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睡前,阿素替阿婆扎了针,换了药。这样做,不可能让阿婆完全恢复,却能减轻因为眼疾带来的痛楚。
怕她半夜因为痒抓伤眼睛,阿素决定最后一晚跟阿婆睡。
花嫂子即将临盆,夜里睡不好,阿素让绿宜陪着。
直到这会儿,花嫂子才知道她们其实是姑娘。
她只紧紧握着阿素的手,千言万语最后浓缩成‘难为你们了’。绿宜却沉浸在‘成功骗过这么多人,还要我师姐直接说你们才晓得’的自豪里不能自拔。
笑够了,绿宜像老妈子叮嘱师姐要盖好被子,不能怎样怎样一大堆后,才挽着花嫂子进屋。她不敢在塌上一同休息,另在地面上简单铺了被褥。
屋外还下着雨,地面有些潮湿,花嫂子苦劝良久,绿宜也不为所动。
花嫂子只好找来茅草垫在被褥下。绿宜见床头挂着一双只纳了个开头的虎头鞋,立刻有了主意。
她拿上它们,跑到阿婆房间,对着师姐的耳朵说着悄悄话。
阿素点了点她的鼻子,直夸她机灵。
她捻着线,在油灯下专心纳起了鞋。
没有送小承望礼物,阿素总觉得不舒服。
这双还未完工的鞋,她绣上好看又吉祥的绣面,算是她的一番心意了。
绿宜移过油灯,从怀中摸出师姐先前送的一对珍珠耳环,建议绣在鞋头位置。
这可是绿宜最喜欢的一对耳环。阿素摸了摸她的头,直说好。
两人一个绣,一个说。很快,鞋面就绣好了。
绿宜献宝似的拿给花嫂子看,花嫂子看着均匀又精致的鞋面,差点又哭了。
绿宜又跑过来想给劳累的师姐揉肩捶背,阿素赶走了她。
又是一阵嘻嘻哈哈的闹腾,绿宜吹灭了灯,阿素这才躺下,闭上了眼。
耳边传来师妹与花嫂子低低的说话声,不一样会儿,就平静了下来,只能听到雨落声。
躺在卧榻上,阿素感觉自己全身冒出了寒气。
这几日的奔波劳累,她明显感觉到身子有些吃不消,特别是来自心口的疼痛,更是隔三差五侵袭而来。
她不敢将疲惫和痛楚表现的太明显,不然又惹得师妹担心。
她在黑暗中抬起了手,又裹紧了被子,小心翻了个身,不将寒气过给阿婆。
阿婆却敏锐地感觉到中间的距离,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口中喃喃着‘好孩子,我的好孩子’。
明明愁肠百转,却也因这个陌生的拥抱,让阿素有了心安的感觉。
除掉最开始的几秒钟僵硬,很快,她就适应了这个不算温暖的拥抱。
平日,她最多跟绿宜同、床睡过。这也是师妹知道她怕冷,免费将自己变成软软的汤婆子,给她御寒的。这还是小时候的事,等大一些,音姨嫌弃绿宜老是抢被子,师父便让绿宜迁了出去。
像这样被长辈揽在怀里的情形,她还是第一次经历。
不知怎地,她眼角忽然滚落了几滴泪。
云崖上,除了自己、绿宜,音姨外,其他的都是男子。虽与绿宜亲厚,但她也是以姐姐的姿态,照顾着这个自小就爱黏着自己的师妹。
16年,从来没有过这样比自己年长许多的女性长辈,像方才那般轻声细语地拍着她的后背,唤她‘好孩子’。
她忽然想到了师父提到的‘娘亲’和‘姐姐’,也不知道今生是否还有机会,能让她们抱抱,亲亲。
她偷偷擦 ...
