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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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嬷嬷看到紫苏的眼神,便不禁有如被寒风吹过一般,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在王嬷嬷的印象里,眼前的这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曾经满是泪痕,每回被欺负也总是不知还口,默默垂泪。却曾几何时,她的目光变得如此犀利,如此令人害怕了?

紫苏望着一脸惊讶表情的王嬷嬷,竟笑了。

“跟我谈规矩是吗,”紫苏笑眯眯地说着,伸出纤细的小手轻轻地挥了挥:“翠兰,来教教王嬷嬷什么是规矩。”

“这……是。”翠兰虽然心里打着鼓,但她毕竟许诺从今日起,自己就跟着紫苏了。既然这是自己主子的命令,便是再害怕,也得往上冲啊。

翠兰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来,额上却早已然渗出了一层汗珠。

“翠兰?”王嬷嬷意外地看着翠兰,道,“怎么是你?”

说着,王嬷嬷便像意识到什么似的,立刻对翠兰怒目而视,嘴里像机关枪似的喝斥道:“你怎么还有脸登百里府上的门儿?你忘了自己做过多下作、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吗?你这个死蹄子、坏胚子……”

王嬷嬷越骂越凶,越骂越难听,翠兰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泪水就在她的眼圈里打着转。她畏惧地低下头,在王嬷嬷的咒骂声中向后蜷缩着身子。而就在王嬷嬷骂到酣畅之处,紫苏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上。

“啪”的一声,整个桌子都震了一震,王嬷嬷嘴里蹦出来的那些话竟硬生生地被一股寒风冻在那里,没了下文。

“给我掌她的嘴!”紫苏喝道。

翠兰浑身一震,她转头看向紫苏,见紫苏的眉眼之间尽是凛然之气,一股勇气自翠兰心底油然而升。她用力地点头,应了声:“是!”

嘴里应着,翠兰一挺身上前,扬手便给了王嬷嬷一记耳光。

只听得“啪”地一声脆响,王嬷嬷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疼痛,左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个火红的巴掌印。

“你!你竟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王嬷嬷跳着脚地大吼。

“瞧瞧,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是谁呢,这可如何是好啊。你说该怎么办呢,翠兰?”紫苏将手臂放在桌上,支撑着自己的额头,一脸无奈地问翠兰。

“回主子的话,奴婢来教她知道自己是谁。”自甩下了那一巴掌之后,翠兰自也来了勇气,她扬起手来,“啪、啪、啪”一连三记耳光甩了下去,直打得王嬷嬷晕头转向,眼冒金星,连站都站不稳了。

“知道你是谁了吗?”紫苏问。

“你!你们……我家夫人不会放过你们的……”王嬷嬷咬牙切齿地骂道。

“夫人?你家……夫人?”紫苏的脸陡然沉了下去,连声音也变得冰冷,“看起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连主子带下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翠兰,给我打。”

“是。”翠兰扬手便是一记,这一下倒打得王嬷嬷一屁股跌坐在地,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是谁在这里撒野?”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刘氏,别跟我玩聊斋!

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响起,这声音里充满了愤怒、蛮横与居高临下的自负∠苏转头看去,但见正堂的门口站着一个妇人。

这妇人大约四十岁年纪,看上去比紫苏的母亲肖氏要小上个五、六岁。跟肖氏相比,这女人的体态相对丰盈(也就是更胖上一些),长相也不像肖氏那样随和(事实上是一看便是刁蛮而不讲理类型的女人)。但看其脸,只见她一双柳眉上扬,一双杏眼斜吊,一张嘴巴被胭脂涂得通红。再看其身:她穿着一件绛色的菊纹上裳,下着百花曳地裙,腰上系着一枚裴色的玉佩,头上插着几枚黄金簪子,簪子上或是镶嵌着翡翠,或是点缀着珍珠,明晃晃地直逼人眼。

原来,这就是刘氏?

紫苏顿时嗤笑出声,这身打扮,不知道的还当是百里府上的暴发户亲戚,谁能把她当成是百里老爷这种中书侍郎的姨娘?真是笑死人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百里老爷是不是整天面对着肖氏这个清丽秀美的文艺女青年看腻了,所以就找了刘氏这么个女人,想要来点重口味呢?

