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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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是。我所以能够确定,其实是因为你方才的反应罢了。”我不由得有些懊恼,但冯才人温然而略带歉意的笑,却抑住了我小小的恼意。“谢姑娘,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冯才人问道。“明明是娘子你帮三郡王,娘子说得太客气了。”我道,“可是,三郡王那边……”“姑娘不需隐瞒他,若是伯琮不愿意我为他做一些事情,我也只有愧疚一辈子罢了。”冯才人道。我本不想有什么事情隐瞒着三郡王的,却又担心冯才人不愿意让三郡王知道。而冯才人这般坦率的态度,令我惊讶之余,也十分赞赏。“如此,等三郡王回宫后,我便将娘子你的意思告诉他。”我道。看看时候已经不早,牵记着不知道林先生的回信到了没有,便又告辞。冯才人道:“姑娘若是因为几位郡王这次去出征平叛的事情而忧急,我或许可以为姑娘出些主意。”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疑惑,冯才人道:“我出身于武将世家,而那个人……也是死在边境战场上,我进宫的时候,家中指望我能在宫中得享恩宠,自然安排有供我驱使的耳目在宫中nad3(除了那个人的死讯,我本想,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用这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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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二节 传信

我自然知道,冯才人所说的那个人,就是她进宫之前,与之已经私下有了婚姻之约的人,但是冯才人的家中,皆不同意此事。后来那个人到了战场之上,等候在家中的冯才人也接到了进宫的旨意。抗争自然是做过的,但夹在圣旨与家族织之间的冯才人,一切抗争只是徒劳无功。因为当初的种种,所以这些年,她在宫中过得十分寂静,可以说是与世无争。唯一能让她欢喜的,便是得到那个人的一些消息吧。不幸的是,今年的某一日,冯才人期盼的消息再一次传来,却是那个人的死讯。这些便是我知道的,冯才人的情况。或许是她在宫中的日子太过平淡安静,或许是我一起始认识的冯才人便是个与世无争的弱女子,所以我从来没有想到,她竟也是武将世家出身的女子。冯才人愿意帮助三郡王,其理由和诚意,我都并不怀疑。而冯才人所说的她进宫时其家中为她安排的人,想必也都是些很能帮上忙的人,而冯才人在宫中的这些年的经历,虽说平淡了些,却也绝不是白白度过了,若想借鉴,一定有极大的用处。但是这些来得太过突然,一时间,我倒不知该与她说些什么才好。“谢姑娘若是用得着,我随时可以帮你。”冯才人轻轻一笑,脸色虽已不似前些日子的苍白,却仍是十分虚弱的样子。而她的笑意,柔弱之外,也仍带着几分挥之不去、掩之不下的倦怠。这样的神色,让我不忍将冯才人牵扯进来,而事实上,在没有经过三郡王的允可之前,我自然也不能轻易让冯才人参与其中。但看着冯才人这样的神色,我却又心生恻然,不忍拒却。我又转身:“有一件事情,我想不明白,娘子是否可以帮我参详参详。虔州的情形,娘子大概也知道一些吧?”“大郡王、二郡王、三郡王都到了虔州,二郡王与三郡王从虔州外的两个方向向进攻。据我知道的消息,两位郡王眼下都应是在积极备战,大郡王那边倒暂且没有消息。以他们胸中的才学与谋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平叛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他们之所以去了这么久,大概是想以杀伤最少的方式平叛。”冯才人说着看了看我:“其实我有些奇怪的是,三郡王眼下似乎进展顺利,不知道谢姑娘你在为何担忧。”冯才人说话向来不快,足够让人一边听一边思考。与林先生和我、马文君相同的,冯才人也没有得到大郡王的消息。