,紫鸳姐姐说了,姑娘中午都没怎么吃饭,什么忘食的。所以让我给姑娘带了点心来。”我接过食盒,就在树荫下的石桌上打开,微笑道:“你紫鸳姐姐就是这么爱担心。我这么大人了,还能渴着饿着自己。这么热天,让她下午多睡一会儿是正紧。”语燕嘻嘻笑道:“姑娘跟紫鸳姐姐可真像。”“什么啊?”我一面倒了两碗茶,一面拿出点心来分给语燕。“紫鸳姐姐方才也在对我埋怨,说姑娘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当心自己,渴了饿了也不留意。这么热的天,吃了午饭也不睡一会儿,每天净知道在书上操心。”语燕学着紫鸳的语气说道。我忍不住好笑:“看你乐得这个样子,等一会儿回去,是不是又要在你紫鸳姐姐面前学我来着?”语燕笑得连点心也掉下了:“真让姑娘猜着了。”过了片刻,方止了笑道:“姑娘虽然嘴上说紫鸳姐姐爱操心,其实心里也是高兴的吧。我认识姑娘与紫鸳姐姐这两年来,常常觉得,姑娘与紫鸳姐姐亲得很,就好像……就好像一家人一样。”我微微一笑,道:“我与你紫鸳姐姐也将你当做一家人啊,还有……墨鸰。”语燕粲然一笑,显然心中很是欢喜。我甚是喜欢语燕这样的性格,心中的情绪,都能明白表现出来,从不让事情在心中郁结,欲喜则喜,欲忧则忧。不过她一派天真,忧愁总是少而且短暂的。“不过话又说回来,紫鸳姐姐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语燕难得的一本正经:“她说姑娘要总是这样吃饭时饥时饱,容易把肠胃弄坏的nad3(”我微微一笑:“哪里就总是会时饥时饱的,如今可不是日日都好生吃着三餐吗。”见语燕脸上带着些忧虑,我正色道:“如上个月那般情形,今后再也不会有了。你们跟着我,没有什么好处也就罢了,难道还要让你们担心衣食不周吗。”语燕握着小拳头道:“跟着姑娘,我们什么都不怕。连拿刀的都被姑娘吓跑了,况且上个月到头,也没有把我们给饿死了。”我又是一笑,语燕这样说得理直气壮,倒好像那天遇见的拿刀的人,倒果真是让我吓跑的,而我果真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可以吓走那些凶神恶煞的人一样。我又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道:“对了语燕,上月给景芳斋送来半袋新米、换去了一些腐烂蔬菜的,就是小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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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节 未到中秋先赏月

“小石头?”语燕不假思索,脆生生地反问道。我摇头叹道:“难为他给咱们送了将近一个月的粮食分例,你竟不知道人家叫什么。”语燕怔了一怔,恍然道:“啊,就是他!”随即露出愤愤的神色:“他是奉了那黄公公的命令,整天给姑娘送那些吃不得的坏东西,他听黄公公的话,又会是什么好人了!”心思单纯的人,倒是很容易有执拗的毛病。我笑道:“他奉了黄公公的命令,难道黄公公会给咱们送好米好菜吗?”语燕点了点头:“这倒是的。原来那小内侍叫‘小石头’吗?我可从来没有问过他叫什么。不过那段日子,我每次见到他,都要狠狠地瞪他几眼,我知道他是黄公公的人,可从来没有好脸色对他。”想起语燕当时的样子,我也自觉的好笑:“那你知道,那天你在大厨房外,无意闯入了他们的赌局,都是谁帮了你吗?”语燕睁大眼睛看了看我,犹豫道:“听姑娘这样说了,我再回想那天拉我走小巷子的人,难道还是那小石头不成?”我点了点头:“正是了。所以这小石头,实在是个心地良善的孩子。不过他的这些事,除了景芳斋之外,可不能让旁的人知道,那样咱们非但感谢不了他,倒反而害了他了。”语燕听话地点头答应了。茶点也都用的差不多了,我和语燕收拾了,让她带回去。“谢姑娘……谢姑娘……”语燕刚走未久,我还没有回到书房,门外又传来了呼唤声,这次却是小石头的声音。小石头快步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向我行礼。我道:“有什么着急的事情,怎么跑得满脸通红。”