啧啧,人的品味还真是难测呢……

“你?”刘氏看到紫苏,不禁一怔,意外道,“还真是你?”

她方才听段嬷嬷说,大小姐百里紫苏回来了的时候,还不敢相信。因为百里紫苏一向老实懦弱,上回紫苏因为赶肖氏她们娘仨出门的时候跟自己发生了争执,被自己推倒在地,弄伤了手而哭得晕厥过去。刘氏便以为她从此再不敢上门,哪成想这死丫头还有这个胆子,胆敢找上门来!

就在刘氏怔神的工夫,王嬷嬷早就连滚带爬地跑到主子身边,号啕大哭道:“哎哟,夫人可要给我做主啊!那个挨千刀的小蹄子可要打死老身也!”

刘氏看到王嬷嬷被打得鼻子也流了血,嘴角也破了皮,不禁大骇,转头再看,便赫然发现站在正常里的还有翠兰。而瞧着翠兰那副诚惶成恐的表情,便不难猜出,打王嬷嬷的人正是翠兰!

“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打王嬷嬷!你这个死蹄子,竟然还有脸敢到这儿来,来人哪!”刘氏气得张口就骂,她大声地喊道,“来人,给我把这个死丫头拉下去!先打上二十板子,再逐出去!”

随着刘氏的呼喊,立刻冲进来两名小厮,拖起翠兰就要走。

“不,不要啊!大小姐!”翠兰顿时害怕着大喊起来,而正在这时候,七叔不慌不忙地从外面走了进来,拦住了这两个小厮。

七叔虽然一脸温和,平素里也毫不起眼,然而此时他突然出现在两名小厮的身前,双臂微微张开做拦住状,浑身上下竟发出一股强大的压迫之力,令那两名小厮顿时止了脚步。但见七叔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张口笑道:“刘姨娘,你竟敢动大小姐的人吗?”

“刘姨娘?你说谁是刘姨娘?”刘氏顿时哇哇大叫起来,她一双眼睛怨毒地瞪着七叔,吼道,“我是百里夫人,百里夫人!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登百里的府门,跟本夫人说这种话!”

七叔也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

“我就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紫苏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你这个死丫头,在胡说八道什么?谁允许你进百里家的门儿?还有,你有什么脸坐在上首?你给我滚下来!”刘氏说着,便指着紫苏吼道,“段嬷嬷,给我把她拉下来!”

“是!”段嬷嬷方才瞧见王嬷嬷被打得那样惨,便气不打一处来,正想趁此机会好好报复一下紫苏。听了刘氏的命令,她便立刻上前,伸手便去抓紫苏的手臂。

紫苏既不急也不慌,她笑眯眯地转头,扬手便攥住了段嬷嬷的手腕。只见紫苏那葱心儿似的手指微微一用力,段嬷嬷便杀猪般地“嗷”地大喊出声。

“哎哟喂!我的手,我的手要断了!”段嬷嬷疼得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她想要抽回手,却无奈手腕太疼,疼得她根本没有一点儿力气了。

“给我跪下。”紫苏说着,扬脚一踢,段嬷嬷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你你你……”刘氏的脸顿时苍白如纸,眼前的这一幕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所以一瞬间整个脑子都一片空白,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刘氏,我且问你,你凭什么说你自己是夫人?”紫苏连看都不看段嬷嬷,只是抬头笑眯眯地看着刘氏问道。

“这……这还用我说吗?你们几个是怎么被老爷赶出去的不知道吗?像丧家犬一样的人,还聒个脸回来,真是不害臊!”刘氏顿时恢复了从前的嚣张跋扈,跳着脚吼道。

“哦?这样啊……”紫苏点了点头,又道,“我们只是奉父亲陪我娘去祖宅散心,何来被赶出去一说?可是你却对下人们声称我娘被赶出家门,而你要自称夫人……那么现在问题来了,父亲大人可有对我娘下过休而你被扶为正室的聘书又在哪里呢?”