但对于二郡王与三郡王的大概情形,冯才人所知不错。至于她对两位郡王在虔州耽误的原因,其猜想也与我们得到的消息一致。以冯才人的身份,她手下的人得到的消息,既不是来自于二郡王身边的人所发出,也不是三郡王身边的人发回给宫中亲信的,但她能够同时得到两位郡王的消息,并且相当准确,也就说明冯才人的手下也是十分厉害的nad1(而冯才人的分析,证明了她素性聪慧,也证明了她武将世家的出身的确给了她一定的渊源。“我担忧的,其实正是没有得到的消息。”“大郡王?你竟是大郡王的……”冯才人诧异,随即摇了摇头:“你是与大郡王有什么渊源吗?”“我与大郡王从未谋面也素不相识,更无任何渊源。但我识得一个人,十分担心大郡王的情况。”我道。“海康郡王是先到虔州的……”冯才人沉吟道:“据说二郡王语三郡王到达虔州的时候,正是虔州局势十分混乱的时候,那之后,便只有二郡王与三郡王的消息了。这么说来,果然有些奇怪呢。我只想三个郡王或许是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围攻,或者内外合击,但大郡王也不会毫无消息才对。”“或许并不是毫无消息。”我道:“有人便得到了大郡王的消息,他在虔州城内。”“是与另外两位分进合击?”“也有可能,是被围困了。”我道。冯才人讶然道:“被围困?”随即凝神道:“这样说起来,并非没有道理。正因如此,所以我的人才打听不到大郡王的消息吧。”但我与冯才人对视之下,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去。而又是在同时,两人一起开口:“但是……”冯才人对我点了点头:“是,姑娘与我想得一样。大郡王被困,我的人打探不到大郡王的消息,那么谢姑娘你认识的人,又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飞鸽传书……快马接力……马文君的话,林先生的消息,还有孟沁祥跟我说过的话,纷纷又出现在脑中。我匆匆对冯才人行了一礼:“多谢娘子。婢子现下有件急事,这就告辞。”冯才人的神色略带愕然,但也只是轻轻点头:“听说大郡王此次骤然去到虔州,还有更深的原因,并非平叛这么简单。能够这般突然调动大郡王的,便只有一个人而已。谢姑娘你要帮大郡王的人,需得小心才行。”我点了点头,对冯才人报以微笑,这也是眼下我唯一能稍作抚慰的表示。因为内心,又已经被新的不安充满了。到讲筵阁找一个小殿直,本应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而且典籍与小殿直都是文官职司,差使上颇有几分共通之处,见面并无任何不妥之处。但与我想象的一样,我去找孟沁祥的困难并不在于我们的身份,而在于,她很可能并不在讲筵阁里。据孟沁祥所言,大郡王夫人将她近来与她相交甚深,此刻夫人住进宫中,孤立无友,自然将孟沁祥视作良友知交,来往甚频。而夫人临产在即,想必是孟沁祥前去陪伴了。可是,大郡王夫人如今住在惠妃徐娘子玲珑馆那里,我要前去,却是多有不便,而要在那里与孟沁祥商议什么,更是无法实现nad2(冯才人还在思过期间,不能外出,于是我快步来到百宜阁。“马姐姐,请你到玲珑馆一趟,帮我找小殿直孟沁祥,说请她来有事相商。”“小殿直孟沁祥?”马文君问道:“就是打听大郡王消息的女子?是大郡王的事情吗?”我点头应了,马文君也不再多问,转身便要去。心中微微一动,忙叫住马文君道:“又耽误了这一天多,只怕事情有变,马姐姐,请你代我告诉孟沁祥,让她务必向大郡王夫人查探清楚,飞鸽传书得到的消息,是否是大郡王发出的。”马文君听到“飞鸽传书”,脸色也是立时一变。“果然不对吗?”我忧然道。“自来为了保证消息准确,不外传,不被替换,传递信息人的都是精挑细选的。他们有高强的身手与极好的耐力,可以熬得住长途奔驰,并且这些人经过训练,火漆密封的消息一旦在途中遇到危险,传递者会第一时间销毁消息。”马文君道:“正因为这一点,所以传递消息的工作必须专人来完成,至于飞鸽传书……”马文君所言,我亦听父亲讲过,也更增加了我的确信。大郡王夫人得到的消息,只怕多有不妥。我颔首道:“只怕她们得到了错误的消息,轻举妄动。”马文君的反应也是很快:“是大郡王情形不好的消息吗?”“是。”“原来如此。”马文君道:“我听说这几日,徐惠妃也在千叶玲珑馆里总不出去,只说大郡王夫人身体不佳,有人去探视却又不让见到夫人。想来也是怕大郡王夫人行事冲动吧。