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敏道:“游少侠你真是个聪明人。你帮我做事,不仅不会死,将来的前途还不可限量呢!走——”推了推游德信,一起出门。
他们一同在焦炭堆里乱走——游德信前夜只是横冲直撞想找寻端木槿的下落,这时哪还记得究竟走过哪条走廊,哪个门?转了好半天才终于来到了郭罡的囚室跟前,道:“就是这里。”
正好那取名册的刑部官员也跟来了,悦敏便问:“这里原来关的是谁?”
刑部官员道:“是……是那个在攻打东海三省时犯了事被关进来的郭罡。算是刘子飞将军的门人,所以刘将军常来关照。”
是他!刘子飞投奔了赵王,东征的事情自然都说的一清二楚。悦敏知道,是这个郭罡巧用毒计水淹靖杨,为东征取得了最初的胜利,也因此使玉、石二人闹了矛盾,以致玉旒云大怒,差点儿要取郭罡的性命。郭罡发现投错了主子,这才改投刘子飞门下。后来他还为刘子飞顶罪入狱,所以刘子飞对他十分看重。
这样的一个人,玉旒云要救他干什么?用来威胁刘子飞?好像玉旒云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那么……悦敏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安,莫非郭罡从来就是玉旒云的谋士,刘子飞根本就是被耍了——而他和赵王也连带地被耍了?
此念一起,越想就越觉得有道理,因此也越想越得心底发寒:难怪玉旒云接连搞出这么多让他大费脑筋的动作,可不就是这个郭罡在背后出谋划策么?
“内亲王有没有来见过这个郭罡?”他最后求证。
“这个……”刑部官员道,“就下官所知,内亲王从来没到这里来过。她每次来都是为了楚国奸细的事。头一批奸细落网的时候,她和翼王爷常常来这里审问呢。”
翼王!由被玉旒云万分厌恶到成为她的未婚夫,玉旒云从他身上得到的大概远不止内亲王的地位吧?看来两人早就有所苟且!悦敏恨得牙痒痒的:玉旒云,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拉拢她,而该趁她羽翼未丰一举将她铲除,那便可避免今日的诸多麻烦!不过,他又冷冷地不可察觉地一笑:游德信大难不死,这就是老天要和玉旒云作对,这次还不将她治死!
当下,他一掌把游德信打翻在地,喝道:“好你个楚国奸贼,竟敢诬蔑内亲王!”
游德信本来有伤在身,没的眼冒金星。
悦敏指着他骂道:“你听到没有?内亲王从来没有来见过这囚室里的人。就我所知,内亲王和这人还有很大过节。你方才竟然说内亲王为了搭救此人将你刺伤,这可不是含血喷人么?你本来就是敌国奸细,现在还侮辱我大樾的皇亲国戚朝廷命官——你快快把事情从实招来,否则我立刻就砍了你的脑袋。”
游德信唬得一愣一愣的,看悦敏目露凶光,他本能就分辨道:“我几时冤枉玉旒云这……”本来要说“狗贼”,但怕背上“侮辱大樾的皇亲国戚朝廷命官”的罪名,赶紧咽了回去,道:“我几时冤枉她了,确实是她想救这间牢房里的人,被我撞破,所以才想杀我灭口。”当下又将昨夜的遭遇说了一回,这次不敢添枝加叶逞英雄,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如何才看清玉旒云的脸,就被她一剑刺中。“我亲耳听到那囚室里是男人说,”他道,“如果楚国奸细跑了还好交代,如果他不见了,别人会怀疑。而玉旒云就说,早就有安排。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但是玉旒云一定把这个人救走了。”
刑部官员和兵丁全听得目瞪口呆:这样听来竟然是玉旒云为了救郭罡而特地策划了这劫狱行动?简直全无道理。
悦敏也道:“真是一派胡言!”然而骂归骂,他还是装镊样地向刑部官员问道:“郭罡是不是转押在顺天府?”