“这……”刘氏顿时怔住了。

“所以说嘛,人没有知识没有学问,是多可悲多愚昧的事啊。”紫苏叹息,一脸同情地看着刘氏,道:“既无休书,那便证明我娘肖氏还是正室。而你……还是姨娘。刘姨娘,难不成你这个百里府上的姨娘,敢对我这嫡女呼吆喝三,出言不逊吗?若是传到父亲大人的耳中,啧啧,想必我那位极看中修养和禀性的父亲大人,是会怪罪你的吧?”

这……这是……

刘氏的额上立刻渗出了冷汗。

这个死丫头说得没错,自己当年之所以能够嫁进百里家的大门,正是因为自己在百里文英面前伪装得文雅端庄。而嫁进来这么多年,她素来都小心翼翼而又战战兢兢,生恐说错一句话而被那个儒雅俊逸的百里老爷嫌弃。头几年,刘氏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并且一直跟在肖氏身边,跟她学习泡茶研香绘画,并且借机讨百里老爷欢心,暗中中伤肖氏,挑拨百里老爷和肖氏的关系。直到她生了儿子又生了女儿,又彻底拿捏住了正室肖氏善良软弱的弱点,才敢这样得意忘形。如今她好不容易把肖氏赶出家门,眼看着就可以扶正。却不想自己竟忘记了聘书这件事情!

不,她不能在拿到正室的聘书之前就让老爷嫌弃她,否则便是前功尽弃啊!

想到这里,深深地吸了口气,刘氏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张口道:“大小姐,敢问你来这里,到底有何贵干?”

“贵干倒不敢当,只问你几个问题。”紫苏说着,朝那两个架着翠兰的小厮挥了挥手,道:“你们下去。”

那两个小厮平素里都是惯会看眼色的人物,早就看清楚了这一幕是怎么回事。当下便松开了翠兰,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翠兰被松开,一时之间还有些难以置信,直到她看到七叔微笑着朝自己点头,才意识到自己并非是在做梦。

天哪,大小姐竟然这样轻而易举地收拾了刘氏,真是太厉害了!

然而翠兰到底太过单纯,她尚且不知道,这只是紫苏打赢的第一场仗。真正厉害的出招,还在后面。

紫苏松开了段嬷嬷,然后看着她,命令道:“上茶。”

段嬷嬷的手陡然被松开,不禁急忙收回手臂,用另一只手揉着,连连吸气。这会听到紫苏命令她上茶,不禁急忙看向刘氏。

刘氏心里虽然恼火,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皱眉微微地点了下头。

段嬷嬷只好扭身下去了。

紫苏微微一笑,又转向刘氏,问道:“刘姨娘,我且问你,刘满福是你什么人?”

“刘满福是我的近亲。”刘氏一边说着,一边昂首挺胸地走到紫苏身边,在上首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他办事牢靠稳妥,所以我才跟老爷商量,让他去管理祖宅。怎么了?”刘氏那副小人得意的样子着实令人生厌,若是依着紫苏在现代社会的脾气,一定会先给她一通面目全非脚,再来一顿还我漂漂拳。

然而理智告诉她,眼下不行。

因为紫苏还要从刘氏这里拿到她想拿的东西,这个大“仓库”,她可得好好利用呢。

这时候,段嬷嬷已然将茶端上来了,紫苏拿起茶杯的盖子,轻轻地撵着茶杯里的茶叶,漫不经心地道:“没怎么。只是想问问,你这个办事稳妥的近亲有没有上缴这几年农户们的租金。”

“当然有!百里紫苏,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在怀疑我们刘家的人会贪图百里家的钱财吗?”刘氏顿时跳起来,嚷道。

“是啊,到底是不是贪图百里家的钱财呢?”紫苏笑着问。

“你!”刘氏气得直咬牙,相信如果不是因为她暂时还没能拿出正室的聘书,早就会冲上来教训紫苏了。但刘氏毕竟也是一个精明之人,她知道眼下的情形倒还容不得她放肆,只好咬牙忍住怒火,生气道:“是或不是,百里家自有账目说话!王嬷嬷,去叫账房林先生来!”

唉唉,就老实认输吧!

