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1 / 2）

随便瞄了一眼旁边长凳上的一溜作业本，就发现了诡异之处，这些作业的跨度极大，不光跨年级，还跨科

左文芳先回小套间换了一身衣服，又倒水洗了洗手，听到苏羽的话便道：“没办法，学校老师不够分配，我自己只好辛苦一点了，不过下学期应该会轻松得多”

苏羽方才多少听到了一些左文芳与小李老师的抱怨，便道：“是教育局要裁掉咱们学校的高中部了吧？有没有说合并到哪个学校去？”

左文芳叹了口气，道：“跟尚余镇的中学合并，还要抽调高中部的教师”

苏羽皱眉道：“尚余中学？还不如咱们学校呢！”

左文芳道：“哪有什么办法？谁让人家办学条件好师资力量强？最关键的是交通方便”

苏羽道：“尚余中学的纪律差都有传统了，高中部连续挂几年空串子？”

空串子的意思，就是高考零升学率，尚余中学是尚余镇的镇办中学，与围堰坪中学性质一样，也包含了高中部，不过成绩就不怎么拿得出手了，左文芳考上大学的那年，尚余中学就是空串子，这几年并未有任何改善，不要说重点大学了，连大专都没有

围堰坪中学虽然人数不多但自从出了左文芳之后，就没有挂过空串子，每年都有收获

左文芳道：“不然的话，那边也不会坚持抽调围堰坪高中部的教师了，若是把高中部和所有的教师抽调过去，咱们围堰坪中学也就彻底垮掉了，你也看到了，所有老师都同时兼任高中和初中的任课，没有了这些顶梁柱，围堰坪中学也只能泯然于众”

苏羽扬了扬眉头：“不同意合并不行么？”

左文芳道：“等你当了县长或者教育局长再说吧，否则学校也没办法留住公办教师”

苏羽叹了口气，皱眉道：“咱们学校公办教师很多吗？”

左文芳摇摇头：“虽然不多，但都是学校的顶梁柱，像小李老师和姐姐，都是”

苏羽对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劝道：“没有了高中也好，方才那位老师不是说了嘛，正好可以集中精力搞好初中，效果还是一样的”

左文芳摇摇头：“你想的太简单了，高中合并到尚余中学后，姐姐和小李老师都要跟着过去的，继续留在围堰坪……可能性不大”

因为香港回归的缘故今年的中考会提前到这个月底举行也就是说剩下没几天了而且由于合校并点围堰坪中学的高中与尚余中学合并所以今年参加中考的学生还得去尚余中学考试所以左文芳得带学生先去尚余镇安排让学生考试期间回家也不现实

中考结束之后，紧接着下月的七八九三天又是高考，因此，左文芳最起码也要等到高考结束之后才有时间歇息

趴在办公桌上帮姐姐批改了一个多小时的作业眼看着到了上班时间苏羽才离开学校

乡政府距离学校还不到一千米，拐过弯，再跨过一道石桥就是乡政府的驻地

围堰坪的乡政府，其实就是一栋两层高的木楼，连个大门都没有，乡政府所有的办公机构都集中在这里，苏羽虽然从这栋木楼前走过了不知多少次，但却是第一次踏进木楼

麻雀虽鞋五脏俱全，乡政府的驻地虽然简陋，但该有的部门却一个也不少

顺着门牌找到党政办公室苏羽看到里面只有一个二十六七的年青小伙子在打扫卫生似乎还没有其他人来上班便随手敲了敲办公室门

小伙子扭头望了苏羽一眼，手脚不停，一边抹桌子一边问道：“盖章子的吧？哪个村子的？还得稍等一会儿，都还没上班呢”

苏羽有些好笑，道：“还没上班？不是都八点多了么？”

小伙子笑道：“那是你的表走快了……哦，还没说你是哪个村子的？”

苏羽道：“左家岩的，怎么，来办事还得先查户口翱”

小伙子刚想说什么，动作却突然一僵，缓缓回过头来望着苏羽，神色中充满了惊异和迟疑：“您……是，是……”

苏羽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我是苏羽，你叫什么名字？”

小伙子都不知道手往哪里放了：“苏，苏乡长，我是党政办的陈桐，陈家沟人……”