不过徐惠妃瞒得极好,以至于去探视的人见不到大郡王的夫人,也不觉得有何不妥……”虽然情况紧急,我却仍是不由得莞尔,徐惠妃瞒得极好的事情,马文君仍能得到消息,并且从中看到端倪,不得不说她的消息来源与她的分辨力,都是很高超的。“不过你放心,找到那个小殿直,我还是有把握的。”马文君对我一笑:“我想很快就会有她的消息了。”似乎是相交熟识多年、已经经过了许多事情一样,简单了解了一些情况后,马文君便转身离去。对马文君能去我自然放心,唯一的忧虑,是这一天多的时间里,大郡王夫人没有收到更坏更紧急的消息,而冲动行事。“什么?”马文君的声音来自百宜阁的门口。我忙走上前几步,迎面遇上马文君郑重而为难的神色。而马文君对面,则是一个宫女装束的人,看起来年岁与马文君差不多。“你跟谢典籍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马文君对那宫女道。“是。”宫女向我躬身:“婢子方才到玲珑馆,原来此刻惠妃不在那里。娘子问婢子有没有见到大郡王夫人以及一个小殿直装束的人,但婢子方才在玲珑馆外听说,大郡王夫人出去了nad3(”闻言亦是惊讶不已。脑中飞快地转过一个念头,原来马文君已经在我来之前派人到玲珑馆打听消息了,难怪她方才说很快就有孟沁祥的消息了。但是,此刻我更关心的是,徐惠妃不在玲珑馆,而大郡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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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三节 拦截

马文君与我相对愕然,看来她想打的,与我一样。整日守着大郡王夫人的徐惠妃此刻竟不在玲珑馆,而大郡王夫人也从玲珑馆离开……“那个小殿直呢?”我急切问道。宫女有些愕然:“婢子不知道还有个小殿直,所以没有问起,方才也没有留心看。”马文君伸手拉住了我,目光中带着叮嘱之意,似是怕我冲动之下便转身离开。她点头让那宫女退下,看着我道:“你怎么想?”“事情未免太过凑巧,但是否是有人有意为之还是未知之数。”我道。马文君微微一笑,松开了手:“你能这么想很好。”“但我既然想到了这里,现在须得找到那小殿直孟沁祥,设法阻拦大郡王夫人。”我续道。马文君一惊:“我就是怕你一时冲动,你知不知道,你此刻去,很有可能白白地连你也搭上了。”我心中也自紧张,却也只是勉力微笑:“我方才也说过,事情是否人为还是未知之数,只要不是有人有意如此,便不必担心什么。”马文君似欲再说什么,但樱唇微张,终于轻轻咬了咬牙,道:“好,我与你同去。”我更是惊奇,不由得脱口道:“马姐姐,我是份当所为,你又何必去冒险?”但“冒险”两字一出口,心中便已懊悔。果然马文君微一扬眉,反问道:“你也知道是冒险吗?刚才不是说不必担心吗?”我略感语塞,只得道:“一切尚是未知之数,所以……”马文君微笑道:“我知道劝你也是无益,所以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她的语气甚是平淡,却有着十分笃定的意味,于我而言,也是劝亦无益。两人一起前行,片刻,马文君问道:“你想此时要去何处找?”“马姐姐也早已经想到了,是不是?”马文君点了点头:“想必大郡王夫人带着你孟姐姐,是要去求见官家了。在你我看来,这明显是眼下最不明智的做法,徐娘子久在宫中,自然最知道官家的脾气。徐惠妃之所以这段时间总是守在玲珑馆,想必也是为此了。”我点头道:“想来必是如此,所以徐娘子今天忽然不在玲珑馆,才让人觉得好生奇怪。眼下徐娘子有可能在两个所在。若是……若是在官家身边,那自然是要好些。看样子大郡王夫人已经迫不及待,是要去面见圣上求情。那么徐娘子在旁,自然可以看好时机,及时阻拦。但若是……”“若是徐娘子是在别的地方……”马文君看着我,目中亦有忧色。“事不宜迟,马姐姐,我们要快一些。”我道。“但现在去找大郡王夫人,恐怕不容易找到。”马文君道:“她即将临产,想必她在宫中走动,会尽量避开人。宫中房舍众多,岔道又多,只你我二人去找……”我微一沉吟,道:“我有办法nad1(”“什么?”“大郡王夫人从哪里经过咱们虽不知道,但她会到何处,却是一定的。”我道。“你是说……”马文君不由得微笑:“只要我们找到官家的所在,静候在周围,然后再来个守株待兔……”话刚出口,马文君忙伸手掩住了嘴,眼中却流露出些微微的笑意。