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2 / 2）

“由掌事人保管，这么说，净灵玉魄在老姐手中？可是我们现在说的是怎么救苏宓，跟乔家的传家宝有什么关系？”乔天离纳闷地看着财爷。

“只从净灵玉魄四个字上看，你怎么理解？”

“净化灵魂？！”乔天离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你们的意思是说这颗玉魄可以解除苏宓魂魄上的异样？”

财爷和冯慕影一起点头。

乔天离欣喜不已，但这兴奋的表情稍纵即逝，他几乎在片刻之间想起乔雪宁此时身在六百年前的明朝。

“不用泄气，净灵玉魄只是保管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雪宁并没有随身携带。”财爷道。

躺在床上的苏宓将他们这两天来的所有对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她十分感激他们拼力救自己，不分日夜地照顾在床前，如今甚至不惜借出乔家的宝物来……但是，苏宓心底默默地叹气：如果没有想起那一段被遗忘的回忆，我一定会很感激离少对我的照顾，可是现在我知道真相了，我还能够这么坦然地接受他的好意吗？

刘仲鸣的表妹凌霜？竟然是一个地位低贱的为人占卜的米婆的女儿，而这个米婆为了让女儿得到如意郎君，不惜用歹毒的方法对付自己。虽然苏宓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让自己在新婚一个月后暴毙身亡，但她的诅咒却如实发生了……而最让苏宓痛心的是，自己随了米婆的愿死去了，但刘仲鸣却没有如她说承诺的那般一世平安荣华富贵光宗耀祖！

财爷之前带来的族谱以及刘府现存下来的所有一切都表明了刘仲鸣被逐出族谱，世上仿佛就没有了他这个人一般。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苏宓不知道的事情，刘仲鸣才有了那样的下场吗？还是只是因为苏宓并没有像米婆所要求的那样：乖乖为刘仲鸣去死。

对呀，我并没有乖乖地为仲郎去死……我死的时候是不甘心的，而且我没有去到地府，我还来到了六百年后的人间，我在人间还获得了一副肉身……是我，都是我，是我害得仲郎那么惨。如果没有我的话，仲郎会一辈子锦衣玉食，功成名就……都是我害了仲郎……

当这个想法在苏宓的脑海中确立了之后，她终于慢慢地睁开眼睛。这一次她下定了决心：六百年前已经连累了深爱的相公，六百年后就不能再连累真心对自己好的乔天离。

死去，是唯一能够让自己解脱的办法。

“离少。”苏宓轻声唤道。

听到苏宓的声音，乔天离先是一愣，随后扑倒着来到苏宓床前，神色紧张，但声音里却有无限柔情，他低声问道：“醒了？感觉怎么样？”

“不要救我……是我害死仲郎的，让我就这么死去吧，不然我良心不安。”苏宓虚弱地，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就在这一刻，一小团半透明半丨乳丨白色的雾气从她的眼角涌出，就像是一颗晶莹的泪珠。

这颗泪珠，最终狠狠地打在了乔天离的心上。

第八十六章 给你个不死的理由

苏宓哭了。

她只知道鬼是没有眼泪的，却不知道当鬼痛到最痛的时候，其实是有眼泪可以流的，虽然只是那么一小滴眼泪……

苏宓无法形容自己内心是什么样的一个感受，她也无法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地说给乔天离听，她只是用哀伤的，痛苦的，央求的眼神看着乔天离，仿佛只需要他一个点头，她便能从内心的苦海里解脱，从此烟消云散。

苏宓想用一个更加残酷的结局来结束自己，除此之外，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来向因为自己而遭遇不幸的刘仲鸣赔罪。

乔天离整个人都定住了，他呆呆地看着苏宓眼角的那一滴鬼泪慢慢滑落，最后滑进她乌黑的秀发间，不见了。他的心揪成一团，痛感从心口慢慢蔓延至全身，发抖的嘴唇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是冯慕影打破了沉默，她道：“苏宓，你还记不记得在九安县我跟你说过的话？”

苏宓别过头，躲开乔天离的目光，轻声道：“我记得，你说我和乔家下一年要发生的事情有关联，不能躲避，你还说我没有想起生前的记忆的话不能贸贸然回去九安县。”

“不要躲避。发生过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就算你一再求死，也换不回六百年前刘仲鸣的平安荣华。”

