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地位都高人一等,但如果做老婆那还是得好好权量一番的,毕竟男人这个动物也是有著其可怜的自尊的,世上没有几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老婆凌驾在自己头上。
不同於前面几场挠痒痒的比赛,这最後一场胜负之战关乎荣誉,关乎尊严,关乎至高无上的尊主地位,丁红菱跟穆青那都是卯足了劲,酣畅淋漓地打斗著。只见漫天的剑影鞭风, 谁都不遑多让。如此几十个回合後,丁红菱的攻势渐强,不断向穆青凌厉攻去,狠招频频,而穆青看似疲态尽现,剑光闪动,只险险避开了那犹如吞吐著猩红蛇信的火舞银鞭。只要反应稍慢一步,穆青的胸口恐怕将被划开一道狰狞的伤口,真的是好险。在场下的看客也不禁看得心惊後怕,许多人都为穆青穆公子捏了把汗啊。
如果依照这个势头继续,恐怕胜负即将揭晓,明眼人都看出穆青有点招架不住了,而丁大小姐则不断暗下狠招,希望一鼓作气将那男子击败,於是招式又快又狠,在一波凌厉的攻势後,不给人丝毫喘息的机会又马上急攻男子的下盘,挥到一半时却急转而下,径直向他腰间攻去,动作没有一丝犹豫,看得人不由一阵阵心紧。“在如此对她有利的阵局下,她会输吗?”静华想到少华的话不禁暗自忖度。
“她输了。”身後的少华此时平静地出声说道。
“唉!……谁输了?”静华不禁错愕地回头看他 一眼,明明胜负还未分,他为什麽这样说?可当她再回转目光时,台上局面却在瞬间逆转。只见那看似处於劣势的男子一个闪身,突然凌空而跃,手中宝剑剑花一卷,就听“当”一声极其清脆的声响,一件物事掉在了地上。当众人回过神时,只见丁红菱的青玉银鞭掉落在地,徒剩她不可置信的一脸茫然神色。
是啊,谁都没有想到场面会在瞬间逆转,原本处於劣势的穆青会来个回马枪,在瞬间就打落了丁红菱的武器,而对武者而言,武器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武器失落,就表明败局已现。
“承让。”穆青拱手握拳施礼道,似乎自己的胜利只是侥幸而已,一点喜色都没有浮现在他脸上。静华不知道他是真豁然到如此还是虚伪以对,一个籍籍无名的江湖人即将登顶武林尊者,这个消息怎能不让人为之雀跃,而穆青却很是平静的神色。见胜负已分,场上有人朗声宣告道:“最後一局,括苍派丁红菱对昆仑派穆青,穆青胜!”台下不禁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似乎没有人再会去留意台上那个红衣翩然的女子,众人的目光也都围著新的武林尊主而转,没有人注意到丁红菱错愕过後脸上那魅惑的笑容,是的,她在笑,笑得那麽美,美到让人迷惑。连身为女人的静华都不知道她此时会想些什麽,她只知道此刻她的心一定很难受,虽然笑著,但笑容背後……又是怎样一个失意的女子啊!如此骄傲的女子此刻该如何接受她的失败?!
“她输就输在太急功近利上,以致将自身的弱点曝光在对手面前,前面穆青只是虚晃一枪,他熟谙她的性格,以自己做饵就是要让她大意,诱她出招,给她假象让她以为稳操胜券,最後再来个措手不及,在高处将她狠狠打落。其实比武跟下棋一样,也讲究心理战术,不能单以武功高低论胜负。”看著黯然下去的少女,坐在轮椅上的月华男子不禁柔声解说道。
“原来是这样。难怪刚才少华说丁红菱注定会输,就因为她太真所以注定她的失败?还是这个世道人心难测,都想著办法隐藏自己,去算计著别人?”静华其实挺为丁红菱忿忿不平的,但最终後半句她没有说出口,尽数被她吞回了肚子里。这个世界惶惶不可终日,何曾在乎过简单之人简单的想法。
此时苍括山顶云层密集,乌云团团,风势渐大,自有一股黑云压城,山雨欲来的态势。而丁静海却在此时站了起来,做为此次盛会的东道主,他将宣布此任武林尊主的名字,虽然结果有目共睹,但形式性地由德高望重的江湖尊者报出名讳仍是就任尊主的必经程序。正待静海老人报出穆青的名号时,忽听一个粗哑的声音在空中响彻:“慢著!”