、小石头忙低头道:“没有,我没有跑……小的是……小的是……”小石头的样子十分忸怩,倒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宫中有难言之隐的人不少,可是能如小石头这般,真实表现出自己情绪的却少之又少。我也不再追问,招呼他站在阴凉底下。小石头缓了缓道:“宝文阁的廖先生派人来找我,让小的转告姑娘,廖先生……留下的那本经书,有两个地方想……想找姑娘商讨一下。姑娘若是明天有空,就请过去一趟。”“直接来告诉我也就罢了,又要劳烦你跑了一趟。”廖先生留下那一本经书,可真是大有用处,随时随刻,都可以以经书的名义来找我。“廖先生派来的是宝文阁的一个侍卫,想是不方便直接见姑娘你。”小石头道:“再说,我给姑娘报个消息,原是该当的。黄公公也说过了,以后福慧楼有要……要跑腿的地方,让姑娘只管吩咐我。”是了,正因为黄公公让小石头为福慧楼跑腿,廖先生才特意让一个不便见我的侍卫到慈宁宫传消息。为的就是先经过黄公公,再传到我手里,这样黄公公自然可以不对我的举动起疑nad1(廖先生倒当真是,心思缜密啊!小石头说话还是有些吞吐,但我能听出来,他已经在极力放缓语速,力争说得顺畅,看来这孩子倒也很听话。见我无话吩咐,小石头忽然道:“语燕……语燕姑娘每天都来这里吗?”“有时候几天来一次。”我笑道:“方才你碰见了语燕吗?她没有说什么吧?”想必这一次,语燕不会再给小石头脸色瞧了。小石头的神色似有些欢喜,又有些忸怩:“没有……没有……”这样说来,我也不知道他是没有遇见语燕,还是语燕没有说什么。小石头告辞了转身出去,看见小石头的背影,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在我脑中一闪而过,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叫道:“小石头!”小石头忙转过身来,脸上卦红红的。“你会不会……”话说到一半,我怔了一怔,却不再说下去。“姑娘要问什么?”“啊。”我回过神来,微微一笑:“你明天会不会与我同去?只需到宝文阁帮我通传一下,引我去见到廖先生你再回来,如何?”小石头忙答应了。看着小石头瘦削的背影消失在福慧楼的门口,我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乞巧节那天傍晚,送荷包到景芳斋外面的人,就是小石头。那个在福慧楼山墙旁的夹道里一晃而逝的背影,因为墨鸰用她的方法帮我回忆,便印在了我的脑中。所以今天从早上开始见到小石头,心中便有些恍惚的熟悉之感,当时之道是因为对这孩子的老实善良感到亲切,此刻才恍然,原来这便是我看到的那个背影。可是,为什么……刚才叫住小石头,我原本是想问一句,你会不会绣花。但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由得忍住了。因为,我又看到了小石头那涨红的脸颊,以及,有些躲闪的,忸怩的眼神。他方才定然是,见到语燕了。而他对语燕……若小石头回答是,若那荷包真的是小石头所绣……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所以一句话问了一半,却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宫中懂得绣花针凿的内侍原有不少,并非所有制衣缝补、织布刺绣的工作都由宫女完成,比如我朝的织锦局,里面许多刺绣高手便是内侍。况且宫中的内侍众多,他们自己的衣物有了破损,也都是自己设法缝补,小石头若是会绣花,丝毫不足为奇。既然小石头选择将荷包放在景芳斋外的门口,而不是亲手交予,那么,我也只好继续装作毫不知情了。且不说宫中是否容得下这样的感情,语燕是否能接受这样的心思,单是私相传递一事,说出来,便是可大可小一件事。况且,小石头到底是黄公公手下之人,他自己心地虽好,黄公公却是个不能大意的人。若有什么事情出了来,语燕徒然要受连累nad2(所以,一句话说到一半,我还是改了口。看看太阳已经偏西,中元节已经过去大半了。普安王想必今天是跟着皇上、皇后一起祭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他,将我今日的遇合向他回禀,也好请示他的意思,看下一步该当如何。