“这……”官员一时答不出来,吩咐兵丁把花名册拿来查对。一看之下,不禁“啊”地一声:“郭罡……郭罡如果没有被烧死,那……那就是逃走了。”
“到底是生是死?”悦敏提高了声音,“事关内亲王的声誉,岂容你‘如果’?”
“是,是。”官员吓得两腿发抖,“现在能辨认出来的尸首中没有郭罡……应该是……逃走了吧。”
“那辨认不出来的呢?”悦敏道,“就算他逃走了,也不见得是内亲王放走的。”
众人知道悦敏位高权重,然而过去都只觉他平易近人,没想到突然发起火来。刑部官员和狱卒都面面相觑,不晓得该如何应对才好。
悦敏道:“这事非同小可。要不是这游德信信口雌黄,就是有人处心积虑要陷害内亲王,你们一定要查清楚。”
众人都唯唯连声,只游德信怒道:“我如何信口雌黄?虽然玉旒云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也犯不着冤枉她。我亲眼看到她开门救人,如果有半句假话,我愿遭天谴!”
“你说的是不是假话,查过了就知道!”悦敏冷冷地,“把这个人好生看管起来。你们继续查找这个郭罡的下落。”
“是。”刑部官员连忙回答,“不过,下官驽钝,请永泽公给下官提点一二,究竟从何查起?毕竟是管内亲王声誉,这……”
悦敏道:“你是第一天在刑部当差么?你也穿这七品官服,难道你做什么都要你们尚书大人提简直不知所谓!”他佯作恼火,甩手就走,不过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算了,兹事体大,免得你越办越砸——郭罡是刘子飞将军的门人,他在西京无亲无故,如果能逃脱生天,就算不藏身到刘子飞将军府,也总要和刘将军打个招呼。你立刻就派人到刘家去查查,看有什么蛛丝马迹。”
“是。”
悦敏当然不相信郭罡会去刘子飞家。他也知道玉旒云不是傻瓜,此刻又有高人指点,决不会把人犯藏在自己家里等人来抓——况且玉旒云不是一早就出门了吗?显见她把郭罡藏在了外面。
外面的何地?他回想了一下这一两个月来玉旒云的种种举动,忽然有了答案:是了,鼎兴银号的梁家——玉旒云与晋二娘来往甚密,本来悦敏也没有很留心,直到官办票业这场争斗中他被玉旒云悄悄摆了一刀,才开始调查鼎兴。显然,鼎兴为玉旒云出了不少力。玉旒云还把梁家的独生子交在石梦泉处作人质——梁家能不死心踏地帮她?
想到这里,他立刻前往九门提督衙门,叫潘说带一队人去包围鼎兴,搜查人犯。
潘硕的心里是有“鬼”的,然而步军已经答应协助缉拿逃犯,也不能推辞,否认引人怀疑。他只问:“永泽公怎么知道有逃犯在鼎兴银号?如果有狂徒闯入,梁家人应该向顺天府报案求救才是——莫非是他们和罪犯勾结?永泽公可否明示?”
悦敏特意要叫玉旒云自己的部下去揭穿她的诡计,所以非得把潘硕说服不可。“自然是有人举报了。”他道,“昨夜的事显然有人策划,其中一个同党已经落网。正是此人交待的。”
潘硕暗想:这怎么可能?悦敏显然是撒谎。不知他究竟有何企图?然而无法和玉旒云通气,只好行一步看一步,先稳住悦敏,再随机应变。他因答应了,点了一队人马同往鼎兴银号来。
到时已是下午,午睡起来的人们都又活跃了,鼎兴正门庭若市。忽然一队步军士兵全副武装地到了跟前,腰刀碰撞,马刺踏地,金声大作,街上的人全都呆住了。
“官府缉拿逃犯。”潘硕高声令道,“凡在门口的,不得进去,里面的人也不得出来。围了!”他手一挥,训练有素的士兵立刻就散成一个半圆形堵住了鼎兴的入口,又有一部分人迅速地赶去把守边门和后门。
“永泽公,请——”
“嗯。”悦敏满面威严,果真是议政王领班的架势,举步朝鼎兴达店铺里走。然而还没跨过门槛,就差点儿和另一个人撞个满怀。
“啊呀!”那人一声叫,“干什么呢?”语气甚是不客气。悦敏定睛看,见是个三角眼的妇人,脸上的脂粉足有半寸厚,一说话就扑簌簌往下掉。不过,人虽其貌不扬,却通体是精明干练的劲儿。这就是晋二娘了!悦敏想。
晋二娘稳住身形也打量悦敏:“公子,您是?”
