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2 / 2）

能给县政府看大门，眼光自然不会差，而且消息也特别灵通，又不缺好奇心，政府大院里面的事情，几乎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所以听苏羽要去组织部报到，看门大叔的好奇心登时就被勾起来了，顺嘴就找了一个话题

苏羽笑了笑道：“也算是吧，小时候在晖县读过书，不过来县政府，倒是第一遭”

看门大叔“哦”了一声，道：“难怪晖县话说得这么溜呢，要去哪个单位工作？”

苏羽放下手里的签字笔，随口道：“围堰坪，大叔，组织部是在这栋楼吧？”

看门大叔忙道：“喔，县委大楼是东边这栋，组织部在二楼东首，门上都挂着牌子呢”

苏羽道了一声谢，夹着手包进了政府大院

县委办公大楼实际上只有三层，而且十分老旧，也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建筑，不过里面的装修却不错，颇有几分现代化的气派，只是放在苏羽眼里，怎么看都是“古建筑”了

刚进一楼大厅，苏羽便被值班室的一位中年大妈给拦住了：“喂，干什么的？”

苏羽闻言一愣，不过还是走到窗口前道：“你好，我来组织部报到，可以上去吗？”

中年大妈狐疑的望了苏羽一眼，道：“叫什么名字？哪个单位？介绍信呢？”

苏羽把手里的牛皮纸档案袋递进窗口，道：“苏羽，围堰坪，东西都在里面了”

中年大妈接过苏羽的档案袋，扭头问道：“有分到围堰坪的大学生吗？我咋没听说呢”

值班室的门突然从里面拉开，一位三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的清秀男子，满面笑容的迎了出来：“苏乡长好，方才冯书记还问起你呢，不想这么快就到了”

苏羽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熟人，清秀男子是冯耀先的秘书柳岩，曾经在市里见过几次，虽然没有任何交往，但总算是认识，而且，如今时移势易，对方虽然只是个小秘书，自己却不得不小心应对，否则的话，以后免不了要吃亏，他自己就是秘书出身，自然明白利害

从兜里摸出红塔山，递了一根给柳岩，苏羽诚恳的道：“多谢冯书记的关心，我也是刚到县里，估摸着这会儿都在上班，便巴巴的过来了，还琢磨着等会儿去拜见冯书记呢”

柳岩可比苏羽的资历老多了，虽然只是县委书记的秘书，级别却与苏羽这个市委书记的秘书一样，两人都是正科，何况苏羽还有罗钟钰的特别关照，所以，柳岩在面对苏羽的时候很随意，已经完全没有了以前那种小心谨慎的心态

从中年大妈手里拿过苏羽的档案袋，柳岩随口道：“苏乡长是市里新任命的围堰坪副书记乡长，可不是才分来的大学生，”又转过头笑着对苏羽道：“陈大姐是综合科的干事，也是咱们县委这边的门神，苏乡长可要巴结好了，免得以后又被拦赚进不了县委大门”

若是以前的苏羽，不要说中年大妈了，就是柳岩，他也不会有好脸色，更不会耐下心思交结，但他现在的灵魂却是来自后世的超级间谍，最善于察言观色关注细节，哪怕是没有了生物芯片和智能辅助仪的辅助，也能从一些最不起眼的地方察觉到可能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所以，他从柳岩不经意的介绍当中，敏锐的察觉到，这个中年大妈的身份只怕不简单，否则的话，柳岩根本用不着这么卖力介绍

苏羽客气的冲中年大妈点了点头，微笑着招呼了一声：“麻烦陈大姐了”

中年大妈却只是淡淡的哼了一声，便自顾自的去打毛衣了

苏羽心里虽然奇怪，却没有在意中年大妈的态度，甚至转过头就忘了中年大妈的存在了

柳岩此时却又略显矜持的道：“冯书记马上要去市里，我也得跟着去跑腿，就不陪苏乡长去组织部了，等晚上从市里回来，再给苏乡长接风吧”

苏羽心里一动，神色却不见丝毫变化，笑着道：“不敢劳烦柳秘，我自己去就行”

直到转过楼梯，苏羽才冷笑了一声，暗自摇了摇头，他刚刚从市里来，虽然住了几天医院，但对市里的情形却了若指掌，这段时间正是罗钟钰与韩清泉交接的档口，作为罗钟钰的麾下，冯耀先有什么理由去市里，苏羽这个秘书居然还不知道？