(掉眼泪,乖巧地窝在阿婆的怀里,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一大早,她们收拾好行囊,在花嫂子与阿勇哥的不舍目光中,踏上了回云崖的路。
阿素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感动于阿婆的怀抱时,云关有了不小的变化。
一无名歌谣平地而起,它由云关开始,迅在风赤、曹郡等地传颂开来。
它以想象不到的度迅传播,恍若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学会了唱。
而且,云关城内的大街小巷里,都贴满了歌词。
几乎走到哪里,就有人唱它。
曾茗从慧明寺回来,唐县令跟他说了这件事,还旁敲测听是不是他干的。
曾茗立刻表现出令唐大人满意的不知情,内心却无比激动。
这个撰写歌谣又放肆传播的人,正中他的下怀。
他本就琢磨想个简单又粗暴法子,狠狠治一把邓尊。想白了头也只想出了在肉、体上惩治的各种新奇招数,根本达不到,他要抹黑盛国的一石二鸟的效果。
可这忽然窜出的歌谣,不仅涮了一顿邓尊,还顺便打了成帝的脸。
要知道,唐大人虽遣了人去盛国,可这事儿的胜算谁也说不准。要是成帝根本不讲道理,抵赖到底,说邓尊是假冒的,故意往往盛国身上泼脏水。
直接往诬陷上扯的话,这件事就变了味,到时候唐大人摘都摘不清,还惹得自己一身骚。
虽然曾茗知道唐大人在顾虑什么,可以他来讲,对付邓尊这样根本算不上人的畜、生,就该以暴制暴。跟畜、生讲道理,不是拉低了自个儿的智商吗?
明知成帝有可能狡辩,唐大人还想用此法定邓尊的罪,实在是有些妇人之仁。
这歌谣只有短短十句,极其简单、直白,初听起来,与一般的乡野民谣没两样。可它却藏了头,且句句含沙射影。
它,表面上是在讲述一个男子,如何辜负一个女子的悲惨爱情故事,实际上却在陈述邓尊等人的残暴血腥,又将矛头对准了盛国,以及北夜王石崇利。
高,实在是高!这世上最难堵住的,就是众民的幽幽之口。
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通过一歌谣,抢在唐大人派出的人到达盛国前,就将邓尊等人犯下的累累罪行大白于天下。
曾茗甚至可以想象到盛国皇帝,以及北夜王听到后,丰富的面部表情。(未完待续
ps:刚爬起来,加上昨天暴雨带来的凉爽,作者菌睡了一个踏实的懒觉。第二更尽量早些,么么哒大家!
074 大战
(如此注重名声的成帝,听到讽刺他还不带拐弯的歌谣,会作何反应,曾茗表示很期待。
他也不由对背后这个运筹帷幄,关键时刻帮了自己一把的人,充满了好奇,佩服。
不过还有另外一件令他苦恼的事生,毛大胆这厮居然在铜墙铁壁中逃了!
看守的人日夜轮班,甚至不知道毛大胆是何时,怎么溜走的。
煮熟的鸭子在眼皮底下飞走,曾茗气得七窍生烟。誓必要穷尽一生,也要抓毛大胆回来。
他一面下令处置了看管毛大胆的几个衙卒,同时加强了对邓尊,齐英的监视。
就在他带着赵函等人,气急败坏准备以地毯式搜索,到处寻找毛大胆踪迹时,歌谣已率先传到了北夜王耳中。
急报一沓沓送到了案前,北夜王却没空看。
因为,他遇上了一个最头疼的人,碰到了一件最难、缠的事。
落雨纷纷,一直没有停歇的雨,从云关开始下,绵延到了其他地方。
它下进了阿素心里,同时也下在了已是累卵的风赤城内。
风赤城外,一片狼藉。
就在昨夜,这里进行了n轮伏击战。
潜伏着的张作猛副将,韩潼及先遣队成员,率先出击。
北夜王率领十万狼阵,将风赤围的水泄不通。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唯一的缺口,就是风赤北面的一段险峻山崖。
张作猛一面令苏衡寻找北夜王的粮草基地,一面让韩潼在此开路。
他的目标是在天黑前,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断崖。
崖壁光滑无比。底下就是万丈深渊,韩潼等人必须附着岩壁,徒手攀援。
不断有人掉落,甚至没出一声叫喊,就坠了下去。崖壁上没人回头,他们爬的更快、更猛了。
夜色渐浓,他们恍如鬼魅☆终以惊人的度和耐力。翻越了山崖,成功闯进了北夜王防御最为薄弱的地带。
他们以草蔟为掩饰,伏在了山崖两侧。
