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依照玉石自然的纹理,雕了一朵晶莹的花,花心用的是深海珍珠,散发着温润的光泽,情不自禁的赞道:“我从未见过,有人能将珠玉之物做的如此巧夺天工。”
江福见状,一颗提起的心终于放下,面上浮起笑容:“把这些东西,都放下吧,让大小姐,好好挑选。”
言罢,引着那些女子一起出去了,出去之前,回头看了一眼素琴,素琴马上会意,移了步子站去门口。
“我们管家,好似挺欢喜你的,”江素昔摆弄着托盘里的珠玉首饰,漫不经心般的道:“不过我却觉得,你这人,好没礼貌。你是见着每一个感兴趣的女子,都会如此死缠烂打吗?可是……我怎么听说,你至今未曾娶妻?”
未等到沐久阳有什么答话,江素昔又道:“我一点都不喜欢商人,商人多算计,无利不图谋,而你,无疑是个最成功的商人。”
前一世,她的父亲江建末也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虽然他算得上是一个有良心的好商人,却也是诸多圆滑,除了待她这个亲生女儿稍微好一些,旁的一律凉薄,以至于她的童年,一片荒凉。
还有那个做了她丈夫的渣滓男,也是一个商人,一个黑心黑肝龌龊恶心的商人。
“云泽与风雷交界的地方,有一个小城,叫黄沙城,顾名思义,大风起时,黄沙滚滚,遮天蔽日,”江素昔话里面直白的厌恶,并未入得沐久阳的心,他只是走到窗边,轻轻的开口:
“我很小的时候,便是和母亲住在那黄沙城,母亲去给城里面有钱的人家洗衣,辛苦一天得两个掺满了沙土的饼,都带回来,她吃半块,我吃一块半。
我们住在用别人不要的木板钉成的小屋子里,冬天的时候,风就从大大小小的洞钻进来,被子太薄,舍不得烧柴火,冷寒入骨,冻的我常常在夜里痛醒,然后,母亲抱着我,哭到天明。
母亲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我七岁那年,城西的一个富人看上了她,要强娶了去给他做第十九房小妾,母亲不从,用她唯一的那一支玉簪,将个好好的脸,划得丑陋不堪……
伤好之后,她将那支玉簪砸了,母亲说,玉石是天地自然的孕育,是有灵气的东西,染了血,就不干净了,就没有用了……
然后,母亲告诉了我一些,我宁愿这辈子都不知道的东西。
母亲的家乡,在云泽最富饶的江洲城,当年的江洲第一美女,是沐家三小姐,是我的母亲沐轻烟,柳家是书香门第,最重礼制。庶女只能嫁庶夫或者为妾,当家主母又是个心底毒辣的,就这样,他们将我的母亲嫁去了当时的云泽首富金府……
出嫁的那一日,香车百乘,金银布匹无数,在别人的眼中,也算是风光大嫁。
母亲的父和那当家主母与母亲说亲时,说是嫁给金家二公子,哪知母亲嫁过去之后,才知道嫁的人,是六十有三的金家老爷。
82.第82章 公子如莲出淤泥
老头子自然是不能****事的,娶我的母亲只是为了面子好看,便由着他那三个禽兽的儿子胡来……有一日,母亲趁着他们放松了戒备,扮成丫鬟,逃回家。
母亲真是个善良的女子啊,她一直以为,她的父亲是不知道这偷龙转凤的事情的,所以她逃到他身边,求他庇护,可他干了什么?他直接将母亲绑了,丢给那当家主母,然她用一个囚车,将母亲送给金家大宅……
母亲怀孕三个月以后,那些人终于不再日夜折磨她,她也终于寻着第一次机会,从金家逃走,一路乞讨,到了黄沙城,生下那连父亲都谁都不知道的孩子。
当然,那个孩子,就是我,沐久阳……
母亲告诉我这件事情以后,便开始更加努力的去赚钱,一个毁了容颜的中年女人,没有人会再多看一眼,什么脏活累活,她都去做,为的,就是换成一本又一本的书,让我学习……
我十三岁的时候,离开了黄沙城,离开的时候,我答应了母亲,等我赚够了钱,就回去接她过好日子,我只用了两年的时间,就成为了可以买下整个黄沙城的富人。
我高兴的回去,但迎接我的,是那破旧小木屋的地上,一具腐烂成白骨的……我的母亲。
我将母亲的骨烧成灰,装进白玉瓶里,带上身上走遍了四国的每一座城池,只要是赚钱的生意我就去做,不管干净还是不干净……
十七岁,我建了如今的山庄,那时,我的山庄,叫轻烟山庄,次年,成为天下公认的第一山庄……
那时,尚没有人知道,天下第一山庄的庄主,还是不满十八的少年郎。