“昨晚赏过了月色,听说官家今日还要在外面设宴赏菊。赏月非晚宴不可,赏菊的话,想必宴会一会儿就要开始了。”看见有一队宫女手中捧着东西走过,马文君追上几步,便问出了官家午间设宴赏菊的所在。陶令亭。是专门赏菊的亭台。宫中亭台楼阁遍布,我进宫也有些日子,却也没有全部见过。据说单是赏花赏景的亭子,便有八十座。而陶令亭则是赏菊的亭台之一。“那些宫女拿的是些食盒,这种大小的食盒,宫中是用来摆放点心的。”马文君回到我身边说道。“也就是说,现在陶令亭尚未布置好了。”我一直便在担心此事。皇上若是还未到陶令亭,便也有可能与大郡王夫人在半途遇上。“眼下怎么办?”马文君问道。“劳烦马姐姐你到陶令亭方向等候。”我道。“你呢?”马文君问罢,随即摇头:“你一个人,岂不危险?不然我跟你一起去。”“马姐姐,你也知道,陶令亭亦是他们可能相遇的地方,我们两人分开,便多一分把握。”“那么你去陶令亭也好。要不……”马文君迟疑了一下:“你不要去了,怎样?你也说了,你跟那小殿直也不过几面之缘,你跟大郡王夫人更是素不相识。况且伯玖也不在宫中,你若是遇到什么事情,又有谁能助你?”我摇头道:“马姐姐,眼下我实在没有余裕去考虑那么多。你自己也要小心。”马文君终于又点了点头:“初一、十五之夜,官家必是独宿。但今日早朝后,他或许是到了别的地方。”我明白,皇上下朝之后,早膳或许并不在福宁殿用。福宁殿。我朝历代皇上居住的宫殿。我默思千叶玲珑馆的方向位置,与福宁殿并不算近,但大郡王夫人已经离开玲珑馆有一会儿了,所以径自往福宁殿的方向走去。沿途中鲜少遇见宫人,偶有遇见,也是往后花园的方向走去。心中愈发忐忑起来,看来皇上是否还在福宁殿,实在难言。但若皇上不在福宁殿,一时之间要探知皇上在何处,也并非易事。而福宁殿殿门口略显出松懈的守卫,似乎也证实着我的猜想。皇上不在福宁殿。那么是在那位妃嫔那里吗?按理说刘琳月刚刚得宠,皇上十分喜爱她,赏花宴席开始之前,去与她小聚片时,也是有可能的,但潘婉仪有了身孕,皇上虽然恼她当年的所作所为,却也难保不会因其子而善待其母,或者,今日这样的场合,皇上准备与皇后一起到陶令亭,也未可知,毕竟皇上开宴遍邀后宫,与皇后一起出席,也是以示郑重的方法nad2(可能有很多,可我没有机会再去一处一处求证了。其实眼下,还有着一个极为简单的办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举步往前走去。明知此举并非明智之举,可是一时之间,我也实在想不到更多。表明身份,找一个与太后有关的由头,向福宁殿的侍卫询问皇上的所在,的确是眼下我能想到的最快最简单的法子。忽然手臂一紧,心中蓦地一惊,便不由自主地跟着转过身去。在我失声惊呼之前,我已经认了出来,拉着我往一边走开的,正是永宁郡王赵伯璟。“四郡王,怎么是你?”本是紧张忐忑的心情,再加上方才的惊诧,却在看清楚竟是四郡王的片刻,变得有些意外而欢喜。“跟我来,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四郡王道。“不……我要找的不是官家……”“我知道。”心中讶异愈甚,但我对四郡王的举动却没有反对。而是随着他走去。房舍之间狭窄僻静的通道,让我对这一带并不熟悉的地形越发感到陌生。然而在转过一处房舍之后,我却赫然见到了大郡王夫人与孟沁祥,刚从我面前不远处从左至右走过。来不及细思四郡王何以知道,我便快步上前。孟沁祥看见我的神色,与我骤然看见四郡王的神情应是相差无几。瞥眼看见前方不远处成队的仪仗,我来不及向大郡王夫人见礼,忙对她们低声道:“请跟我来。”大郡王的诧异远比孟沁祥更深,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我。“婢子慈宁宫谢苏芳,夫人得到的消息恐怕有误,贸然惊动官家,只会将大郡王与夫人你都陷入更不利的境地。”时间紧迫,来不及多言,况且前面走着的人群也说不定会听见,所以既然开口言明,便是最直接的话语。但有一点,我终究没有说出,若是大郡王这样去求见皇上,孟姐姐也会被牵连其中。孟沁祥虽诧异,却是很相信我的话,大郡王夫人却因为我来的突兀,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但此事关系到大郡王,她终究还是在迟疑之后,跟我与孟沁祥走到了宫墙之后。“谢妹妹,你何以知道信息……信息是假的?”