远远的。就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一小队巡逻兵出现在眼前,另一名副将贺通,立刻蒙上了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了下去。他身后的5o名千兵尾随其后。
很快。巡逻兵就被解决了。他们刚掩藏好尸,准备往前移动时。前方忽然出现了大队人马。一个写有‘壹’字的旗子迎风飘扬。
他们不幸与北夜王代号‘壹’号的作战队狭路相逢。
粗粗算去,对方有2ooo人左右。悬殊如此之大,韩潼亮出了刀,没有丝毫惧怕。
他大喝一声。冲在了最前面。
盛军似乎没料到这里居然有伏兵,短暂的惊愕过后,也马上出击。
月黑风高。天上没有一颗星辰。山崖黑的像野兽,风徐徐吹来。热气四窜,温度似乎比白天还要高。
韩潼按下刀柄,刀尖上立马多出一个类似倒刺的东西。
刀风扫过,立刻有盛兵倒了下去,抱着腿各种鬼哭狼嚎。
韩潼抖了抖刀上的血,嘴角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大军出前,苏衡忽然提出要给兵器加点料。当时连张将军都诧异,只有景帝笑着挥挥手让兵部照办,似乎对苏衡提出的任何要求都不奇怪。
这点料兵部库房里居然有现成的,工匠只需连夜加工就能完成。
出时,新兵器已经铸好,初初看起来跟之前一样。苏衡指着刀柄上一个不起眼的按钮,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玄机原来藏在那儿,轻轻按下去,刀尖上就会生变化。
苏衡教了士兵们如何使用,又告诫一定要用巧劲,最好是第一次与盛军交锋,如果是大晚上,那更棒了。
韩潼抬头看了看天,此时此景,分外符合苏衡的各种要求。他又看着脚下,被自己勾断腿的盛兵,这才惊觉苏衡的良苦用心。
盛兵全副武装,手里还拿着盾牌,唯一没武装到的地方,就是盾牌下的脚。
刀上新增的,韩潼无言用言语表述的新玩意儿,长而巧。一拉一勾间轻易刮破黑靴不说,只需找好角度,就能勾断敌军的腿。
韩潼一得手,大家立刻效仿之。不断有敌人倒下,喊痛声此起彼伏。
这一变故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敌军的阵型似乎也乱了起来。
韩潼的刀很稳,下手更是狠辣。刀挥向哪,哪里就有喊叫声。
他们终于以少胜多,成功震慑住了敌军。
杀兴正起,成功帮他解决一个背后偷袭者的贺通,猛地撞了他几下。
韩潼马上醒悟过来,他颇不舍的收起了刀,拔腿就往后跑。
身后不断有人受伤,他顾不上细看,卯足全劲跑啊跑。
贺通也边杀边退,接着,剩下的千兵也跟着退。
恼羞成怒的盛军甚至丢掉了盾牌,立刻跟了上去。
呼呼的风迎面吹过,韩潼越跑越快。
很快就要到了,他觉得自己简直就要飞起来了。
苏衡临去云关前,在地形图上圈出了这个断崖,以及附近一块低洼。
那里看起来很普通,灰色的泥土,黄丨色的沙砾。
实际不然,底下有大片沼泽。
大旱之下,这片沼泽地居然没有干涸,长约八尺的树干插下去,直接没了顶。
苏衡指出这块地方时,朝张将军献了一计。
只有成功将身后的人引入沼泽,韩潼的任务才算成功。
贺通很快追了上来,与韩潼相视一笑。
不用再多说什么,身后响起的脚步声已说明了一切。
苏衡又一次拿捏住了敌人的七寸,又准又稳,让人咋舌。
韩潼边跑边想,苏衡年纪轻轻。却对云关,风赤的地形了如指掌,也对盛国的历史民情很有研究,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盛国人源于长屏山,敬畏鬼神,也爱惜自己的身体。特别是一双脚。
那是他们信仰的东西。也是他们图腾的一部分。新兵器砍断了盛兵的脚,无异于亵渎了他们的祖先。
这应该也是身后的盛军没有现此刻的追逐,实际是个陷阱的原因。
这厢打的火热。那边张作猛也出了作战指令。他与盛军主力正面交锋,却充分利用了复杂的地形地势。以山林,夜色为掩护,采取游击战术。一次次侵、扰着北夜王。
总攻指令才刚刚下达,北夜王就被从天而降的张作猛的各种游击战打出了一肚子邪火。
他不得不分腾出手解决来自张作猛的威胁。
想是外面的动静。让守在城墙上的许裴放听见,已经筋疲力尽的风赤守军,也开始了绝地反击。
北夜王部署了一夜,狼阵的铁骑还没真正伸出狰狞的獠牙。居然遇到了围城以来最顽强的抵抗。
不,是内 ...
