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是黑压压一片,但箭伤附近新长出来的肉是粉红粉红的。
6渐风掖了掖被角,声音放得很轻:“将军您现在需要静养,不宜说太多话,也不要太劳神。身上难受,要跟我说。”
简短的一句话,让张作猛有些不好意思。
尽管极力掩饰着身体的不适,但在6渐风这个大夫面前,张作猛无神的眼睛出卖了一切。
张作猛不由点了点头,第一次询问自己的病情来:“小6大夫,老夫的病什么时候能好?你跟我说实话,让我有个底。躺了这么久,老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6渐风:“这个得问我师父,我不敢下结论。将军别急,按今日的情况来看,您的病趋于稳定,精心调养的话,会好的。”
张作猛继续:“那老夫可以提个要求不?这些天喝稀饭喝得嘴里都淡出鸟来。老夫带兵打仗多年,一天不吃肉就难受的紧。”
6渐风无声笑了笑,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
这话怎么听都有些滑稽,很像小师弟丹青卖萌求糖果的口吻。带着点委屈,又带着点巴结,根本不像严肃的将军说出的话。
“这个恐怕不行,羊肉牛肉都是物。您不能吃的。将军,我师弟厨艺顶好,粥熬得尤其好。我让他把粥熬浓些,再做几样开胃小菜,尽量做精致些。如何?”
6渐风没说郡守府别说是肉,就连糠米都没了。
疫症横行,风赤还面临另外一个难题——缺粮。
被北夜王围困的五天时间里。郡守府的粮仓早就开了。存粮都分给了百姓。剩下的粮食,大部分匀给了城内染了病的困难户们。
张将军每日喝的清粥,都是大家伙从牙缝里生出来的。本来就不多的存粮自动留给了患病的张将军。上至许裴放,下至普通士兵,吃的都是糠渣、树皮。
崔叔叔将阿素绿宜平安送到风赤后,带了些白面过来。是杯水车薪。根本救不了急。
许裴放倒是灵机一动,拜托了崔叔叔买米这件事。朝廷拨的米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运到风赤。再这么捱下去,风赤就会出现饿死人的惨相。
云崖上的米粮是崔叔叔购买的,他懂这些的。许裴放眼睛倒是毒,一下就找对了人。崔叔叔倒也没有拿乔。很快应了下来。
他也是穷苦出身,自然知道米粮对百姓的重要性。如今风赤遭难,他能帮一把就是一把。
只是千国朝廷对粮食的控制很严格。现在又是非常时期,先前与崔叔叔相熟的米商早就逃到了其他地方。
崔叔叔历尽千辛万苦。才买了五袋米。
这五袋米还是崔叔叔花高价,托人在容国买的。
米一运到风赤,就搬进了郡县府的仓库。
五袋米起不了多大作用,今日一大早,崔叔叔又出了门。
他要亲自去一趟容国,再购些米面。
听到不能吃肉,张作猛有点失落,又听6渐风说以后不用再喝很稀很稀的粥,还能吃上小菜,他又欢喜起来。
卧床这么久,又没在地方上做过官,他不太清楚风赤如今的处境。
许裴放一干人严防消息,不该传到张作猛耳里的话是一句也没传出来。
6渐风又叮嘱了几句,这才退了出来。
他立刻去找了陈劲。
陈劲负责郡县府内一切事宜。
给将军改善伙食这件事,得知会他,他攥着仓库的钥匙。
得到陈劲的应允后,6渐风抱着一小袋米在院子里踌躇了一会儿,做了一个决定。
他得去找苏衡。
师父早就现了张将军病情好转的特殊,却没把苏远黛联系起来。
他与苏远黛男女有别,根本不熟,又生了撞药那件不痛快的事。
他虽然很想要苏远黛的几滴血做下试验,但没有相见的理由。
苏衡那小子,6渐风也不太喜欢。
一想到云崖上,苏衡听到阿素琴声的反应,他就觉得硌得慌。
自从撞药的事生,苏远黛被苏衡斥责后,苏远黛和她的丫鬟一直闭门不出。苏衡带着苏鉴连着两日没回郡县府,一直宿在隔离区。
苏衡还不知道阿素已经到了郡守府的事。
6渐风有一丝踌躇。
去找苏衡,苏衡必定会与阿素遇上。
他是一万个不愿意让阿素与苏衡碰面。
虽然这不太可能,苏衡再忙,也还要回郡县府的。
张将军的病还没好,他们一时半会儿又离不开。
阿素和苏衡,他们总会在郡县府碰上。想到是他缩短了他们碰上的时间,6渐风就有些恼。
纵使他再不情愿,也不会为了自己的私心,置张将军的病于不顾。尽管他再厌恶苏远黛,再也不想看到她那张脸,为了张将军的病,他也要藏起厌恶,摆好讲和的姿态,低声下气求苏氏兄妹。
那是他作为一个大夫的职责,也是他作为一个人的基本操守。