孟沁祥迫不及待地问道。为了阻止大郡王夫人,我急切间只得说出信息有误的话来,但要告诉她们我如何知道信息有误,却难免牵涉甚广,牵扯到二郡王,三郡王,马文君,林先生……甚至,还有我自己的身份。“孟姐姐,从你第一次因为这件事情找到我,我便也在设法辗转打听。眼下虽没有得到大郡王的消息,但也没有任何消息能证明大郡王有事。但若是你们这样贸然出去到官家面前,官家却是难免疑惑你们何以知道军中之事。到时候……不管大郡王情形如何,都反而要因为私自传讯回来,而牵累了他nad3(”我道。孟沁祥缓缓点头,目光移向夫人。大郡王夫人却仍有些不放心,凝思片刻,问道:“谢姑娘,你是从何处、如何得知大郡王的情形?又何以能证明,我们收到的消息是假的?”“夫人,孟姐姐,听说大郡王传来的消息,是飞鸽传书,是吗?”眼见大郡王夫人颇有怀疑之色,我便如此问道。“那便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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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四节 嘱托

“那便怎样?”大郡王夫人问道。“婢子听闻重要信息传递,多是以快马为主,飞鸽传书……夫人的消息,确定是大郡王传来的吗?”大郡王夫人的双眉微微蹙起,垂首不语,片刻,方才猛然抬头,惊道:“如此说来……”一语未毕,微蹙的眉头蓦地一紧,口中不由得发出了轻轻的呻吟。孟沁祥与我虽都没有经见过生育之事,但看到夫人的神情,便不由自主地都将目光看向了她隆起的肚腹。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上前扶住了夫人的手臂。“夫人,你怎么样了?要不要……要不要叫人?还是要传医官?”孟沁祥急道。大郡王夫人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轻轻吁了口气,方才缓缓说道:“不妨事,还走得回去。”“孩子是要……是要出生了吗?”我亦十分关切。大郡王夫人微微一笑:“刚只是刚开始,想必还有一半天的光景呢。”我与孟沁祥不大了然,心中担心,却又全然不知该怎样才好。但想到大郡王夫人已经育有一子一女,必然是知道的,方略略放下心来。“谢姑娘,你的消息从何处得来,我且不问。只是,你能确定大郡王他眼下……眼下……的确安然无恙吗?”大郡王夫人问道。“至少,婢子并未听说大郡王如今有何危险。但若夫人你们贸然出现在官家面前为大郡王求情,却决不会对他有益。”我道。“夫人,你方才说得到的飞鸽传书的消息……”孟沁祥迟疑问道。方才夫人就是想到了这里,表情骤变,引起了腹痛,可见这一点,应是十分令她震惊的。夫人此刻的情形,实在不应再问她这些问题,但眼下却又是不得不问。“眼下我亦不能断定,若非是谢姑娘提起,我本是想不到这里。但若细想,却未必是毫无可疑的……但是事情关乎大郡王的安危,我却又怎能不理会……”大郡王夫人凝神缓缓说着,却又忽然蹙起双眉,紧紧咬牙。显然是在强忍痛楚。“夫人,我这就叫人护送你回玲珑馆。”孟沁祥急道。“不……不行……”夫人忙摇手阻拦,“既然不去面见官家,便不能让更多人知道我出来过。此处离官家他们经过的地方不远,惊动了人来,难免……难免……”“那眼下怎么办?”孟沁祥急道。“我需得……需得回去……”“那婢子与孟姐姐扶夫人从小道回去如何?”我问道。“就是……就是这样……”夫人说话已经开始显得有气无力。“夫人,你还能……还能走路吗?”孟沁祥关切道。夫人渐次变得苍白的脸上勉力挤出一丝笑意:“这是自然……这还是刚刚开始疼,距离生产,总还有……还有一段……”当下我与孟沁祥扶着夫人往回走去nad1(“夫人,你不是说距离孩子出生,应该还有十余日吗?”孟沁祥问道。“算起来是这样,但想必是连日劳心过度的缘故。”夫人说道,“不过眼下还不要紧,我还支持得住。先回到玲珑馆……啊……”手中扶着的夫人的手臂忽然在瞬间变得无力,就在我与孟沁祥刚刚意识到的瞬间,大郡王夫人的身子也已经跟着软弱下去,几乎是摇摇欲坠。我与孟沁祥不由得同声惊呼,但也都迅速反应过来,及时扶住了她。“夫人……”大郡王夫人整个人已经无力,全靠我们的扶携方才勉强站立。但脸色苍白,神色痛楚,却是显而易见。“不要怕,扶我回去。”夫人的声音虽然细弱,却仍是颇为镇定。孟姐姐的手微微发颤,我用力撑持着夫人,让她倚在我身上站好。