天下第一山庄名扬四国的时候,云泽是饥荒年,那一年,前云泽首富金家,被夜间的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金家三百四十六口,无一人逃出火场……”
很长的故事,沐久阳用了三个时辰才说完,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就好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一般。
“他们当然逃不出来了,因为大火烧起时,那金家大宅已经没有了活人!”江素昔轻轻走过去,将手里倒好的茶杯递过去。
有一些人,是好人,披着一张好人的皮,做尽了坏事。
还有一些人,是怀人,双手染血,只是为了守护自己所在乎的人,骨子里,却比谁都善良干净。
沐久阳回过头,望着江素昔的眼眸,许久。
“我只是太过孤独。”他接过那杯茶,却并未喝,温热的茶水,冒着一缕香气,七尺高的男儿,滑落眼角一滴晶莹的泪。
这是江素昔第一次见得沐久阳的眼泪,那以后长长的岁月里,他陪着她,入朝堂上战场,几经生死,血骨挣扎,再也没有落过一滴眼泪。
这时的江素昔还不知道沐久阳是怎样的人,她只是相信,一个为了母亲,逼迫自己奇迹般的成为巨人的人,他心,不黑。
83.第83章 你为何选择了我
“沐久阳,你为何选择了我呢?”日,西下,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他白衣美好的模样,给人一些不真实的感觉。
“你可以叫我子修吗?”沐久阳没有回答江素昔的疑问,转过了身子,望着她,目光中带着期许:“子修,这是我另一个的名字,属于我的,干净的名字,沐子修。”
一室,安静。
“子修,我并不是个好人,而且,我是六王爷褚云逸的未婚妻,我还与四王爷琉璃凤染、九龙阁阁主龙夜天关系匪浅。所以……”江素昔拿出那块小巧玲珑的美玉,道:“这庄主令牌,你还是收回去吧!”
“有的人,遇上了,就是缘,我选择你,是我的心想要选择你,是我的心自私了,若是我不在这世上选一个我可以去守护的人,我真不知道,我活着,是为了什么,”沐久阳抬头微笑,暖暖的含着苦涩的笑,扯动了江素昔的心,生痛生痛。
“庄主令牌,送了你,便是你的,我不会收回来,我不想再苦苦寻觅,下一个守护的选择。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想要做什么,请给我活下去的意义,直到你死了,或者,我死了。”
很轻的声音,很沉重的话,很昂贵的选择,很纯澈的请求,很奇怪的承诺,很悲伤的他。
江素昔拿着玉牌的手就那样收了回来,与袖袍之下,握紧。
她以为她的命,很苦了。却也不过一场肮脏的背叛。
可他比她还苦,他连出生都是肮脏的,找不到扎根的土壤,走过了那条黑暗曲折的路,也无法再回头。在他血洗了母亲的仇人之后,只剩下罪恶的痛,通过他聪慧的脑,转变成千千万万的金银。
她以为她很孤独,在这异世里漂泊着,似沧海一粟,无姓无名。
可他和她一样孤独,没有人守护他,他也不需要守护任何人,只剩下空虚的灵魂,不知爱与恨。
然后,他选择了她,与恩怨情仇无关,与风花雪月无关,与阴谋算计无关,与付出拥有无关,只是作为一种寄托,活下去的寄托。
“子修,那江州沐家的人……”沉默了很久,江素昔终于平定好自己的情绪,微笑着望向沐久阳,淡淡的问。
“都饿死了。”
“子修,我今晚要进宫,我们先一起去用晚饭如何?”
“好!”
江素昔刚将沐久阳送出左相府的大门,逸王府的马车就到了,四匹骏马拉着,赶车的是个一脸谄媚的中年男人。
江素昔闷闷的瞧了一眼那赶车的男人,也不想再回去做什么打扮,就穿着那一身浅绿色的素净衣裙,上了马车。
马车很宽大,褚云逸端端正正的坐在中央,见江素昔如此素净的模样,愣了一下,面色黑了黑:“怎么,左相府的大小姐,连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吗?”
“衣裳,不过是一样修饰,并非穿着华丽衣裳,就能成为金贵的人。”江素昔自己寻了个地方坐下,冷冷清清的道。
84.第84章 怎么说,自己掂量
江素昔这话,是带了一层讽刺意味的,褚云逸却会错了意。
“还算是个有自知之明的。”褚云逸道,眼睛上下打量了下江素昔,又道:“本王是你未来的夫君,你在本王的面前,却蒙着面,是何道理?”