不用说，冯耀先十有七八是想改换门庭，另找门路了，毕竟罗钟钰是因为身患绝症，而不是别的原因高升或者换个位置，所以冯耀先无论是改换门庭还是重新站队，都没有太多的心理负担，或许，这也是罗钟钰催他早点赴任的因素之一？

一楼大厅，望着苏羽的背影在楼梯转角消失，柳岩耸了耸肩膀，从兜里掏出手机，一边翻电话薄一边对值班室中的陈大姐道：“我说陈大姐，你胆儿也太肥了吧，竟然敢给你们苏乡长脸色看？不怕人家打击报复翱”

陈大姐“哼”了一声道：“就凭他那个碎怂样？还没俺儿子大呢，就副书记了？再怎么说，现在也只是个代乡长，围堰坪还轮不到这么个碎娃做主，老王当了几十年的家，还能被个小嫩娃子给欺负了不成！”

柳岩轻笑了一声，道：“苏乡长可是市里直接任命的，后台硬着呢，你们家老王可别阴沟里翻了船，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陈大姐“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后台硬？真硬的话，就不会到鸟不拉屎的围堰坪了！”

柳岩意味深长的看了陈大姐一眼：“围堰坪真有那么不堪吗？”

也不管陈大姐闻言突变的脸色，柳岩举着电话头也不回的出了大楼，只是隐隐传来“冯书记”的字眼

值班室中的陈大姐有些坐立不安，忍了忍，终究还是抓起桌面的话筒，拨了一个熟悉的号码，刚一接通便声音急切的道：“老王，那个姓苏的……”

苏羽顺着门牌找到组织部门口的时候，正巧碰到一个中年男子从办公室出来，苏羽下意识的让开门口，还冲对方微笑着点了点头

中年男子个头儿不高，还不到一米六，短胳膊短腿，大圆脑袋，戴着一副特大号的黑框眼镜，还挺着啤酒肚，五官也很有特色，若是分开看，那就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了，说不出的怪异，但组合到这张圆脸上，就显得非常的协调，还给人一种亲和的感觉

见到微笑致意的苏羽，中年男子神色微微一怔，目光在苏羽身上顿了顿，原本已经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笑眯眯的问道：“小伙子找谁翱”

苏羽微笑着道：“找干部科报到，是在这里吧？”

中年人露出讶异的神色，目光转到苏羽手里的纸袋上，点头道：“嗯，你叫什么名字？”

苏羽闻言，便知道碰巧遇上拿事的人了：“苏羽，去围堰坪工作”

中年人先是“哦”了一声，随即重复道：“苏羽？围堰坪？哈，没想到这么巧，来，咱们屋里说话，”中年人顺势又推开办公室的门，当先走了进去，把苏羽让到沙发上坐下，扭头对办公室里面的一个三十左右的消瘦男子吩咐道：“小周，给苏乡长办理一下手续”

小周连忙道：“好的，孙部长，”

苏羽这才知道，五短身材的中年男子居然是组织部长孙长海，来晖县之前，他便已经了解过几套班子的资料，孙长呵县委组织部长，自然也是关注的重点，只是对不上号罢了

指了指小周，孙长海道：“周兴是干部二科的负责人，碰巧也是围堰坪出来的，你们以后可就是乡党咯，哈，你把文件给他就行了，咱们先喝茶”

苏羽进门的时候已经留意到，这里应该是干部二科的综合办公室，除了周兴之外，还有三个人，一男两女，每人一张办公桌，在孙长海与苏羽进来的时候，几个人都忙忙碌碌的也不知道在干啥，倒是周兴亲自泡了两杯茶送过来

周兴看上去已经三十多岁了，只是身材比较瘦鞋不过听孙长海叫他小周，苏羽依然觉得怪异之至，但周兴却似乎非常享受这个称呼

把文件袋递给周兴，苏羽客气道：“麻烦周科了”

周兴已经知道，眼前这位学生样的年青人是新来的围堰坪乡长，而且看部长的意思，似乎打算亲自陪苏羽谈话，他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摆架子，亲手递了一杯茶，连声道：“不麻烦不麻烦，都是应该的”

接过水杯放在茶几上，苏羽并未真的去品尝茶水，而是对孙长海道：“谢谢孙部长”

孙长海哈哈一笑，道：“小苏有二十出头了吧？听口音，还是咱们晖县人？”