王嬷嬷自是在刘氏的叫嚷之下,请来了账房的林先生。

“是大小姐啊。”林先生见紫苏坐在上首,便不禁面露微笑,朝着紫苏行了一礼。

“林先生。”紫苏微微颌首。

在林先生走进正堂的瞬间,紫苏读到了残留在这身体里的、真正的百里紫苏的记忆。百里紫苏因为性格内敛、沉默,所以在百里家并没有多少威信。再加上百里紫苏的母亲肖氏为人善良软弱,常遭刘氏欺负,即使是被刘氏夺了掌管百里府上大小家事的大权,也毫不介意。所以那些下人们便跟着趋颜附势,对肖氏和百里紫苏十分冷淡,而这百里紫苏又常常遭同母异父的妹妹百里紫云的欺负,所以既无朋友又没有人愿意搭理的百里紫苏,就会经常跑到后院的花园处哭泣。

后院正是账房之地,林先生每每都会听到这个小小少女的哭泣。他见百里紫苏可怜,常会陪她说说话。久而久之,百里紫苏便交了一个忘年之交,常常来到账房瞧林先生记账。林先生知道百里紫苏跟到这里来,准是有了伤心事,却又不知道如何去开解一个小女孩,只好教紫苏记账。就这样,百里紫苏这个堂堂嫡女大小姐,竟学会了一身记账的本事。

透过百里紫苏的记忆,紫苏看到了一个孤独的少女,和一个温和的老先生。那段一老一少沉默而温暖的记忆,让紫苏对林先生不免多了几分好感。

眼前的林先生须发已然灰白,身形瘦弱却十分结实,眉目之间却有着一股子账房先生特有的严谨与倔强。他淡淡地看了刘氏一眼,道:“刘姨娘唤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自从肖氏走后,刘氏便勒令众人唤自己作“夫人”,大家知道百里老爷宠幸刘氏,正室肖氏及其嫡子、嫡女又都被逐出了百里府上,所以便都识实务地改了口。然而,林先生却是百里府上少数几个不肯称刘氏为“夫人”的下人之一,这让刘氏恨得牙根痒痒。然而林先生的倔强耿直却是在整个百里府上出了名的,他又是从祖辈开始便为百里家效命,所以就连百里文英也对林先生客气三分,刘氏便是生气也奈何他不得。

眼下,林先生又当着紫苏的面称呼自己为“刘姨娘”,便更加让刘氏生气了。然而自从紫苏点明了自己没有正室聘书之后,刘氏也清楚了林先生为何这样对待自己。她在心里暗暗较劲儿,等她真正拿到聘书的那一天,一定要让这个老“梗瓜”好好地见识见识她的威风。

“林先生,找你来是有事要问你,”刘氏趾高气昂地说道,“这几年百里祖宅的租金可有按时缴吗?”

“怎么可能会按时,刘满福已然有整整一年没有交租金来了。”林先生说道。

“什么?”刘氏顿时就傻在了那里。她原本信心满满,认为刘满福绝不可能从中作假,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怎么可能?林先生,可是你弄错了?”刘氏声色俱厉地问道。

“绝无可能。”林先生摇了摇头,说,“在下有账目为证。”

说着,林先生挥手唤来一个青衣小厮,令他取来账本,交与了刘氏看。

“这是从刘满福去往祖宅任管家之后的账本,起初刘满福是每月前来府里交租,后来是三个月一来,再后来便是半年。然而自从前年开始,他便再没有来过。”林先生说。

刘氏开始翻看账本,越看,她的脸色越苍白,越看,她额前渗出的冷汗就越多。

看到最后,竟是冷汗泠泠,连话都说不出了。

紫苏看着刘氏的表情,不禁心情大好,她那樱桃般的小口微张,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刀:“林先生,咱们百里家祖宅的租金可有涨过?”