“六王爷自己也说了,您是本小姐‘未来’的,夫君。”江素昔咬重“未来”这两个字,闭了眼,一副瞧都不想多瞧褚云逸的模样。
“你……”褚云逸果然恼了:“莫不是你那张脸果真是见不得人?”
“是!”江素昔清清楚楚的吐出一个字。
生气吧,褚云逸,你就作死的生气吧!越讨厌我越好,最好能叫你忍受不住,自己去毁了这婚约,也省得我费心了。
“本王告诉你,江素昔,你别以为本王不知道花灯盛会上,你搞得鬼,你是不想让本王娶那些侧妃吧,你这恶毒的女人!”褚云逸一张俊脸,黑了再黑,平日里的温文尔雅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素昔睁开眼,阴阳怪气的笑:“本小姐告诉你,褚云逸,你要是敢将那些侧妃娶回去,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弄死她们!”
“你敢!”褚云逸瞪着江素昔,恶狠狠的道:“你要是敢动她们一根手指头,本王休了你!”
”哈哈哈,“江素昔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一样,放肆的笑了起来:“褚云逸,休了我?你敢吗?你不要忘记了,我是帝师的嫡女,我和你的婚约,可是皇上赐的,怎么,你想违了圣意?”
江素昔眼里浓浓讽刺,盯着这传说中云泽王朝最佳好夫君:“褚云逸,你不过就是生了一副好皮相,投胎投的好,生来就得富贵荣华,还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呢,哼!还不是要娶我这个无盐女!”
“停车!给本王停车!”褚云逸被江素昔的话气得面色青白,竟是直接掀了帘子对那赶车人吼道。
马车一停下来,褚云逸就迫不及待跳了下去,恨恨的回望一眼马车:“江家大小姐,你自己进宫吧!本王真是疯了,居然会跟你同车而行!”
马车里传出江素昔不阴不阳的笑声:“逸王爷,我未来的好夫君,慢走,不送!本小姐定会准时入宫的!”
褚云逸走了,原本平平稳稳驾着的马车就开始颠簸起来,江素昔歪了嘴,冰冷邪魅的笑浮在面上,掀起帘子的一角,看一路风景。
及至一处无人之地,江素昔红唇轻启:“沐风!”
宝蓝色的身影在眼前一晃,那赶车的男人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踢下了马车,剑光闪过,那只赶车的手便被砍了下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滚回逸王府!怎么说,自己掂量!”还剑入鞘,沐风的声音似数九天里的寒霜。
“沐风,”江素昔望着那男人恐惧的奔逃走,似有一些不高兴的道:“就这么一个烂人,却用了你的宝剑,不值!下次,注意!”
“是,王妃!”沐风跳上马车,拿了赶车的鞭子恭恭敬敬的道。
“咳咳……江素昔被沐风的这一声“王妃”给惊了下,猛咳嗽两声,道:“谁教你这般唤的?”
85.第85章 过来让凤染抱抱
“王爷!”简短有力的回答。
“你的王爷已经将你送给了我?谁才是你的主子?”江素昔沉了脸,真的恼了。
“阁主!”没有区别的,简短有力的回答。
江素昔彻底无语了,望了一眼沐风高大的背影,闷闷地放下车帘子,心底有一股子郁气,不知道哪里来的,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难受的很。
“王妃,您坐好了,王爷说了,进宫之前,要先去见他一面。”沐风的声音又从前面传来,马车开始平稳的向前而去。
到了距离宫门最近的一处酒楼前面,沐风将马车停下:“王妃,我们到了。”
江素昔下了马车,狠狠的瞪一眼微微低头的沐风,就知道琉璃凤染那个男人不会放心,叫沐风跟着她,亦并非如那男人自己所说,只是单纯的要保护她。
瞧瞧今儿这一出,他想见她,她就得乖乖去见,真真有些不甘啊!
不甘心归不甘心,江素昔撇了撇嘴,朝着酒楼望去,眼里顿时有了讶然之色。
这酒楼,竟有五层之高,由于云泽的房屋建筑材料主要是木材,也不可能有现代社会那些钢筋铁钉等物,房屋的设计稍稍不合理,承重就会出现大问题,因此云泽一般的房屋,大多只有一层,便是讲究一些的富贵之家,也不超过三层,五层的酒楼,简直就是凤毛麟角。
金色的招牌上,“天下第一楼”五个大字苍劲有力,上面赫然提着褚浩天的名字。
这里竟然就是云泽王朝御封的天下第一楼!