苏羽微微一笑，走进党政办，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坐下，道：“陈桐，你怎么知道我是左家岩人？”其实他昨晚在家听到小姑上门的时候就有些好奇了，不知道从哪儿走漏的风声，按说不应该这么快就有人知道他的底细才对

陈桐闻言，只是稍一迟疑便麻利的收拾了抹布，将拖把放到门外，趁机左右瞄了一眼，然后才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道：“王书记的爱人在县政府综合科工作……”

王书记，自然就是乡书记王水清了，县政府综合科王书记的爱人，苏羽心里登时一动，想起刚来那天在县委大楼的遭遇了：“王书记的爱人也姓陈，是吧？”

陈桐讶异的望了苏羽一眼，一边给苏羽接杯热水一边回道：“虽然同姓，但陈主任可不是咱们围堰坪人”

苏羽不由饶有趣味的问道：“哦？我记得王书记的家就在咱们乡王家沱吧？”

陈桐似乎是想证明什么似的，张口便道：“听说陈主任是县委办陈主任的妹妹”

苏羽先是一怔，被陈桐说的两个陈主任绕了一下，不过瞬即明白过来：“陈克！”

010.态度变化

苏羽的脑海里很快闪过一个人名:陈克！

陈克是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看那天柳岩的做派这事儿八成是真的苏羽心里暗骂了一声终于有些明白过来这事儿十有七八是柳岩干的

冯耀先当初为了能搭上市委书记罗钟钰的门路，没少对他身边的人下过功夫，苏羽作为罗钟钰的秘书这点儿底细不难被人查出来何况苏羽也从来没有隐瞒过这个，只要是有心人，都能留意到，反倒是他的真实身份除了罗钟钰，还真没人知晓

柳岩是冯耀先的秘书，知道他的这点儿底细一点儿也不奇怪，但他将这个通过王水清的老婆泄露出来，用意恐怕就不那么简单了，这究竟是冯耀先的意思还是柳岩自作主张？

苏羽电光石火之间，脑海里面便已经闪过无数的念头，不过表面上却丝毫不露，反而笑吟吟的问道：“陈桐，乡政府平时几点上班？”

知道面前这位是新来的乡长，陈桐可没刚见面时那么放得开了，他虽然在党政办工作，但却是临时工，并非正式编制的工作人员，这种情形在基层乡镇普遍存在，所以面对乡长的时候，心里压力还是相当大的

不过这小子也颇有头脑，很会抓住机会，否则的话，也不会刚见面就敢泄了王水清的底子，虽然这些东西并不是什么隐私，即便他不说，苏羽也会很快知道，但他遇到的这个时机实在是太难得了，并非每个人都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的

“按规定，上班时间是八点，不过乡政府平时的事情也不是很多，所以大家来得就稍微晚点儿，但最迟不会超过半个小时”陈桐的神情已经慢慢平静下来，不似一开始时那么手脚无措了：“王书记每周一都会在九点左右来，其他时间就说不准了”

“今天应该有例会，对吧？”苏羽自然听明白了陈桐话中的意思，恰好今天就是周一

“这要看王书记的意思了，苏乡长，王书记上周就已经在会上传达过了任命文件，人大会也开过了……您的办公室在二楼，钥匙在何靖主任那里……”陈桐不失时机的补充道

“哦？”苏羽脸上闪过一抹笑容，“何靖是党政办主任吧？嗯，我知道了”

这点儿小把戏对别人来说，或许就是个下马威，但用来对付苏羽就是给瞎子点灯了，他那里又会真的在意这些？连县委组织部没有派人送他上任都认了，王水清在他还没有露面就走完所有程序，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这点儿面子能值几个钱

若是王水清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一切都照规矩来，他或许还会高看王水清一眼，现在嘛，他倒不觉得还没见过面的王书记有啥高明之处了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陈桐低声道：“是何主任来了”

苏羽眉头一扬：“党政办不会就你们俩人吧？”

陈桐下意识的挠了挠后脑勺，迅快说了一句：“总共六个人……”

门口光线一黯，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夹着公文包进来，看到陈桐站在一边陪苏羽说话，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目光不由自主就落在苏羽身上

苏羽主动站起来道：“何靖主任吧？我是苏羽”

何靖四十二岁，干党政办主任都八年了，之前还当了六年的副主任，也就是说，从参加工作就在这间办公室里面，近二十年过去，还在这间办公室呆着，如此极品，也就是在围堰坪别的地方还真不多见