004.墓园逢旧识

苏羽现在的灵魂来自后世，虽说大脑里面缺失了生物芯片，但无论阅历还是眼光，都不是原先的苏羽能比的，三百年后的联邦公民，哪个没有接受过全科的博士教育？有道是“腹有诗书气自华”，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气度，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苏羽

苏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身上那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气质，放在这个时代是多么的耀眼，举手投足中流露出来的迥异与这个时代的气度，足以吸引任何关注他的目光

孙长海就是被苏羽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气质所吸引，之前他就已经知道，市委越过县级领导班子，直接给围堰坪空降了一个副书记乡长，但还不至于让他这个组织部长如此重视，不过，在看到这个年青人的第一眼，他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打算亲自跟苏羽聊聊

苏羽自幼在晖县长大，虽然换了灵魂，但这种发自骨子里的习惯，却仍旧保持了下来，回到晖县，连呼吸的空气都会觉得新鲜而亲切，用本地方言与人交流，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顺溜，根本不需要经过大脑

对于孙长海，苏羽的了解仅限于很表面化的一些资料，知道他是省府秦城人，来晖县之前曾经先后在市委组织部和醴县组织部任职，是个老组织，政治倾向上比较耐人寻味，始终在县委书记冯耀先和县长李炳坤之间左右逢源，导致冯耀先始终无法完全掌控全局

因为有市委组织部任职的经历，所以孙长海在组织系统根深蒂固，远不是冯耀先能轻易撼动的，反而还要经吃的迁就这位组织部长，使得孙长海在晖县能够独树一帜，连书记和县长都得经常拉拢他

但孙长海究竟有什么样的背景，却是连罗钟钰也没有搞明白的事，毕竟罗钟钰当市委书记的时间只有一年，而晖县在整个花溪市的位置又不如何关键，加上县委书记冯耀先早早就已经投靠，所以对孙长海也就没有怎么关注过

仿佛闪电一般把孙长海的资料在大脑里面过了一遍，苏羽开口之前，便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与孙长海保持距离，既不疏离也不过分亲近，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今年已经23了，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小时候曾经在晖县生活过，所以这里也算是我的第二故乡，说是本地人也没错”苏羽并未因孙长海惊异他的年龄而有所不满，表现的极为平淡，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儿一样，“孙部长是秦城人？”

“嗯，不过我已经在晖县呆了五年了，说是晖县人也不算错，”孙长海很快就把苏羽刚说的话给套用上了，“咱们以后也算是乡党咯！”

“那是自然，”苏羽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这种套话没人会当真，“孙部长，这边办完手续，是不是就可以直接去围堰坪了？”

苏羽当年就是被寄养在围堰坪，对围堰坪的情形熟悉无比，自然晓得，县里不可能真的派人送他去围堰坪上任，从县城到围堰坪有一百二十多里路，其中八十里都是不能通车的山路，物资运送全靠骡子组成的驮队

指望县委组织部派人步行去围堰坪，是一件超乎想象的事情

孙长海显然早就考虑过这件事了，笑着解释道：“冯书记已经吩咐过了，给你放半个月的假，月底之前上任就行，任命文件县里会派专人送过去”

苏羽微微一笑，果然不出所料，所以也不甚在意，道：“那行，我正好有些私事儿要处理一下，文件啥时候到乡上了，给我打个电话就好”

有孙长壶镇盯着，苏羽的入职手续办得极快，十多分钟的工夫，连工作证都办好了

苏羽这么识趣倒是出乎了孙长海的预料，送新任命的干部去围堰坪，一向都是组织部最头疼的差使，所以围堰坪的班子向来是全县乡镇中最安稳的，除非万不得已的原因，一般是不会对班子的县管干部进行调整的

只是围堰坪乡长这个位置比较特殊，两年换了三位乡长，其中最后一位干脆就没有去上任，在县城呆了几个月之后，终于等来苏羽这个替死鬼，而那位却宁肯降一级，跑到开发区当副主任去了，还是排名最末最没有实权的副主任

既然苏羽如此知情识趣，孙长涸然也就借坡下驴：“下周要召开全县干部大会，副科以上都要求参加，你会后与乡上的干部一起回围堰坪吧”

苏羽暗自腹诽了几句，表面上却神色不动的应了，随后便起身告辞

不用马上去围堰坪上任，苏羽的时间便宽绰了许多

从县政府出来，苏羽没有急着回饭店，而是去附近的香蜡纸烛店买了些祭品，然后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县城西郊的南沙河