众人只见一个红色身影飘飞而来瞬间就稳稳地落在了主擂台上,衣袂翩翩不缕半分尘土,和穆青咫尺而立。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全聚集到那人身上。
“是他?!”静华心中暗自一惊,虽然昨夜他有说过今日好戏才真正开始,她有料想到他的出现,可没料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在这个时候出现。
只见来者身穿一件红色衣衫,那种红有别於丁红菱所穿的嫣红,它红得耀目,红得似血,让人平添一种冷豔凄绝的神采。静华有看过他穿过黑色的衣服,但从没见过他穿红衣的样子,如果说黑色彰显出他的冷酷,那麽红色则更像是复仇的宣言。而更让所有人讶然的是他竟然没有用真面目示人,而是戴著一银色弧形面具,鼻梁下那双裸露的嘴唇妖豔至极,像汲食了鲜血般红亮。那双黑色的眼眸则黑得浓烈,犹如漩涡要将人吸入,就此沈沦。
他就这样手持紫玉长箫悠然看著观礼台中那些名门各派的掌门们,虽然脸被面具遮著,但就给人这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似嘲笑似挑衅。
从他出现在场中的那一刻起,看台下就议论纷纷,“他是谁?”“他来干嘛?”“江湖中有这样一号人物吗?……”
丁静海也突然有点摸不著状况,这样一个小子就这样明目张胆地闯了进来,不知该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说他愣头小子一个。
“小子,刚才是你叫停的?”丁静海满脸肃然地问道。
“是。”红衣男子厉芒一闪,溢出幽邪之气,沙哑之声回答道。
“报上你的名字。”
男子轻启双唇,异常清晰地吐出三个字“花折枝。”
静海老人这下知道这小子是存心来找茬的了。
“花折枝?”从红衣男子报出他的大名开始,看台下就已经热闹地炸开了锅,各个声音议论纷纷。
“原来他就是花折枝啊!那不是采花大盗吗?他来这干嘛?……”
是啊,所有人都知道花折枝是江湖久负盛名的采花大盗,但从没有人真正见过他的真面目,更遑论他的背影,他的身世,他的师门了,就如一个传说,虽然被人说烂了,但事实的真相无人能辨识一二。再说采花大盗这些宵小之徒何曾敢来正义侠士聚集的武林盛会,更别说嚣张地出现在武林尊主的比武大会上,还这样堂而皇之地如入无人之境。
“阁下的目的!”丁静海再好的耐心都被眼前这嚣张的小子给弄得不耐烦了。
“比武。”
“真是不自量力!”底下已经有人嗤之以鼻道。
“难道名门正派也会怕我这个名声不好的人,我是不自量力,此次势要讨教下武林尊主的功夫了!”说著,颀长身形拔地而起,手中长啸直奔穆青而去。
只见,刹那,电光火石,宝剑相击铿锵之声不绝於耳,有别於与丁红菱的过招,对江湖有著恶臭之名的花折枝,穆青从交手开始就痛下杀招,一点也不留情,只是与他过招之後,他才发觉自己有点力不从心,那人剑锋还未出鞘,自己就有点招架不住了。
再没有任何耐心,红衣男子似是逗弄完了这个顶著武林尊主的傀儡,噌的一声拔出长箫中的紫郢宝剑,瞬间万点星芒罩著穆青的胸前直冲而下,随著“啊!”的一声痛呼,一波炽热滚烫的热流透过相交的剑身传入胸腔,震得穆青全身发麻,剑一下碎成几段,而他自己也踉跄好几步才停了後退的势头,抚胸喘了好几口粗气,才将胸中的气闷舒缓,只是口中立时吐出好几口鲜血。
“胜负已分,不必再战。”一直未出声的谢关风一瞬不瞬地看著花折枝,朗声说道。
从花折枝亮出紫郢宝剑开始,底下众人便是惊讶至极,对他身份的好奇胜过了穆青这一新任武林尊主惨败的事实。“他到底是谁?为何会有紫郢宝剑?”种种疑问都直指主擂台上那个冷意决然的男子。