“放肆!”潘硕喝道,“这是永泽公。有人举报你家窝藏逃犯,永泽公亲自带兵来缉拿。”
“逃犯?”晋二娘瞪圆了三角眼,“谁造谣生事,找我们鼎兴的麻烦?我们是做正当生意的,一个铜板的税都不敢少交,怎么敢做窝藏逃犯的事?再说,窝藏逃犯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没有好处的事,我鼎兴是绝对不会做的。”
悦敏冷笑了一下:“只是有人举报,所以必须要查一下。如果没有,自然还你清白。”说着,就要招呼步军士兵夺门而入。
“不行!”晋二娘竟然双手一伸拦住了门口,“小妇人虽然目不识丁,但也知道‘人言可畏’的道理。单凭不知什么人的一句话,就给鼎兴扣上窝藏逃犯这么大一顶帽子,这个清白你还得出来么?”
悦敏见她这样阻拦,愈发肯定鼎兴有鬼,斥道:“混账,你再无理取闹,一时就算真的没有窝藏逃犯,我也要治你一条妨碍公务的罪名。还不给我让开?”边说边一把将晋二娘推开,让潘硕带着步军兵士进了店堂。
悦敏是身怀武功的,又心里着急,所以没控制力道,一推之下,晋二娘自然就摔到了地上。仆妇们赶紧上来搀扶。谁料晋二娘撒泼地挥舞双手,将她们齐齐赶开,哭喊道:“没有天理!没有王法啦!官老爷欺负女人!九门提督带兵抢银号!”
本来鼎兴生意极好,店堂里顾客都排起了长龙队,如何还容得下一队士兵?登时骚乱了起来,哭的喊的朝外跑又被挡回去的,炸开了锅。
悦敏因为怕行动计划泄露会扑空,故仓促赶来,不曾叫刑部绘得郭罡的肖像。所有人中只得他见过郭罡一次,依稀记得容貌,所以士兵们只能将鼎兴前堂后院所有人集中到一处分男女站成两排,叫悦敏亲来辨认。花了好大功夫才都检查过,没有郭罡的踪影。
悦敏道因问士兵,是否全部搜查清楚了。
士兵道:“还有银库是锁着的,伙计没有钥匙。说是在大掌柜身上——”一指晋二娘。
“休想叫我开银库!”晋二娘脸上脂粉溶化,红一块白一块,滑稽万分“我鼎兴京城总号的全副身家都在里面,怎么能让你们这些闲杂人等乱闯?”
“你少推三阻四的。”悦敏道,“我乃皇亲国戚,这位是九门提督大人,难道我们两个还会希罕你银库里的那点儿银子么?”
晋二娘眼珠子一转,让仆妇扶着自己站了起来,满脸不屑,道:“皇亲国戚,一品大官怎么啦?闹亏空的人可多着呢!皇上设立票业司,叫大家还银子,否则就要收利息,还会抄家充军呢。全天下都晓得呢——我怎么知道两位大人不是穷红了眼,随便找了借口想偷我家的银子?”