曾经承载了苏羽幼年记忆的西郊农超如今已经不复存在，八十年代初期，随着农业生产队的解散，西郊农场也被瓜分，连当年的那个大院，也成了某个体户的养猪场

当年的农场毗邻晖县最大的河流南沙河，苏梅的陵寝便在南沙河畔，那里原本是一片荒滩，后来被当成了公共坟地，包括苏梅在内，农场中先后有十三位“劳教分子”被葬在这里

从县城到西郊的南沙河畔，只有五六里路，出租车几分钟就到了，苏羽提着塑料袋从车里钻出来，却望见南沙河的岸堤上站满了人群，那片墓园附近还退几台大型工程车

苏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从公路边到墓园只有几百米的距离，苏羽很快就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要在河畔建一个沙超而沿河两岸只有墓园这里最合适，墓园原本就是利用荒滩改建的，其他地方则早已改成了良田，这伙人通过土地局弄来了合法的文件，然后便打算将墓园推平，把这里改建成沙场

这片墓园不光葬着几位当年农场的“劳教分子”，还有附近村子不少人也把祖先葬在这儿，现在拦着工程车平坟的，就是周边村子的人，吵吵闹闹说啥的都有

苏羽暗叹了一口气，幸亏今天来扫墓了，不然的话，以后怕是连坟头儿都找不着了

先去母亲的墓前供上香烛，摆上祭品祭奠了一番，然后回到人群外围，拦住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打听道：“现在的沙子很值钱吗？居然摊这么大的本钱建沙晨”

他方才祭奠的时候不少人都看见了，这人也不例外，见苏羽动问，便低声解释道：“哪儿跟哪儿艾虽然现在沙子确实很值钱，却也没有到专门建沙场的地步……小兄弟姓苏吧？”

苏羽闻言一怔，不过很快就回过味儿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请教道：“你是跟前哪个村子的？时间太久，我都不认识了”

男子呵呵一笑，道：“我是南沙村的张博，以前跟苏老师念过书的，刚才看你给苏老师上香，长得也有苏老师有六七分的样子，就猜到你是苏羽了，当年离开农场的时候才四岁多吧？这一转眼，马上就二十年了……”

苏羽心里微微一酸，儿时的许多记忆片段都浮现出来，眼前的张博也与记忆中的某个影子重合到一起，不由自主的拉着张博的胳膊喃喃道：“张四哥，哎！你是张四哥！”

张博颇为感慨的拍了拍苏羽的肩背：“一晃二十年过去，见面都不认识了……”

苏羽拉着张博的手道：“四哥，这些年……还好吧？”

张博笑了笑，扭过头，对旁边热切地看着他和苏羽的几个人道：“哥几个都过来吧，果然是苏老师家的小羽，就不知道还认不认得出你们”

苏羽这才注意到，旁边早有三四个人在微笑着看他们俩说话了，年龄大约都在三十郎当左右，心中略一琢磨便与记忆中的几个人影重叠起来，指着左首第一个，只穿一条大裤衩光着上身的精壮男子道：“你是……高大壮！”

高大壮登时哈哈大笑起来，得意的望了旁边另外两人道：“怎么样，马屁精，小羽还是先认出我了吧？”

另外两人撇了撇嘴，没有理会高大壮，目光却有些期盼的望着苏羽

苏羽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道：“三哥七哥，怎么没看到幺妹？”

三哥与七哥都姓卫，具体名字苏羽已经不记得了，那时候都是称呼排行的，管他们叫卫三卫七，两人的年龄实际上相当，只是生月差了大半年，但那时候的排行都是循着近支同族的辈分来算的，连中途夭折的也不会漏掉，所以叔伯兄弟往往就会排出十几号

幺妹是卫氏兄弟的堂妹，也是唯一与苏羽年龄相近的，只比苏羽大了一岁，大名叫卫兰

卫七过来拍了拍苏羽的脊背，笑着道：“幺妹还在县里……我说哥几个，咱们是不是换个地方说话？”

张博满面笑容的接道：“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去老秦叔家喝酒吧！”

几个人不由分说，拥着苏羽便走

005.小道消息

老秦叔也是南沙村人，不过现在住到了城里，在西街菜市门口开了一家熟肉店，专门经营</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