一旦拿起了银针,遇到了病人,他就不再是6渐风,不能再以个人喜好来衡量人与事。
抱着米去厨房时,正好碰到了蹲在地上熬药的阿素。
她两手拿着个抹布,正欲端药。
许是药罐很烫,她试了几次没能端起药罐。
忽然,她丢开了抹布,手放在耳垂处,跳了起来。
6渐风一个箭步上去,将米放在地上,将师妹拉向自己这边。
阿素被猛地一拽,身子控制不住,自然朝前倒去。6渐风即使揽住了她的腰,另外一只手已握在了阿素被烫的右手上。
阿素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气息窜进鼻内,她不由一愣。
是师兄。
她停止了挣扎,大气不敢出,也不敢抬头,任由师兄查看着手上的伤势。
眼睛不能往上看,自然只能往下移。她的目光落在了紧紧圈住自己腰的那只手。
半边身子立刻僵硬了起来。
刚欲挣扎,6渐风就放开了她。
阿素看着远离的师兄,最初的害羞褪去,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难受。
“没有大碍。”
6渐风往前走了几步,把抹布捡起,又把药罐端了下去。(未完待续
189 狭路
(阿素有些无措,站在一旁,眼睛不敢往前看,只盯着自己的脚面。
没听师父的话,拉着师妹来了风赤,她心中惴惴,不知该怎么面对师兄。先前她私自去云墨村,师兄就很生气。要不是绿宜撒泼打滚,师兄不会轻易饶过的。
师兄的脾气阿素是清楚的。他很少动气,一旦动气,后果很严重。云崖的小辈以他为长,包括水墨及丹青在内,都很听话,很少有谁忤逆大师兄。
大师兄是严肃的,少语的,同时又是贴心的,谦让的。就连淘气包绿宜,歪主意也不敢动到师兄身上。见了大师兄也要规矩,不敢嬉皮笑脸。
可这回绿宜不晓得卖了多少萌,师兄既没说这事儿就算了,也没说这事儿还得追究。既没搭理绿宜的讨好卖萌,也没在师父面前多说什么。绿宜出师不利,猜不到师兄的心思就尽量躲着,不再跟前晃悠。
阿素是大师姐,也是她带绿宜下山的,要罚要打也该她这个师姐受着,万没有让绿宜兜着的道理。只是郡县府不比云崖,师兄又很忙,阿素想当面道歉,说明原委。无奈师兄很忙,两天了,阿素只能远远瞧着他的背影,竟连近身的机会也没寻着,更别提拉着师兄说心里话了。
没想到会在厨房碰到师兄……
师兄怎么有空来厨房呢?他不是跟师父出去了吗?
阿素胡乱想着,她又想到刚才的‘拥抱’,脸又开始烫了起来。
感觉师兄走近了,阿素忙抬起头,喊了声:“师兄。”
6渐风端详了一番阿素。当看到她眼下的黑青时,他不由一阵心疼,语气也软了几分。
“师父让你熬药,你也不必一直守着。你身上也有病,能偷懒的时候偷点小懒,没人知道的。”
一句也没提私自下山的事。
语气也不像生气的样子。
阿素心下一宽,低声答:“嗯。”
冷不防。6渐风扑哧一笑。
他英挺的剑眉微微往上挑。一双眼合着浅笑,像冰雪消融般让人觉得温暖,又像是穿云破月的阳光让人觉得舒服。
阿素不由一愣。
很久很久。没看到师兄笑了。
这两日远远望着他的身影,看到的是师兄一直蹙着的眉、紧抿的唇,有些清冷的面庞。
阿素的心顿时暖暖的,虽然她并不知道师兄为何笑。当现师兄是盯着自己的脸笑的时。她就有点窘迫了。
难道是脸上蹭上了东西?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师兄微别开头。止住笑,指了指她的脸:“脸上有东西。”
是一根头。
6渐风正想伸手帮她拿掉时,阿素手比他快,已擦了起来。
不想她手上早就蹭到了炉灰。这样不管不顾的擦来擦去,黑印子与抹在脸上的黄丨色药粉糅在一起,不消一会儿。就成了张大花脸。
阿素一双灵动的偏大眼睛还无辜的闪着,配着一脸的缤纷。让已镜以手掩嘴的6渐风再也忍不了了。
阿素看着背过身,肩头不断耸动的师兄,颇有些无奈。
她正欲再拿手往脸上摸时,一只修成的手已触到了她的脸颊。
6渐风拿掉了那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刚想擦拭阿素脸上蹭上的黑印子时,他半路改变了主意,将帕子放回了怀侧,改用了衣袖。
他细细擦拭着阿素的脸,认真又……虔诚。
师兄收的很快,阿素还是看到了那方帕子。
左下角那簇熟悉的药草,出自她的手,她怎么可能不认识。
是……是那块帕子,去何员外家途中,被师兄收走了的帕子。
师兄他……一直留着?