她虽然仿佛强词夺理,但是讲的又不完全是歪理。户部清查亏空闹得人心惶惶,票业司设立之后,欠款的官员们又纷纷出售古董、庄园,在京城百姓看来,“穷红了眼的”还不在少数。当然,谁也不相信堂堂一个公爵和九门提督能为了抢钱而搜查银号,所以听晋二娘这样说,大家都只是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这似乎也正是晋二娘所想要的效果。她两手把腰一叉,挑衅地看着悦敏。
悦敏暗想:这泼妇百般刁难,行迹如此可疑,到底是她太蠢了,想拼命隐藏郭罡反而造成“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是她聪明无比,且郭罡本不在此地,特特要浪费我的时间?还是……
无论如何,既然来了,不能不查个清楚。因冷笑了一声道:“好一嘴铁齿铜牙。既然你害怕潘大人和我会手脚不干净,不如你陪着我们一起去银库,盯着我们,看看我们会不会偷你一个铜板?”
“我们银库里只有银两,没有铜板。”晋二娘一本正经地道,“跟你们到了银库里,你们真要动手抢,我一个女人又怎么拦得住?”
悦敏被她气得脸都变了颜色。店堂里的客人忍笑忍得肚子抽筋,有人好言劝道:“二娘,他们要真的抢,总还得从这门口出来。咱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能出什么岔子?既然你真的没有窝藏什么逃犯,还是让官兵查清楚了吧。”
晋二娘依然别别扭扭,好半天才道:“查就查,要是搜不到,我倒看看两位大人要怎么还我清白。”说罢,前面带路,到了后院正厅。那地上原本铺着一张西域花毯,现在已经卷开一边,露出牢牢锁住的铁门来。两个步军士兵正在边上守卫着——如果里面藏了人,却是不可能趁着方才的间隙逃脱的。
晋二娘叫人掌了灯,上前打开银库的门,亲自引悦敏和潘硕下来。底下其实不过是个一丈见方的房间,四面都是箱子。士兵们试了试,每个箱子都很沉重,显然是装满了银锭。这房间看来密不透风,如果谁躲藏在内,恐怕会被闷死。除非什么修有秘密通道,可是,要将银箱一一搬开进入通道再把银箱一一搬回去,实在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大概郭罡真的不在这里,悦敏心中说不出的失望。
“怎样?”晋二娘还要来火上浇油,拿灯在悦敏眼前晃了晃,“大人查清楚了?看明白了?要不是要小妇人把箱子一只只打开,看看是不是把逃犯装在里面?”
“那倒不必了。”悦敏边说边让潘硕先把士兵们带出去,省得一齐挤在那狭小的空间里。“掌柜的,你何必句句逼人?”他道,“其实我也是秉公办事,并不是故意来找你的麻烦。查清楚了,自然好。”
晋二娘“哼”了一声,并不理会。
悦敏就逼到了她的身边,阴阴地道:“明人不说暗话,内亲王挟持了你家的独苗儿逼你给她办事,我晓得。你是个聪明人,应该只想往发财路上走,而不想往死路上去。如果你给我办事,我就把你家少爷救出来还给你,如何?”
晋二娘侧头睨了他一眼:“挟持?大人说哪门子笑话呢?我们家梁新酷爱武功,内亲王特别给他个机会是试试——咱们平头小老百姓家里的孩子要多大的福气才能跟在石将军身边哪?挟持?真是好笑!”
悦敏冷笑了一声:“掌柜的你如果真这么想,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等到将来——你不要忘记今天我跟你说的话就好。”
晋二娘也冷笑了起来,边笑边举步朝银库外走:“我就说嘛,大人亲自出动又找了九门提督带了兵,这样大的阵仗不会是单单抓什么逃犯,也不会是特特要来找我这样一个小老百姓的麻烦——果然,你是要寻内亲王的晦气。那你到她府上去寻!你们皇亲国戚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别扯上我。”
感觉晋二娘明显是在装疯卖傻,悦敏一个健步赶了上去,一把扯住她的胳膊,道:“晋二娘,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竟敢这样跟我说话?”