“回大小姐的话,不曾涨过。‘每月五两银子,绝不涨租。’这是自太老爷便定下的规矩,太老爷给百里家的留下的祖训是:‘百里家之所以兴家耀祖,乃是因为农田为本。那些农户养活了百里家,若有哪一代胆敢涨租,则逐出百里一族,以旁支取代。’大小姐,我百里一族乃是锦城大户,老爷乃是族里的嫡亲一脉。虽然如今老爷独自在京城,但是在锦城还有多个旁系,若有哪一支听说了涨租一事,准会以此来要挟老爷。到时候我们的祖宅不仅要被旁系收回去,恐怕就连老爷的颜面上也是保不住的。所以,老爷也早就严令禁止涨租,祖宅的租,是绝不会涨的。”

林先生所说的并不假,在古代是极为看中嫡出的。所谓“嫡出”,乃是正室之妻所生的子女,此是一个家庭的嫡亲一脉。而“旁支”、“旁系”,则指的是男子的妾室所生的庶子、庶女的后代。百里家族的先祖代代都是刚正、正直之人,对待农户极为亲近,家法也极为严明。所以对待那些欺压农户,乱涨租金之事的惩罚,也是极为严明。

这种事情放在现代,估计应该是不可能的。但是在古代,人们对于诚信和承诺,看得还是极为重要的。

“七叔,你说说看,祖宅的农户这几年所交的租金是多少?”紫苏问七叔。

“回大小姐,刘满福到的头一年,租金是五两。但到了第二年,便是六两,第三年七两,到了今年,农户们所交的乃是整整十两纹银。”七叔自然知道紫苏想做什么,便一五一十地答道,“而我府派发给农户的种子,却是一年比一年要少。直到今年,种子却是一点都没有发。如今的农户们已然家家户户挨饿,盼望府里发种子,已然望眼欲穿了。”

“怎么可能?府里每年都会购置上等的种子交给刘满福,这个也是有账的。阿原,拿账本来。”林先生唤来青衣小厮阿原,将那账目拿给紫苏看,说道:“大小姐请看,这上面记得清清楚楚,粮食、蔬菜等农作物的种子一应俱全,每年还有牛、羊、鸡、鸭等幼仔购进,怎会说府上没有给?”

此时的刘氏,已然全身瑟瑟发抖,几乎是连站都站不稳了。

“那就是说,刘满福擅自给农户涨租,却按照原来的租金上缴给百里府上。”紫苏说着,眼波流转,看了一眼刘氏,一字一句地说道:“而每一年百里府上购置的种子、幼仔等物,也都不翼而飞了呢……”

“不!可!能!”刘氏仿佛突然回过神来,她咬牙切齿地叫道,“刘满福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里面肯定有误会,说不定……说不定是那些农户说谎抵赖……”

“我!知!道!”刘氏的话还没说完,紫苏便打断了刘氏∠苏站起来,轻盈地走到刘氏的身边,将账本轻轻地放在刘氏的面前,体贴地说道:“我怎么能不知道呢,刘姨娘。刘满福啊,他是你最最最亲近的近亲嘛……”

紫苏说得很慢,把每一个字都咬得极为清楚,那字音就在她的嘴里打着转,一个一个地吐出来,却像石头一样每一块都硬生生砸在了刘氏的心尖上,让她整个人都情不自禁地发抖。

“你刚才也说了,他办事稳妥,靠得住嘛。是,不,是?”紫苏说着,用她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刘满福签字画押的地方。

“刘满福”那三个丑陋有如蟑螂爬的三个字例例在目,而那个血红血红的手指印也像一滴鲜血般刺着刘氏的眼。

刘氏听到紫苏凑近自己的耳畔,轻声说道:“可这些东西,都去了哪儿呢?若是老爷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怀疑刘姨娘你跟你的近亲有什么瓜葛?哎呀呀,只要一想,我就好担心刘姨娘你呢……”

什!

么!

刘姨娘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刚才林先生说得再清楚不过,祖宅私涨租金会是一个什么下场,百里文英能饶得过自己吗?

“连自己的亲信都管不住,这个家要怎么当呢?果然还是我娘回来,会好一些吗?”紫苏说着,便轻咬着下唇,一脸为难地看着刘氏。

“你……”刘氏又惊又怕又恨,她瞪着紫苏,看样子像是恨不能把紫苏捏碎揉烂,一脚踩得扁扁的。

刘氏吸气、呼气,再吸气,终是强压住怒意,大声喝道:“此事一定有误会,把刘满福叫来便知。来人,去找刘满福来!”

“是。”段嬷嬷可是从来都没有看自己的主子受这样的气。当然,她也从来都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急于扳回一局的她,听到主子命令便立刻答应。然而她还来不及动身,七叔</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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