若是在别的地方见到苏羽，何靖最多惊讶一番，这样气质的人想不引人瞩目都难，但也就仅止于此了，不会有其他想法，可在自己当家作主的党政办遇到，旁边的陈桐还一副恭谨的涅，要是还猜不到苏羽的身份，他这些年的党政办主任也就白当了

只是，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用什么样的态度应对时，苏羽却已经主动站起来表明身份了，这让何靖心里非常的后悔，这样的机会稍纵即逝，没有抓住就只能遗憾的错失，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该有的心态，恭谨的与苏羽握了握手，然后道：“苏乡长，我这就给您开办公室”

苏羽点了点头，没有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

办公室安排在二楼，而且紧靠着楼梯，很显然是专门腾挪出来的，连门上的乡长铭牌都是新的，而书记办公室却在最里面，紧挨着会议室

乡政府办公楼仅有两层，楼梯也只有一个，就在办公楼的最东头

苏羽暗自摇了摇头，在何靖打开办公室门后走了进去

办公室很简陋，面积也很鞋摆设就是一桌一椅一张木床，还有个一人多高的文件柜，全部都是手工打制的精品，文件柜漆成丨乳丨白色，桌椅都只是用清漆刷过，泛着淡淡的光泽

围堰坪最不缺的，恐怕就是木头了

何靖跟在身后道：“日用品马上给您送过来，还需要什么，我立即去办”

苏羽点了点头，指了指靠墙的位置道：“这里再放一张条椅吧，别的都很好”

何靖连忙应道：“是，苏乡长，这是我的失职，我现在马上去办”

苏羽“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何靖把办公室的钥匙放在桌面上，转身出去了

苏羽在办公室来回转了几圈认真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这块领地，虽说非常简陋，但却也不是一无是处，推开后窗，迎面吹来的风中夹杂着淡淡的松香，这种味道可不是钢筋水泥的城市里面能闻到的，深吸了一口气，苏羽心里生出从未有过的平静，他有些喜欢这里了

何靖的动作很快，不到十分钟，就亲自给苏羽送来了齐备的办公及日常用品，连被褥都有一套，又让陈桐与另外一个小伙子抬了一张条椅，摆在办公室靠墙位置，随后又送了一台饮水机，接着还在窗台上摆了一盆兰花，往办公桌上放了一盆金虎

简简单单的一收拾房间里面登时就多了几分生气苏羽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何主任的眼光真不错，服务工作很到位嘛”

何靖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才道：“乡长，王书记通知十点半开会，就在二楼的会议室，各村的书记村长都参加，中午在鸿盛酒店聚餐”

苏羽微微一怔：“水清书记已经来了？”

何靖忙道：“还没有，不过县里来了电话，组织部的周科长今天要来，大概十点钟到，王书记是从家里打电话来安排的，各村正在分别通知”

苏羽心里有些了然，倒是对周兴忽然来乡上的事有些奇怪，不过他并没有多问

点头表示知道之后，便摆手让何靖离开了，他则坐在办公桌后翻看何靖刚送来的一些资料，还有一沓报纸，不过一转眼的工夫，何靖又上来了，却是让人送了一个书橱，挨着文件柜摆放，还附送了一些书籍过来

苏羽笑着道：“何主任有心了，我还正琢磨着弄个书柜呢，何主任居然就送来了”

何靖闻言，浑身都透出几分喜色来：“乡长，您看，是不是在这面墙上再挂一副地图？”

苏羽不置可否的问道：“都有什么样的地图？”

何靖眼底却是又闪过一丝喜色：“世界地图和全国全省地图都有，党政办还保存着晖县地图和咱们乡的一副手工地图”

苏羽愣了一下：“手工地图？”

何靖解释道：“嗯，是当年在咱们围堰坪下乡的一位知青手绘的，非常详粳一直在党政办保存着，我整理以前档案的时候发现的”

苏羽点头道：“拿来给我看看”

何靖应了一声，又请示道：“我让小陈这会儿把电话给您接过来吧？”

苏羽道：“有线路吗？”

何靖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便道：“除了党政办的电话之外，书记和乡长各有一部程控电话，可以拨打长途的那种，您没来之前，电话在蒋副书记那边”