是的,他是谁?在此刻,所有人都在猜测著他的身份,谢关风当然也概莫能外,他心中也正百味交杂著,他会是那个“他”吗?那个日日入得梦魇来的男子?可他明明……
往事如烟,回首已不复当年……那会是一段怎样的前尘旧事啊……
二十多年前,谢关风虽然顶著栖霞山庄少主的名号但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拜别师门後一个人去江湖上游历,那时的他,少年得志,剑术超群,桀骜不羁,加上识人太浅,无形中得罪了一些人,有一回险遭他人合计暗算,在因缘际会下被一青衣男子所救。两人年龄相仿,相见恨晚,彼此更是惺惺相惜,遂拜把为异姓兄弟。
他还记得,那个青衣长衫的少年,丰神俊逸,衣摆青丝随风舞动,犹如飘渺仙子,不似人间烟火。他还记得,那人脸上永远恬淡的笑容, 还有侍弄花草时那幸福的神情,虽然身为男儿身,但心思细腻如尘,如女子般有一颗七巧玲珑之心。
可,就在某一天,他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只字片言。在之後漫长的岁月里,谢关风失去了他的任何消息,他有找过,可任何线索都如沈牛入海,没了声息。直到十年後,他随八大门派围剿逍遥宫,他才重新见到──他。
而那时的他,就如此放荡不羁的侧身半卧在华丽的软榻之上,一袭红色华贵的鎏金长袍铺展开来,上面用金丝织就了朵朵莲花,身上仿如披著朝霞般光彩夺目,让人移不开视线,再加上那张颠倒众生的美丽容颜,更是让人沈沦。而他的怀里却揽著一个十五六岁眉目如画的清秀少年,红豔的嘴唇轻轻咬著少年喂上来的葡萄,手里拿著一个水晶杯,里面盛著鲜红如血的琼浆玉露,看著闯入逍遥宫的不速之客,邪邪一笑,黑亮如晨星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如黑色的雪莲般妖冶盛放开来,美得妖魅张狂。
看到他的那一刹那,谢关风的心一下子收紧,似被重物压迫著几乎不能喘息。他的容颜,随著时光的流逝一点都不曾遗忘,他的身姿,更是深深烙印进他的脑海,他就是他日日心念的人,可为什麽,他会在逍遥宫,为什麽会在那软榻之上,为什麽会是这样一幅装扮,为什麽当初就这样不告而别让他苦苦寻找?为什麽十几年来从不曾来找自己?还有,为什麽就这样轻易忘了他?
喜,怒,怨,恨,种种,种种复杂的心情涌上他的心头,直到有人喊道:“司马无极!你这个大魔头,今日你的死期到了!”他才有一瞬间的清醒。
“司马无极?是在说他吗?他叫司马无极吗?那是他的名字?”谢关风此刻的眼中满满是那红衣男子的样子,哪里还有周围八大门派喧扰的身影。 那时他们携手闯荡江湖之时,不拘世俗小节,就以兄弟相称,他叫他莲兄,因为他说百花之中,他独爱莲,自有一股馥郁的清香,“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而他则喜欢唤他风弟,而且总拿他的名字取笑他,说他必成为一个情痴,正所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情不关风与月。”
那些美好的往事就这样如花火般在谢关风脑海中浮现,他怎麽也联系不起来此刻软榻之上的人或者说逍遥宫的宫主──司马无极会是自己的莲兄?那个名门正派口中嗜血的魔头,那个日日需饮chu女血以保容颜不败的老妖精,如今身处这穷极奢华,酒池肉林,荒yin糜烂的逍遥宫,仍不免给人这一错觉,让人不得不深信。
他忘了此次前来逍遥宫的目的,他忘了身边那些唯他马首是瞻的八大门派,他只是就这样看著眼前那妖娆冷豔的男子,和他一瞬不瞬地对视著,他想从他的眼中知道他有没有忘记他,想让他亲口告诉他离去的原因,而那红衣男子只是看著他微笑著,轻启红唇,他在说什麽?是在唤他“风弟”吗?可为什麽他的唇角溢出的是点点猩红的鲜血,那麽刺目,那麽让人神伤?