我看了看孟沁祥,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的手臂与我挽在一起,撑在夫人的背后。孟沁祥虽害怕,却亦是丝毫不失沉着之风,点了点头,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位置吗,站在夫人右侧略偏后的地方,伸出一只手准备与我相握。“血……”孟沁祥忽然失声惊呼。我闻声亦是大惊,侧首向夫人身后一看,襦裙的下摆,果然有小片的血痕。初次经见,我与孟沁祥皆是不知所措。倒是夫人仍保持着镇定:“暂且不妨……但是回去的路上,千万……不要被人发现……”通过小道回到玲珑馆的路程并不算远,却是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辛。直到看着夫人与孟姐姐一道走进玲珑馆,我一直紧绷的情绪方才略有放松。片刻之后,便有宫女匆匆从玲珑馆跑出去,想必是去汇报徐惠妃以及官家,并且安排医官为夫人接生。“谢姑娘,我能再……拜托你一件事情吗?”“夫人请讲。”“大郡王……大郡王……”“夫人是要让婢子打探大郡王的消息吗?”“不,不是……若我生产的消息传出,到明天官家仍没有召回大郡王的意思,那么请你一定……一定设法通知二郡王或者三郡王,让他们一定……一定助大郡王脱险。”这是大郡王夫人在回去的途中与我说的一番话。当此情景,我根本没有办法拒却,也没有时间去细思,便答应了下来。待略有余裕,回思起来,大郡王夫人话中的疑点,渐渐便理了清楚。我能够得知大郡王的消息,又不是大郡王下属的人,那么必然是与在虔州的二郡王或者三郡王有联系。大郡王夫人能够想到这里,并不为难。但令我不解的,是让二郡王或三郡王助大郡王脱险。大郡王夫人何以判断,大郡王是有危险了呢?若是大郡王夫人生产的消息传出,但到了明天皇上还没有召唤大郡王回宫……大郡王夫人在宫中生产,有帝后与徐惠妃的照料,又有宫中的医官诊治,理应是极为稳妥的。大郡王正在虔州平叛动乱,是否能赶回宫中,实在并不要紧啊nad2(何以夫人,会这般紧张?我不能总是留在玲珑馆附近,眼下首先是要到百宜阁,让宫女去找马文君,告诉她已经成功拦截下了大郡王夫人。接着,便是要与林大鼐先生取得联系,与他商议大郡王夫人的话,确认大郡王此刻的情形。向玲珑馆再看一眼,便回头匆匆举步—过一处房舍,却发现四郡王的身影站在那里。方才一路紧张,几乎已经将遇见四郡王的事情忘记了。我快步迎了上去,向四郡王行礼道谢。“你有你自己本来要辅助的人,其他的事情,管得太多,只会将自己陷进麻烦之中。”四郡王轻轻颔首回礼,继而淡淡地说道。我心中蓦地一惊,不意四郡王竟说出这样的话。虽然很是直白,却又有着些,关切之意。其他的事情,自然是指大郡王的事情了。但四郡王所言的我要扶助的人,应是指的二郡王吧。毕竟四郡王与二郡王是十分交好的,四郡王也知道我通过二郡王打探大郡王消息的事情。“我与二郡王……并非是你所想的那样。”我道。四郡王只是微微一笑,淡然道:“你知道你要做什么,不要被不相干的事情,牵扯进去就好。”“可是大郡王夫人……”我虽感念四郡王的好心提点,却仍迟疑。“大嫂虽只是个出身平凡的女子,却很识得大局,一心一意,都在为大哥谋算。”四郡王又是淡然说道。这本是极普通的话,却在大略思索之后,让我领会到了其中的一些含义。“四郡王的意思是……”我犹豫道。“我的话只到此为止,该如何做,凭你自己决断。”四郡王道。我虽来不及细思四郡王话中的真正含义,但也知道他这些话,是一片好意。所以对着四郡王转身的背影,连忙道谢。“不必客气,只是有人托我照料与你。”四郡王虽然言语清淡了些,却总是极有礼数的,对于我的道谢,也回过头颔首致意。我微微一怔,立时便想到是二郡王的意思,脸颊不由得发热。想到二郡王的这一番嘱托,便要想到了为何今天四郡王会在紧急关头出现了。“不管是谁的嘱托,也仍要感谢四郡王你。”我道。即便是被嘱托要照顾我,但只要我遇到危难便会出现,还是要感谢四郡王。“他们在战场之上,平叛内乱,身历险境,我不过为他们解决些后顾之忧,何足挂齿。”四郡王道。四郡王的语意之中,似乎略略带着些失落之意。我略一思索,恍然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低声道:“四郡王,你在为不能亲自到虔州平叛而感慨吗?”四郡王轻声一笑,转身离去,却并不答话。五郡王年幼没有经验,除此之外,便只有四郡王没有被派到虔州。我一直只是以为,四郡王是个耽于诗书、与世无争的淡然之人,没有争夺皇位的心思,甚至对于那些纷争都向来是处身事外的,却没有想到,对于家国之事,他毕竟也是这样在意nad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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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五节 仁君