阿素忙低下了头。先前横亘在心头,一直没想明白的问题顿时又涌了上来。
师兄他还留着帕子,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绿宜?
耳旁一个声音在叫嚣:为什么还要存着奢望?你配不上他的,你配不上的!
冰冷的声音在阿素耳边翻来覆去回荡着,鼻尖萦绕着专属于师兄的清冽气息。
明明靠得这样近,阿素却觉得与师兄隔着千山万水。明明一伸手就能触到他,阿素却觉得咫尺天涯。
心里刚涌起来的丝丝暖意,又一点点冷了下来。
阿素往后退了两步,忍住心底的苍凉:“师兄,我自己来。”
话刚落音,身后传来一声冷嗤。
这声冷嗤带着明显的嘲讽、挖苦,阿素皱着眉往后看去。
苏远黛缓缓走来,目光在6渐风及阿素身上来回打量,放肆又无理。
“啧啧,瞧我看到了什么!6大夫要调、情、骚,可得注意一下。这里是堂堂的郡县府,不是你6渐风的地盘。我说那日你能下那么重的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呵斥我,一点怜香惜玉都不懂,原来是好这口呀……”
苏远黛故意拖长最后那个‘呀’的音,意有所指。
苏远黛站在门外,穿着一袭紫绡翠纹裙,未施粉黛,明眸皓齿,肌肤胜雪,言笑晏晏,一头长编成了一条乌黑的长辫子,闲闲垂在右侧。
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穿得虽普通,但她的站姿,配上她的仪态,让阿素明白她身份并不普通。
郡守府什么时候有女眷了?不,什么时候有这么漂亮的女眷了?
来了两天,阿素第一次知道,郡守府里还有其他女子存在。
她们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
一个是身形孱弱,女扮男装的阿素,一个是沉鱼落雁,大方穿着女儿衣饰的苏远黛。
6渐风一点都不介意苏远黛的侮辱〖确来讲,自苏远黛出现,他就没看到过苏远黛。
他也没打算让阿素搭理苏远黛。
阿素心思纯净,与苏远黛站在一块,他都觉得是种玷污。
想到苏远黛也是女子,还是堂堂宰相之女,心思狭隘不说,还张口粗话。6渐风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厌恶。
只有心思龌龊的人,才会将方才那一幕歪到龙阳之好上。那些话就是市井赖皮也不一定会说,苏远黛一口气说下来,更让6渐风当她是空气。
他端着一盆干净的水,招手让阿素过来洗手。(未完待续
190 迁怒
(6渐风挽起衣袖,一点也不在乎衣袖上蹭上的污渍,将水放在一张矮凳上。回头见阿素还原地杵着,目光直愣愣看着外头的苏远黛,他不由又喊了一声。
阿素在看苏远黛,苏远黛也在看阿素。
无疑,这不施粉黛的女子有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站着就像一副美轮美奂的仕女图。这种美不像绿宜的娇俏,也不像景蓉公主的柔美。
她的美是冷冷的,带着距离的。像出淤泥的睡莲,又像寒风独绽的梅花。多看上几眼,阿素又觉得苏远黛身上,有一股常人没有的杀气。
阿素很快收回目光。
方才这美貌姑娘对师兄出言不逊,她听了很不舒服。原先的一点莫名好感,也因为方才的刁难与无理,被灭的连渣渣都不剩了。
她虽然不知道师兄与这美貌女子有什么过节,但师兄从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他极有原则,做事也有分寸。在面对诽谤和指摘时,师兄很少会跟谁置气,不说话、不搭理人就是他的态度,他一直用无声来对抗流言和攻击。
他眼角眉梢那处明显的厌恶,是不多见的。这也让阿素明白,师兄是真不喜眼前这漂亮姑娘的。
师兄鲜少有情绪外现的时候。能让一向冷静自持的师兄,眼角眉梢带上厌恶,看来他与这姑娘结的梁子委实不小。