就在谢关风还在愣神的瞬间,变故陡然发生,红衣男子怀中那清秀的少年身形突然跃起,将一个尖锐之物狠狠插入了他的身体。血,就这样在他的衣衫上晕染开来,像一朵开到极致的红莲。谢关风的心瞬间收紧,他不许,不许任何人来伤害他的莲兄。他好想上去帮他,可脚下如有千金重,如何都挪不开步伐。是的,他是栖霞山庄的庄主,江湖最负盛名的武林才俊,而他则是恶贯满盈的逍遥宫宫主,名门正派眼中最不齿的武林败类,他正,他邪,他怎麽能越过那条世俗的门槛呢?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逍遥宫这座人间极乐的仙境顿时变作了人间地狱,到处,都是横陈的尸身,到处,都是满目的鲜血。和他预想的不同,八大门派正大肆屠杀著逍遥宫的门人,甚至连那些十几岁的幼仆都不曾放过。
“哈哈……没想到所谓的名门正派也尽使些阴险的招数,派人混入逍遥宫,下毒,行刺,真的让无极大开眼界啊!”身中剧毒的红衣男子鲜红嗜血的唇间满是嘲讽与讥诮,虽然此刻他身负重伤,极为狼狈,但身为一宫宫主的威严与气场仍然存在,让人不敢直视他那似寒铁的目光,底下的众人也都心存顾虑,不敢冒然上前,唯有谢关风径直走上前去。
他不知道这短短几步路,几乎耗完了自己的所有力量,因为他知道,这路的尽头,他的莲兄将会殒命在自己剑下。因此,他走得很慢很慢,可还是很快就走完了。他的身形站在司马无极之前,挡住了背後那些探视的眼光。终於咫尺之遥的距离,他跟莲兄彼此相视,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刹那凝结成灰。
“你来杀我吗?”红衣男子露出了十分柔软的神情,像面对自己的恋人轻声说著。
谢关风很想说不是,可他的立场注定他只能拔出手中的长剑,直指他的喉间。虽然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的眼里满是不忍与疼痛。
“如果是死在你的剑下,我愿意。”红衣男子眸中闪过一丝柔情,那麽残酷的话语在他口中竟稀松如常,不禁让谢关风的眼眸瞬间通红,他怎麽可以就这样将自己的命交给他,那麽全然地信任他,他宁可他的莲兄狠狠地骂他,和他对打,也不要他这样无波无澜。
红衣男子看见眼前执剑之人眼中的踌躇与不忍,知道他终究还是下不了手去,唯有轻叹一声,将自己的胸膛迎向那闪著寒芒的剑尖而去。
只听“呲”的一声,长剑入胸,尽根而没。瞬间鲜血就染上了大片的血渍,如同一朵怒放的红莲,美丽而又妖娆。
在生命的最後,司马无极都在为谢关风著想,他做足了功夫让後面的人误认为是谢关风提剑刺入他的胸膛,成全了他的声名。
而最後的最後,弥留之际,一代妖王司马无极只是趴在谢关风的肩上跟他说了一句话,就含笑而终。
而此时的谢关风眼中满是悲觉,他难以置信那缓缓往下滑落的那个身体就这样失去了生机,明明他的身体还是温热的,明明他刚才还脸带笑意,明明他们阔别十年後才刚刚重逢,明明他听到了那句他隐瞒在心底许久的心声,“风弟,此生能爱上你,为兄一点也不後悔,但愿来生,我们还能找到彼此。”
“为什麽?为什麽!你要那麽残忍,在最後才告诉我你爱我?!让我情何以堪?……”绝望悲痛几乎将谢关风啃噬殆尽,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麽?直到火光在逍遥宫升起,他才意识到八大门派打算火烧逍遥宫,将这里的一切都焚毁。
这一切都背离了他来逍遥宫的初衷,他真的不该来的,不该为盛名所累,不该来这一遭,是他害了他啊,逼著他在自己眼前自尽,奈何斯人已逝,生者常思,他现在最後能做的就是保全莲兄的尸身,让他安然地走。
就这样趁著骚乱,他抱著司马无极的尸身来到了逍遥宫的後山,将他掩埋於那一处开得正豔的野花之中,死者无名,就这样尘归尘,土归土了。
而逍遥宫的那把火,则烧了一天一夜,镇宫之宝紫郢青索宝剑也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今,紫郢宝剑重现人间,人们不得不感到惶恐,这个戴面具的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会是那逍遥宫的余孽吗?
“你到底是谁?”此刻,丁静海再也无法按捺自己的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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