明日又要到宝文阁去,想必廖先生是要过问我今天看了这些东西,有何看法吧。廖先生的心思太过深刻,非我所能及。但我亦不能草率行事,胡乱猜疑,以免不小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冤枉了无辜之人。回到房中再看那几页名录,昨晚在竹林中听到冯才人所说的话,今天上午遇见廖先生时听见他所说的话,都在脑中纷纷呈现。等等……翻书的手忽然定在那一页上。嗯,名录上有的妃嫔,有皇后,有潘贤妃,有张贤妃,有潘婉仪,有冯才人……那么,我在林中听到的,冯才人口中的那个“潘氏”,究竟是哪一个人?是四年前故去的潘贤妃,还是如今在宫中风头正盛的婉仪潘氏?当时乍然听到之下,心中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如意阁的潘婉仪,她的年纪与冯才人相近,在宫中风头很盛,又是一向飞扬跋扈惯了的,而且最要紧的,是我毕竟见过这位潘婉仪,心中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至于潘贤妃,已经故世四年多了,我进宫后也从未听人提起过,自然而然听到冯才人的话的时候,没有想到她。廖先生说,之所以发现张娘子的故世别有原因,还是因为医官院整理潘贤妃的旧病案引起的。经廖先生提起,我才记起宫中还有一位已经故世的潘贤妃。为什么医官院要在潘贤妃故世四年多之后,去整理她的旧病案呢?再看潘贤妃的病案以及进宫后的履历,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异样,若说值得一顾的,便是她身在贤妃之位二十三年之久吧。以贤妃之位故世,按理死后应有更高一些的追封,比如封为贵妃,或者增加谥号,但潘贤妃故世之后,也仍是贤妃封号。又看了半晌,仍是难以索解。眼看着天色已经渐转昏暗,只得将这几页纸张收好,回到景芳斋去。语燕欢喜地奔过来,道:“晚上宫中夜祭,在小西湖边上,有一个什么……什么盆会……”紫鸳微笑道:“盂兰盆会。”“啊,是了,盂兰盆会,听说好看得紧,姑娘去看不去?”语燕续道。我朝盂兰盆会十分盛行,是佛教的一种祈福消灾、解救亡灵的仪式。宫中虽不允许宫人们私下祭祀,然这种大型的祭祀,却又是必不可少的。白日里的祭祀是在宗祠中进行,祭拜我朝历代祖先。而晚上的祭祀则是由一些道行高深之人主持的盂兰盆法会。盂兰盆会在民间各处都十分盛行。上元节乃是正月十五,张灯结彩,欢庆元宵。中元节应鬼魂,虽也要点灯,却是将灯火放在水中。关于中元节,我也只约略听过别的宫女述说,自己却没有经历过nad3(但既然是宫中的一件盛举,自然规模是不会小的。我朝仁宗年间,名士范仲淹范大夫曾有一首写中元节的诗,因为不及他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句子,以及“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的词出名,所以当年学书,我也只是匆匆看过。如今已经不记得那首诗叫什么名字,只记得四句,天学碧海吐明珠,寒辉射宝星斗疏。西楼下看人间世,莹然都在清玉壶。那一派高远的意象,让人不由得忘记了中元节乃是鬼节的说法,却只记得七月十五,乃是“未到中秋先赏月”的日子。但这短短几天来,连日皆是纷扰不断,虽然语燕说得热切,我却没有多少兴致∠鸳似是察觉了我的倦怠,忙拉住语燕道:“姑娘累了,晚上要早点休息,你若是喜欢,我陪你去看就是了。”景芳斋在紫鸳与语燕出门之后,越发安静了下来,墨鸰在我身边低声问道:“今晚还去竹林监视冯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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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节 盂兰盆会