压下心底满满的疑惑,江素昔走了进去,她有好多好多的问题要问,而那个人都会一一为她解答。
走了三层楼,皆是座无虚席,直到四层,才安静了下来,而琉璃凤染所在的酒楼五层,便再无一人打扰。
沐风守在了四层上五层的楼梯口,江素昔自己上了去,推开那贵重精致的门,拂开层层纱幕,琉璃凤染穿着那一声标志性的绯红衣袍,侧身躺在窗前的软榻上,用左手撑着额头,似是睡着了。
屋子里,纯金打造的金鹤头顶冒着轻烟,淡雅的香气充斥一室,窗子是推拉式的,半开了,恰有风进来,吹着琉璃凤染的身子,有一缕青丝飘起,停在他的唇边,瞧得江素昔呼吸一窒。
琉璃凤染这副模样,太妖孽!竟惹得她的身子有些发热,想要冲过去,咬一口他娇艳的唇!
“咳咳!”装镊样的假咳了两声,江素昔迈开步子,走到琉璃凤染的榻前,挥却脑中那些奇怪的想法!
她想,看来,这不止女人太美是祸水,男人太美,那时祸水中的祸水啊。
不然,这霸道强势,无情压迫着她,叫她恨得牙齿直痒痒的修罗王,怎么可能让她起了想吻的心思!
江素昔正腹议着琉璃凤染呢,榻上的男人出声了,眼睛没睁开,声音说不出的慵懒轻柔:“素昔啊,站那么远做什么,乖,过来坐!”
琉璃凤染伸出右手,拍了拍他面前的地方:“过来让凤染抱抱,凤染可是有许久没有抱过素昔了,想念的紧。”
江素昔白了假寐的男人一眼,弱弱的道:“还是不要了吧,素昔就站这里,这里挺好的,闻着香气吹着小风,呵呵,挺好的。”
86.第86章 谁也想不到的好贼窝
什么叫许久没有抱过她了?这男人说瞎话也不经过大脑思考了吗?他明明昨个晚上才抱了她的好吗,不仅抱了,还摸了,还将她……
红云飘上江素昔的脸,她不自然的挪了挪步子,当然不是前进,而是小退了半步。
“凤染,你……你叫我来,做……做什么?”江素昔盯着榻上的琉璃凤染,小心翼翼的问。
琉璃凤染睁开眼,狭长的双目中邪魅的光不明意味:“素昔啊,你过来坐,过来凤染便告诉你。”
江素昔又退了一点点,皮笑肉不笑:“就这样说吧,素昔洗耳恭听,就这样……”
江素昔这话未说尽,那大掌便风一般的过来,搂了她的腰,将她拖进了男人的怀里,琉璃凤染警告般的声音从头顶响起:“素昔,凤染不喜欢一句话说三次!”
跨了脸,江素昔歪了嘴巴,妥协道:“好了好了,素昔知道了,那现在可以说了吧,你见我,所谓何事?”
琉璃凤染坐正了身子,将江素昔紧拥在怀中,带着她一起挪动身子,面向窗外:“素昔,你看到什么?”
身后温暖的感觉令江素昔有一瞬痴,毫无情绪的话传入耳中她迅速反应过来,抬起眼睛往窗外望去。
琉璃凤染凤染问她看到什么?这是什么问题?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窗外有什么呢?
广阔空旷的大地,深不可测的护城河,高大厚实的宫城墙,城墙上如青松般站立的将士,城墙内高高低低的宫殿,天空中还有鸟儿在飞……
突然,江素昔的目光一寒,冷冷的道:“皇城,江山万里。”
抱着江素昔的两条铁臂紧收了下,男人低垂下头,湿热的唇吻上她的侧脸,声音得意:“真是个宝贝啊,凤染的素昔,真是聪慧!”
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栗,江素昔微微挣扎了一下以示抗议。
凤染的素昔?她什么时候成了他的?
虽然这身子确实遭他占了去,可她又不是什么想要立贞节牌坊的女人,她还是她自己的,不管是心,还是魂!
这细微的动作,惹得琉璃凤染勾起了笑容,没有再做什么过分的动作,反而放开了江素昔,下了塌去,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走回来递给江素昔。
江素昔有些茫然的接过来,喝了一口,听得琉璃凤染道:“七年前,天下第一楼不叫天下第一楼,叫天香楼,酒楼亦只有两层,我花了重金请得数位名厨驻店,将酒楼的名声打响,一年以后,老皇帝微服出来,爱上了这里的菜,提名第一楼。
第三年,新的酒楼在原有地址上建起,请的天下名匠,建楼五层,后来老皇帝……死了,新皇褚浩天登基,再次亲笔提名,改为天下第一楼。天下第一楼享有御封的特权,除非皇帝下旨,任何人不得滋扰、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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