(外夹击。
所有人杀红了眼,城门内外战火四起。嚎叫声不断。
到处都是尸,满眼皆是鲜红。
天微微露出一丝亮。韩潼回到了张作猛身边。
经过不懈努力,他与贺通等人,成功将狼阵一号赶入沼泽地内。
当然,他们也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就快到达沼泽地时,一部分盛军忽然醒悟过来。为了活命,他们激烈反抗,残酷的厮杀在所难免。
胜利就在眼前,韩潼不想功亏一篑,所有千国士兵以命搏命,迸出了无穷潜能。不断有人受伤、倒下,死去,但他们无所畏惧,采取了同归于尽的方式,终于完成了任务。
惊心动魄的喊叫声最终小了下去,韩潼这边,就剩下了他和贺通。
他胸前中了两剑,贺通浑身上下都挂了彩。
红色掩盖了他们衣服原本的颜色,他们对着沼泽地跪下,手里拎着一大把小木牌。
那是张将军每次出征时,他麾下士兵身上必佩戴的一个东西。
如果不幸战死沙场,他们的尸就地掩埋,所有的逝去和死亡,都以这小小木牌的形式呈现。
每一块木牌,代表着一个生命的消逝。
先遣队出前,大家都把木牌放在了沼泽地旁边的土墩上。韩潼是第一个放上去的,他还记得有个圆脸士兵还开玩笑说,如果大家都死了,谁帮他们把木牌带回铭枫,带给家中的双亲。
当时他怎么回答来着?韩潼不记得了。
他朝着沼泽地咚咚磕了几个头,小心收好了木牌。
见惯了生死,他早就练就了不在脸上表现出任何悲喜,可他的心在滴血。
他让一瘸一拐,几乎不能走路的贺通留在原地。按照原计划,如果一切顺利,这里将成为苏衡回归的站,然后给北夜王最沉重的一击。
韩潼原路返回,他还得回去帮张将军的忙。
早晨第一缕阳光穿云破日,将周边的云层涂上了一层漂亮的红晕。
刚刚歇战的风赤城,随着一声沉重的击鼓声响起,新一轮的交战马上开始。
此刻,一架又一架云梯攀在了城墙上。
被张作猛骚、扰了一晚,北夜王的总攻延迟到了现在。
矫健的盛兵将弯刀别在了腰侧,顺着云梯,眼看就要爬上墙头。
另一边,十几个盛兵扛着粗壮的树干,用力撞着城门。
一下,又一下,门背后的风赤百姓咬牙挺住,却隐隐有坚持不住的迹象。
空中忽然闪过一抹亮黄丨色,气温忽然升高,大团大团的火焰顺着墙根窜了出来。
大火翻腾而起,带着噼里啪啦的焚烧声。(未完待续
ps:谢谢炎炎一夏都香囊,么么。今天是母亲节,祝天下所有的妈妈节日快乐!
075 攻城
(站在墙头的许裴放,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盛兵,大手一挥。
立刻就有几个人推着一车碎石上来。
他们倾倒车,碎石往下,砸在了还在试图攀爬的盛兵头上。
不断有盛兵翻下,又有更多的盛兵爬了上去。
一车碎石倒下,另外一车又马上填上。
不远处,拿着锄头的风赤百姓,正在砸墙、推土。
再往后看去,好多房屋露出了残墙、断壁;再远一些,光秃秃的地基裸、露了出来。
被围数日,许裴放早做好了与全城百姓同赴黄泉的打算。没有粮食,他们剥树皮为食;没有兵器,他们拆掉房屋,将碎石运上了城墙。
他们用最原始的方式,抵御着来自盛军的侵略。
没有人知道可以坚持多久,可每一个人都在咬牙坚持。
李果虽然逃了出去,可一直杳无音讯。许裴放不知道他是否顺利到达风赤,更不知道景帝是否会派兵前来支</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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