我怔了片刻,也跟着举步而行,距离缓步而行的四郡王只有几步之遥。“我本是个闲散之人,没有临敌时杀伐的才能,也没有勇武之力,所以官家不让我去虔州,而是派了大哥、二哥、三哥他们去,也不过是知人善任的明智之举。我所感慨的,不过是自己不能为虔州的内乱,做出分毫努力罢了。”四郡王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回应我方才的问话。四郡王语气淡然,但他这些看似不着意的话,却总是能触动我心中的某些想法,隐隐地,似乎与我心中的某些念头共鸣,或者说,让人有了些感同身受。苍穹高远,天与地之间一片疏朗。四郡王淡水蓝色的长衫衣袂轻扬,与这仲秋的天高云淡隐然有几分相似的淡然悠远。想要说些安慰的言语,却是无从安慰。况且这样孓孓独行的四郡王,身上带着清高孤傲的气质,又岂是会接受一个小婢的安慰可怜。心中略略转念,我道:“四郡王,我朝历代的皇上,你最崇敬景仰的,是哪一位?”四郡王恰走到两堵围墙的尽头,眼前便是一片郎阔精致。他似是料不到我会这样问,不由得驻足,回头向我看了片刻,方才问道:“你既有此问,可见对我朝历代帝王,颇有所知了。然则你呢?你又最崇敬景仰哪一位?”四郡王的眼光明净而又淡然,不似二郡王那样,总带着让人捉摸不透、又能洞悉人心思的笑意,也不似三郡王的眼光,沉着冷静,能洞悉人心,又带着些让我敬畏的严厉。四郡王的神彩,只是真正的平和淡然。与之面面相对,不须在心里转着什么心思,不须像对待二郡王或三郡王那般,在心中转着小小的机巧心思,与他们斗智斗勇。此刻我心中,亦是平和淡然。“太祖皇帝勇武过人,他是凭着双手打下的我大宋的大好江山。结束了梁、唐、晋、汉、周五个朝代的更迭,前蜀、后蜀、吴、南唐、吴越、闽、楚、南汉、南平、北汉等诸多割据势力的纷争≡李唐盛世衰落渐至灭亡,数十年的动乱局面,皆被太祖皇帝一手平定≡来为皇帝者,少有如太祖皇帝那般的英雄人物。”我道。四郡王轻轻颔首,眼中自然也带着一份敬慕之色。“太宗皇帝亦有武勇,他迫使吴越王钱俶纳土归附,让被割据的漳、泉二州重归大宋疆域。太平兴国年间,御驾亲征太原,灭了北汉,也是沿袭皇帝之志,彻底结束了唐末以来分裂割据局面。”我续道。四郡王又点了点头。“真宗皇帝虽没有太祖与太宗的勇力,却也曾御驾亲临澶渊。一道澶渊之盟,换来了宋辽长久的和平。亦是一件惠民的大功。”我又道,“我朝最善战,最有武勇的皇上,便是这三位了nad1(”“听你言下之意,你最推崇的,是太祖皇帝了?”四郡王问道。“太祖皇帝,我素所敬仰。便如我朝历代千千万万的子民崇敬太祖的心情一样。”我看着四郡王道:“但若说我最推崇的,却是另外一位。”“哦?哪一位?”“这位皇帝,生性恭俭仁恕,宽厚和善,他在位四十余年,我朝边境平靖安定,少有战事,百姓得以休养生息。他知人善用,善于纳谏,度量宽宏,因而在位时期名臣辈出,国家安定太平,经济繁荣。”我看了看四郡王,微笑道:“他在位期间无甚战事,他驾崩的讣告送到辽国后,‘燕境之人无远近皆哭’,时为辽国君主的辽道宗耶律洪基亦闻讯大惊,在宋国使者面前号啕痛哭,说道四十二年不识兵革矣。这样的皇帝,能让以往与我大宋敌对甚至交战的国君都为其逝去而痛惜,鸣鹤小小女子,自然万分敬仰。”“仁宗皇帝,的确是值得万民敬仰的仁君明君。”四郡王说道。四郡王一直静静地看着我,听到我的话,自然很快便知道是仁宗皇帝,他虽是一直在听我说话,并未开口,眼中赞同激赏的神色,却早已经明白流露了他的心思。“仁宗皇帝在位期间不兴战事,仁宗皇帝也没有太祖、太宗、真宗那样御驾亲征的勇武之事流传下来,可是他是位明君的事实,却是不争的。在我认为,能够平叛战乱,远不如没有战乱来得可贵。”我道。“鸣鹤……”四郡王对着我轻轻唤道,声音虽仍是低低的,却带着一股激扬的情绪,“有你这番开解,伯璟心中再不以此为结。”