晋二娘毫无惧色:“怎么了?”她扬起下巴:“天子脚下是有王法的,你是皇亲国戚官老爷,我是一钱不值的小老百姓。不过我没犯事,你偏偏跑到我家里来捣乱,还是为了找别人的麻烦,究竟是谁有理,谁没理?就是滚钉板,告御状,一直吵到皇上的面前,我也不怕。如果你还非要罚我酒,我就上阎罗王那里告你,看看公道最后在谁那一边!”
悦敏随着父亲在军中、在官场打滚了这么些年,几时见过如此泼妇?一时竟想不出要怎样对付。
晋二娘还接着道:“你搅和了我一下午的生意,现在要怎么补偿?罢了,罢了,我不敢要大人‘还’我清白。干脆大人把我鼎兴其他的分号和我梁家其他的房舍田庄统统搜查一遍。一次头把麻烦都找完了,省得日后你天天来搅得我没钱可赚!”说时,招呼门边候着的仆妇:“来,把咱家的产业清单拿来给大人过目。”
悦敏还被气得没反应过来,把仆妇已经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两本册子。晋二娘就拿来给悦敏看,道:“这两本是一样的,上面记着我鼎兴在全国各地的分号地址,所有我梁家名下的房产、田产,近的,只隔了五条街,远的,在大青河边;最老的,就是这座总号,最新的,昨天傍晚才刚刚成交。大人爱怎么搜查就怎么搜查吧。”
这泼妇竟然如此嚣张,登鼻子上脸,悦敏真恨不得叫潘硕把她抓回去受受牢狱之苦,然而,一来潘硕也是玉旒云的人,自己有心针对玉旒云这件事一旦揭穿恐怕有些麻烦,二来实在也没有充足的理由逮捕晋二娘,赵王的大计正进行到紧要之时,容不得行差踏错。因此,他只好愤愤地夺过一本来:“好,你叫我搜的,我就去搜搜看。”
晋二娘将另外一本当扇子扇着,一副“走好不送”的表情,道:“请便,不过麻烦跟我们的跑街说一声,打算先查哪里后查哪里,我们也好关了铺子专等大人来找茬儿!”
悦敏被气得狠狠一跺脚,甩手就走。到店堂里看潘硕带人等着,就冷了脸道:“我们走!”
回到九门提督衙门,又说了几句半冷不热的客套话,悦敏才离开。长随伺候他上了轿子,一摇一晃地回赵王府去。好一阵子,他才冷静了下来,觉得自己方才走了一着臭棋。
为什么要被玉旒云桥鼻子走?玉旒云就算真的和郭罡勾结,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她能扭转局势么?现在调东台大营去甘州挖渠已成定局。他们一走,玉旒云就成了没有爪子的老虎。到时悦敏调北方的军队逼京,有火器营督尉裴力和善捕营督尉孔敬设法里应外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扳倒了皇帝,玉旒云凭着九门提督的步军能玩出什么花样?
想着,他把晋二娘的那本产业清单朝脚边一丢,一边闭目养神,一边计算北上搬兵的时间和路线。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他又听到了晋二娘的声音,在那里道:“就是一堵墙而已,我已经说照数赔给你了,你还要怎么样?”
真是冤家路窄!悦敏想,撩起轿帘儿看了看,见晋二娘正和一个中年男人吵架。那男人看起来是个管家,身后带着好几个家丁,而晋二娘则有仆妇们簇拥,两边势均力敌,谁也不肯相让。已经有好些人在围观,快要把路堵上了。
悦敏叹了口气,正想叫轿夫快点儿离开这是非之地,不想,那管家眼睛极尖,一眼就认出悦敏的长随来了,也因此猜到轿子里的人是悦敏,因此立刻颠儿颠儿地跑了过来,道:“给永泽公请安了。</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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