苏羽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既然本来就是给自己配备的，没理由送给别人享受

很快，何靖就把地图送了过来，陈桐也抱着一部电话机，给苏羽的办公室把电话接上了

011.这次是真的？

罗钟钰把苏羽放在身边当秘书，杨建国自然是一清二楚，两人原本就是旧识，更何况罗钟钰还是苏至善回国后教授的第一批学生，跟苏家也是走得比较近的

苏羽出了车祸，罗钟钰自然不会不通知杨建国，只是阴差阳错，杨建国因为在主持一项重要的工作，所以电话是谢芷兰接的，而谢芷兰对苏羽的厌恶，一点儿也不比苏羽对她的怨气来得弱，挂了电话之后就把这事儿给扔耳朵背后去了

直到苏羽昏迷三天之后清醒，罗钟钰也没有等到杨建国哪怕一个字的回话，虽说他之后还劝解苏羽，不要把家庭关系弄得如此紧张，但他心底里却把杨建国的人品彻底给看低了，因此，苏羽清醒以及安顿他到围堰坪任乡长的这些事，罗钟钰都没有再跟杨建国通气

罗钟钰担任市委书记，手底下自然也有一批贴心的嫡系，比如市委组织部和市纪委就都掌握在他的手里，临别之际，一些安排当然少不了，比如拜托市委组织部长赵宝善和纪委书记杜不同暗中关照苏羽

回京复查之后，罗钟钰果然听从了苏羽的劝告，进行必治疗，既没有动手术也没有化疗，而是以中医和疗养为主，出入疗养院便成了家常便饭，闲来便探访故旧，悠然散心

既然回京了，拜访杨老爷子便必不可少，罗钟钰的父亲就是老爷子的部下，不过已经在战争年代陨落，老爷子对罗钟钰自然也关照过不少，两家走得还是比较近的，因此，罗钟钰在抽出空闲之后，便前往玉泉山拜访杨老爷子

杨老爷子已经九十高龄，是共和国硕果仅存的开国元勋，虽然早已深居简出，不问世事，但在共和国的资历和影响力，却依然是无人能及

因为的老爷子的精神状况，所以罗钟钰没呆几分钟就离开了玉泉山，但就是这几分钟，已经让老爷子察觉到他对杨建国的不满了

杨老爷子戎马一生，尽管已经行将就木了，但一双眸子却愈见老辣，事事洞明，揉不得半点沙子，等罗钟钰离开之后，便让身边的工作人员去查了一下

当晚，杨建国前往玉泉山探望老爷子的时候，在头道岗哨外就被工作人员拦下了，而且还带来一句话：“首长说不想看到您，让您以后都不要来了”

发生在杨家内部的事情，外人自然无法知晓，但因此而带来的影响，却让很多人都莫名其妙，原本已经从罗钟钰手中接过市委书记大权的韩清泉，并未如愿扶正，而是暂代市委书记主持工作，后续就没有了任何动静

这让已经做好上任准备的韩清泉如鲠在喉，难受异常，偏偏又探听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紧接着，在他主持的第一次常委会上，自己的几项人事动议都无疾而终

市里的这点儿动静，很快就影响到了区县一级，几乎已经明目张胆投到韩清泉麾下的冯耀先，此时不禁有些进退失据了，变得里外不是人

县委组织部长孙长海，却在得知苏羽已经动身前往围堰坪之后，立即派干部科的周兴前往围堰坪，作为他的代表，宣读苏羽的任命文件

县里不是第一次任命围堰坪的县管干部，但专门派人来宣读任命文件的，苏羽是第一个，以前都是由乡党委书记来走这道程序，或者把人招到县委组织部去谈话任命，然后把通知下发就算走完程序了，包括现任的党委书记王水清都是这样

因此之故，本来还有点小心思的王水清，立马就做出安排，将规格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苏羽对于这些变化全然不知，也从未放在心上，所以，当周兴作为组织部长孙长海的代表，专程来围堰坪宣读他的任命时，苏羽表现的很淡然，在他看来，即便是孙长鹤自来宣读任命，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组织部长也才比他高一级而已

中午在鸿盛酒店摆了几十桌，算是给周兴接风，虽然周兴还只是股级干部，但此时代表的组织部长，代表的是县委和组织部，乡里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摆出来的

苏羽也趁这个机会将围堰坪的干部都认全了

酒席尽欢而散，周兴是围堰坪人，自然不用当天赶回县里，从酒店出来，就自行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