是师兄不愿看见的人,阿素自然要跟师兄同气连枝。她不去想师兄为何动怒,也不去想师兄生气的原因是什么。师兄不说,就是不想让她知道的意思。
她听话的走到师兄身边,仔细洗着手上的炉灰。
一眼瞧见6渐风。苏远黛就有些愤愤。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一看到他,苏远黛眼前就浮现出那日的委屈。
撞翻药瓶又不是她一个人的错,就算她真有错,大哥也处罚了她。这两日被禁足,不能出房门半步,她不吵不闹,欣然接受。其实心里早就恨透了6渐风。
她本就是偷跑出来的。在风赤只能依靠苏衡,偏一来就与大哥生了嫌隙。大哥胳膊肘往外拐不说,还把解闷的二哥苏鉴也带走了。
因为跟6渐风的那场争吵。在这一个人都不认识的郡县府,她给众人留下一个跋扈的印象。她闭门不出,也没谁人来关怀她,大哥更是连人影也瞧不着。
仿佛她千辛万苦来到这。就是自找没趣。没人欢迎,包括一向宠溺她的大哥。
让一切生改变的人。就是6渐风。让她的处境变得这么难堪的人,也是6渐风。
她不好过,当然也不会让6渐风好过。
所以,讽刺挖苦的话积蓄了两日。根本不需要经过大脑,它们就像一把把冷剑,齐刷刷射向了6渐风。
男人跟女人一样。都爱惜名声。
她没有蓄意捏造,只是实话实说。谁晓得他跟那破烂少年是什么关系。青天白日的摸脸嬉闹,就算6渐风再说给大哥听,她也占了理儿。
那丑了吧唧的少年居然毫不避讳将目光往自己身上移,一点也不顾忌身份,让苏远黛更加火大。
虽只被阿素看了两眼,她也觉得不爽。那感觉就像被一只苍蝇蛰过,想想就恶心。
讨厌6渐风,自然也讨厌跟他一切有联系的人。
何况那少年还那么瘦,那么丑。
只是今日的6渐风并没反唇相讥,他一声不吭,当她是隐形人。
这种被忽视的感觉更让苏远黛冒火。她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6渐风连最基本的反应都不给,只关注着旁边的少年洗手。
让她一个人唱独角戏。又显得是她在无理取闹。
苏远黛恨得牙痒。
她知道以她的身份根本没必要生气,可与生俱来的骄傲又一遍遍碾着她的心。如果没碰到6渐风,那种屈辱还没那么深刻。
她不过饿了,想来厨房找点吃的,没想到就碰到了最不想看的人,看到了最‘不堪’的景象。
她让秋凝传了好几回话,表达着她这个妹妹知道错了,可大哥连回来看一眼也不愿意,甚至连郡县府也不回。她知道自己可能钻了牛角尖,大哥在忙,忙得脱不开身。
她一遍遍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又一遍遍酸楚大哥的冷漠和绝情。复杂的情绪堆积在一起,让苏远黛觉得快要疯了。
她过得这么委屈,6渐风却还跟从前那样。她怎能不怨,怎能不忿?一切悲苦的根源都是6渐风惹出来的,凭什么她要这样煎熬?
苏远黛冷眼扫了两眼阿素,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禁足已经解除了,大哥不在,她一个人也很无聊。
无聊就要找事情做。
碍于大哥的身份,她确定,郡县府的人不会给她派活。
她已经这么委屈了。接下来就该让6渐风难过了。
直接动他,武功没他高不说,还容易落人口舌。他现在好歹负责张将军的病,张将军又是大哥的上司。张将军对大哥有多崇拜,苏远黛是清楚的。
这里面的关节,苏远黛一想就明白。若因整治6渐风,耽误了张将军的病,大哥知道了,她也没好果子吃。
动不了6渐风,动他旁边那小子总是可以的。瞧着6渐风挺关心这小子的,一看关系就很好。虽不是她说得那种特殊关系,难保不是弟弟</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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