景芳斋在紫鸳与语燕出门之后,越发安静了下来,墨鸰在我身边低声问道:“今晚还去竹林监视冯氏吗?”我摇头:“经历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冯氏便有天大的胆子,今晚也不会去了。”天大的胆子!无意间说出口的一句话,竟让我不由得一怔。冯氏的举动,果真是一幅胆大的样子。宫中三令五申不允许宫人们私下祭祀,冯氏身为后宫妃嫔,进宫也已有些年头,绝不会是不知道宫中的规矩。就算她对张贤妃之死心中大有愧疚之意,也完全可以有别的法子。比如,她完全可以托人到宫外去烧些纸钱,又何必自己在宫内干冒大险。更何况,张贤妃去世,已经是九年之久了。九年,是这九年间,每一年冯才人都会祭拜,还是,单单是在这一年?念及此处,我忽然起身对墨鸰道:“咱们还是要去一趟小西湖。”若将整个皇宫分为田字形的四部分,小西湖便在东北那一块方形的正中,东北的方形除了小西湖外,还有许多亭台楼阁的建筑与花草园林,御花园也在其中。而皇上的寝宫与妃嫔居住的后宫,则在左上,也就是西北的方形里面。其实北面整个是连贯的,都是后宫之地。下面的部分其实不是刚好左右均等的。严格地区分,其实可以分作左中右三部分☆左下边,正宫门丽正门,南宫门,垂拱殿门,垂拱殿位于一条直线上,还有文德殿门,文德店略偏离南宫门一些。正宫门之所以不在皇宫南边的正中,是因为正宫“垂拱殿”的位置的缘故。中间的三分之一,最南边是东宫地方,如今朝中虽然没有立太子,但几位郡王因为经常出入朝堂的缘故,所以在东宫都有自己相应的殿堂。东宫往北一些,是奉先台、奉先殿、钦天殿等等这些宫殿。而右边的三分之一位置,靠着南边是宫中的一些机构,往北面则是慈宁宫的地方。也就是说,慈宁宫虽然属于后宫,与后宫的地方相接通,位置却是在皇宫南边的部分。而皇宫南北的分解上,除了宫墙,还有假山、树木、园林、亭台楼阁等建筑,构成一道长长的胭脂廊,顺着地形,忽高忽低,却是贯穿了整个皇宫的东西走向。我从慈宁宫到小西湖,便需要经过胭脂廊。道路不算长也不算短,路边虽如常掌着灯,却没有往日晚上这个时候,那么多闲步纳凉的宫人。想必都赶在小西湖边,目睹这一年一度的热闹,同时也在皇室的盛典之中,为自己的亲人默默祈一份福吧。因为西北这一块地方,有许多精致的花草树木与亭台楼阁,所以道路也是曲折而进,前方的景物却不能一眼看见。直到转过最后一座馆阁,方才能看到一个火光环绕的小西湖nad1(火光最为明亮的地方,乃是小西湖的北面。那些人面向南面而立,我隔着一座湖虽看不清楚,却也可以判断对面站着的便是帝后等人。而小西湖的东边与西边,影影绰绰的人影更多,便是宫中的宫人们。想必是因为东西两侧距离帝后那边更近一点,所以宫人们大都选择站在那两边。而正对着帝后的南边湖边,却是无甚人迹。只有相隔数丈便有的一处侍卫,围满了整个小西湖。小西湖之所以是宫中的一大胜景,不仅是因为这平地成湖的风光,更因为湖边遍植垂柳,而垂柳错落间又有一座座观景的楼阁,间或还有假山倚着湖边,更有一种湖光山色的感觉。我与墨鸰站在两株大柳之下,也并不显眼。对面似乎是有什么仪式,只是隔得远了,却听不到什么。须臾,一点点虽微弱却密集的光亮从北边燃了起来。继而,这样一点点光亮,都落在了湖面上。往年跟着姨娘和姐妹们,也在中元节的时候,到城郊的河边放灯。对于年少的我,熙熙嚷嚷的人群与满河晶亮的灯,似乎便代表了这个节日。至于那随水而逝的烛光,以及烛光在水中清清泠泠的倒影中所包含的凄凉之意,我却没能明白太多。母亲虽然早逝,我身边还有父亲与两个姨娘,还有姐姐与两个妹妹,虽不圆满,却也平安自足,只有经历了谢家的抄家之祸,亲见翟家的灭门之惨,方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离死别,什么叫做阴阳永隔。我知道这样的心情紫鸳一定比我体会更深,只怕在这样的情形下会触景生情,但又想到,即便不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紫鸳又何尝会忘记身世之惨。所以她要来,我便也没有阻拦。虽然不能亲手为亲人放一盏河灯,但身临此景,临水祈祷,也算是尽了心了。我默默为翟家义父义母等人以及母亲祷告一番,抬眼看见墨鸰,她却仍是静静地站着,对眼前如缀星辉的湖面既不感到惊奇,亦不以这样祭奠的日子为意。我犹豫一下,说道:“你有什么故世的亲人,不妨暗中祝祷。今日的这些水灯,便是用以接引亡魂的。”我之所以有那么一瞬的犹豫,是因为我实在对墨鸰的身世了解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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