“是我害了仲郎，现在我知道真相了，怎么还可以那么坦然地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慕影，我求求你好吗？带我回九安县，让我在那个属于我的地方结束自己。”苏宓无力地撑起自己的虚身，“不要救我，苏宓不值得你们这么拼命相救……”

然而接话的却是乔天离，此时他已经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视线离开了苏宓，自言自语般道：“那个属于你的地方？到头来，你心里想的都只有九安县里的那个人，为了他死第二次都愿意……”

“天离！”冯慕影轻声喝住乔天离，示意他不要再出声，她用安抚的口吻对苏宓道：“你值得我们为你努力。如果你觉得寻死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我不阻止你，甚至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是等我告诉你一个你可以不死的理由后，你再决定，好吗？”

苏宓沉默不言，她不知道冯慕影到底想说什么，这个神秘的女鬼医既不好奇自己口中的真相是什么，也不提起自己和乔家那点神秘的关联，只是说有一个让自己不能死的理由。可是深爱的人落得那么痛苦的下场，她还能有什么可以继续下去的理由？

“江景？o是刘仲鸣的转世。”

这一句话就像是一颗大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激起数层水花和涟漪，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

冯慕影意识到自己说出来的这句话有多大的震撼力，但并没有在意，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苏宓，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由吃惊转化为欣喜，由绝望开始变得有希望。

“你是说真的？江医生是仲郎的来生？”苏宓的眼神似乎又重新有了光彩，尽管她此时被一团黑色的浓雾包围着，但依然可以感受到她兴奋、高兴，和那突然涌现的积极的情绪。

“我没骗你。在你昏迷的这两天里我专门托人去调查了，”冯慕影拍了拍乔天离已经僵硬了的肩膀，“我告诉你这件事，并不是说要带给你什么重逢的希望，只是希望你明白刘仲鸣上一世的姻缘已经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束，你不必再责怪自己。有些事情在六百年前就已经有了结论，而有些事情是要在六百年后重新解决，如果你只坚持到半途，不去看最终的结果，那么这个遗憾便会让你的因果无终，懂吗？”

苏宓似懂非懂，道：“你的意思是说仲郎那一世已经结束了，但我的还没有？”

“对！你要等二零一三年鬼节回到地府那天才算走完苏宓这一世，虽然你现在受了重伤，我们不救你，你也不能自绝，只会拖着一个虚弱的身躯在等死。与其这么消极，何不享受最后的时光？”

冯慕影说完这话之后，全部人都沉默了。一直没有开口表态的财爷默默地拿出他的烟杆，而乔天离则低着头好像很专注地看着地板。

“江景？o是仲郎的来生……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意识到？他们长得那么像，就连声音都一模一样，我应该一眼就认出仲郎的，为什么我会这么迟钝……”苏宓心中百转千回，早已经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高兴还是在遗憾。

这场沉默大约持续了五分钟，但众人却觉得过了很久。苏宓终于开口说话，她小心翼翼地看向乔天离，轻声道：“离少，请你帮帮我，可以吗？”

听了这话，乔天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默默地点头。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哪怕她明天就要离开了，也想救她，哪怕她只是一只马上要投胎轮回的鬼，也想救她。

苏宓又道：“还有一件事，画师的那份工作……”就在这一刻，她和乔天离的目光接上了，见他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苏宓突然间觉得自己很残忍，乔天离的那番话她听得明明白白，但此刻却假装作不知道他的心意。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汤显祖的段话苏宓自然不知道，但对于乔天离来说，却是字字锥心的痛。她可以为刘仲鸣而死，也可以为他而生，而对乔天离来说，这句感动无数人的话，拿出来对比自己的爱情时，倒像是一句讽刺了。

刘仲鸣和乔天离，苏宓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自己的丈夫，江景？o和乔天离，她还是选择了刘仲鸣的来生……原来她的世界，没有自己一席之地。

乔天离无力地扯出一个微笑，对苏宓点头道：“放心，等你好了后，就去做你想做的事。”他不愿亲口说出让她去江景？o身边这样的话，默默起身离开，转身的那一刻，一颗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苏宓看着乔天离离去的背影，虽百感交集，却也无字可表。

第八十七章 有软肋也有铠甲

乔天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六道堂的，他在街上茫无目的地游荡，直到他停下来，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伊美整形医院门口。