“四郡王,你叫我……叫我什么?”我讶然道。“你方才不是以鸣鹤二字自称吗?”四郡王微微笑道。经四郡王提起,我亦恍然记得,方才说到情绪激荡之时,我的确是说了鸣鹤二字,这是我自幼用的名字。“鸣鹤是你的小字?”“是我幼年的小名,我这一辈是鸟字辈,家中姊妹,名中皆有鸟类。”我道。其实当年跟着爹爹读书,我是有字的,叫做“清商”。“鸣鹤”二字,来自于“鸣鹤在阴,其子和之”一句。而清商二字,则源于“彩凤鸣朝阳,玄鹤舞清商”一句,一语双关我与姐姐的名字。不过自从进宫,爹爹便命我改名为“苏芳”,说这才是寻常女孩应用的名字,鸣鹤与清商,只能当做爹爹对我的美好祝愿,深藏之。“既是不为人所知的小名,以后我还是以‘谢姑娘’称呼你便是。”四郡王说话待人本就颇有疏离之意,再说出这样的话,更是让我感到疏远之意。“四郡王肯以小名称呼我,我自然欣喜。只是这样乱了尊卑之分,我坦然受之,却是对四郡王的不敬了。”我道。四郡王忍不住朗声大笑,道:“你若介意什么尊卑之分,也不肯以那样恳切的话来劝解我了nad2(”我微微一笑,算是回应。由此,也算是两人彼此心照。“我还有一个问题。”四郡王又道。“鸣鹤,你以仁宗皇帝来劝谕我,难道就不担心我以仁宗皇帝为志,与你要扶助的人去争夺吗?”我亦是坦然微笑:“我崇敬仁宗皇帝,是因为他仁信惠爱,恭俭仁恕,将天下与百姓放在心上,却并不单单因为他是一代帝王。”四郡王又是朗声一笑,却只是点了点头,并不答话。片刻,他方才道:“耽了你这么久,你还有要紧事吧?”想到还要去与马文君会合,我忙向四郡王行礼道别。又想到马文君是要去官家赏菊的大宴上,未必能去了便回来,而我又不便在陶令亭附近找她,便径直到了百宜阁。马文君果然未归,我便让那里的宫女到陶令亭去转告马文君,我已经回来了。我正寻思着回去后,写一个怎样的消息让林大鼐林先生继续打听大郡王的消息时,忽然瞥眼看见远处几个内侍宫女行色匆匆地往北边跑去。内侍们疾步走起来,小宫女们便追赶不上,一个个只跑得鬓发散乱,气喘吁吁。看着他们跑来的方向,又不自禁地往北边看了看,心中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大郡王夫人那边,是有什么反应了吗?一路回到景芳斋,让墨鸰带了消息出去,一直都有些心神不属∠鸳给我沏了菊花茶,我亦没有心情去细细品味。终于还是匆匆赶来的马文君给我带来了消息。单是看到她略显凌乱的鬓发,我便隐隐感到事情不好☆后听到的消息是,大郡王夫人难产。我对于难产一词,尚无明确的概念,然而看着马文君郑重的神色,想到大郡王夫人襦裙后摆上的点点血迹,却让我不由得不心惊。“难产……是会生不下孩子吗?”我虽觉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问道。马文君摇了摇头:“或者只是辛苦一场,母子平安,或者孩子生下来便先天不足,早早夭亡。或者孩子能够生下来,母亲……母亲却性命不保,又或者……到了最后,母子俱亡。”脑中“嗡”地一声响,与大郡王夫人分手前她对我所说的话,又清清楚楚浮现在耳边。“若我生产的消息传出,到明天官家仍没有召回大郡王的意思,那么请你一定……一定设法通知二郡王或者三郡王,让他们一定……一定助大郡王脱险。”当时只觉得夫人的话似乎太过言重,她在深宫中生产,有主人照料,有医术精湛的医官,有最上等的药材,她又是生育过两个子女的人,这一次寻常的生产,官家想必不会特特将大郡王从动乱之地调动回来。此刻才恍然想起,是不是夫人早已经料到她会经历难产,所以,才对我有此一言呢?我不敢多想大郡王夫人难长究竟会有怎样的后果,只是忙忙求了马文君,请她一面速速再打听大郡王的情形,一面派人时刻留意着官家的动向,看他是否有意向召唤大郡王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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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六节 托孤

我不敢多想大郡王夫人难长究竟会有怎样的后果,只是忙忙求了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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