“既然来到了，就上去会一会你吧。”乔天离抬头看一眼伊美的大logo，面无表情。

伊美整形医院静得有些不寻常，连一个连护士也没看见。一路安静来到四楼，见江景？o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乔天离一脚踹开门，“砰”的一声惹得江景？o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他抬起那张俊美的脸，没有一丝吃惊的表情，反而是笑着道：“怎么就离少一个人？我的新画师呢？”

乔天离二话不说，大步走向江景？o，隔着一张办公桌的距离，扬起拳头便狠狠地甩在江景？o的脸颊上。打完这一拳后，他甩甩手，慢条斯理道：“久了没动拳头，生疏了不少。”

突然挨了打的江景？o没有还手，只是抽出几张纸巾，轻轻地抹了抹嘴角流出的几滴血，平静道：“我记得余下的款额已经打进了乔家的账户了，莫非离少还没收到？”

“余下的款额？”乔天离冷哼一声，眼神骤然变冷，几分怒意从眼中冒出，“我有说过的吧？她如果有什么不测，我第一个拉你陪葬。”

江景？o随手将沾了血迹的纸巾扔进垃圾篓，脸上依然是平静的神色，道：“据我所知，鬼没那么轻易死第二次。”

见江景？o一副不紧不慢毫不在意的冷静样子，乔天离心中的怒火就越强烈，尤其是苏宓那张哀切的脸一直在他脑海里出现，便更觉得再揍他十拳都嫌少。可是对方只是一个能看见鬼魂的普通人而已，要他为只有过数面之缘的苏宓担心紧张，那不是很可笑吗？乔天离捏紧了拳头，用最后仅剩的一丝理性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不容易死第二次，不代表不会。你既然知道酒吧里的那只女鬼是恶鬼，为什么还要故意诱惑苏宓撞上去？”

“故意诱惑？”江景？o仿佛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一般，笑了起来，“我好像由始至终都说此案只能由乔家接手，你们内部的安排，我从来没有干涉过。”

乔天离顿时语塞，心念道若不是自己实力不济，也不用让苏宓孤身对付余桑桑了……原来是我害了她？

江景？o看这乔天离沉默纠结的模样，似乎觉得很滑稽，他挂着讥讽的笑容道：“想不到一只将死的女鬼竟然成为堂堂驱魔乔家大少爷的软肋，真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乔天离眼神复杂，他似乎在看着前方，但又没有一个聚焦点。软肋？！当这个词在乔天离耳边响起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这个词实在是太妙太贴切了，只是对于他乔天离来说，软肋同时也意味着另一层意思。

他慢慢地将视线转回到江景？o身上，虽然因为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眼睛里已经爬上了细细的血丝，但此时他的眼神却是透着一股坚定，以至于看起来不仅没有疲惫感反而更清澈。

“是软肋，也是铠甲。”这一句话没有多余的辞藻修饰，很简洁，但却十分坚定有力。

江景？o先是吃惊，随后一笑，整个表情都放松下来，他道：“很熟悉的台词，只可惜懵懂的女鬼浪费了你的心意。我记得第一次遇见苏宓，就警告过她人鬼殊途，是不可能在同一个空间和谐共存，还让她带一句话给你，看来这只看似单纯但实际上聪明得很的女鬼并没有帮我带到。她能在阳间存活至今，都是离少你的功劳，既然今天我们把话说开了，我就直接奉劝你一句，不要再因为她而破坏阴阳两界的秩序，平衡被打破的后果有多严重，相信你很清楚，那个后果是你负不起的。”

“我乔天离该负哪些责任，心里清楚得很。今天我来是要警告你一句，苏宓她曾经受过很大的伤害，以后她以医院画师的身份在你的身边，我不允许你给她带来第二次伤害。我明确地告诉你，在她剩下的日子里，你要无条件地对她好，满足她所有的要求。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就让你的医院提前关门大吉！刚刚那一拳就相当于你们医院的第一条流程——预约挂号，至于我后面的刀子下得有多重，你心里明白！”

“很好，既然离少不听劝，我也没办法。两个坏脾气的人无法合作，我便只能做一下好人，答应你的要求。”江景？o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钢笔埋头写东西，一副送客的姿态。

离开医院，刺骨的寒风立刻袭来，乔天离缩了缩脖子，看着不远处被风吹起了层层水波的江面，心情也随着水波起伏。

农历十月十五日，下元节。

苏宓在六道堂休养了六天，终于等来月圆之夜。这一天乔天离和财爷第一次请出乔家的传家之宝——净灵玉魄，为苏宓净化魂魄上的不洁之物。

在六道堂的院子中，乔天离放下结界符之后，财爷画出一个五芒星形状的空间，铺上了明黄丨色的画满咒语的锦缎，五颗拳头大小的白玉灵石放在五芒星的尖端，五道白光交叉相接，最后围起了一个五角空间。

苏宓飘在五芒星的中间，而她的假肉身也躺在旁边。财爷设好法坛，净灵玉魄此刻正放在桌子上，发出微弱的光。

财爷表情很严肃，他道：“苏宓，你听清楚了，一旦催动了净灵玉魄，你魂魄上不洁净的东西就会被净化，同时你也会得到更多的能量，为了不让你汲取太多的外界能量，我会一边帮你卸去能力，同时还把假肉身也放在了你的旁边，让这具假肉身替你消化分担一部分能量。等一下你听我的指令，我让你上身，你就上身，知不知道？”

这是他们之前商量出来的结果——只洁净苏宓的灵魂，不能让她多得乔家一分力量。苏宓默默地点头，她偷偷地转头看站在不远处的乔天离，他侧着身紧张地盯着法坛上的净灵玉魄。

大概是感受到了苏宓的目光，乔天离转头看了过来，眼神清澈如水。苏宓突然觉得心揪了一下，她低声道：“离少，对不起。希望你从此忘记苏宓，若有来生，千万不要再遇上宓儿。”

第八十八章 告别与重逢

接受了净灵玉魄的洁净之后，苏宓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变化，比如嗅觉触觉更加敏感了，吃完东西也不像以前那样吃完就马上闹肚子，甚至当她想起刘仲鸣时心痛的感觉也越发明显。这些细小的变化，让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个真实的活人。

当她把这个疑惑说给冯慕影听的时候，她淡淡一笑，道：“那颗玉珠子拥有神奇的力量，甚至可以说是驱魔家族乔家的力量源泉，只是没有想到连你的假肉身也受益了。”

苏宓好奇地拍打自己的手臂，直到手臂上浮现出淡淡的红印的时候，她开心地笑了起来，道：“慕影，我觉得我现在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活人。”

看苏宓那高兴的模样，冯慕影却笑不出来，她的眉头微微皱起，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脸上的笑意瞬间隐去，苏宓看了看自己住了几个月的房间，目光从桌子上的香炉，破瓷碗，以及乔天离从商场买来的一堆化妆品依次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瓷碗上。她在思考，但并没有想太久，轻声道：“我想搬出去。”

晚饭过后，乔家三楼的天台。

乔天离裹着一件风衣，站在围栏旁边，脚旁边扔了许多烟头，此时他手上还有一根燃到一半的烟，在黑暗中闪着黯淡的红光。苏宓手里拿着一件呢大衣，慢慢走向乔天离。

“你穿得太少了。”苏宓将手上的外套递给乔天离。

乔天离笑着接过外套，随意地披在肩上，他用力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将半截儿烟扔在地上，用脚尖将火踩灭。他道：“真的决定要搬出去？”

苏宓点头，她也学着乔天离将目光放远，不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正显示着这个城市夜间的美丽和繁华，看着别人家的窗口透出灯光，似乎有一种温暖的感觉。站在她身边的男人，也散发出温暖，起码苏宓觉得多了他在身边站着，这个有风的凉凉的夜晚并不冷，只是理智告诉她这股温暖她不能再贪婪地依靠下去。

苏宓道：“我再住在这里，好像有点不方便。”

乔天离无声而笑，道：“好，反正我也觉得不方便。因为老姐要求我要照顾好你，所以我不会让你流落街头，明天就帮你在医院附近租套小公寓，你直接住进去就可以了。”

原以为乔天离会挽留自己，哪怕只是说几句客气的场面话，却没想到他一口答应了。这样也好，我本来就不该再有别的期望，苏宓心中暗道。她转身面对乔天离，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道：“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这一个笑容很真诚，很好看，它在苏宓的脸上就像是一颗闪亮的钻石，也像一朵绽放的花朵儿，生动而迷人。乔天离看得有点呆了，他一直都觉得苏宓是个美人儿，但从来都没有研究过她美在哪里，只有在这一刻他才深刻知道，就是这么一个笑容，不美艳魅惑，却俘虏了自己的心。

一缕刁钻的风钻进苏宓的衣领，她打了个颤，忽略了乔天离脸上痴痴的表情，道：“我先回房间。”

在转身的瞬间</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